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蛇妈

《被迫成为蛇妈》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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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你, 杀死沈清。”

几个人震惊到呆滞。

这是第一次,她们听见有人光明正大、理所应当说出杀死别?人的话?。

平时再恨谁,大家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从不会对?别?人说出?来。

“神经病吧!”

方婷突然骂她。

“你看不惯她, 自?己动手啊,找别?人替你杀人?!”

方婷站起来, 快要将自?己的脸怼到纪媛生面?前,“你看我们像傻子吗?”

纪媛生错开她, 在黑暗里,精准盯住许清月。

“沈清是上一届游戏的第一名, 你们不杀死她,谁也?出?不去?。”

周洁婕惊呼:“你也?是上一届游戏来的?不对?……”她摇头,想不明白,“第一名,为什么还在这里?”

纪媛生只是盯着许清月,直直盯着她。

许清月脑里转过很多事情,她忽然问?纪媛生,“你有出?去?的地图?”

纪媛生怔住, “沈清找你了?”

许清月点头:“她以为你给我地图, 问?我要。”

纪媛生嗤笑:“她真是不死心。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只有我才能带你们出?去?, 否则,你们再也?出?不去?!”

她说:“帮我杀掉她,我带你们出?去?。”

许清月说:“你给我地图。”

纪媛生看她半响,笑起来:“真以为我有地图?是你有地图吧!”

许清月面?不改色, 平静如初, “我也?想我有。”她捏着小腿,放松肌肉, “这样我大概可以好好睡一觉?”

纪媛生脸上露出?狐疑,显然不信她说的话?,但许清月的神情不似作假。

她说:“你再也?得不到你的蛇了,你也?出?不去?了!”

“纪媛生!”

又一道声音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喝住纪媛生。

纪媛生浑身一震,转头望去?——沈清。

沈清如猛兽般扑过来。

许清月伸手拍了拍陈小年和周洁婕,低声喝了一个字:“跑!”

几人顺着走廊立刻往前跑。

纪媛生被沈清扑倒,两个人很快扭成一团。

“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你说!”

沈清咬牙切齿地问?,再也?不见平日里如佛如祖的慈悲。

纪媛生狠狠咬着嘴,不吭声。

两人翻滚成团。

在跑出?甬道时,许清月听见不知道是谁的脑袋重重磕在墙壁上。

她不敢回头去?看,转过弯,拼命往前面?跑。

分岔口一个接一个,她们跑过无数的甬道,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才停下来。

童暖暖喘着气?,“她们、怎么回事?”

“她说的什么意思?”

周洁婕惊愕:“她们都是上届游戏赢下来的人?为什么没出?去?,Snake骗我们?赢了游戏也?根本出?不去?,对?不对??!”

陈小年说:“所以……沈清来要地图,她想出?去?是吗?”

“不要多想。”

许清月分出?食物给她们。

“她们两个人有私怨,不管谁的话?,不一定是真。我们按我们的计划进行便好。”

方婷突然凑过来,悄悄和她说:“森蚺是她送来的,她刚才的话?,是不是知道森蚺在哪儿啊?”

许清月凝眉。

“先休息吧。”

她叹口气?。

“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去?前面?看看,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沿路跑,沿路休息,总不是办法?。

“我跟你去?。”

方婷站起来。

“不用。”

许清月摇摇头。方婷再有力量,她已经在地下呆了近一周,没有吃饱喝饱睡饱,之后还不知道要待多久,能节省一些体?力,就?省一些。

方婷确实累了,没有再坚持,坐在地上,和大家分食一包压缩饼干。

许清月转过一条甬道,便在墙壁上刻下一道痕迹。

脚下的地面?有些碎石,走起来硌脚。越走,碎石越多。

心里有所猜忌。

她加快了脚步,狭窄的甬道豁然开朗,在前方开出?一个大洞,洞很深,很暗,还很臭——被蛇常年居住的腥臭。

阴臭臭的冷。

回到那条蟒的洞穴了!

许清月顿感惊喜,她放轻脚步,仔细观察周围。周围的洞穴是空的,蛇群早已奔逃散去?。附近空空寂寂。

真是一个完美?适合她们休息的地方!

蛇味可以掩盖她们的气?息,能避过蟒的追捕。蟒正在气?头上,势必要报她的两刀之仇,没有找到她,铁定不甘心回洞。

她欣喜地往回赶。

“小月儿?!”

前方突然传来方婷的惊呼。

许清月心中欢喜,扬手招招,“这里。”

方婷匆匆跑来,震惊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找到一个好地方,等?会可以好好睡一觉。我们回去?叫她们来。”

许清月在分岔口摸索着刻在墙壁上的痕迹,没太仔细听她的话?,转进通道,问?方婷:“你怎么来了?”

“啊?”

方婷显得很懵逼,“我看见你了啊!”

许清月猝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不露声色地拉开和方婷之间的距离,问?她:“你去?哪里了?”

“什么去?哪儿,我疯了!一下来就?和周洁婕她们走散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方婷一把拽住她。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下来干嘛啊?”

她拽得太突然,许清月离她的距离本不是很远,当即被拽住,她想抽手,方婷的力道一向很大,让她抽不动。

许清月心中错愕,面?上泰然自?若地回答她:“你们几天没回来,我下来找你们。”

“你下来多久了,看见周洁婕她们没?诶,有没有吃的!快快给我吃点,饿死我了,我饿几天了,眼都快饿花了!”

方婷的肚子适时叫起来,愤愤不平。

“这个鬼地方!看我出?去?一定炸了它?!那个破地图在这下面?屁用没得!”

方婷狂躁地骂骂咧咧。

许清月心底却升起极端的诡异——这个“方婷”,显然不是刚才和她在一起的方婷。可是这个人和方婷真得很像,像到一模一样,不管是声音,还是说话?的语气?,面?容乃至身高,让许清月挑不出?丝毫差别?来。

如果方才没有遇见方婷和童暖暖她们,许清月几乎要将她当作方婷。

陡然,许清月响起之前那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小森蚺用叫自?己的声音叫对?方,还有纪媛生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下面?,还有另一个自?己?

纪媛生说:“你再也?得不到你的蛇了,你也?出?不去?了!”

她真实的意思是说,另一个“她们”可以代替她们走出?这里,所以她们出?不去??

许清月摇头:“我没有食物,但是……”

她话?音一转,告诉“方婷”,“我找到童暖暖她们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诶!真的?!”

方婷一脸惊喜。

“你咋找到她们的?她们在哪儿?快快快,快走!找到了就?好,找到了我们好出?去?,这个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呆了!”

许清月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不敢走在她的前面?,和她并?肩走着。

很快,就?到她离开的那条通道。

她和方婷回来的声响惊动了她们,方婷扬声问?她:“回来了啊?怎么样?快过来休息。”

许清月沉默,偏头静静观察身边的方婷。方婷一脸惊恐地扭头来盯自?己,“听见没听见没?怎么有我的声音?!”她紧紧拽住许清月的手臂,神情夸张,“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她使劲摇头,想要甩掉脑子里的幻觉。

许清月拂开她的手,说:“你上去?看看。”

她推着方婷的背,将人往女?生们面?前推。

然后,她拿出?手电筒——在蟒的洞穴里捡到的,还有她带下来的毛毯。

啪嗒!

灯光乍现。

一群人下意识地闭上眼。

许久,她们才睁开眼来,看见许清月身边的人,目瞪口呆。

“方婷!”

她们惊呼一声,回头去?看坐在她们中间的方婷。

一行人刷刷刷站起身,站到两个方婷的斜对?面?去?。

两个方婷面?面?相觑,半响,同时暴起——

“敢假冒老子,揍死你!”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说出?完全相同的话?!

甚至是两人出?招的动作、手势,可谓是照镜子般同步。

几个人挪到许清月身边,瞠目结舌。

“这……”

“谁是真的啊?”

没人敢答。

“别?打了。”

许清月上前一步,几个女?生也?忙忙上去?,分别?拉开两个人。

许清月说:“不管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打伤了都是吃亏。”

“不如找个地方慢慢说?”

两人满腹怨气?,互看互不顺眼,都想把对?方干了。

“小月儿!你别?相信她,她是假的!”

两个人忿忿开吼。

“知道了。”

许清月敷衍,没有单独应谁。

她带着她们,去?了蟒的洞穴。

几个女?生成团坐在一个角落,两个方婷对?峙而坐,许清月坐在另一边。

有两个方婷,也?有另一个她,她现在怀疑这一群女?生都不一定是真的。

许清月说:“谁先讲?”

“我来说!”

两个人同时出?声。

声音落下,两人互瞪,牙齿磨得“嘎嘎”响。

许清月扶额,指了右边的方婷。

那个方婷是许清月最初遇见的那一个,她说和周洁婕几人一起下来,找了四天,遇见陈小年,第五天,遇见童暖暖,然后一齐往地面?走。第六天,她们碰到许清月——也?就?是今天。

“你撒谎!”

左边的方婷气?炸了,口不择言地骂:“撒谎烂屁股!”

她对?许清月说:“我们下来就?走散了!进通道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就?遇到一群蟒蛇,当场就?被冲散了!”

“有几条蛇发疯,冲上来咬我们,我的背包带子都咬断了,背包也?掉了!”

她突然回头盯住周洁婕几个人:“你们和我一起下来的啊!你们忘记了……”

话?音顿住,她原地跳起来,“你们也?是假的!你们合伙骗人!”

周洁婕被她骂得尴尬,她对?许清月说:“我们下来的时候确实被冲散了,但是我在下一个路口就?遇到了方婷和路宁宁她们。”

她说的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方婷,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

身旁的路宁宁点头,“蟒蛇冲过来的时候,我跟着方婷跑的。”

她的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右边的方婷是和她们从房子里下来的,一直待在一起,左边这个突然出?现的方婷是假的。

右边的方婷得意至极,冲左边的方婷呵笑:“一个冒牌货还想冒充我,长没长眼你!”

左边的方婷只看着许清月,脸上又气?又怒,“小月儿,你不要相信她们!她们都是假的,合伙骗你!”

许清月有一刹那想直接走人。

虽然右边的方婷有路宁宁等?人作证,这并?不保证,路宁宁等?人的话?可信,路宁宁等?人也?有可能是假的。

纪媛生说过有人是出?不去?的——也?许是真正的她们出?不去?,也?许是假人出?不去?。

两个方婷必有一死,如果死的是真的方婷,她怎么安心?

许清月摁着头,声音低沉。

“先不争吵,我们休息一下吧。”

虽然她很有精神,但实在想不明白真假方婷,也?不想听她们争执了。两人各有各的理,都是方婷,如同一个方婷,一个镜子里的方婷,实在辨不清。

两人当真停下来,只是各占一头。

各自?做了一会儿,右边的方婷跑去?路宁宁那边,质问?她们:“你们躲着我干嘛!我们一起从上面?下来的,你们躲什么躲,搞得我像假的似的!”

她颇有不满。

路宁宁窘迫:“还不是被你吓的……突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换成你你也?吓啊。”

方婷暂且放过她们,和她们坐在一堆。于是,显得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婷”格外扎眼,她就?像横插一脚别?人的爱情,位置不上不下,独自?坐在那里。

她不屑地嗤一声,只看着许清月。

许清月裹着毛毯,背靠岩石,闭目养神。

她不困,但需要让脑海休息一下。只是,忍不住思来想去?。她忽然抬眼,对?上那个孤零零的方婷的眼睛,对?方眼神含着些哀怨,就?像许清月抛弃了她。

许清月被瞧得脸痒,有些发窘。

只是……

许清月问?她:“你的蛇呢?”

