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应当知晓吧？奥希塞尔多的造物在知晓了黑雾之中便是深渊域之后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在格罗再次命令暗潭鲛将罗杰与娅嘉送回之后，俯趴在格罗肩膀上的神明终于开口道。

“嗯？”坐回那尊贵无比的高位之上，那黄金的人形顺势窝在她怀中手臂搭在她的肩膀。将右手抚上神明的头顶，感受着手掌下充沛的力量。格罗轻笑一声，“果然，你是阿莱尔罗伊。”

黄金的神明在她耳边闷笑，“是，也不是。你应当知道我的意思。”

即便阿莱尔罗伊被奥希塞尔多分离的存在，两者的力量同为一体，但阿莱尔罗伊拥有自主意识已经超过万年，即便是将其创造的创世神在短时间之内也难以将其吸纳。即便有数万年以来的奥希塞尔多的记忆干涉，但在没有太多星辰之力压制的本初界，作为意识主体的自然是对本初界更为熟悉的阿莱尔罗伊。更何况，现今他身处的是格罗身边——有资格将混沌力量容纳的半神——混沌神格罗身边。身为继承了部分混沌力量的毁灭的天罚神，在深渊域之中自然是由天罚神的人格，阿莱尔罗伊作为主导。

格罗没有接话，但显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意思的新神在喉间发出一声鼓囊，算是对这个回答满意。

“要试着凝结成人类的样子试试吗？”格罗向她怀中的存在提议，“这里毕竟是深渊域，使用星辰之力构筑的身躯终究不太好。”

“——当然，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

“不，这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与格罗所想的相反，现今已然拥有创世神力量的阿莱尔罗伊却是接受了她的意见。

现今看过他这般形态的只有罗杰、娅嘉还有那三只深渊生物，虽然对于自己的形态如何阿莱尔罗伊并没有太大的自觉，但就像格罗说的一样，这里终究是深渊域，在仇视着创世神的地方使用这样的姿态实在是不给那些深渊生物颜面。即便他并不在意那些低等种的看法，但这极有可能威胁到格罗的威赫。

“不要太勉强……”

未等格罗将她的宽慰出口，已经从她身上起来的神明已经开始将力量凝结。

那原本顺着他的行动逸散金辉的人形却将那散发的力量凝聚，黄金的光辉在那人形之中运动闪光，然后那不可言述的颜色逐渐凝实，在与深渊域绝无可能出现的太阳一般的光线之下，显现于此的神明终究逐渐显露身形。那刺目的光芒在将此景入目的存在眼中逐渐收敛，属于神明的力量被完善地融入了现今作为容器的躯体之中。即便并非是以血肉铸造的人体，但身为神明的造物，总是能够从那基本的皮肤颜色里看出那身为创世神的力量属性。

从光辉之中诞生的存在拥有流畅而结实的身体线条，全然赤裸的身躯上能够清晰地在腰腹上看到漂亮的肌肉与曲线。现身在此的、无法在其身上觉察到任何星辰力量的存在确实在魔力波动上是如人类一般的存在。

“如何？”拥有与格罗相似，但在面部棱角与细微之处更符合男性特征的阿莱尔罗伊向格罗索要评价。

从空间里取出斗篷交给对方，将对面的裸体也收入眼中的半神在他好好将斗篷打理好之后仔细巡视了一番比自己硬朗许多的脸，姑且是满意地点头，“……算是，有个人样了吧。”

“……这话听着有点微妙的不爽啊。”

阿莱尔罗伊脸上的犹疑在对面无懈可击的微笑里散去。

“……算了。”化为人类的神明将端坐在华椅上的半神抱起，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她放在膝上，自己却坐在了她的位置。

视角位置的转变显然令格罗始料未及，然而在一瞬的怔然之后，自觉自己养了个儿子的格罗便也懒得反抗，随他去了。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将格罗环抱的阿莱尔罗伊很明显能够觉察到她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我不信你没有料到精灵和龙之后的举动，但你还是命令那只鲛人将他们送回去。为了宣告在深渊域里的不是我天罚神而是新生的混沌神明？我可不认为你会蠢到在意这样的虚名了。告诉我理由。”

沉默许久，见阿莱尔罗伊没有让步的意思，知道自己无法再将话题转移的格罗终究是只能轻叹一声。

“天罚神，阿莱尔罗伊。万年前号召深渊域的生命，全面向本初界侵袭的、创世神的敌人、罪恶的神明……万年之前就劣迹斑斑的你在深渊域此番将本初界占领的时候必然会被还记得当初灾难的龙与精灵视之为敌……我不想将他们牵扯入这次的争斗。”格罗叹息一声，终究是在阿莱尔罗伊怀中放松下来，“——我不希望发生将龙与精灵也牵扯进来的争斗，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样的回答却是令阿莱尔罗伊愣住，“……我以为你同意了罗杰的提议是因为你也想要将世界统一。”

他说的是罗杰提议的，在深渊域周边以魔物骚扰、杀戮民众。

他还以为格罗变了，会主动发动战争……

“我当然想要统一。”抬眼向阿莱尔罗伊的格罗笑叹两声，“这是我继承了‘罗格’之名时便希望达成的目标，罗杰有此番欲望，我自然会支持他。但是啊——”她长叹一声，与那双金色双瞳对视的格罗将垂下在自己脸侧的白发缠绕在指尖，“人类，是可以被教化的。”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完善的法律，人类是可以安足在自己的天地里安然活下去的。人类是平善的，但也是可怕的。”

“——以鸟人族与熊人的遭遇、还有间接导致人狼族几乎全灭的历史便可以知晓，人类终究是无法接受与自己相似的种族的。若是与人类过多接触，即便是万分尊贵强大的龙与精灵，被人类屠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曾经是人类，卑劣、弱小却无比强大的人类。她太清楚人类的本质了，对于那些血腥的历史，她实在是看得太明白了。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相信着那样无可救药的人类有着难以忽视的光明，即便是此时她已经化身神明，却也依然如此坚信着。

