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睁大眼睛。

……系统。

上线了？

门变得模糊起来, 时霁咬着后槽牙，强撑着起身，半个身子几乎探出床边, 两只手紧紧抓着床沿, 在黑暗。

听不清楚。

时霁紧蹙起眉, 焦躁地又往外挪动几分, 一般, 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下一秒, 门把被人轻轻转动几下，“房间，与此同时, 时霁撑住身体的手突然脱力，。

“哥哥！”

黎幕, 他瞳孔一缩，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紧接着立马迈开腿, 朝时霁的方向跑过去。

就在时霁整个人马上要接触到地面时, 黎忱伸出手稳稳地将他接住，而后又因为惯力, 双腿本能地往下弯曲，膝盖直接砸在了地上。

“咚”一声重响, 吓得时霁额角冒出冷汗，少年死死把他搂紧怀里，丝毫没让自己和冰凉的地面接触到半分。

黎忱疼得倒吸几口凉气, 他紧皱眉心，也不顾自己膝盖上的疼痛，首先抱着时霁把他重新放回床上。

时霁盯着黎忱失了血色的嘴唇, 下意识想要开口：“你……”

“你没受伤吧？！”黎忱首先打断了时霁的话，一脸着急地检查着时霁的身体，他看起来是被彻底吓坏了，触碰时霁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要是刚才摔倒的人是时霁，那他会恨死自己的。

时霁抿了抿唇，眼见着眼前的少年情绪愈发激动，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制止了黎忱的动作，接着把黎忱往前一拉，烟黑的瞳孔直直注视着黎忱。

“我没事。”他轻声说道，直到这三个字钻入黎忱的耳朵，面前的少年才稍微冷静下来，他依然发着抖，泄气般低下头把脑袋抵在了时霁的肩膀上。

时霁松开他的手腕，把手臂绕到黎忱身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似乎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似的，低声轻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摔一下又死不了。”

黎忱没说话，着默默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时霁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几声细微的呜咽。

伴随着逐渐开始湿润的肩膀，时霁这才意识到，是黎忱哭了。

他愣愣地眨巴几下眼睛，接着两只手捧着黎忱的脑袋抬起来，少年因为自己在掉眼泪还有些不情不愿地不愿意配合，可当听到时霁在忍痛后，他又立马轻轻抓住时霁的手，握在手心里替他按摩缓解疼痛。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的透明泪珠砸在时霁的手背上，黎忱吸吸鼻子，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向时霁，哽咽着开口：“我、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毫无安全感的黎忱依然是怕的，时霁的状态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外面明明快要步入破晓的天空此时又暗得吓人，像是永远也不会天亮一般。

漆黑的夜色将时霁的眼眸染得更黑，他咬了咬下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怎么也开不了口，黎忱担忧的事情他心知肚明，可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除了等待最终结局的到来之外，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时霁低垂着眼睫，抬起手抚摸黎忱的脑袋，少年的肩膀轻轻耸动着，脸上悬挂着干不了的泪痕，突然，时霁想到了什么，他眨动一下眼睛，抬起眼帘，盯着黎忱：“刚才……我听到你说，我的系统上线了。”

黎忱顿了两秒，随后仰起脑袋点了点头：“是、0373说的。”

大概是听到了宿主的呼唤，下一秒，0373变成半透明的小毛团出现在黎忱的肩膀上，两颗代表眼睛的小黑点在透明的身体里不断变换，看起来像是在打量时霁似的。

【恶毒炮灰？】0373独特的机械音响起，【您的生命值正在不断降低，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那该怎么办？”黎忱侧过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半透明小毛团，“你有什么办法吗？”

0373没回答，而是跳到时霁面前，时霁看着它的身体里闪出一道刺眼的荧光，光线直接将时霁整个人笼罩起来，几秒过后，荧光消失，0373再次跳开：【世界在驱逐他，0373也没办法。】

【我目前能做到的只有帮助他延缓被驱逐的时间。】

【找到你的系统，也许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0373解释道。

系统，还是系统。

在被0373强制下线之前，时霁就因为崩掉人设导致任务失败，本该对他进行惩罚的系统真的会帮他吗？

想到这里，时霁隐隐有些不安。

黎忱在一旁察觉到了时霁的疑虑，他伸过手抱住时霁，低声道：“哥哥别怕，有我在，它不敢对你怎么样。”

接着，他又对肩膀上的0373说：“你先帮哥哥延缓被驱逐的时间吧。”

0373的两个小黑点眼睛变幻成两条粗粗的斜线，它跳得高高的又落下，貌似是在表达对这个要求的不满：【0373的系统准则里没有帮助恶毒炮灰这一点！】

高昂的机械音听着有些刺耳，黎忱不耐地“啧”了一声：“不帮忙的话那我就把你扔掉。”

0373一听，立马不蹦跶了，两颗小黑点放大，变成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一点任务进度都不做还对系统要求这么高，这届宿主实在是太难带了！】