“操!别?提了!”

方婷一脸暴躁。

“一进花海就?疯了,就?跟吸毒似的,一直去?咬花瓣。”

许清月心中咯噔。

下一瞬,许清月听见她说:“咬着咬着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突然,一条蛇从头顶的岩石掉下来,落在女?生群里的方婷的怀里,往方婷脖子上爬。

“小攀!”

孤零零的方婷一眼发现,站起来冲过去?,大叫。

那条太攀蛇顿住,仰头看方婷,又看身下的方婷。

方婷一巴掌拍在它?的头上,“看什么看,好吃好喝供你一个多月,连你也?认不出?我来了!”

太攀蛇被她拍得脑袋往下吊,而后直起脖子,冲大步跨过来的方婷嘶吼,仿佛在威胁她,不准她靠近。

方婷骤然停住脚,怔怔地盯着太攀蛇,盯了许久,嘴巴张张合合,似乎不可置信。

最后,她骂一句“操”,再次坐下来。

只是嘴里嘀嘀咕咕。许清月听见她在骂太攀蛇无情无义,骂Snake心思歹毒。

骂着骂着就?在那儿念叨起男朋友,开始想男朋友了。

许清月:“……”

真够恋爱脑。

许清月大抵猜出?谁是真的了,却不动声色,持续闭目养神。

洞穴里渐渐寂静下去?。

跑了一整天,女?生们都累了,坐着坐着,各自?睡去?。

均匀的呼吸声接连传起,那突然冒出?来的方婷也?在念叨男朋友中睡着了。

许清月清醒的脑子在自?己不断催眠中变得迷迷瞪瞪,就?在她也?要睡熟时,有脚步声靠过来。

许清月被惊醒,没有睁眼,装着睡。来人蹲在她身边,没有任何动作。

很久很久后,才叫她:“醒醒。”

陈小年用手指顶顶她的肩膀。

许清月佯装刚醒来,迷离恍惚地:“嗯?”

陈小年往洞穴外指了指,先起身出?去?,轻手轻脚。

许清月缓了缓神,才跟着出?去?。

“你说你下来的时候,蛇在花海里发了疯。”

陈小年拉着许清月站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说。

“我下来时也?是那样。黑曼巴受伤刚好,跑得没有那么快,被我抓住才没跑掉。好像别?人的蛇都没有受惊,我怀疑……”

她说:“跟你回来的方婷,和我们的情况一样,我觉得她应该才是真的方婷。”

“路宁宁她们都说之前的方婷才是真的,是不是……”

许清月“嘘”了一声。

陈小年骤然止住话?。

过了一会,许清月问?她:“你和方婷呆有几天了,她有念叨过谁吗?”

陈小年细细想,说:“有,她总说起她男朋友。”

完了……

许清月以为自?己可以大致确定谁是真的,这会,又懵了。

毕竟,蛇在花海里受惊,并?不是必须条件。比如她的小蛇,便没有被花海吸引。

第 42 章

两个人在洞外浅声浅语说着话, 洞穴里,路宁宁睁开?了眼?。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方婷的腿,方婷惊醒, 张嘴就要大声说话, 被?路宁宁先一步捂住嘴。

“嘘……”

方婷停止挣扎。

两人往远一些的地方蹑手蹑脚地挪动,蹲在一块岩石后?面。

路宁宁悄悄说:“许清月是假的吧, 她都没蛇。”

方婷睁大眼?,“不?是跑了嘛?!”

“自己的蛇怎么可能跑啊?”路宁宁说, “她的蛇比我们的蛇聪明,我们的蛇都没跑。”

稍顿一会, 路宁宁瓮声瓮气地讲:“要不?我们分开?走吧,怪吓人的。说不?定许清月在房子里等我们呢,她一直都很胆小啊,怎么可能一个人下来找我们,而且……干粮全在楼上,这个人只拿了三天的干粮。”

“许清月是聪明人,她清楚三天的干粮不?够在这下面活的,她怎么可能下来?”

路宁宁偏头, 疑惑地问方婷:“你不?觉得这个许清月很奇怪吗?体?力比你好, 我们跑了一整天, 她不?吃不?喝,就很离谱啊。”

她摇摇头,“许清月不?是这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方婷想要反驳, 路宁宁打断她:“她晕倒, 佣人给她打镇定剂吗?你好好想想,打镇定剂的事情是你猜测的, 她没说过!就算真的打了,她以前?也打过镇定剂,有像现在这样厉害吗?”

方婷傻了,睁着眼?,呆滞状。

好半响,她喃喃:“你们……”

“——太牛了!脑子咋这么能转!我受不?了了。”

路宁宁说:“所以,我们和她们分开?走吧,谁也不?妨着谁。我和你是一同从房子里下来的,蟒蛇冲过来时,我们也是一起跑的,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

“那她咋办?”

方婷指着那个“方婷”。

“不?搞死她,她冒充我上去咋办?!”

“不?行!”

方婷猛地站起来。

“我得搞死她才放心。”

路宁宁没拉得住,她有些焦急,方婷和“方婷”干起来,就好比,方婷和自己干起来,简直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谁赢谁是说不?定的。

她匆匆追上去,去拽方婷,“你冷静点啊!”

根本拽不?动。

方婷大步冲“方婷”跨去。

那个孤零零的“方婷”被?惊醒,大骂一句:“卧槽!假东西还会搞偷袭!”

紧接着,她也扑过来。

两个方婷扭打成团。

来回打了几圈,路宁宁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方婷是和她一路从房子里下来的了——因为她们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连运动鞋前?方的褶痕都相似到一比一复刻!

路宁宁傻在原地,愣愣望着。

女生?们全部醒了。

童暖暖瞧着她们,镇静地拿起自己的东西,悄悄和所有人隔远。

周洁婕看?见她,问她:“你上哪去?”

童暖暖眸中幽光流动,她抱紧干粮,说:“我、去找清月。”

周洁婕神情狐疑,她说:“你能肯定她是真的吗?”

童暖暖顿住。

许久。

她说:“我们都可能不?是真的。”

正?说着,许清月和陈小年听见动静,冲进来。

看?见又打在一处两个方婷,许清月脑海直疼。

“停一下。”

许清月叫她们。

“我有办法证明你们谁真谁假。”

两个方骤然然分开?,齐齐扭头望她,“你快说!”

“还有你们。”

许清月扫过那些早已分开?站立的女生?们。

“大家都能证明。证明完之后?,相信还是不?相信,自己决定。”

所有人都静下来。

路宁宁出?声:“你来证明,万一你是假的,岂不?是专门包庇你的假人?我们这些真的反被?你说成假的了!”

好几个女生?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们默认的,就将?许清月当?成真的了。

如果,许清月也是假的呢……?

路宁宁又说:“许清月,你胆子小,没有力量,怕个楼梯都喘气,所以最开?始下来找人的是我们,留你在上面等。现在你一个人跑下来,整天不?吃不?喝,谁敢相信你是真的?”

几个女生?们顿时惊悚。

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婷问许清月:“你真不?吃不?喝啊?”

陈小年却低低和许清月说话:“我们有共同点,我相信你。”

许清月点点头。

等女生?们嘀嘀咕咕讨论完了。

她说:“每个人有一份地图,都拿出?来吧。沿路都在说照着地图走出?去,去海边,去港口,却没有一个人拿出?来看?过。”

“你们是没有,还是……丢了?”

她先一步替她们找好借口。

手电筒的白光之下,几个人齐齐变色。

两个方婷异口同声:“还真给丢了!”

“小月儿,你要相信我啊!”

许清月抿嘴,没有看?两个方婷落在她脸上的眼?神。

陈小年想拿出?来,手放在衣服里面,突然顿住,她听见路宁宁说:“许清月,你这招真是太厉害了!你说沈清问你要地图,你根本没有地图,你现在叫我们把地图拿出?来,你是想趁机拿走我们的地图吧!就算我们有,谁敢给你!”

大家盯着许清月,仿佛许清月是假的,来骗去她们的地图。

许清月“噗嗤”笑一声,她眉眼?笑开?了,像很开?怀的样子。

几个人被?她笑懵了,害怕地挤在一起,看?着她。

许清月笑着叫:“路宁宁。”

她不?急不?缓地问她:“你真的有地图吗?你还记得你的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吗?”

“地图有几份,谁有,你们知?道吗?”

许清月望着她们,低低地笑。

在几个小时之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方婷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让她的思维转变不?开?。

刚才,和陈小年谈了一会,她忽然发现好几个差点被?她忽略过去的疑点。

——她遇见方婷几人之前?,她们似乎没有地图的概念,依靠周洁婕的指南针在前?行。

哪怕方婷提出?去海边,也没有拿出?地图来看?一看?路线,甚至在之后?、一直到遇见纪媛生?之前?,只有陈小年无意间说出?过“地图”两个字。

所有人,包括方婷在内,都不?知?道地图。

在许清月向纪媛生?问过有关?的地图的事,她们才慢慢的提起“地图”。

她们,好像仅仅只是长得相同、对另一个“自己”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并深入骨髓,唯独不?知?道那些被?她们九个人藏起来的秘密事情。

还有许清月独有的、只有方婷才知?道的秘密。

路宁宁被?她问得怔住,几个女生?也愣神,包括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婷”。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诶!”

最初和大家呆在一起的方婷豁然举手,满脸兴奋。

许清月对她招招手,方婷可谓着大步跨越带跳地跑过来,脚边的太攀蛇随着她蜿蜒。

那个“方婷”猝然大喊:“太子爷!”

方婷猛地回头,张开?两臂,像一头老鹰一样冲她扑去,“学着个词就在乱叫,太子爷太子爷知?道太子爷是谁嘛你就在叫!恶心的假人!去死吧你!”

“方婷”遽然跳开?,却被?斜侧方扑来的太攀蛇紧紧缠住腿,跳起的身形一滞,失重感骤袭,狠狠摔在地上。

方婷一把抓起她的卷发,趁她猝不?及防时,狠狠将?她脑袋惯在岩石上。

“嘭”的巨响,“方婷”的额头流出?大股鲜血,岩石也染红了,血液顺着石壁往下滑。

“冒充老子,老子让你冒充!不?要脸的死东西!”

方婷恶狠狠地骂。

“白白长了一具身体?,却不?当?人,好好的自己不?当?,学冒充人!你妈白瞎了把你生?下来!”

地上的“方婷”愤怒地挣扎起来,被?方婷一脚踹在心窝,整个人惯倒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头顶的血越冒越凶,像打开?了水龙头的水管,咕噜咕噜。

“小月儿……”

她视线恍惚地去看?许清月,向许清月伸出?手,好像在祈求许清月帮帮她。

许清月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方婷”突兀地哈哈大笑起来,冲方婷笑,冲许清月笑,“你被?骗了!小月儿,你被?她骗了!”