“所以，这就是你把自己的手臂给了那小子的理由？”为了不将非人族牵扯进人类的争斗这样的无谓的理由？

即便此时接受了奥希塞尔多的记忆与力量而变得平和许多的阿莱尔罗伊也无比愤怒。

将那把剑赋予能够伤害神明的魔法又将自己的左臂砍下，这样伤害神识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样？！

“这是最轻易便可以达成我的野望的方法。”伸手抚上那张愤怒的脸，将那扭曲的情感尽收入眼的半神叹息着悠悠开口，“这是我的选择，不要阻止我，莱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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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全身覆盖了白金毛发的龙族同时间出现的，还有在黑雾里逐渐显露身形的三者。

两名人类，与一只拖曳着长尾的鲛鱼。

以后退的姿势向黑雾之外行走的人类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在看清了他面对的、向他们徐徐而来的家伙是怎么样的存在之后，没有任何一个生物在组成了防线的黑雾之外发出声音。

那拖曳之中显露了诡谲暗色的长尾已经显露了他的身份。

——暗潭鲛。

待到那人类行出黑雾的笼罩范围之外，那停滞在黑雾边界的暗潭鲛终于开口。

“那么，既然您已经回到了本初界，那么按照约定，您是否也该将吾主的手臂归还呢？”

见暗潭鲛发声，接受始龙召集而来到此地的数十位龙族才看见了人类手中的手臂。

皮肤上有暗色的不详纹路覆盖、断面上并未留残血迹反而是同黑雾相似的力量在溺散。从外表上而言，这无疑是一只人类的手臂，但在下一刻，暗潭鲛所言却足够令这些被眼前人类与暗潭鲛对峙的诡异场景而怔愣的种族震惊。

“请将吾主，混沌神的手臂归还。这是您与吾主的约定吧？人类的罗杰阁下？”

在听清了那暗潭鲛所言的、其主的名号，始龙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停。”生长着白色长羽的龙族出言插入两者之间的对峙。

尊贵无比的龙族之始却在此刻俯身，逼视着下位的暗潭鲛。

“你刚才说的，是哪位神明？”

“您就是始龙，贝贝丝殿下吧？”不必回答，那样标志性的长羽不可能有人认错，“万年之前在海族的战场上无缘可见您的风采，今日得其所愿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暗潭鲛的脸上显露出狂热的情态，一边言语一边行身鞠礼的鲛族为眼前这个龙族的标志献上了最大的敬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主人要我前来的目的啊——感谢吾主给予我得见始龙的机遇，如此恩典是在是令在下不甚感激！”言语之间，鲛鱼脸上显露出不正常的潮红。

“暗潭鲛，你的主人是谁？”见暗潭鲛没有理会自己的问题，贝贝丝再次开口之间已经染上了怒意。

“主人啊——是那至高、至强、无上的混沌之神啊——”像是贝贝丝曾经在信仰创世神的神殿之中偶然听闻的、少年的歌语一般，眼前这个来自深渊的生物亦是在脸上显露了极为神圣的向往的神态。以赞颂、赞咏的吟唱将其主人高唱。

但是……混沌神？

这是何时出现的，天罚神的新称谓吗？

“深渊域的神明不是只有天罚神一位吗？”贝贝丝开口试探是否是对方记忆有误。

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神明是称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便代表了其主张的职权，作为从创世神手中第一个诞生的生命，曾经亲眼所睹那神明所在的星海畔是如何壮阔的贝贝丝曾经偶然窥见过神明存在的规则。

而造物将造物者的称呼忘却，这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造就了他们的造物者的称谓早已经烙印在了造物的血液之中，早已经成为了其生存的一部分。即便存于深渊域之中的神明并非深渊生物的造物者，但已然侵入了其力量之中的深渊力量早已经令其成为了深渊之中的神明的附属。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创世神附属的、以圣空龙为首的神创种对于那些背叛了创世神的生物们自然不假辞色，而那些深渊之中的生物们面对满是他们厌恶气息的创世神种们自然也感到嫌恶。

那在万年前跟随着天罚神的刀伐而将利刃与爪朝向神创种的深渊生物将其主的名号忘却……？

那暗潭鲛在旺盛的黑雾之中却勾起嘲讽的笑容。

“天罚神……啊……”那曾经从属于天罚神的暗潭鲛脸上却是难言的讽刺意味，“那不过是数千年之前的老黄历罢了。”

“——我主为新神，混沌之神、原初之神。那所谓的天罚神，也不过是我主的餐饲罢了。”

事情的走向变得模糊了……

听清了暗潭鲛所言之后，贝贝丝忽然知晓此番深渊域暴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吾从未听闻所谓的混沌神，吾神也未言有新神诞生。”

贝贝丝自创世神创世之初便已经陪伴在他身边，对数万年之前那天罚神的诞生自然记忆犹新。

又创世神亲口承认的新神于极暗的深渊之中诞生，如坠落的星宇一般的光辉落入深渊域的存在是被她亲眼所见其诞生的高贵存在。而这从未有半分前因都没有便出现在此、而她又未从创世神之口得知消息的家伙又如何算是神明？

“吾主诞生于混沌深渊之中，如何会被创世神知晓？”暗潭鲛立掌，示意始龙不必多言，“既然殿下并不信任在下所言，那么我等也没有再交谈的必要了。”而后在黑雾庇护之下的暗潭鲛向对面的人类伸手，“时间不早了，请履行您的承诺，好令我回归，向吾主复命吧。”

他要将他的主人的手臂带回，这也是他的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