它一边抱怨着，一边跳到了时霁的脑袋上，虽然看着像是有实体的样子，实则毫无重量，时霁微微抬起脑袋想要去看看它，0373晃晃悠悠的一副要掉下去的样子，原本还泪汪汪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两团火焰：【别动！！】

时霁乖乖地僵住脖子不动了。

紧接着，0373再次散发出和刚才一样的荧光，只是这次光线的亮度比之前要强烈不少，把整间屋子都被照的宛如白天一样。

随后，时霁感觉有一股热流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沿着血管蔓延全身，抚平骨头里的隐痛，浑身上下像是重生了一般，死死裹挟着自己的疲惫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过程不过短短的半分钟，等光芒消失，0373也跟着一同不见了，时霁慢慢睁开眼睛，盯着眼前一脸紧张的黎忱，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然后抬起手臂，抚上了黎忱的脸颊。

恰在这时，黎忱身后的窗外升起第一缕阳光，耀眼的朝阳划破浓郁的黑暗，橘黄色的光芒染上黎忱的肩膀。

他睁大眼睛，看着脸颊逐渐恢复血色的时霁，男人温热的掌心似乎是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在做梦。

破晓的晨光落进时霁的眼睛里，他弯起眉眼，轻声说道——

“天亮了，黎忱。”

--

时霁短暂的恢复后，黎忱变得更加黏人，甚至变本加厉到连上课都要时霁陪着的程度。

不过由于时霁出资人的身份和地位，校长和各科老师都默许了这种过分的行为，还特意给时霁设置了一个vip座位，导致高三二班的所有学生每天都跟上公开课一样紧张。

生活好像又回到和之前一样的平静，与世界融合的这件事宛如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时霁私底下还是在偷偷寻找着自己的系统，既然0373说过他的系统也许可以帮他逃离被世界驱逐的结局，那冒着危险时霁也要找到它。

转眼过去半个月，时霁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系统的线索，他不知道他的系统此时是再次下线了，还是绑定了其他的宿主。

可是按照系统绑定规则，若是系统更换宿主绑定的话，那原宿主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要么回到现实世界，要么直接死亡。

这两点时霁都没遇到，所以他可以直接排除第二点。

时霁皱着眉，垂眸盯着地面发呆，脚底一下一下踩着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

毫无进展。

一切都毫无进展。

他好像再次陷入了一个怪圈，不论怎样都绕不出来。

时霁的太阳穴都有些发疼，头顶高高悬挂的阳光炙热，把他的头发都烘得滚烫。

“小心！！！”

陡然间，时霁身后有人喊道，高亢的音量直接惊动了旁边树梢上的飞鸟，时霁的脚步下意识一滞，而后，只听“啪嗒”一声巨响，就在他前面十几厘米的地方，一个花盆猝不及防的从天而降。

红砖色的陶瓷碎了一地，松软的泥土直接砸进了地里，鲜红的花瓣破碎，时霁盯着那盆花，大脑一瞬间当了机。

要是他刚刚没停下来的话，那这个花盆砸到的地方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脑袋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时霁的心脏一阵悸动，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软，握在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落在地。

“先生，您没事吧？”

身旁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拉回了时霁的思绪，他咽下一口唾沫，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十一中校服的少年大喘着气，一边看了眼地上的花盆，一边转过脑袋冲时霁道：“刚刚我发现这个花盆好像要掉下来，正好您又从下面路过。”

少年直起身子，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笑得一脸灿烂：“不过幸好没砸到您。”

时霁半张的唇再次合上，他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番，是没见过的面孔，看起来和黎忱差不多大，身上却没有任何特征能够对上这本书里出现过的人物。

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

时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谢谢。”他薄唇一动，道了句谢。

少年大咧咧地摆摆手，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红了起来，接着，他又托着自己的下巴，围着时霁看了一圈：“先生，您……是这里的老师吗？”

“我看您是往教学楼这边走来着。”

时霁奇怪地“嗯”了一声，正想否认，忽然，面前的少年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您姓时对不对？！”

时霁更疑惑了，但还是承认地点头。

少年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他自来熟地抓着时霁的手：“原来您就是我们班的新老师？！！”

“上班第一天迷路了吗！我来带你去我们教室！！”

话音一落，少年抓着时霁的手就跑，时霁凌乱地看着他的背影。

啊？

啊？？？

时霁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拽着他跑到了教学楼里，橘红色的夕阳光洒落在灰黑色的楼梯上，带着温热的风从脸上轻轻拂过。

【叮咚。】

一声轻微的声响像被无限放大一般在耳边炸开，时霁瞳孔一缩，本能地挣脱开少年的手。

他刚才听到了……

系统上线的声音。

时霁缓缓放下自己的脚，站在台阶上，他抬起头看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抱歉，你可能认错了，我不是你们的新——”

老师两个字还没出口，挡在身前的少年猛得转过身，两只手按住时霁的胸口用力一推——

时霁瞪大双眼，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春日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他死死盯着少年的那张脸，直到对方的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他忽然心脏一沉。

……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