“她才是假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太攀蛇咬在她的喉管上,久久不?松口。

她怔怔地望着许清月,喉咙里发出?类似于灌满血泡的“咕噜”声,“嗬嗬”喘着气。

太攀蛇松开?口,她完全倒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昏暗的洞顶,脸上挂着那没有散尽的微笑。

瞳孔逐渐缩小,“嗬嗬”声也虚弱下去。

慢慢的,胸口平静,没了气。

睁着眼?,望着黑暗。

死掉了。

到死,她都还是“方婷”。

洞穴里一片寂静,静到落针可闻。

带血味的阴风吹起来,冷得众人汗毛直立。

下一秒,几个女生?飞奔出?洞,纷头逃窜,那些蛇,也跟着她们“沙沙”爬走。

整个洞穴,只剩下方婷和陈小年。

“她们跑啥?”

方婷疑惑地走过来。

“她们是假的。”

“你把她们吓到了。”

陈小年和许清月同时出?声。

而后?,两人笑起来。

“先离开?这里。”

许清月裹紧身上的毯子,关?上手电筒。

“血味很快会引来蛇群。”

洞穴再?次陷入黑暗。

在地底待得时间久了,反而很快适应了黑暗。

三个人熟悉地往甬道里穿梭。

“我还是没搞懂怎么回事?”

方婷一面走,一面怀疑。

“她们六个全是假的啊?妈啊——我和她们待了七天……嘶——”

她环住自己的手臂,使劲磨蹭泛起的鸡皮疙瘩。

她瑟瑟发抖地问许清月:“她们都是假的,干嘛颠倒黑白互说对方是假的,几个假人不?该互相包庇嘛?”

许清月笑着拍拍她的背,给她解释:“她们六个人不?知?道对方是假的,假人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方婷“啧”一声:“牛掰了。那路宁宁她们又是怎么回事啊?真的,这一路她们都跟我在一起,没分开?过。”

许清月问她:“她们一直走在你的视线里吗?”

“我最多就上个厕所啊——卧槽!换人速度这么快?”

方婷摸摸自己的后?背,“别不?是我们背后?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吧。”

她怂着肩,手摸到背上的太攀蛇。

她拍了太攀蛇一下,安心了,偏头问陈小年:“你是真的假的啊?”

陈小年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月月是真的假的?”

“你不?懂。”

方婷脸色扭曲,一双眉毛拧成山峰。

“她对我招手的感觉就像她在招她儿子一样,一般人招不?出?这味道来。”

许清月:“……”

陈小年:“……”

“真的!”

以为她俩不?信,方婷语气坚定的强调。

许清月不?想搭理她,掉头问陈小年:“地图还在吗?”

“在的。”

陈小年轻轻说了两个字——那是她守护的那份地图的地址。

“诶!你是真的。”

方婷探出?手去摸陈小年的额头。

“别说,真的假的摸起来一样的诶。”

陈小年拍开?她的手,“你该摸你自己吧……”

方婷嘿嘿笑,“一样一样。”

她又问许清月:“你家太子爷呢?”

“还真有太子爷呀?”

陈小年吃惊,干巴巴说:“我以为她说假的……”

“多半就是曾经偷听我提过几嘴,想以假乱真蒙骗小月儿。她估计都不?知?道太子爷是啥。”

方婷骄傲地拍拍胸部,“只有我知?道。”

许清月抿嘴笑,这就是她的另一个试探。在两个方婷都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可以分辨方婷的办法——她的小蛇,只有方婷知?道。

“在睡觉。”

许清月就此掀开?关?于小蛇的话题。

陈小年很好奇,最终作罢,转而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呀?”

许清月拉起她的手,摸了摸她手心的一条疤——初次摸到的时候,她误以为是厚茧,后?来才想起,这是第二场游戏开?始的第一天,陈小年被?她们从一楼拖上来,登山绳擦破她的手心肌肤,落下的伤疤。

陈小年握住许清月的手指,低低说:“你们都说不?能找佣人拿药,那天伤了手,我也没敢去,只等它自己好,疤掉了,印子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谁也没说,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手被?登山绳磨破了,但许清月凭借这个认出?她来。

陈小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很复杂。她在许清月那里,体?会到了那种被?人真正?惦记在心中的珍重感,前?所未有。

睡觉时,她偷偷叫醒许清月拉到洞外?,她怀疑许清月是假的,想哄骗她拿出?证据来,却不?想,许清月一直信任着她。

明明很胆小,甚至比自己还胆小,却孤身一人下来找她们。

陈小年心中五味杂陈,喉咙里装了很多话,却被?涌上的酸涩堵得说不?出?。

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握紧许清月的手。

“我们……”

陈小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胀。

“——去找小森蚺。”

许清月正?要点头,头顶飘下机械播报——

“433号,路宁宁,淘汰。”

三人停下来,俱是不?可置信。

直到播报的声音飘散,方婷才震惊出?声:“啥?!”

“路宁宁不?是刚跑开?吗?死这么快?”

许清月仔细想了一会,她摇头:“不?是刚才那个,是我们的路宁宁。”

“怎么被?淘汰的啊?”

方婷问。

许清月说:“不?知?道。”

“一个路宁宁上去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三人猛地回头。

纪媛生?脚步蹒跚地走过来,像受了伤。

她说:“——另一个路宁宁自然会被?淘汰。”

毫不?犹豫,许清月两只手分别抓住方婷和陈小年,掉头便跑!

纪媛生?追了几步,脚腕抽痛,她被?迫停下来,背靠着甬道,疼得嘶嘶抽气。

与此同时,一个人猛冲而来,额头上的血飞溅,甬道里顿时散开?刺鼻的血腥味。

纪媛生?脸上爬起恨意,却毫无办法,抖抖抽痛的脚,扶着墙壁一跑一跳地和冲来的沈清拉开?距离。

沈清追在她后?面,全然不?管破开?口的额头处流出?的血,任凭蛇舔舐。

她笑,盯着纪媛生?缓慢又急切的背影,痴痴地笑:“纪媛生?,你跑不?掉的,你回来,回来。”

“我在下面等了你五年,五年,你再?来了,怎么跑得掉……”

第 43 章

陈小年、许清月、方?婷, 躲在“十”字口通道的其中一条道里,后背紧贴岩石壁,屏息静神, 心跳紧张地看着纪媛生和沈清一前一后地从“十”字口跑过去。

沈清幽怨发癫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甬道里, 久久才消散。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几条通道寂静无声。

三人狠狠松下一口气, 原地坐下。

陈小年呐呐:“她们怎么回事……听起来像……”

方?婷满脸惊愕,好半响, 她憋出一句“卧槽”,“不会是你追我?逃虐恋酸爽狗血爱情片吧?”

许清月摇摇头:“不知道。”

话音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不同?的?地方?。

第一次沈清追上?纪媛生,在甬道里厮打的?时候,沈清像疯了?一样问?纪媛生“Ta在哪里”,这个“Ta”是谁?

这一次,沈清追纪媛生,是叫纪媛生停下来。

前后追纪媛生的?目的?不一样。

“两个沈清……”

许清月喃喃出声。

“你在说什么?”

陈小年疑惑地问?她。

许清月给她们分析一通。

分析完后,两人怔住。

方?婷问?:“哪个是真的?啊?”

许清月摇头,“不知道。”

她问?她们:“在房子里, 你们有看见沈清去找纪媛生吗?”

“没有啊。”

方?婷说。

“沈清不是每天在房间?里敲木鱼嘛, 没见她出过门。”

陈小年接上?一句:“只有吃饭时间?出来。”

“那……有三个沈清?”

许清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紧接着她抹掉这种猜想。

应当是在房子里,有摄像头,沈清找纪媛生的?目的?不可告人,便隐忍。到地下, 不再有摄像头, 于是开始疯狂追逐纪媛生。

这般想,反倒符合逻辑了?。

“唉, 现在咱们怎么办?”

方?婷团起太?攀蛇,唉声叹气?。

许清月说:“去找童暖暖她们,防止假的?人接近她们吧。”

陈小年有些犹豫:“我?们能找到吗?纪媛生说,上?去一个,下面那个会被淘汰,不若我?们去出口守着,她们总会来。”

“对啊。”

方?婷赞同?道。

“我?们就去出口蹲着,来一个假的?杀一个,来真的?就放走!”

许清月凝眉。

“你能保证出口只有一个吗?”

她说:“路宁宁从洞穴离开不过两三分钟,便出去了?,出口没有这么近。”

地图上?面显示的?洞穴,在离花海台阶处很远,“路宁宁”不可能在迷宫一样的?地道里两三分钟便能出去,但凡能识路,“路宁宁”早已离开了?。

陈小年说:“会不会是真的?宁宁出去了??”

“不是,方?婷杀掉假人,并没有播报声音,这意味着,只有真正?的?人出现意外才会被淘汰。”

许清月细细琢磨。

“假的?路宁宁上?去,真的?路宁宁被淘汰。如果真的?路宁宁上?去了?,不会播报。”

他只会让我?们以为?路宁宁还在地底。

“而且,这下面有不止一个出口。”

所以,“路宁宁”才能那么快速地出去。

许清月站起身,“走吧,去找童暖暖。”

“怎么找啊?”

方?婷跟在她身后。

陈小年站起来,紧随着,她说:“乱碰呀。我?们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全靠运气?了?。”

三个人穿过无数黑暗的?甬道,有些狭窄,有些宽敞,有些是死路,又得掉头重?新?走。

地图,在这下面无用。

没有一处标志性方?向。

许清月走过一个分岔口,便在走进的?通道的?头尾两头都刻上?印记,代表她走过。

防止来回循环。

地下迷宫很大?,她们休息八次,走了?三天,竟没有重?复进入走过的?甬道。

“我?快饿死了?,小月儿,好饿啊,好饿啊!”

方?婷手撑着墙壁,虚弱地叫。

而后想起什么,虚弱之中嚣张了?些气?势,大?骂:“那群狗假人,骗我?干粮!”

“小月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下次不要再见人就分干粮,等我?们挨个拷问?过再决定!”

许清月应她:“好。”

拿出压缩饼干,给她。

方?婷没要,“你留着,我?就吼吼,不吼难受得慌,等我?真要饿死了?再吃。”

许清月递给陈小年,陈小年摆摆手,“我?还有。”

刚遇见时,许清月便分了?干粮给她们。陈小年沿路都很小心地吃,并没有吃完。

只是……

她舔舔嘴,带下来的?水壶已经空了?。

并没有出声,许清月仿佛有所察觉地递水壶给她。

里面只剩一半水。这些几天来,她们既没有找到小森蚺,也没有找到伙伴,甚至连人都没有再碰见。

不知道还会在下面待多?久,仅剩一半的?水,三个人,完全不够。

可是,太?渴了?……

嘴巴被舔干到起皮,干丝丝地裂痛。

“喝吧。”

许清月叹气?。

“没有再想办法。”

总不能先渴死。

陈小年不好意思?地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只倒浅浅一层,喝掉。盖子上?的?水滴尽数抖进嘴里。

水灌进胃肠,瞬间?舒服了?,但还是没有解渴,身体发出疯狂想喝水的?喧嚣。

陈小年拼命忍住想要捧起水壶大?口灌水的?冲动,拧上?盖子,递给方?婷。

三人坐在甬道里,轮流喝一些水,吃一些干粮。

休息差不多?后,才收整收整,继续往前行。

适应黑暗的?视线扫过一条接一条交错的?通道,方?婷毫无生气?地问?:“这回走哪边……”

话没有说完,陈陈小年突然“咦”一声,她叫:“月月,那边是不是有人?”

