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世界不被毁灭，所以不得不将东大陆占据……吗……

这可真是足以将他说服的理由啊……

知晓格罗不会妄言，罗杰最终也只能叹息着信任她所言。

至于之后，西大陆因为这黑雾而产生的混乱……

这终究是意外而现，他终究会找到办法将其解决，这是属于‘罗杰’的自傲，到最后的结果，这也不过是将他的计划延迟罢了……

“那么，您将我召来的目的只是这般吗？”将她消失十几年的原由告知，以民众安全令他放心，并通知他这则黑雾的秘辛好让他在面对即将而来的混乱之时早做准备。

如果真是这般，除却叹息之外，他也只能感激了。

——即便这番动作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更何况即将到来的混乱便是以她为源头，但将黑雾之间的秘辛明晰，这对于他而言终究是有所帮助。由未知而诞生的恐惧终于不会将他困扰。

“不，不只是于此。”难得的，格罗脸上显露了他熟悉的笑意。

平静而从容，正是他熟知的、能够令人安心信服的笑意。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足够令罗杰滞留在原地。

“我希望你能将创世神殿保留。”

在格罗的眼下，罗杰的双瞳蓦然睁大。然后就像她所料想的一般，即便是与她现今的眉目也万分俏似的男人脸上难以遏制地出现了愤怒。

“您明白的，只有将西大陆对创世神的信仰消除，夏王朝才能做到真正的统治。”而创世神殿在这种境况之下必须消绝。即便将创世神殿的建筑作为遗迹保留，但群众的信仰也必须消却。不将霍夫曼家族赶尽杀绝，已经是看在身为家主的艾比·霍夫曼看清局势、诚然投降时，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而现今，明明和他一般知晓信仰不除会对夏王朝造成什么影响的格罗却希望将作为信仰中央的创世神殿保留？开什么玩笑？

罗杰可并不认为格罗为了创世神殿特地嘱咐他，只是为了如她所言一般将创世神殿的建筑保留。也确实将这一点验证一般，格罗对于罗杰所言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确实，你说得没错，将对于创世神的信仰保留不利于对西大陆的统治。甚至更严重一点，还会将失却了土地与大部分文化传承的东大陆兵士同化。”与罗杰所想的一样，格罗当然知晓信仰留存的弊端，然而对于这种她能够看清最后的、显而易见的结局，即便是已经身为半神的她也只能有一声长叹。

“既然您知道……”

“但这是将这片大陆上剩下的生命团结的最简单的办法。”

与过往不同，这次格罗强硬地打断了罗杰的话，在转目之间，将那双琥珀色眼瞳之中的怔然看得一清二楚。

“——你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不是吗？”

不是民众、不是人类，而是‘剩下的生命’。

不必格罗多言，罗杰已经明了她的想法。

黑雾之中，令东大陆化为不详之地的黑雾结界之内，无疑是属于深渊域的领地。而现今存在于本初界的，有无数属于创世神眷属的圣空龙与光精灵，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前言便侵入本初界之中的深渊域无疑会将那些原本中立的翼龙族与金精灵一同牵扯进来。届时若是借创世神殿之势向黑雾之中发动总攻，必然会令创世神殿的势力达到空前，而作为将创世神的信仰统协并指挥的存在，罗杰必然会得到全然的支持。

是的，只要将创世神殿残余的威赫利用，那么罗杰将要统治的、绝不仅仅是人类。至少在那黑雾消散之前，身为创世神殿首领的罗杰能够指挥的必然不仅仅是人类而已。

而这一切，都是在创世神殿依然存在、智慧生命对创世神的信仰依旧留存的情况之下。

也正是因为这般，格罗才希望罗杰将创世神殿留下。

而这也是避免已经纳入罗杰之手的西大陆不会发生太大的混乱的最好方法。

想要将非人的智慧生物团结很难找到突破点，毕竟属于人类与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利益牵扯实在太少；但若是想要将人类这一族群团结，就实在太简单了。

只要一个敌人——一个全部的人类都公认的、被统一仇视的敌人便足够了。

而现今的、黑雾之中的深渊域便足够满足这个需求。

而更加幸运的是深渊域恰好将人类与非人族，也就是那些神创种的联系也建立起来了。

——共同的敌人便已经代表了他们共同的利益。身为创世神亲手创造的族群，对抗深渊生命这件事早已经在万年前的双神之战中便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使命。

至于那些高傲异常的神创种又怎么样才会听从非神创种的人类的命令……

“我不可能统领龙族抑或是精灵。”即便骄傲如罗杰，也不得不承认人类与那些得天独厚的神创种之间的差距。

力量、智慧……在高阶神创种对于人类与低阶种的碾压之下，这些都远远不及那些身躯庞大的龙与小巧矫健的精灵的人类，又怎么可能令那些无比傲慢的种族信服？

“——您也知晓这一点的，不是吗？”

即便格罗已然成为了半神，但数千年以来的差距带来的、令低阶种与人类心中积攒的怯懦与高阶种的傲然终究是不可能被格罗简单消除的。

正是因为罗杰过于清楚这些，所以才知晓令他——一个仅仅是将大陆统一的人类帝王统协全部智慧生命实在是一件异想天开到极点的事情。

“我教导过你，罗杰。”然而即便是面对被罗杰指出的、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格罗嘴角却带了一些笑意。黑瞳之中早已全然是诡谲之色、与额角下颌的纹身相互应和的、即便此时也保持着少年容貌的格罗，却立指于唇前，带上了几分戏谑，她开口道，“——永远不要说什么不可能。”

在罗杰的哑然之中，难得在脸上显露几分狂气色彩的格罗却在下一刻立掌与身前，显出抓握的样子。

罗杰只觉握剑的掌中一重，而后便难以自制地松开了手心。

“！”

