22.

如此一来，他不仅不敢杀了她，也不敢杀了她的家人。

因为江昭并起手指卡在自己的颈上，作自刎状，告诉他：“你若是伤害我的家人、朋友，就别想让我再活着给你做这一味药。”

到时候甚至不需要徐景裕亲自动手，她自己会做了结。

让他彻底失去这味药。

不就是死吗！她江昭最不怕的就是死！

他们从魔界回到凡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今日刚好是苏槐出殡下葬的日子，所以江昭回到凡间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直接跟着找到了方家出殡的队伍。

一路上偶尔碰见有人在议论此事。

“方家那位北翼的夫人没了，今日下葬呢…其实这样也好，北翼与我永川交情一向尴尬，能婚就已经是上面最大程度的让步。”

“据说，是不能生孩子，那北翼娘子就受不了了…哎！”

“生孩子！？混血种在永川可是死罪，她也是有些天真，怎敢想此事？！不过说起孩子，难怪方老夫人张罗着要给家中再纳一侧房呢！”

没有人真正心疼苏槐的死。

他们都只把这件事当成谈资，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这种孤零零的感觉…江昭太能感同身受，也可以理解，为何对于苏槐来说，死才是真正的解脱之时。

你看，现在她明明已经离开人世间，在那些人眼中，却也只是活该、命运作祟，却没有人，真正地为她想过。

江昭的脚步还是追不上出殡的队伍，他们走得太快，最后实在没什么办法，她只好转头看向徐景裕让他帮忙。

“那还要麻烦魔尊大人帮帮忙，把我送往苏槐夫君身边了，他们现在朝西边的山上走了，我按照他们的速度推测大概还有十里路。”

根本就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也不知道徐景裕是不是出于报复心，他分明可以直接把她送到那处，然而却没有，徐景裕直接消失了片刻，回来就告诉她。

“本尊暂时静止了他们。”

“这样你总追得上了。”

这十里路，他要她自己走着去。

徐景裕宁愿自己先瞬移过去，把那些人的时间静止，也不愿顺便带着她一起过去，江昭以前觉得徐景裕的恶劣是一种天生的高傲，现在才觉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不是傲慢，而是恶劣。

但江昭也觉得无所谓，因为这十里路本就是她自己要走的，是她要为了苏槐走的路程，徐景裕帮不帮她，她都不会有什么可说的。

就算今天追不上，她也会改日再去。

追上队伍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江昭的脚底发烫，磨出好几个水泡她都没有喊过一声疼，也没有再要过徐景裕的帮忙。

江昭站在方逸阳面前，随后看向徐景裕示意：“嗯，可以了。”

徐景裕解出了他们的禁止，这一行人正打算往前继续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像是撞了鬼——

怎么突然就这个时辰了？而且…这医女是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听闻她前几日还因为苏槐的去世而伤心到昏迷卧床不醒。

“什么情况？！我们是遇到什么事了，这天怎么黑了？这不是白日吗？！”

“我草，撞鬼了！”

“不会是…不会是她的魂魄回来了吧…”

江昭听着那些人害怕的声音，一声冷笑，他们还知道…在苏槐生前，他们对她不好，现在害怕自己遭报应，倒是突然变得担惊受怕起来。

人活着不被尊重，倒是死了令人忌惮。

这还真是个令人嗤笑的笑话。

而方逸阳讷讷地看着江昭，犹豫许久，正欲低声唤她一道“江姑娘”。

江昭却没有给他机会，对着这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抬手就是用力的一巴掌打了下去，清脆的一耳光。

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在一片慌张中无暇顾及方逸阳，半晌后才有人涌上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虽说想护着方逸阳，但他们还是有些怕的，怕这江朝…根本不是人…毕竟他们真的不知道江朝是何时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

“你干什么？！”

“这医女疯了？？”

“不对，她是人还是鬼啊？啊——！！！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鬼的话，应该不能打出这么实在的一巴掌吧？！”

这些话，江昭都当没听到。

她只是看着方逸阳，告诉他：“你若是不会爱人，就不要说爱了。”

方逸阳捂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有些低落也有些狼狈，他无法反驳江朝说的话，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槐，所以才没有还手没有反抗。

方逸阳爱她吗？

或许是爱的。

但他的爱自私自利，在方逸阳的世界里，爱没有他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重要。

固然，苏槐是他的妻，可他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选择在一起，若不是方逸阳后来的甜言蜜语，其实苏槐也不会留在永川。

她再次回到永川，本来不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的，只是发现自己喜欢过的小书生，竟然在等她呢…