一边问?着,一边拍拍脚边的?黑曼巴。

黑曼巴和太?攀蛇一同?往右边的?通道蜿蜒进去,不消一会儿,两条蛇冲对面“嘶嘶”叫。

很快,对面也传来蛇的?“嘶嘶”咆哮。

“谁?你们是谁?”

对面的?女生停下来,在甬道里大?声喊,声音很哑,像许久没有喝水。

“你谁啊?”

方?婷回过去。

“方?婷!”

女生顿时惊喜。

随后“蹬蹬”的?奔跑声传过来——女生跑过来。

几条蛇同?时游回来。

“我?啊!童暖暖!”

女生跑近了?,嗓音的?沙哑程度更重?,却藏不住声音里的?喜悦。

“你找到小年了?吗?”

许清月三人对视一眼,方?婷当先拦住童暖暖,许清月和陈小年躲在方?婷背后的?拐角里。

方?婷问?她:“你找到出口没?”

童暖暖显得很疑惑,“没有,你呢?”

方?婷诧异:“你不是有地图嘛,还没找到啊?”显然不相信。

童暖暖怔了?一下,她堪堪出声:“不是只是一块吗,我?怎么看……”

九个人,将一张地图平分成八块,除去许清月,每人拿一块,看得时候得凑在一起看,否则,只是残缺的?。

“诶!真的?真的?!”

方?婷冲许清月挥手。

“小月儿,你们快出来,是真的?!”

童暖暖一脸懵。

“什么?”

“你不知道,刚才有个人冒充你,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来骗我?们的?干粮!饿的?我?现在快要死了?,气?死我?了?!”

方?婷忿忿不平地骂。

转头惊奇地问?童暖暖:“你没遇到点什么奇怪的?人啊?”

童暖暖还震惊在“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她怔怔说:“没有……但是……”

“月月,我?碰见纪媛生了?,她在找你。”

许清月三人顿时沉默。

童暖暖咳了?一声,喉咙干巴巴地问?:“我?看她找你挺着急的?,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方?婷“嗤”一声:“当然重?要喽,被沈清追着杀。她来找小月儿替她杀沈清,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她回头对许清月说:“我?就说她有病吧,在房子里的?时候就鬼里鬼气?的?,现在更是像个疯子。那个沈清也不正?常,疯疯癫癫的?。”

童暖暖问?:“怎么了??”

“还不是地图的?事,沈清找小月儿要地图。”

方?婷撇嘴。

童暖暖问?许清月:“你没给她吗?”

“我?说没有。”

许清月拿出水壶,递给童暖暖。

童暖暖有些惊讶:“你还有水?!”

“嗯,不多?了?,得想想办法。”

许清月让她先喝。

童暖暖没敢喝太?多?,她知道水在这下面太?重?要了?。

她把水壶还给许清月,问?道:“其余人呢?”

方?婷回她:“正?在找。”

“你过来的?那边有什么?”

许清月将水壶挂到背包上?,摸了?摸怀里的?小蛇,它还在睡。

小蛇这一觉睡得有些长了?,但身体暖洋洋的?,不像是生病。

她便让它睡。

童暖暖说:“什么都没有。”

她将自己下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她是下来找陈小年的?,陈小年没有回去的?第一天,她便起了?疑心,她记得陈小年提过花海,便来看看。没想到,进来,就出不去了?。

许清月有些羡慕她。

童暖暖自下来,一路平平静静,没有遇见任何事。只是遇见几条蛇,蛇还会对她绕道而行。

幸运的?是,她们有四个人了?。

许清月择了?一条与童暖暖走来相反的?通道,四个人持续搜寻。

没有人,也没有蛇。

仿佛整个地下迷宫只有她们四个人,四处静悄悄的?。

与许清月下来时的?遭遇相差甚大?,反倒让她有些不安。

——那些蛇都出洞穴里,四面逃跑,怎么可能在通道里没有蛇?

她们走得太?累了?,尽管许清月的?精神状态很好,她的?腿也受不住了?,一阵接一阵地抽筋。

陈小年和童暖暖也在抽气?,四个人的?速度逐渐缓慢下去。

黑夜里,分不清天南地北。

四人寻了?一条离“十”字岔口极近的?通道,坐下,休息。

“就在这里睡吧。”

许清月说。

离岔口近,发生事情,能快速跑。

三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应着。

许清月一面捏着腿,一面闭上?眼睛,准备睡一睡。

她也很累,一坐下,整个人都是酸软的?,忍不住躺下,却不敢躺,怕躺下了?,再也爬不起来。

她靠着墙,听见方?婷三人很快传出有些沉的?呼噜声。

放在往常,会觉着吵,现下,却当成了?助眠的?声音,在呼噜声里,她也很快睡去。

就在她们熟睡时,一道身影站在分岔口,久久盯着她们。

她的?脚边,小森蚺盘腿坐着,乖乖巧巧的?模样。

看了?很久,小森蚺很无聊地用脑袋去蹭她的?腿,她便弯下腰,摸摸小森蚺的?头,一脸温和地笑意。

“乖。”

小森蚺“嘶嘶”叫她,缠着她的?手,要拍拍。

她便顺从地拍拍小森蚺的?背,小森蚺当场更乖了?,欢喜地摇着尾巴,肚子一胀一胀的?,就像得到胡萝卜的?兔子一样开心地上?下跳。

许清月被惊醒了?,浑身一颤,骤然醒过来。

她下意识就往分岔口看,嘴里无意识叫了?一句:“——艾丽莎。”

分岔口空空寂寂,没有艾丽莎。

心脏忽然沉甸甸的?,有些发酸发胀,重?重?地往下坠,像压了?很重?的?东西在胸腔里,重?得她难受。

她开始感到烦躁,对这个地下迷宫,对所有的?一切都很烦。

心脏慌慌的?焦躁,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忍不住地想动怒,冲动地想干一些破坏性的?事情来发泄心中的?暴躁。

一双手,十根手指,用力地撑开到最大?,猛地向地面拍去,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

嘭!嘭!嘭!

整个通道都是她拍打出的?回响。

手心在震力之下发麻、发痛,变得通红。

但依旧止不住包裹整颗心脏的?浮躁,躁动得她喘不过气?,像被人勒住脖子,呼吸困难。

“你干嘛啊?!”

方?婷被她拍醒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惊声问?。

许清月快哭了?,“我?、就是忍不住……”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控制不住,仿佛有人在操控她的?行为?,让她做这些,做那些。

遽然,她挣脱开方?婷,极快翻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撕开真空袋。

压缩饼干是一整块犹如砖块一样坚实干燥的?饼干,咬一口教费尽,现在,却被许清月徒手掰成四块。犹如被刀宰开的?四块压缩饼干又厚又大?,像一颗颗畸形的?石头。

许清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犹如饿鬼嚼咽骨头。

“小月儿!”

方?婷去拦她。

压缩饼干非常的?干且硬,寻常吃两口,再喝两口水,几乎能让一个成年人饱腹。

一块压缩饼干可以吃上?许久。

现在,许清月像疯了?一样,吃一块接一块,疯狂往嘴里塞。

也不知道咬碎没有,就往下咽。

方?婷生怕她被哽死,拦她。拦不住,她如今的?力量比不得许清月,有时候走累了?,还得将自己依托在许清月身上?。

两人挣扎的?动静吵醒了?熟睡的?陈小年和童暖暖。

“怎么了??”

童暖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陈小年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

她们将将睡去,不过两个小时,陡然醒来,有些回不过神,劳累太?久的?身体有种心悸的?感觉,似乎要喘不过气?,头晕脑胀。

但紧接着,她们发现许清月的?异样,童暖暖和陈小年一人一边按住许清月的?左右手,方?婷推开压缩饼干,薅走许清月的?背包,将水壶怼到许清月嘴前。

“快喝啊,咽下去!”

方?婷命令她。

许清月嘴里含着许多?没有咬碎的?压缩饼干,塞得两颊撑得鼓起,活像个气?球,却还要张嘴去咬住水壶的?吸管,猛吸。

水混着压缩饼干吞进胃里,饱腹感顿时腾起,像烧柴的?青烟,越腾越高,越来越饱,撑得她的?胃快胀破了?,仿佛打太?多?气?的?气?球。

“呕——”

她扑到地上?,吐了?。

刚吃下去的?压缩饼干混着水,全部吐到通道里,呕吐物里甚至还有未消化?的?饼干屑。

“你到底咋回事啊?”

方?婷扶着她,陈小年替许清月拍着后背。

陈小年说:“会不会是暴饮暴食,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吃东西。”

童暖暖吃惊:“什么都没吃吗?那她……”怎么比她们还要精神?

方?婷感到烦:“肯定又被打了?针吧!”

许清月吐空了?胃,再呕出来尽是胃酸。童暖暖喂她喝水,喝了?两三口,许清月终于好受了?些,体内裹挟她的?焦躁也渐渐散去,整个人逐渐恢复正?常。

她摸到手电筒,摁开,往那堆令人作呕的?呕吐物照去。

未消化?完的?压缩饼干、水、呕吐液,还有……她往前俯身,细致地看。

终于,被她看见了?裹在呕吐物里的?绿色液体,像萤火虫的?那种绿液。

“这是什么?”

陈小年也看见了?,她屏住呼吸,指着那摊绿液。

许清月紧抿嘴,脑海里快速回想她这些天吃过的?东西。

压缩饼干和水,方?婷她们也在吃,没有出现像她这样的?情况。

那只能是她掉进蛇穴,晕倒到醒来之前,经历的?事情了?。

也许是佣人给她扎过注射剂,所以她醒来时身上?的?伤口全好,这些天不吃不喝精神抖擞,力量强悍。

她关掉手电筒,正?要说话,一道声音从“十”字岔口插进来——

“许清月……”

沈清一步一步走过来,浑身肮脏,但没有伤。

“——我?们做个交易。”

第 44 章

沈清步态缓慢, 似乎累到极致,不想再追逐奔跑了。

她在许清月她们呆的那条通道口坐下,对许清月说:“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许清月也太累了, 懒得再跑, 有些?人和事怎么?躲也躲不过?的?,更何况, 沈清对地下迷宫比她们熟悉很多。

“我帮你找到蛇和另一个你,你把地图给我?。”

沈清说。

许清月纳闷, “你为什么?总要地图?”

沈清的?行?动迹象,完全不需要地图, 她总能在迷宫里精准捕捉到她和纪媛生,还很坚定地说能帮忙找到小森蚺,仿佛对所有人的?轨迹都了如指掌。

“出去。”

沈清略微大声地说完这两个,忽而感到疲惫。背往后靠,倚着甬道?口的?岩石棱角。

“我?和纪媛生是上届游戏的?共同?赢家,Snake问我?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纪媛生拒绝了,导致我?也留下来。”

她转头望向许清月。

“我?想出去, 离开这里。”

“可是……”

许清月显得非常为难。

“——她确实没有给我?地图, 否则我?们不会在这里。”

沈清久久凝望她, 语气轻飘飘:“是吗?”

她叹气,“许清月,你只有这一道?保身符,没有地图, 你活不了。”

许清月没有出声。

甬道?寂静一片。

许久, 好似自言自语。

沈清在那里怔怔说话。

“我?和她是闺蜜,很要好的?闺蜜, 一块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们同?班。大学,她读传媒,我?在她隔壁学院,我?们在两所学院的?中间租房子住。”

“她开始接广告,交男朋友……”

沈清顿住,随后偏头看许清月。

“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吗?你们认识。”

童暖暖不可置信,发出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S、na、ke……?”

