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也许想到了自己被关在哪儿。

擎天柱的寝宫有不止一间密室——换一间而已。

在结束一天的战斗以后，破坏大帝再次回到寝宫，看望自己的猫猫。

小可爱最近有些焦虑。擎天柱知道原因。

破坏大帝站在生物识别锁前，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蜷坐在角落里的黑色卡车抬起头，看向他。

“……你怎么还活着？”缺了一根天线的小可爱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为什么不能呢？”擎天柱反问。

“老师……威震天……”小可爱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愤怒地咬了咬牙，“……一事无成的混蛋，该死又好骗的傻白甜！”

“知道今天是第几天吗？”擎天柱愉快地走到猫猫身边，例行摸头，“没人会救你了。”

霸天虎和平友善、热爱同伴，但战争毕竟来势汹汹。为了适应愈演愈烈的战争，霸天虎内部有一条规矩。

无论是谁，只要失踪超过半年，那么就必须认定为死亡，不再浪费任何人力物力去寻找或者施救。

今天是第七个月的第一天。

霸天虎不会再尝试救天灾了——他们本来也没有尝试，毕竟，对他们来说，小可爱已经死了。

威震天甚至没有再花时间来求证这条消息。

小可爱面临的是一个死局。

“……你在等什么？”小可爱冷漠地撇开头去，“你还有什么‘好玩的’想要尝试？或者，我已经‘不好玩’了——那你就动手啊！”

“我不。”擎天柱立马拒绝了，他有些困惑地想了想，看向小可爱依旧断着的天线，“……你的自愈速度很慢，你生病了。”

“我没有。”小可爱简短地否认。

“你有！”擎天柱孩子气地强调，“不然你的伤口为什么会一成不变？”

“跟这个宇宙相性不合！你不是知道——”小可爱恼怒地抬头看向破坏大帝，突然，他愣了一下，“……你没有戴着那玩意儿？”

擎天柱有些惊讶。

他今天‘没有戴着’的只有一个东西。

那就是领导模块。

他今天刚摘下来而已……小可爱竟然能直接‘看’到吗？

破坏大帝觉得有些不妙。

随着佩戴领导模块的次数增加，他的记忆变得有些混乱了。

擎天柱蹲下来，眼看小可爱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他伸出手，试图轻轻戳一下小可爱断裂的天线。

那根只剩一半的天线动了动，躲开了他的手。

小可爱探究地看着破坏大帝。

“领导模块……我早就该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小可爱冷冰冰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些，他依旧没有给擎天柱好脸色看，却稍微缓和了语气，“可惜，你已经深陷其中，没法回头了。”

擎天柱有些疑惑。

但莫名地，他没有深究这句话含义的打算。

“你需要医生。”擎天柱说。

“随你。”小可爱满不在乎地回应。

擎天柱看着小可爱手腕上的静滞锁，陷入了沉思。

一直把小可爱限制在走不动路的状态也不是太好……猫猫应该活泼一些的。

破坏大帝在内部系统找了找，远程遥控静滞锁修改了一些配置。

“咔”地一声，拷住小可爱的静滞锁分裂成两截，它依旧拷着小可爱的双手手腕，却没有把它们锁在一起。

“你能走路和变形啦，我的小可爱。”擎天柱和颜悦色地提醒。

小可爱皱着眉看向破坏大帝。

擎天柱大方地任他看。

突然，小可爱原地变形成黑色卡车，撒欢地飚上了……十迈。

小可爱：“……”

“噗哈哈哈哈……”擎天柱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卡车！”

小可爱气呼呼地开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倒车进一片黑暗里，不动了。

天灾喜欢待在暗处。擎天柱想。

没过多久，他就叫来了医生。

这是他从新水晶城掳来的机——不久前，汽车人端了那伙狂热的宗教分子的老巢，然后隔三差五杀几个幸存者助兴。直到现在，新水晶城就剩这个医生还活着了。

他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的。

破坏大帝把瑟瑟发抖的医生带进了小可爱所在的小房间。

小可爱维持着卡车形态，依旧缩在角落里。

“我之前叫过医生吗？”擎天柱问。

“不止一次。”小可爱回答，“可惜你老年痴呆，全给忘了。”

擎天柱：“……”

哦漏，他还真记不起来。

“……我叫的是什么医生？”擎天柱又问。

不会是庸医吧，几个月了都治不好小可爱的天线！

“脑单元外科医生。”小可爱说。

擎天柱：？

渣的，那些专门盗取和修改记忆的小偷可不能算是医生！

“他们……”擎天柱停顿了一下，“我成功了吗？”

“一次。”小可爱说。

擎天柱陷入了沉思。

这不对。

他没有理由专门去玩弄小可爱的记忆。

他没杀掉小可爱，这是因为小可爱足够有趣。等他击溃霸天虎、抓到威震天，他就能把小可爱放出来，作为绝佳的见证——他了解天灾，如果战争已成定局，那么小可爱不会为这里的霸天虎做任何事。

……等等，‘这里的霸天虎’？除了这里，还有哪儿有霸天虎呢？

啧。

领导模块真不是个好东西。

“……乖，过来接受检查，”擎天柱没有急着疑惑，他呼唤自己养的猫猫，“配合点儿，我不希望这演变成暴力事件。”

