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云被王晶晶吵得头疼，他脚步微停，叮嘱道：“等会儿厉鬼出现后，我先试着沟通，希望能和她正常沟通。”

“万一沟通不了呢？”

沈霁云轻轻颠了下自己黑色的旅行包，沉声说道：“包里有符。但是这些符，低级的对厉鬼应该没用，高级的杀伤力又太大。”

他看了眼那栋在月光下阴森的大楼，声音变低：“但是这里的厉鬼又是曹景的母亲，能让厉鬼魂飞魄散的符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会用。”

王晶晶有些忌惮地看了眼沈霁云的包，有些疑惑地问道：“道家的符还分低级和高级？”

沈霁云：“这个低级和高级是我自己划分的，低级就是价格便宜的，高级是贵的。”

王晶晶：“……”真有你的。

“就像你说的，等会儿看看能不能沟通吧，如果不能，好歹我也是厉鬼，真打起来我也能帮你。”在月光下的王晶晶眼眶中的瞳孔只有眼白，配上她阴寒的声音，看起来格外吓人。

沈霁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跟傅知礼握手的时候，他应该看到了你们的样子，竟然能那么淡定……等这边的事解决后我是不是得安慰他一下？”

王晶晶忍不住打趣道：“办正事的时候还想着谈情说爱呢？”

一人一鬼说话间已经走到大楼门口，因为是废弃大楼，所以里面并没有灯，不过好在今晚的月光特别亮，从窗口照进的月光不至于让一人一鬼看不到路。

大楼内部非常空旷，地面是裸露的混凝土，灰尘很厚，角落也到处都是建筑垃圾，沈霁云甚至能看到在月光中飞舞的尘埃。

楼内是环形模样，中间有蜿蜒的楼梯通往楼上，一眼望去，楼梯台阶处都布满了蜘蛛网。

沈霁云在一楼处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时不时会踩到地面上的建筑垃圾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那边有电梯。”王晶晶飘在沈霁云前面，她按了下电梯，没有反应。

沈霁云都没往电梯的方向走，在他看来电梯这种封闭式的空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连跑都没办法跑。

沈霁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此时已经快到十二点，怪不得连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

王晶晶没离他太远，就跟在他身后也飘上二楼。

在二楼检查一番后，除了散落在地上的饮料瓶之外，也没看到所谓的厉鬼。

不过在爬到十楼的时候，沈霁云终于感受到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不详戾气。

“好像就在楼上。”王晶晶打起精神，率先飘到十一楼。

站在十一楼的沈霁云感觉自己背后发寒，比前两天遇到王晶晶时还要让人阴冷的鬼气在十一楼蔓延着，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主动现身的意思。

这栋大楼一到五楼都是宽敞的大厅，但从六楼开始就被分割成一间间的偌大商铺，每间商铺上还挂着牌号，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许多牌号上的数字早已变得模糊。

窗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此时就算有月光，大楼内也阴沉昏暗到让人心生恐惧。

沈霁云和王晶晶都没说话，一人一鬼现在高度戒备着，尤其沈霁云一直记着王晶晶来之前的话，这里的厉鬼是失去理智的鬼，她很有可能从哪间商铺突然出现给自己致命一击。

王晶晶看着沈霁云沉重的表情，小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厉鬼没有杀过人。”

沈霁云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他挨个检查着十一楼的商铺，大楼内的面积实在不小，详细检查完这一层商铺后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但是没有找到厉鬼的身影。

沈霁云很确定厉鬼的气息就在这一层，就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我们分开再找一遍。”沈霁云说完，和王晶晶分头行动。

十分钟后，沈霁云和王晶晶在原地汇合，依然一无所获。

沈霁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目光在十一楼细细扫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着每间商铺的牌号上。

这一层所有商铺的牌号都有磨损破旧的印记，唯独一个很干净整齐，像是有人经常擦拭一般。

沈霁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抬脚走向1104商铺，这间商铺的位置不好，属于白天照不到太阳，晚上照不到月光的类型。

他没有走进去再次检查一遍，这间商铺他刚刚已经检查两次了，如果有问题早就检查出来了，现在没检查出来，很有可能是因为问题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王晶晶跟在他身后飘了过来，看到这个牌号后一愣：“1104？”

“曹景就住在1104。”沈霁云盯着这个牌号看了好几秒，伸手想摘下，不过这看似就一根绳挂着的牌号竟然纹丝不动。

沈霁云在旅行包里扒拉了一会儿，翻出来一把剪刀，在王晶晶目瞪狗呆的表情中用剪刀将牌号的绳子剪断。

“……”王晶晶很震惊，“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正当她想要继续调侃沈霁云几句的时候，突然感觉地面晃动起来，本来一间间商铺的十一楼竟然在他们眼前逐渐湮灭，随之出现的竟然是一到五楼的宽阔大厅布局！

这些说来慢，实际上很快，也就是在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幻觉？”沈霁云想都没想地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防备地看着四周。

一只苍白但布满血迹的女人手臂从黑暗中伸出，阴冷至极的煞气在霎那间将十一楼包裹，紧接着，冰寒刺骨的鬼气直冲着沈霁云而去。

王晶晶反应很快，在瞬间伸出手对上那只苍白的手——

窗外的树木剧烈摇晃了一下，在王晶晶和那个厉鬼之间的沈霁云太阳穴一痛，熟悉的被王晶晶拉入记忆中的感觉让他有点发怔，但这次好像又和上次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沈霁云的错觉，他似乎感觉脑中隐隐还有幻觉闪过。