她们唯一共同?认识的?男性,只有这一个人。

果如其言,沈清点头。

“一切都是骗局。”

沈清目光缥缈,声音很轻。

“热恋的?时候,Snake拉线给她签了三套高定,要到威尼斯拍封,正是暑假,我?陪她去威尼斯……直到今天,我?还在。”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威尼斯啊?”

方婷问。

沈清说:“不知道?。我?们到威尼斯的?当晚,在酒店睡下,再醒来,就是上面。”

“我?和她大吵,又和好。”

“直到第二场游戏,所有人被

?璍

送到这下面,我?们看见复制出来的?另一个‘我?们’,那些?人,从有记忆到现在,一直在地底,比我?们熟悉通道?。她们之间也有一场游戏:谁离开地底,爬上去,便?能成为真正的?人。被留在地下的?女生,淘汰。”

“她们想成为我?们,上到地面。我?们只有杀掉她们,才?能活。”

“她没有,她怕血,不敢杀人,让我?杀。我?杀掉了另一个她,她转头利用另一个我?离开了这里。”

“啊?”

陈小年疑惑。

“她为什么?不带你上去,你们可以一起?上去呀?”

沈清“嗤”笑,她盯着陈小年,“游戏的?最终赢家,有且只有一个。纪媛生,她想赢,想去见Snake。所以,最后一次测试,我?和她的?数值相同?时,Snake问我?们愿不愿意离开,纪媛生拒绝了。她利用那唯一一次可以离开的?机会,去见Snake。”

“这次,我?不想陪她玩了,我?想离开。”

沈清掉转视线,落在许清月身上。

“她会杀你,你见过?Snake,她不允许。知道?她为什么?总找你吗?她想让你杀我?,她不敢见血,她害怕面对我?,因为我?总有办法让测试的?数值比她高。”

“既然?如此,你直接玩到游戏的?最后,成为第一名,正大光明地离开。拿着地图逃走,被抓住是会淘汰的?。”

许清月微笑道?。

“你真的?很天真。”

沈清笑。

“有她在,这届游戏,谁也走不了。”

许清月“哦”一声,转而问:“刚才?追纪媛生的?是你还是……?”

沈清道?:“另一个‘我?’。五年前,纪媛生利用她,欺骗她。五年后,纪媛生再次下来,她不会放过?纪媛生。”

“不是说要杀掉假人才?能赢嘛,你没杀她,你咋赢了?”

方婷满脸疑惑。

沈清轻笑。

“这场游戏有一个漏洞,真正的?你爬上去,假的?你会永远留在下面。假的?你爬上去,真的?你会被淘汰。假若你们两个人都不能上去,那么?,倒计时结束,真的?你会被淘汰,留下假的?。在无法保证自己能在倒计时结束之前上去,那杀掉假的?自己,是安全的?计划。”

“当年,纪媛生爬上去了。她不知道?,我?在她后面。我?也出去了。”

“所以,你的?假人永远留在这儿了?那现在这儿有两个你?”

方婷诧异。

沈清点头。

“另一个你们常年生活在地底,比你们熟悉迷宫,等她们上去之后,你们只会被淘汰。”

沈清说。

“许清月,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上次你的?蛇咬我?,我?是下意识自护。如果你计较这点,我?再次向你道?歉。现在,离游戏结束只剩15天,你想出去,我?们合作。”

“地图,换我?带你找到蛇,并送你们上去。”

许清月总觉得怪怪的?,却说不清哪里奇怪。

有一股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

她不敢全然?相信沈清的?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

可事实是,沈清比她们熟悉迷宫,再者,那张被沈清扯去一角的?宣纸,已经让沈清认定纪媛生把地图给她了。

许清月抿嘴,似真似假地说:“你带我?找到蛇和其她几人,送我?们到出口,给你地图。”

沈清沉思。

良久。

她说:“找到蛇和人,你给我?地图,我?送你们到出口。”

“不行?。”

许清月摇头。

沈清皱眉:“一半地图?找到蛇和人,给我?一半,送你们到出口,给另一半。”

“好。”

许清月站起?来。

“走吧。”

沈清撑着墙,带她们走进一条通道?。许清月下意识地在入口处刻下痕迹,刀尖刮过?的?声响在通道?里很刺耳。

沈清回头,看见她的?动作,轻笑一下,“没用。”

她说:“地下通道?几万条,你们才?走过?几条?一半都没有。”

沈清走在最前面,童暖暖和陈小年走在中间。

落在最后的?方婷扯扯许清月的?袖子,两人故意慢下两步。

“小月儿。”方婷悄咪咪地说,“她是真的?嘛?”

许清月点点头,“下来之前,她问我?要过?地图。”地下的?假沈清应当不知道?的?。而且,刚才?追纪媛生的?那个沈清,一直叫着“五年”,她的?头上有伤,留着血。

两个沈清的?行?为区别非常大,让人稍稍思考就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地下的?假沈清一心追逐纪媛生,似乎并不想上地面。

这个真的?沈清,非常想要地图。

“那她说的?是真的?嘛?”

方婷砸巴砸巴嘴,一脸吃瓜相。

“她们的?事好复杂哦。”

许清月没应她,伸手?推着方婷的?后背跟上沈清。

在一个转弯口,许清月的?背被一颗石子砸中。她猛地回头,模糊看见转弯处有一个人影,缓慢地扶着墙壁走过?来。

是纪媛生。

她对许清月打了一个手?势,让她不要叫。

哪怕知道?沈清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在看见纪媛生时,许清月依旧下意识代入进去,对纪媛生有些?不太好的?感观。

她忽然?意识到第一个人说的?话,份量极重,会不经意让人信以为真。

因为这一回头的?停顿,许清月和前面四人拉开差距。她加快脚步,想追上方婷几人。

不料那看起?来受伤似的?慢腾腾的?纪媛生突然?加速,将她摁到墙壁上,手?死死捂住许清月的?嘴。

许清月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吐完之后,她身体里那股强悍的?力量消失了,她开始恢复寻常。

视线已然?捕捉不到方婷四人,许清月放弃挣扎,垂着酸软的?手?,虚弱地将自己放纵在纪媛生的?力量里。

过?了许久,纪媛生松开她,喘着气问:“沈清告诉你了?你要给她地图?”

许清月看着她,说:“她说你深爱Snake,不愿意离开。”

纪媛生嗤笑,“一如既往地喜欢倒打一耙。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戏剧院出身?”

许清月诧异。

纪媛生说:“五年前,剧组到她们学院选角,她被选中了,要去夏威夷拍摄。我?正好有一个杂封,和她同?路去的?夏威夷,一觉醒来就被关在笼子里, Snake举起?镰刀,问我?们愿不愿参加游戏……”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说到最后,肩膀瑟缩起?来,就像许清月第一次问她通道?那边有什么?,她回忆到害怕的?记忆,不断地用牛仔裤磨蹭腿肉。

这一次,她又是想起?血了,变得非常不安。

许久,纪媛生又出声了:“第一场游戏,测试结果是她的?忠诚值最高,Snake邀请她共进晚餐。那晚,她回来就变了,变得神?神?叨叨。”

“她问我?,人类起?源,是不是蛇。从那天起?,她开始追佛求问。”

“她爱上了Snake,赢了游戏也不愿意走,我?明明可以离开!我?也是第一名,我?本可以离开的?!就因为她拒绝了,用我?的?机会换Snake见面。贱人!”

纪媛生忽然?激动起?来。

“我?本来可以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向两人靠近。

纪媛生猛地抬头,看见走来的?沈清和方婷几人。她猝然?抬手?,一把刀抵在许清月的?喉咙上。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许清月只感到寒光一闪,抵住喉咙的?刀刃冰凉尖锐。

“放开她!纪媛生!”

方婷扑过?来。

“你站住。”

纪媛生擒着许清月。方婷被喝得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大骂:“猪狗不如的?东西,真是心理?有病,爱谁不好竟然?爱一个变态,还帮他杀人!”

纪媛生的?视线落在沈清脸上,呵笑:“到底是谁爱上绑架犯,又见不得别人和绑架犯共进晚餐,每次看见我?和许清月,你心里恨死了吧!”

她痴痴笑起?来,“竟然?会因为一顿饭就爱上一个疯子,哈哈哈!”

“亏你恨许清月还得忍气吞声和她做交易,哈哈哈!”

漆黑的?通道?,她的?笑声飘散出去在尽头回响。

一声接一声。

纪媛生笑够了,她颤着嗓音,咬牙切齿地叫沈清:“五年前,你为了一个绑架犯,把我?丢在这里面,任我?自生自灭。我?拼了半条命才?从这里爬出去,后来好不容易赢了游戏,你又为了他,断我?生路。今天,只要我?纪媛生不死,你沈清休想活着!”

她睁大眼,瞳孔扭曲地瞪住沈清。

“你不是想要地图吗?不是想拿地图去找Snake吗?不是逼问我?他在哪里吗?来啊,你先来过?来啊,地图在这里,我?和她都知道?Snake在哪里,来问啊!”

她几近疯狂地吼,抵住许清月脖子的?刀刃在她发狂中不断颤抖,许清月几乎能感受到刀尖在她的?喉管上上下下滑过?,只要她往前刺一点点,许清月便?能当场血溅三尺。

“冷静一下。”

许清月压着声音,生怕说得太大声,喉咙活动起?来碰上刀尖。

“冷静一下。”

在她不断地重复之下,纪媛生震静下来,手?里的?刀也稳了许多?。

许清月绷着神?经,不敢放松。她把自己放在一个非常低微的?甚至是胆小怯懦的?地位,带着卑微者祈求的?语气,对纪媛生说:“看在我?们以前互帮互助的?情谊上,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和她做交易了,我?离你们远远的?,好不好?”

“你这样,她就会放过?你吗?”

沈清哂笑。

“纪媛生,你不断找许清月,除了要杀我?,还要什么??”

她沉凝一秒,发出疑问:“要她的?蛇?”随后非常肯定地点头,“是这样了,你的?忠诚值永远比不过?我?,为了报复我?,你只能交换许清月的?蛇。”

“许清月。”

沈清叫她。

“明白了吗?纪媛生想借你的?手?杀我?,因为她怕血,等你杀掉我?,她会立刻交换你的?蛇,成为第一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只想要出去而已,偷偷出去,我?不相信成为第一名有权利出去,所以我?要地图。依旧是刚才?的?交易,你给我?地图,我?带你找蛇,带你去地面。”

“如果你答应,你就过?来,她不敢杀你,杀了你,你的?蛇将失去游戏资格,她便?再也找不到一条能压过?我?的?蛇。”

沈清的?话音落下,许清月很明显感到纪媛生顿住,仅仅是片刻的?停顿。许清月知道?,沈清的?这句话是正确的?——纪媛生不敢杀她。

往前推,纪媛生是真的?要交换她的?蛇,为成为游戏第一名,也为报复沈清。

许清月大致清晰清沈清和纪媛生之间的?恩怨。

纪媛生要她的?蛇,沈清要她的?地图。

思来想去,还是和沈清的?交易更好。

地图给沈清,她还有另一份,不算亏。蛇,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纪媛生。

许清月压低声音,对纪媛生说:“她上次差些?掐死小森蚺,这仇还没有算。我?假装给她地图,你来杀她,好不好?”