小可爱慢吞吞挪回来了。

然后，在擎天柱的要求下，他躺上了充电床。

医生拿出仪器，开始了检查。在此期间，小可爱不说话，不动弹，只是一个劲儿盯着医生看，把医生看得瑟瑟发抖。

“你喜欢他？”擎天柱问。

小可爱看上去不想回答。当擎天柱不悦地眯起光学镜时，他终于开口了。

“新水晶城？”小可爱问医生。

擎天柱看向自己掳来的医生。

这医生的机体风格非常地‘新水晶城’——精密而不显杂乱的外甲分布、流畅大气的外观风格，这是一架颇具新水晶城特色的小飞机。

医生畏缩地看看小可爱，又回头看看擎天柱，没敢回答。

在小可爱面前，他不被允许说话。

“新水晶城被我毁了，”擎天柱代为回答，“他是最后一个幸存者……暂时是。”

医生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小可爱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前提是与此同时他没有翻白眼。

“你大可让这位医生说出他的结论，”小可爱说，“我期待已久了。”

擎天柱：“……”

“说。”擎天柱命令。

医生满脸慌张，抖得更厉害。

“他、他的大部分机体参数跟我们完全相反，他的余烬带的是正电，我闻所未闻……”医生急促地置换了一次气体，“在赛博坦的环境下，他永远不可能自愈。”

“……这不可能！”擎天柱有些惊讶，“你不是威震天的……”

“不是这个宇宙。”小可爱说，他充满敌意地解释，“不是这个宇宙的你，也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白色威震天。”

“……那就是其他宇宙的我和威震天！”破坏大帝才不吃这一套，“我已经把你抢过来了。”

“然后呢？你自我满足的幻想已经破灭了，威震天根本不会看上你！我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所以……”小可爱恶狠狠地看他，“你动手啊！”

“你不该一心求死！你应该像以前那样跟我顶嘴，而不是这样！你可是两派首领的……因为我，对吗？”擎天柱讨厌超出他掌控的事物，“我做了什么？我打算做什么？”

小可爱看了他一会儿，疲惫地撇开了视线。

擎天柱不喜欢他疲惫的样子。

“你现在忘记了……”小可爱低声说，“你会想起来的。”

会想起来什么？

擎天柱有些烦躁，突然，他注意到了医生的欲言又止。

“继续说。”擎天柱命令。

“这是他的原装机体，我能看出来……但是他的机体……”医生犹豫了一下，“他上线的时间不超过两百年。”

擎天柱：？

小、小可爱还是个宝宝？

擎天柱看向他的小可爱。

小可爱半眯着光学镜，无动于衷地搁那儿装死。

……不会吧？

“……这是真的吗？”擎天柱问小可爱。

“如果我承认，你会放我走吗？”小可爱反问。

擎天柱不会。

医生给出了最后一条报告。

小可爱已经半年没有下线睡过觉了。

……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把医生丢回战俘区后，擎天柱问小可爱。

“关你屁事。”小可爱拒绝回答。

“你需要下线休息。”擎天柱说。

“如果我不照做，你就强制我睡？哼，你管得倒是宽。”小可爱恹恹地膈应他，就像一只有气无力还想挠人的小奶猫，“为什么不让我永远下线呢？这可是一劳永——”

擎天柱捂住了他的嘴。

要不是那些六级执行人处理起来实在麻烦，让擎天柱迟迟逮不到威震天，其实小可爱根本不用被关这么久。

已经太久了……

小可爱不满地掀开了破坏大帝的手。

擎天柱默默盯着他看。

“你下次戴领导模块会是什么时候？”小可爱问。

“我不知道。”擎天柱回答。

“在那以前杀了我。”小可爱要求。

“我不。”擎天柱拒绝。

“……你对领导模块的了解不足，你和它的相处不算愉快，”小可爱说，擎天柱能看出来，黑色卡车没报什么希望，“我可以告诉你一切，我能帮助你不冒任何风险地利用它的力量。”

擎天柱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芯动的。

但是，他完全没有要同意的打算。

这不正常。

他却不想深究。

“你想要什么？”擎天柱问。

“放我走。”小可爱的光学镜暗淡了些，“让我回家。”

“我不。”擎天柱温和地拒绝。

“……你已经完全被它控制住了，”小可爱低声骂他，“擎天柱，你这蠢货。”

“你应该下线了。”擎天柱只是说。

小可爱看看他，看看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终于熄灭了光学镜。

他平躺了很久，擎天柱能看出来，他根本没有睡着。破坏大帝耐心等了更长的时间，小可爱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下了线。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置换气体的频率忽快忽慢。

……也许是因为擎天柱自己的磁场在附近。

破坏大帝思考一会儿，选择了暂且让步。他从充电床边站起来，静悄悄走远了几步。

如他所想，现在，小可爱睡安稳了。

有一件事，擎天柱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当戴上领导模块时，他的脑模块会充斥大量‘杂音’。它们影响他的判断、让他痛苦不堪，即便摘下了领导模块，这杂音也永远不会消失。

……除了面对小可爱的时候。

天灾总是能毫不畏惧地用各种方式膈应他、分散他的注意力，让那些杂音不显得太过难以忍受。

他一定不会做小可爱真正害怕的事的。不是吗？

在离开以前，破坏大帝听见了小可爱微弱的梦话——要不是压力太大，小可爱不可能说梦话的。

“雷神……我会听话，我不会再做小动作了……”小可爱的话里带着些哭腔，惹人怜爱，“救救我……”

……雷神？

新水晶城？

噢……看来那个医生还有些价值。擎天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