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楚湛湘说要做饭给青枝吃并不是开玩笑，进屋之后脱下外衣便钻进了厨房。青枝跟个小尾巴似的跟进跟出，不时帮忙摘摘菜，剥剥蒜。楚湛湘手上不停，也不妨碍他跟青枝谈话。“你手臂的伤好了没？”

青枝点头，“没有大问题了。”

“那天怕不怕？”

“刚开始不怎么怕，后来你去外面，我自己等在库房里的时候有点。”

楚湛湘闻言笑笑，“青枝，那天谢谢你。”

“没什么，能救那么多人我也很高兴。”比起以前，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显得更加生疏，但彼此都在努力表达着真诚。

“你那天用的是‘轻功’？你会武功？谁教你的？”这是楚湛湘一直想问的。

青枝点头，“我祖父教的。轻身术在山里的时候捕猎或者采集的时候都很有用，所以我学得最好！”青枝笑得自得。

这几个月，她也多少了解自己会的东西是多么神奇，然而在小姑娘单纯的世界里，只觉得份外自豪。不会随意炫曜，但在面对楚湛湘的时候，青枝不觉得要躲躲藏藏，她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很有用的。

“武艺比较弱，勉强能自保而已。”说到此处，青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前秒还在自夸后秒就掉链子有些不好意思。

楚湛湘忍不住曲指刮了一下青枝的鼻梁，笑道，“这些东西不要轻易对别人说。”

“嗯！”

午饭很快做好，简单的三菜一汤，楚湛湘跟青枝相对坐到餐桌上，有些尴尬，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吃饭吧！”

“好！”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慢慢扩散，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微不可闻的吃东西的声音。两个人有了亲密关系，却称得上陌生人。说是认识了几个月，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几天都不到。即使努力示好，依旧会有些磕磕碰碰的僵硬。但前景很好。

吃了饭，楚湛湘把青枝打发到客厅，动手洗碗收拾。青枝神思不属地坐在沙发上，平日很喜欢的电视节目，今天却有些看不进去。

“怎么就看广告啊？”楚湛湘洗好碗，一边放下捥起的衣袖一边走过来坐到青枝身边。拿起遥控器，随意换着台，问道，“喜欢看什么？现在这些东西都应该会用了吧！”

青枝点点头，“都挺好看的。现在都学会了！”

“还学得挺快的嘛，我教了一遍就都会了！”楚湛湘轻笑着夸道。

“也不是啦，刚开始几天都不太敢碰这些电视空调什么的，后来方凌带我去了图书馆，在那里找了书来看，慢慢就会了。”青枝很单纯地陈述事实，楚湛湘却听得愧疚非常。

之前大队说不管青枝身份如何，自己的安排不算错，然而此一刻，看着眼前这个瘦了许多的小丫头，楚湛湘抽自己的心都有了。他没办法想像，几个月前，被自己随意丢到这都市的青枝是怎么一步步适应和习惯这些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事物。

轻声叹息，楚湛湘伸手抚上青枝的发顶，出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没什么的。”察觉到楚湛湘语气的怜惜，青枝嘴上说着没什么，眼泪却不不争气地流了现来，这几个月，她的确过得很难。周围完全陌生的人事让她的神经时时刻刻都紧绷着，总觉得自己是呆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此刻，楚湛湘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小姑娘一时只觉得好生委曲。

看到青枝哭，楚湛湘叹息一声，伸手轻揽，索性把青枝抱进怀里，任由她发泄这些日子压在肩上的压力。怀里的身子因为哭泣而紧绷，边打着咯边不由自主地颤抖，感觉胸前已经透着湿意，楚湛湘并不出声安慰，只是慢慢抚着青枝瘦弱的背脊，等着她慢慢平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湛湘低头看向怀中，小姑娘已经哭着睡了过去，脸红通通一片，颊畔满是泪痕，睡梦中还时不时抽噎一下。楚湛湘苦笑了下，抱起小丫头起身送到床上。打了温水细细给她净了手脸，似乎要舒服多了，青枝睡得更显憨然。

静静地站在床前，楚湛湘神色复杂。半晌，终是慢慢走到青枝枕边，轻声唤道，“青枝，青枝……”

反复而轻柔的呼唤，终于，睡梦中的青枝似乎不胜其扰地轻应一声。

“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青阳谷。”

“你为什么会出来？”

“要怀孕生子。”

“然后呢？之后要做什么？”

“回家。”

“家里还有谁在？”

“祖父，娘亲。”

……

楚湛湘脸上的表情一时更加难言。

今天这一番举动，虽不能说算无遗策，却是早有计划。哪怕已经九成确定青枝并非间谍，以他的性格依旧要亲自再试上一试。从最开始一起做饭，到客厅里引得青枝痛哭，心神消耗，半梦半睡之间，这时候得到的信息最真实不过。

——然而，这信息再一次证明了他楚湛湘的小人和混蛋。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管是何身份，却是真的只为借种而来。自己，也真的占了大便宜了。

可是，她才十六岁。或者说，不管青枝几岁，楚湛湘都不可能让她借到自己的种。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以那样的方式降生。

罢了，楚湛湘作下决定，不管如何，都先让青枝真正适应这个环境再说。等到小姑娘再长大些，定会明白她要做的事并不合适。那时候，定然会像别的小姑娘一般，认识其他的男孩儿，拥有真的幸福。

自己就当养个女儿吧！对她的亏欠，只能慢慢偿还，一定不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等青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下了床走到客厅，发现楚湛湘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小，显然是不想吵到自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楚湛湘回过头来，看青枝脸上还有些未醒的迷糊，笑道，“醒了，去洗把脸，咱们一会儿去嫂子家吃饭！”

“哦！”青枝乖乖地去洗脸，那怔愣的神情让楚湛湘摇头失笑。

等她再出来，人已经清醒了许多。楚湛湘笑得带点促狭，“清醒了吧，迷迷糊糊地也不怕撞到头。”

青枝没有会意楚湛湘的调侃，一本正经地道，“不会的，我一直睁着眼睛的！”

楚湛湘有些无语，只能揉揉青枝的头，道，“好了，穿上外套，我们去蹭饭！”

两个人出了门往楼下走，青枝突然问道，“楚哥哥，你这回回来呆多久？”

“明天就得回队，今年新年我在队上过。”

“这么快啊！”自己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楚湛湘看到青枝脸上失望的表情，若有所思，突然出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队里过年吧！”话一出口，楚湛湘自己都怔了下，复又觉得没什么，就当是探亲吧！

青枝闻言一时兴奋无比，伸手拉着楚湛湘的衣角，激动地问道，“真的吗？我可以去！”

“到时候只能在允许的范围活动，可别嫌闷！”

“不会的。楚哥哥，说定了啊！”

看到青枝这么高兴，楚湛湘也觉得挺好，笑着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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