纪媛生皱眉。

许清月知道?她在忌惮血,也在思考这话是不是真的?。

许清月催促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你快些?。”

纪媛生拿刀的?手?收了收,像是要往下放,放到一半,又猛地抬起?来!许清月却早有预料,在她松开的?那一刹那,一脚踹在纪媛生的?膝盖上,扭身就冲方婷跑过?去。

纪媛生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膝盖受不住力,“噗通”跪在地上,匕首被摔去很远的?角落。她匍匐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盘住一只脚坐起?来,抱着被踹痛的?腿,狠狠抽气。

她每天在追找许清月和逃脱沈清之间奔跑,从下地到如今,已有八天,早承受不住了,又被许清月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膝盖顿时像年老的?发条一般,拨动一下都很艰难。

纪媛生疼得嘶嘶抽气,想站起?来,手?扶在墙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在她的?用力之下,膝盖发出“嘎吱”声,像两块没有嵌紧的?木块。

“许清月……”

她跌坐在地上,叫她。

方婷把许清月挡在身后,警惕地盯住纪媛生。

沈清微笑,那种弥佛的?笑意又挂上面孔。

她说:“走吧。”

黑暗里,转身之际,落在纪媛生身上的?笑意森寒,犹如猎手?。

就在她们转身离开之际,一道?昏暗的?身影,从通道?口进来,居高临下地罩住纪媛生。

纪媛生仓皇抬头,“沈清”阴森森的?笑声扩散在头顶,她盯住纪媛生,唇角高高扬起?,那张和沈清一模一样的?脸颊,唇瓣张开,几近痴迷地叫她:“媛媛……”

“跑不掉的?,媛媛,你留下来吧……”

她伸出手?,凝固了血的?手?掌扶住纪媛生颤抖的?肩膀,她俯身下去,双手?穿过?纪媛生的?胳肢窝,紧紧抱住了她。

“沈清”往后退,双臂卡着纪媛生的?肋骨,勒得死死的?,拖着纪媛生退出通道?。

纪媛生浑身酸痛,膝盖像错位一样疼得她呼吸困难。

犹如一条快要被杀死的?废鱼,一点反抗地力道?都拿不出来。

她挣着被“沈清”架得无法动弹的?两只手?,用力张开手?指去抓岩石的?棱角,想再抵抗几分。

全是徒劳。

在快要进入与方婷她们反方向的?通道?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张嘴嘶嚎:“许清月!许清月!”

“许清月!救我?!”

“她要杀你,她不会带你出去!我?和她认识二十?年,我?了解她,她会杀你,会杀掉你的?蛇!她要断绝我?所有的?希望,她在骗你的?地图!”

“许清月!”

许清月停下来,回头看向通道?口,只看见纪媛生的?两条腿被另一条甬道?慢慢吞没。

像入了野兽的?血盆大口。

“小月儿,快走,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方婷拽许清月,拽得许清月踉踉跄跄,只好提脚继续跟上。

“以前我?就说她鬼里鬼气的?嘛,现在看来,比鬼还吓人!谁那么?神?经病爱上一个变态啊,真是脑子有屎!”

四人沉默,谁也没回应方婷。

寂静的?通道?里,只有五个人行?走的?脚步声。

方婷觉着自说自话没意思,便?不说了。

五人转过?许多?条通道?,几人都疲惫得走不动了,不愿意再走时,沈清停下来,向对面叫:“朱朵单。”

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女生惊恐回头,看见站在沈清身后的?童暖暖,忽然?扑过?来。

“暖暖!”

“小年……”

扑进童暖暖怀里,又看见更远些?的?方婷和许清月,在地底憋许久的?情绪骤然?冒出来,嚎哭起?来——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找不到路、出不、出不去……”

朱朵单哭得稀里哗啦,童暖暖和陈小年只好先安慰。

沈清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坐下,“真假,自辩,我?只负责找人。”

哭泣的?朱朵单止了止哭声,疑惑问:“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童暖暖和陈小年松开她,拉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悄声问她一句话:“你有地图吗?”

“有啊。”

“藏得好好的?。”

朱朵单压低声音回答她,手?往身上摸,拿出地图给童暖暖和陈小年看。

只看过?一个角,陈小年连忙压住她的?手?,“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你先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用气音和朱朵单低语:“——特别是沈清。问就是只有月月有,其余人都没有,知道?吗?”

朱朵单重重点头。

回到原处,几个人围在一起?,絮絮说话。

陈小年看了眼独自坐在远处的?沈清,细声问:“月月,你说她和纪媛生,谁说的?是真的?呀?”

“我?还是有点懵。”

“半真半假。”

许清月说。

若论?真假,她是倾向于纪媛生说的?,纪媛生的?情绪太真实了。沈清太冷静,只有提起?Snake时才?一些?动容。

交易而言,沈清的?交易更是她想要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纪媛生爱上那个变态啊?”

方婷听出来别的?东西来,狐疑地问。

许清月摇摇头。

“是沈清。”

“草!”

方婷咒骂一声。

“真变态!”

“那我?们还和她一路吗?”

童暖暖问。

“要。”

许清月笑了笑。

“还有两个人没有找到呢。”

方巧和汤贝贝是两天后找到的?,找到时快要饿死了,双双抱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死蛇,躺在地上发呆。

许清月赶紧喂她们水,将饼干掰碎成细细的?喂给她们吃。

吃过?之后的?下午,两人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挂在许清月身上哭。

童暖暖几人忙安慰她们。

“人找到了,地图给我?。”

沈清站在许清月对面。

许清月把怀里哭得起?劲的?汤贝贝交给方婷,和沈清说话:“还差我?的?蛇。”

沈清盯着她,没有出声。

许清月说:“我?们谈好的?,找到人和蛇,给你一半。带我?们出去,给你另一半。”

沈清依旧盯着她。

气氛陡然?冷下去。

哭着的?两人也颤抖着停下来,仰头问她们:“怎么?了?”

沈清这才?笑了一下,“行?。”

**

那是第三天,她们找了一个空洞穴睡觉。

睡到正沉时,小蛇醒了,在许清月的?怀里翻来覆去地伸懒腰。

许清月被它扭来扭去挠痒痒似的?惊醒了,隔着毛毯,她按住“嘶嘶”叫的?小蛇,抬眼往沈清睡觉的?位置看去。

岩石旁空无一人。

沈清不见了。

方婷七人睡得死沉沉。

小蛇从毛毯里钻出一小小的?头,仰头望她,蛇信探出来要“嘶嘶”叫她。

许清月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小蛇收回蛇信,歪头不解。

许清月压着声带,用呼吸的?声音悄悄和它说:“这里有坏人,当心她躲着偷偷看见你。”

小蛇摇摇尾巴,“没有人偷看。”

全睡着了。

许清月心领神?会,她说:“我?们离开这里,宝宝能记得回来的?路吗?”

小蛇点点头。

许清月毫不犹豫站起?身,抱着小蛇,蹑手?蹑脚地走出洞穴。她往附近几条通道?转了转,都没有看见沈清。

没有休息够,脚肚子开始抽筋,她一面弯腰捏着脚肚子,一面往下一条通道?走。

余光扫见一团浓色,她陡然?顿住,随后快速闪到通道?与通道?地拐弯处,后背贴着岩石壁,藏起?来。

四面寂静下来,许清月隐隐约约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很熟悉的?声音,是沈清。

因着沈清说话的?声音极小,被狭窄空间裹挟过?来时,断断续续,听不太清。

许清月凝神?屏息,猫着腰,蹲在地面,往通道?里窜了窜。她没有背包,没有带毛毯,整个人轻轻巧巧,窜得又快又迅速。

然?后,蹲在甬道?边角,隐在黑暗里,听清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许清月”。

她压住心中的?震骇。

“……我?带来,你给我?。”

“给你,我?怎么?上去?”

沈清说:“你还没有发现漏洞么?,你先上去,她淘汰。只要你上去,你就是赢家。Snake会给你一次选蛇的?机会。”

“是吗?你要小森蚺做什么??”

“许清月”显得很疑惑,似乎想不明白。

沈清冷笑,“纪媛生想要的?一切,我?都要抢过?来。”

她说:“你阻碍不了我?,我?骗你无用。”

“许清月”问:“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该知道?了,我?是上届游戏下来的?人,你不是见过?另一个我?么?。”

沈清微笑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条蛇。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拿走我?的?蛇。我?带她来,你把森蚺给我?,我?再带你出去。”

沈清说:“你知道?游戏规则,我?的?蛇给你,意味着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被淘汰,即使我?从这里出去。”

“许清月”的?视线落在沈清抓住的?细鳞太攀蛇,忽而,细鳞太攀蛇猛地扭头,冲沈清身后的?黑暗狂吼。

“嘶!嘶嘶嘶!!”

它像闻到生味的?狗,一直嘶叫不停。

沈清和“许清月”骤然?变了脸。“许清月”倏地后退一步,冷眼看着沈清,“你带她来了?”

“没有。你再考虑考虑,六个小时候后我?再来找你。”

沈清快速丢下这句话,将细鳞太攀塞进衣服,冲黑暗里的?那团糊影猛追而去。“许清月”也急忙撤出甬道?。

身后的?脚步声又快又迅速,嗒嗒嗒,嗒嗒嗒,紧追不舍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许清月的?神?经上,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松动分毫。

她快速地跑,顺着一条条甬道?急速奔跑,不敢去辨认来时的?路,也不敢仔细去想,她胡乱地拐过?一条又一条的?甬道?,企图甩掉身后的?沈清。沈清像一个雷达,无论?她拐进哪一条通道?,沈清总是能精准无比地追进来。

许清月跑得出了汗,却脸颊发僵,奔跑时带起?的?风迅猛地刮在脸上,刮得脸腮生疼。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地下浑浊厚闷的?污浊空气,吸得喉咙又痛又干。

小蛇从怀里冒头,被她一巴掌摁下去。

沈清的?眼睛太尖锐了,她不敢让小蛇出来,会被沈清看见的?。

脑海里不断浮现沈清和“许清月”谈过?的?话,沈清说“我?带她来,你把森蚺给我?”——原来,不止是纪媛生打小森蚺的?主意,沈清也想要小森蚺。

许清月咬紧牙关,不敢放慢了脚,她怕被沈清抓住。抓住,沈清也许会直接带她去交换小森蚺,什么?地图,或许是沈清想让她跟着走的?借口。

两条腿飞快地轮换着,在转弯的?时候也不敢减速分毫,头发擦进岩石的?缝隙被凸起?的?石尖挂断了。头皮一阵疼,一阵疼。

许清月下意思地痛嘶了一声。

小蛇从她摁不住的?角度飞出来,跳到她的?肩膀上,昂着三角头去蹭她被扯断头发的?地方,轻轻地蹭着,好似在替她按一按,让疼痛消散得快些?。

“下来。”

许清月低声叫它,抬手?去抓。

小蛇便?跳到另一边去,嘶嘶抗议。

许清月无法,只能任由它在肩头。在一处“上”字岔口时,小蛇探出尾巴,往其中一条道?指了指。许清月会意,脚步一拐钻进去。

在钻到一半时,她陡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徘徊在路口,随着许清月越往前走,沈清的?脚步声越远,好似进了另一条道?。

“宝宝还能找到路吗?我?们回去。”

许清月悄声问它。

小蛇昂昂脖子,直直爽爽地舒展开身体,而后趴在她的?肩膀上,像一条笔直的?线。它抬抬尾巴。

“嘶。”

指着许清月往回走。

方婷她们还在睡,睡得特别沉。

许清月匆忙摇醒她们,在她们睁眼的?瞬间,冲她捂了捂嘴,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困倦的?几人顿时清醒,匆忙捡起?自己的?东西,跟随许清月走出洞穴,钻进漆黑的?通道?。

行?出很远,陈小年才?疑惑出声:“怎么?回事?”