还未等罗杰从自己下意识的顺从之中回过神来，上手便幽幽然传来一声叹息。

“果然……你还是将它带回来了啊……”云纹长剑、云玉为饰，只消看清了那护手与剑柄，便足够将眼前这物认出了。

长剑，惊云。

“当年我将它留在了你父亲身边，却没想到你还是将它带回来了。”如此言语之间，格罗的嘴角带了些苦涩。

“此为先祖时期便流传而下，由罗氏家主掌控的传世之物。”罗杰沉默一会儿，却继续说道，“我……不过遵循古训罢了。”

从罗氏最初的先祖将夏王朝开辟之时的太寰，到战乱时断剑重铸之后的鸿蕴，此后于乱世之中一分为二而后传承百年的、作为祭祀刀为名的集禄与成为护身短刀的断罪，再是十几年之前，为了平息战祸而将两剑再次融合之后成为的惊云……

自那夏王朝的太初皇帝而起，传承而来的长剑早已经超越了其身为武器的意义。即便它现今被罗杰下令再一次重新铸造打磨，成为了真正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它早已经成为了夏王朝的象征。

而格罗并非不知道这一点。

从千年之前，夏王朝诞生之日便存在的长剑便已然成为了皇权的象征，伴随着战争到来的便是此剑的形态变更。而当日的夏王朝已然将东大陆全然占据，将惊云埋葬在罗德身边，不无心存将惊云湮灭，借以祈愿夏王朝永远免遭战祸的意思。

但却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夏皇宫之中再次见到它。

格罗苦笑着摇头，叹道，“你做得没错，是我当日天真了。”

罗杰虽然不解，但看格罗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便不再追寻下去。

然而在下一刻，格罗却做了足够令罗杰震惊的举动。

迅雷之间便将长剑从剑鞘之中抽出，然后回身之间便将剑尖捅入了一直依偎在她身后的金色人形。

“……”罗杰看着被那金粒漫过全部剑身的长剑默了。

将剑身浸染创世神力并以此号令神创种……吗……这确实算得上是极好的办法，但您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您身后的那位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啊……

“您该从我身上下去了，创世神。”与方才面对罗杰时不同，在此刻开口的格罗声音里透着一些寒意。即便她此刻的措辞依然有礼，但这也不能掩盖她将一种长又硬的事物捅进了身后存在的事实。

“不要以为仗着我对你的放纵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啊，罗。”终于，那黄金的人形终于开口，而正如格罗方才表现的不满相同的，这位同样是神明的存在在开口之间也浸染了怒气。

不……你顶着长剑不躲不闪不反抗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说服力啊……

刚巧从基尔拉罕身上下来就听见这话的娅嘉瘫着脸吐槽。

然而在下一刻，娅嘉的目光便被那人吸引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等将娅嘉大人带回来了。殿下。”

身边的暗潭鲛在说什么娅嘉已经听不到了，此刻那双琥珀色双瞳之中承载的只有唯一一人的身影。

“格罗？”娅嘉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了些疑惑开口。

“是我。”上手之人点头，脸上的笑意将初至此地的娅嘉安抚。

“亚科兰塔尔和塔瑟兰亚还有基尔拉罕。”格罗将随着娅嘉而来的三位呼唤，“先下去吧……”

面对那张与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面孔，早已经从亚科兰塔尔口中知晓一切的基尔拉罕并没有惊讶于她脸上的纹样，只是面对这般明显是将他支走的话语咋舌一声，提醒对方道，“别忘了，你之前和我的约定。”

从星海畔归来之后便随他打一场。

这件事格罗自然没忘，于是便点头道，“好。”

“殿下……”

塔瑟兰亚还想说什么，却在半途被亚科兰塔尔拦下。

依然保持着人类孩童模样的魔龙反而是几人之中最为矮小的那个。猩红双瞳扫过格罗之后的存在却立刻不发一言，暗示塔瑟兰亚噤声，便拉着暗潭鲛与子嗣离开。

怎么说呢……眼见着人类小孩一样体型的家伙拉着数米高的龙族的尾巴拖走的场景实在是……相当有冲击力啊……

娅嘉面色扭曲，好不容易将涌上来的笑意压下去。

“不用压抑也没关系。”已经行至她身边的格罗已经看到她脸上难受的别扭样子，只得开口道。

娅嘉捂着嘴，防止自己噗噗噗地笑出来，“不，那样子的话就真的没脸了。好歹认识了这么久也要给他留点颜面。”

已经知晓了基尔拉罕与那位幻化成人类的龙族究竟是什么关系的娅嘉笑得相当愉悦。

“倒是你啊……”娅嘉蓦地凑近在她身前的格罗，如此距离之中，足够娅嘉将那双眼之中的讶然看清——也足够令她看清，那双曾经为最璀璨的灿金瞳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见底的暗黑颜色。

难得有些烦躁的娅嘉一把捂住了格罗的两颊。

被娅嘉这般动作惊吓到的罗杰偷眼打量了姑母的神色。

虽然他的姑母在他的记忆之中一直以来都有着属于皇室涵养的好脾气，但面对这般以下犯上的情态，真的动怒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如今来看……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啊……

“虽然在路上已经听亚科兰塔尔说过了，但是亲眼看到果然不一样啊……”仔细观察着格罗脸上的纹理，一把将她的下颌抬高的娅嘉看见了就连脖颈上也有那样深红近黑的标记，“……你身上不会全是这样吧……”

“要亲眼见见吗？”因为高抬头压迫了气管，到真像是人类一般，她吐露出口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

“不了，我对别人的裸体没兴趣。”一边说着，娅嘉将抬高格罗脑袋的双手放下。

“那么，你对于这纹路的评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