头部传来一阵刺痛，沈霁云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眼中满是迷茫。

在沈霁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小景，该起床上学啦。”

沈霁云瞳孔一缩。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快了几分。

过了足足十几秒，沈霁云才应道：“……知道了。”

沈霁云几乎是麻木地从床上起身，他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女人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一边做着早饭一边笑着说道：“你快去洗漱吧，我今天起得早给你做顿早饭。”

沈霁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快速思索着曹景的性格，淡淡地嗯了声。

随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这个身体真的不是他，而是曹景。

沈霁云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他在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见了，也就是说，随身携带的符箓和佛珠暂时都用不了。并且现在借用着别人的身体，他一向克人的煞气似乎也不见了，这倒是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阴阳眼。

进入鬼怪的记忆世界却没有阴阳眼看到鬼怪，那可就麻烦了。

沈霁云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十分不妙，他琢磨了好一会儿，大概判断出来曹辛荷和王晶晶同时出手的时候，俩人的技能波及到他这个普通人，从而导致的意外。

“王晶晶的技能是记忆，曹辛荷的应该是幻觉。”沈霁云随手给自己换了个新牙刷，然后一边刷牙一边心里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他这是误入了曹辛荷的记忆中，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不过厉鬼是由执念或者仇恨组成，而想要从厉鬼的记忆中出去，最简单的方法应该就是完成她的执念。

沈霁云面无表情刷着牙，想着曹辛荷的执念会是什么，是和曹景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吗？

但是现在他并不知道曹辛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沈霁云洗漱完后走到餐桌，他学习着曹景的性格，沉默着从厨房将早饭端了出来。

不等沈霁云试探曹辛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手上同样端着早饭的曹辛荷开口说道：“下周日我生日，但是那天晚上我要出差，不如这周末我们去哪里玩玩？”

沈霁云不知道曹景之前的回答是什么，但从王晶晶的口中听来，曹景在初中时候是个学习狂魔，尤其是在曹辛荷出事的这个时间他又即将中考，十有八九没有答应。

沈霁云垂头，他拿起盘里的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曹辛荷对他没有回答的态度也习惯了，最近她都问好多次了，每次曹景不是直接拒绝就是不吭声。

沈霁云将剥好的鸡蛋放到曹辛荷碗里，曹辛荷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蛋有点发愣，随后听到曹景的声音：“周末你想去哪里玩？”

等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沈霁云婉拒曹辛荷的接送上学，打算自己去学校。

水岸家园居住的人很少，这栋楼似乎只有曹家母子一家，剩下的几乎都搬走了。

尤其这栋楼又有闹鬼的传闻，此时更是没人居住，也不知道曹辛荷为什么一直住在这，按理说她不缺钱，留给曹景的房产都有好几处，完全没必要住在水岸家园。

看来曹辛荷身上也有着故事。

沈霁云心想有机会还是要对曹辛荷多些了解，这样才能尽快从曹辛荷的记忆中出去。

他脑中虽然想着事，但是脚步却没停，一分钟没到的时间就从六楼走到四楼。

沈霁云脚步一顿，没有直接下楼，而是转了个身前往404，站在404的门口，沈霁云吐槽了一句：“今天和4格外有缘。”

他推开404的门，看到王晶晶依然坐在窗边时不禁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只是煞气消失，阴阳眼还在，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还可以和王晶晶沟通。

沈霁云看着王晶晶脸上的得过且过，判断王晶晶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她，并不是和自己相识的那个王晶晶。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王晶晶看了眼门口，不过在看到是曹景后也没做什么，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她打着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的懒狗模样。

沈霁云挑眉，看来王晶晶对曹景和曹辛荷确实很有好感，这跟他和王晶晶见面完全不同，那时候的王晶晶就差用厉鬼的恶意把他揍一顿了，而现在却对曹景充满了善意。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闯进厉鬼的地盘，厉鬼还能无视，这已经属于最高级别的友善了。

不过也因为她对曹景的高度友善，反倒让沈霁云不能直白去询问她知不知道怎么从厉鬼的记忆中脱离，一是王晶晶十有八九不知道，二是王晶晶要是发现他这个外来者霸占曹景的身体，指不定会对他做什么。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当中他和王晶晶只是陌生人，而曹景对于她来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发现疑似“孤魂野鬼”的魂魄进入自己喜欢的孩子身体，她这个厉鬼很有可能会发飙。

沈霁云心里默默叹息，旅行包不在身边总感觉没有安全感，连做事都没以前随心所欲了。

先对王晶晶按兵不动才比较稳妥，王晶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底牌，也是唯一的底牌，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动用。

沈霁云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熟门熟路地走进房间，熟门熟路地在抽屉里找到上任租户遗留的锤子，熟门熟路地砸着墙。

因为两天前才砸过，沈霁云甚至还记得手骨掉下来的位置，他就冲着这块墙用力地砸着。

昏昏欲睡的王晶晶被砸墙声吓了一跳，等她回头一看正巧看到自己的手骨从墙中掉落在地上，她被吓得卧槽了一声，坐在窗边的身子往后一仰，整个鬼从窗口滚了下去。

正在砸墙的沈霁云：“……”

被自己手骨吓到的厉鬼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