她们看见许清月对黑暗问:“附近有人吗?”

没有声音回应她,她却像得到回应似的?,狠狠松了一口气,让大家坐下休息。

童暖暖狐疑地顶了顶方婷的?手?臂,方婷“诶”一声,说:“她在和她家太子爷说话,没精神?分裂。”

“太子爷到底是什么?啊,听你说了好几次。”

方巧问她。

“你们就当它是一团空气呗,反正我?不敢说。”

方婷躲开她们,凑到许清月身边去。

“怎么?回事啊?”

许清月说:“沈清准备把我?卖给另一个我?,她要换小森蚺。”

汤贝贝吃惊:“她换来做什么?呀?”

话音一顿,“哦”一声,“小森蚺忠诚值那么?高,谁都想换……月月,你还记得另一个你往哪边跑的?吗?我?们去把小森蚺追回来。”

许清月点点头,她把背包整理?好,背在背上,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我?们多?注意一些?,尽量不要和沈清碰面,也不要走散了。”

几个人紧紧坠着许清月,不敢分太开。

小蛇坐在许清月的?肩膀,小尾巴在黑暗里指指点点。许清月余光瞥见,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它指向的?地方。

它闻过?沈清和另一个她的?气息,颊窝和蛇信感知一些?,哪怕是一个小时前残留的?气息,也躲不过?它的?感官。

“沈清的?蛇……”

许清月想起?沈清从衣服里捞出的?蛇,和那条喜欢爬Snake的?蛇非常相似,方婷说,那是一条细鳞太攀,

“——好像是细鳞太攀蛇。”

她回头看方婷,“和你的?一样。”

话音刚落,汤贝贝扯扯方婷的?衣袖,“不是的?,是绿蟒,是Snake脖子上的?那条……”

“我?不小心见过?那条蛇从沈清的?衣服里爬出来,就是从她的?后背,突然?涌出一颗头,特别恐怖……”

那条绿蟒非常粗肥,在沈清的?后背蠕动,衣服被撑得紧绷绷的?,蠕动成鼓鼓的?一团,绿得黏稠稠的?,让她反胃了一整天。

现在想起?来,汤贝贝依旧止不住地发恶心。

“她到底几条蛇啊?”

方婷震惊。

“小月儿,你真的?看清楚了嘛,黑灯瞎火的?。”

许清月点点头,不是她看清的?,是回去叫醒她们的?路上,她问小蛇,小蛇告诉她的?。

“有可能……”

许清月顿了顿,“她有很多?条蛇。”

她想起?沈清抓住小森蚺那熟练的?动作,方婷说过?,那是训蛇老手?。

“嘶嘶嘶!”

就在几人谈论?间,小蛇突然?戳许清月的?耳朵,冲前方狠嘶。

下一秒,方婷几人的?蛇群起?嘶吼。

许清月下意识看去,看见通道?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旁边,一条蛇立起?蛇颈来,冲方婷几人的?蛇对吼。

许清月非常熟悉那道?蛇的?声音。

“艾丽莎!”

她大叫一声,冲过?去。

前方隐在黑暗里的?那个人是陡然?意识到来的?人是谁,刹那掉转身,带着艾丽莎就跑。

“艾丽莎!”

第 45 章

小森蚺回头。

那个人类总是叫它, 一直叫,很着急的样子。

仿佛她和自己很熟。

可是……它不认识她呀。

虽然她有妈妈的味道。

“艾丽莎,别看了, 快跑。”

身边的妈妈伸手来摸它的头, 掌心温温软软的,很香。

它好喜欢被妈妈摸。

当即掉回头, 雀跃地和妈妈一起跑。

堪堪游出两米,一声厉害的嘶吼灌进它的耳蜗, 小森蚺吓到浑身呆滞,陡然停下来。

这条蛇……好凶呀……

还骂它, 骂它是蠢货……

它都不认识它。

【真是一条坏蛇。】

小森蚺暗戳戳地腹诽——谁叫它打不过对方呢。

它自认为自己是一条机智的、能屈能伸的蛇。

当即不和对方计较,扭着又长大一寸的身体去追妈妈的脚。

刚游出去,一条小小的蛇——那条骂它的蛇,落在它的头顶,嚣张地坐着,扬起细得快要看不见的尾巴狠狠抽它的头。

啪!啪!啪!

一下接一下,毫不收力地抽。

一面?抽,一面?骂:“笨蛋!”

小森蚺气炸了, 简直是欺蛇太甚!它愤怒地摆头, 想将头顶的蛇摔下去, 偏偏那条蛇像生了根,任它甩到脑袋发晕,那条蛇依旧稳稳坐着,不动?如山。

“嘶嘶嘶嘶!!!”

它狂吼, 森蚺特?有?的粗犷嗓音咆哮出去, 前方的“许清月”回头,大叫它:“艾丽莎, 过来!”

她向小森蚺跑去。

与此同时?,方婷的太攀蛇带着童暖暖几人的蛇,向她猛扑而?去。龇裂着尖锐的毒牙,虎汹汹地跃起来,上下左右地包抄她。

“许清月”骤然停下来,赤手空拳面?对几条毒蛇,再也不敢上前,她紧紧抿住嘴,踌躇一秒,愤懑地一握拳,掉身逃跑。

“嘶嘶!”

小森蚺惊呆了。

——妈妈!

它还在这里……

“嘶嘶!!嘶嘶!!!”

无论它如何嘶叫,妈妈头也不回,几个闪身,就消失在通道里。

小森蚺疯狂地探蛇信,想去感受妈妈的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它再也闻不到妈妈的味道——明明才?离开……

颊窝里,只有?那个像妈妈的人的气息,香香暖暖的,让它忍不住靠过去。

不!

它死?死?止住自己没有?出息的身体,扬起尾巴去抽头顶的坏东西。

尾巴“啪”地一下重重拍下去,那个坏东西刷地跳开,然后,它的脑袋狠狠挨了自己一巴掌!

小森蚺瞪呆了眼。

它打下去的力量非常大,没有?收住分毫,谁能想到,那生死?都要坐在它头顶的蛇一下子就飞了!粗粗的尾巴落在自己头顶,敲得整个脑袋都颤了颤,昏头昏脑,感觉世界都在转。

它痴痴地望着岩石,岩石墙壁在它的瞳孔里闪成了模糊的黑白色。

像妈妈给它看的故事书里的插画图。

妈妈……故事书……

妈妈有?好久好久没有?给它读故事书了……

它委屈地扁起嘴,心脏刚刚一酸,它又猛地跳起来——才?不是呢!妈妈在地下看不见,走路都要靠它去辨路,怎么?还能给它读故事书呀!

要上去了,才?能读。

她们这群人——来追它和妈妈的这群人好坏,放蛇咬它的妈妈,妈妈肯定害怕,先躲起来了,等它去找她。

这群人太坏了!她们一直追它,它都没有?咬她们,她们竟然放蛇咬它的妈妈!太坏了!

小森蚺愤怒地嚎叫,嘶嘶声传出去,它要告诉妈妈,它一定会去找到妈妈,再带妈妈回到地面?。

它扭头冲再次落下来的小蛇扑去,张开长满倒刺的嘴巴,去咬它,尾巴摔出去,用力地抽打那群坏人!

许清月挡着陈小年几人匆匆后退。

“艾丽莎……”

许清月抬手隔开被它尾巴扫起来的碎石,低声叫它。

“嘶!”

不许叫!

那是妈妈才?能叫它的名字,她拿着和妈妈一模一样的声音叫它,想当它的妈妈,真是坏死?了!

小森蚺凶狠地露出獠牙,冲她们扑过去,尾巴卷住阻挡它的黑曼巴,加快腹部的呼吸,拼命绞死?它!

森蚺的腹部绞杀力量非常强大,通过一呼一吸便能碾碎一条蛇。一旦被缠住了,再难脱身。黑曼巴无力地吊着尾巴挣扎,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吼叫:“放、放、开、它……”

小森蚺气红了眼,全然听?不见。

听?见了也不搭理。

它们不让它走,它们咬它的妈妈,它就要杀死?它们!

“宝宝!”

许清月大叫小蛇。

“能不能打晕它?打晕它。”

她抿嘴,盯着杀红眼的小森蚺,神?情复杂。

小森蚺呼吸的腹部骤停,它呆呆地偏头,去看那个学它妈妈的人类。

宝宝……

好熟悉,好像……在好久好久以前,妈妈也这样叫它宝宝,最近,妈妈却不叫了。

妈妈为什么?不叫它宝宝了?

它恍惚地放大瞳孔,想用瞳孔看清那个人的脸。薄薄的,白白的,连嘴巴也是白白的,紧紧抿在一起——她难过了。

又气又难过的那种。

小森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它只知道,在感知这份情绪的时?候,它下意识地松开被它缠绕得快要死?掉的黑曼巴,盘起尾巴,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它觉得是自己惹她生气了,惹她难过了,它不喜欢她难受……

“嘶嘶……”

它不乖。

“艾丽莎……”

许清月见它这般温顺,心里难受得发胀。

她提脚,向它靠过去。

小森蚺听?见那三个字,猛地清醒——这个人不是它的妈妈!

它的妈妈躲去远的地方等它了。

这个人在欺骗它!

它暴跳而?起,张嘴就要向许清月扑去。

突然,脖子一紧——它被小蛇张嘴叼住,拖起来,吊在空中,像荡绳子一样被左右来回甩动?。

失去软骨的支撑,小森蚺整个身体软成一滩泥,在空中怎么?也立不起来。

它像一条大蚯蚓,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晃着晃着,脑袋渐渐发了晕,瞳孔也发糊。

意识一点一点消退,逐渐看不清外面?,感知不到任何东西……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软,迷迷糊糊地……晕了……

黑曼巴掉在地上,陈小年焦急地跑上去抱起它。它“嘶嘶”痛苦地叫,钻在陈小年的手臂里,瑟瑟发抖。

“对不起……”

许清月走过去,摸着昏迷的小森蚺,对陈小年说?。

“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

陈小年紧紧抱住黑曼巴,对许清月摇头,“没关系。我们找到了,就快点出去吧,她比我们熟悉地下,别让她先出去了。”

几人登时?停留,太攀蛇叼着小森蚺往前面?走——小森蚺最近又长了一截,比下地前胖大,太攀蛇拖得吃力。

正艰难时?,黑曼巴溜过来,叼起小森蚺的另一边,和太攀蛇一起拖着前行?。

“原来太子爷是一条蛇啊?”

方巧呐呐。

“月月养两条蛇……”

“捡的,捡回来就撵不走了,非要跟着,不就养起来了嘛。”

方婷直白白地撒谎。

小蛇趴在许清月的肩头,听?见方婷的话,从颊窝里喷出一口?热气。

不是捡的,是生的。

小蛇暗自纠正她。

可惜方婷听?不见,对童暖暖几人吧啦吧啦讲它的成长史。

沿路走,沿路讲,讲得口?干舌燥,方婷时?不时?舔嘴,嘴皮舔得又干又痛,她才?勉强停住嘴。

前面?带头的许清月停下来。方婷“诶”一声窜上去,“到了!”