然而方逸阳许诺她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实现。

他根本就不会爱人。

方逸阳懦弱、自私，也没有在苏槐需要他的时候给她足够的慰藉和安全感。

江昭看着他的沉默，低头又是冷笑了好几声，方逸阳这懦弱样，还真是把江昭气得发笑，她为苏槐这一生感到不值。

悲愤，痛苦，心酸，江昭心中实在是五味陈杂。

她看着方逸阳，又开了口。

“是苏槐看错了人，不应当嫁给你一个永川男子，她若是在北翼嫁了个好人家，也不至于落于此！”江昭说，“你知道吗？苏槐全家被灭门的时候，其中有一项罪名，就是因为她选择与永川男子通婚！”

苏家那样的富商，对整个国家来说都算是一个财库，可是苏家千金却嫁给了一个永川男子…这无异于把北翼的财富转给了永川。

在北翼皇上的眼中，此事跟叛国可差得不多，本就想找个缘由治罪，这又让上头找到了一个新的，多的理由。

方逸阳的瞳孔震了震，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应该是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昭眼睛红着，怒斥：“若不是那日你偷偷潜入我家后院劝说苏槐拿到那个孩子…她根本就不会死！”

苏槐爱他，不舍得说重话。

但江昭舍得。

“方逸阳，是你害了她。”

江昭再次抬手，又给了方逸阳一巴掌后。

其他的话，她也不想再继续说了，随后江昭转身就走，方逸阳那边也没有人追上来，似乎有人试图要追，要找她算账，但最后谁也没有上来。

他们都还忌惮着刚才她刚才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事，再加上方逸阳也告诉他们不用追了，也就没有人跟着。

回去的这段路，也是江昭自己走回去的，她不赶路，也不再要徐景裕的帮助，只是自己沉默着往前走。

大抵是路上太过于安静无聊，徐景裕难得跟她搭了个话。

“怎么，你现在替自己的朋友教训了人，觉得他会后悔么？”徐景裕说。

“他不会后悔。”江昭说，“他什么都知道，明知道自己那样做对于苏槐来说是痛苦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他现在或许会难过会伤心，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人，而不是因为他有多爱。”

江昭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他又不懂爱，为何要问？

在一边看戏的夷牙也忽然来了劲，凑过来问江昭：“对了，听你说起这永川与北翼两国通婚，是不是跟我们仙魔通婚一样啊？”

江昭不是很想回答，觉得这个问题有辱智商。

但夷牙自己悟出来，笑了：“不过，爱上异族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也是活该！”

江昭看了他一眼：“你闭嘴。”

夷牙：“？？？”

这人怎么去了一趟冥界，都变得这么凶了？

但夷牙肯定不服气江昭，依旧继续说：“反正我作为魔族，绝对不会爱上仙族，我们仙魔本就不共生，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你说是吧，魔尊大人？”

徐景裕也难得完全没理夷牙。

江昭敛了敛眸，觉得这问题根本就不用问，很多事情，本身就是有答案的，只是徐景裕…

他本是仙族，本是仙门神尊，却一朝堕入魔道，对自己曾经的同伴赶尽杀绝。

他堕魔难道就是为了残杀同族吗？

江昭不敢细想，只是觉得徐景裕这人…细想真是让人不禁寒颤。

江昭直接回到了医馆。

天已黑，医馆的灯却还亮着，是江吟山在等她回去。

江昭推开门，轻声唤：“爹爹。”

江吟山听见她的声音，惊喜起身过来查看她是否有伤势，眼底都是没有休息好的疲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吟山见她没受伤，也算是稍微放心一些了，“你此番前去，可有收获？”

江昭并没有告诉江吟山，他们所去具体为何事，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家中这几位都不是人…

江吟山年事已高，江昭也怕他撑不住这震惊消息。

所以她只是说，自己跟徐景裕还要去拜访一位医师，是徐景裕认识的高人，看他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救苏槐。

人都已经头七了还想回魂，本来就不可能，但江吟山还是任由着江昭去了，这丫头有时候有些倔，他这个当爹的都劝不住。

“有的，得到的结果对女儿来说，已经足够了。”江昭敛眸，“爹爹，我不在的这一日，是否有发生什么其他事？”

“并无太多要紧事，只是沈公子很担心你的安危，明日有空，你去见见他吧。”

没想到沈游都还记挂着她。

近来事情太多，江昭都差点忘了自己的主线任务其实是要与沈游产生感情，还好目前看来，她跟沈游的感情线是顺利的。

江昭嗯了一声后，才提心吊胆地又问江吟山：“爹爹…近日，是否有北翼的商队进了随城？”

江吟山点头，回忆了一下前些日子的阵仗，随后告诉她。

“是有的，今年浩浩荡荡…来了可不少人。”

江吟山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将成为杀人凶手。

整个随城，大部分人都会为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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