那处“十?”字分岔口?正是她们进来的地方,有?一处通道被一块岩石截断,只留一个勉强容人钻过的缝隙。

方婷率先钻出去,冲远处黑暗里的台阶跑。

几人跟在她身后狂奔了数三十?多米远,许清月皱眉,“不对。”

她记得从台阶下来,进通道,到分岔口?时?,并没有?这么?远。

尽管有?这么?远,她们跑来,离台阶越近,应当看见光亮才?对——哪怕是月光。

几人纷纷停下。

“咋回事?”

方婷不信邪地又往前方跑了二十?米,摁开手电筒,更前面?是手电筒的光亮照不透的黑暗,甬道长到不见底。

她急急掉头回去,“前面?什么?都没,下来的台阶去哪了啊?”

小蛇的尾巴在许清月的肩膀上画圈圈。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看见黑曼巴将小森蚺放在地上,它盘在身边歇息。

都很累了。

许清月拿过方婷手里的手电筒,让方婷陪大家?休息。

方婷坐在地面?,人高高大大的一块,侧着肩膀靠墙,看着大家?拿出地图拼凑在一起,仔细寻别的出口?。

身后的许清月被她挡得结结实实。

许清月摸摸小蛇的头,轻声问:“乖宝宝,知道台阶在哪里吗?”

小蛇扬起尾巴,指着一处岩石壁,“嘶嘶。”

在那里,墙后。

它嗅动?颊窝,闻到浓郁的花香从岩石后面?钻进来。

许清月起身,抬着手电筒照去,手电筒的光沿着岩石壁与地面?的连接角滑过去。

光线在地面?会被凝成一团,随着她的移动?,成团的光漏了出去,仿佛照出很远,光线散散。

是这处了,她们下来的台阶。

被一块岩石堵住了。

“能搬开吗?”

许清月问。

小蛇摇摇尾巴。

它在空中画出岩石的厚度。

有?五十?厘米厚,它很小,没有?力量,撞不动?。妈妈的体力……不提也罢。

许清月失望地坐回方婷的后背。

方婷扭头问她:“你?干嘛去了?”

许清月语气丧丧,伸手指给她看,“台阶在那,被堵住了,出不去。”

“难怪啊!”

方婷惊喜。

“难怪那些假人在地下呆了几年也出不去啊!出口?开关还有?时?间限制啊!”

陈小年说?:“会不会是出口?在变动??”

童暖暖不解地看向她。

陈小年解释:“也许不止一个出口?,可能我们下来的时?候,出口?在这里,我们进来了,能出去的地方变成别处了?”

童暖暖沉思半响,她说?:“沈清说?得对。我们出不去,不想被淘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假人,阻止她们出去。”

许清月叹气:“再找找吧。”

童暖暖说?:“没几天了。”

她张开双手,压下其中两根手指,说?:“还有?八天,我们没有?水了……”

许清月晃动?水壶,里面?空空荡荡。下来时?鼓足的背包,如今也空了,只剩下一袋风干牛肉和奶糖。

这一点点的食物,并不够她们撑八天。

小蛇拉拉妈妈的衣服,在妈妈看下来时?,它指指水壶,指指自己。

“想喝水吗?”

许清月记得蛇喜爱喝水,尤其是她的两小只。可是……

“没有?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小蛇的嘴,想说?出去的话也咽了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小蛇使劲摇头:“嘶嘶!”

不是喝水!

是它知道哪里有?水!

看见她焦急的脸,小蛇急得恨不得自己秒会说?人话。

它推推水壶,点点自己,又指指通道的方向。

仰头期待地望着她。

许清月饿糊涂的脑袋终于懂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因为长久没有?进食,起身太猛,让她差点栽下去。

方婷牢牢扶住她,“你?干嘛啊?再休息下呗。”

“不休息了。”

许清月站稳了,手扶着墙壁,一脸兴奋地告诉她们——

“我知道哪里有?水。”

方婷连忙催促她:“走走走走,我都快要渴死?了!”

渴的不止她一个人。几人匆匆起身,跟着许清月走。

黑暗中的小蛇犹如一个雷达,定位哪里,通哪里。

她们很快进入一个洞穴,洞穴很湿很湿,岩石壁上滴着水珠。

几人欢喜地叫出声,扑上去,用手去接一串茂密的水流,待手心里形成水窝时?,她们立刻凑头去喝。

许清月也干到不行?,想去,被小蛇摁下手制止。它“嘶嘶”叫。

许清月一脸疑惑。

小蛇叹息,它指挥着她继续往前走,洞穴的深处,有?一个水池,水色青绿。

方婷正要扑上去捞水时?,水花冲天,一条水蛇破水而?出,扬起宽扁的脖子就咬方婷。

方婷害一大跳,反应迅速地跳开,但她太饿太累,身形没有?以往灵活,自认闪得很快,实际也就后退一两步。

水蛇血盆大口?大张,咬下来的时?候,嘴里的手一串串滴到方婷的脸上,将她呛到窒息。

“嘶!”

小蛇冲它嘶叫。

水蛇顿时?感到尾巴一痛,停在半空,蛇信子贴住方婷的额头,不愿意缩回去。

小蛇龇牙。

水蛇的尾巴仿佛隔空被咬了一下,痛得在水潭里猛地一摔,溅起的水花四处喷溅,将方婷喷成了落水鸡。它服从地“嘶嘶”两声,缩回水潭去,沉到底下,隔着浪花,瞅着上面?的两脚兽美?食。

方婷骤然回神?,“哇”一声躲到许清月背后,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后怕道:“吓死?老子了!”

说?着,她踹了一脚太攀蛇,“你?个没良心的不救我,还是咱们太子爷牛逼!”

她冲小蛇乐颠颠地竖拇指,大声夸赞:“太子爷,你?真爷们!”

小蛇想翻白眼,瞳孔翻不动?,它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

而?后,跳下地,尾巴戳在昏迷不醒的小森蚺身上,往前一推,推进水潭。

犹如惊雷炸水,“嘭!”地炸出几百条水蛇,密密麻麻地围住小森蚺。

“艾丽莎!”

许清月往前窜出两步,小蛇飞到她的肩头,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淹不死?。”

许清月蓦然想起小森蚺寻常爱游泳,也见着那些水蛇围着它并不是要吃掉它的意思,稍稍安了心。

“这是干嘛?不是说?带我去喝水嘛?”

方婷拧干头发上的水。

“淹醒啊?”

许清月也不懂,没有?应声。

她焦急地站在潭边,看着小森蚺在水里起起伏伏,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动?了几下。

它摆着尾巴,突然窜出去,和那些水蛇扭成一团。

然后,许清月看见一条小水蛇,被它吃掉了。

肚子鼓起来,它舒舒服服地打了嗝,周围的水蛇被它吓得纷纷逃窜。

它的四周空寂下去,便翻个身,肚子朝天,背朝水,躺在水里,荡来荡去,

荡到水面?上来,它一眼看见站在水潭边的妈妈,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妈妈!”

它“噗通”一下沉入水底。

心脏搏得像跳舞机,咚咚咚,咚咚咚,跳得它心里慌慌张张,又很害怕。

所有?的记忆都回拢了,它认错了妈妈,还要咬妈妈,又当着妈妈的面?吃掉那么?大的蛇……

都是那个露水害的!

它吃了露水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让它一直喝,一直喝,甜甜的,不喝就难受,喝得肚子都疼了,才?没有?那么?贪了。

但是,它一扭头,就看不见妈妈了,还被大蛇追到地下,有?人叫它“艾丽莎”,声音和妈妈一模一样,它以为那是妈妈……

它不是故意认错的……

第 46 章

“艾丽莎。”

许清月一见它那藏起来的动作, 就知道它一定?认出自己来了。

她蹲在水潭边缘,往里面叫它。

“乖宝宝,出来。”

小森蚺躲在水里, 不愿意出去, 它吃了那么大的蛇,现在的肚子又肥又肿, 丑得要死。

它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丑丑的样子,而且它差点?咬妈妈了……如果不是弟弟抽它。

弟弟抽得好, 它好笨,又不是没有?吃过甜甜的东西, 为什么会被吸引过去,还将坏人当妈妈……

明明坏人只会叫它艾丽莎,从不叫它宝宝,也不会给它讲故事,偏偏它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认不出来,轻易被坏人摸一摸叫一叫就当真?了。

好没用……

小森蚺羞愧在水中?,不敢冒出头。

它真?的好笨, 好傻啊……

若是弟弟没有?将它摁进这潭水里清醒清醒, 它可能永远见不到真?正的妈妈了……

“乖宝宝, 出来吧。”

许清月叹息。

“我们回家,艾丽莎。”

妈妈的声音好疲倦,像很累很累,随时都会倒下那样, 嗓音沙沙的, 是许久没有?喝水。

以?前妈妈一直找它,找见它好多次, 每次叫它时,它就跑,让她追不上。

妈妈找它找得这么累了,还要蹲在这里叫它,陪着它,和?它说要回家。

透过深深的水,感知着妈妈的疲倦,小森蚺更难受了。

下一秒,它从水里冒出头。

它已经让妈妈很难过了,不能再让她继续难受。

故事书教过它,做错事要勇敢承认。

“嘶嘶……”

它向妈妈游去,脑袋搭在妈妈的脚边,用头顶顶妈妈的脚。

妈妈的鞋子坏掉了,在侧边张开了一条口,露出沾满灰尘的袜子来。

忽然?之间,它觉得妈妈好惨呀。

找它找不到,叫它叫不答应,还眼睁睁看着它跟坏人跑,好不容易找到了,它还要咬妈妈,打弟弟,伤害好朋友黑曼巴……

小森蚺磕下头,向妈妈道歉。

“妈妈,对不起……”

它又偏头,对黑曼巴道歉:“嘶嘶嘶……”

黑曼巴回应它:“嘶嘶嘶!”

——没关系。

头顶有?柔软的手,比坏人更加柔软的手,一下接一下地摸着它的头。

是不一样的感觉,妈妈的手更软,抚摸的时候缓缓的,让它特别舒服,但?是,它偏偏认错人……

它扁嘴,恨自己好没用出息——妈妈把它养这么大,竟然?掉头就认不出妈妈。

如果它是妈妈,一定?要咬死这种没良心的傻孩子。

它扭头就要咬自己的尾巴,尾巴抬起的瞬间,被妈妈一把抓住。

妈妈用力抓住它,将它往岸上拖。

小森蚺本来还是不想上去的——它不想让妈妈看见它比自己的头还要大的肚子。

但?妈妈拖得好费力,呼吸喷在它的蛇鳞上,耳蜗捕捉到妈妈悄悄说:“对不起艾丽莎,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妈妈把它完全堆上岸,它傻傻地躺着,不敢相信妈妈说的话?。

而后,它暴起,反驳她:“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不是!是它太笨,太蠢,是它没有?认出妈妈。妈妈一直在很努力地找它,它不仅不搭理它,还在看妈妈的热闹,看妈妈被一条老蟒追得不知道仓皇逃窜,它还一边嬉笑,一边甩掉妈妈。

它以?后再也不去喝露水了,它想要一根链子,把自己牢牢套在妈妈的腿上。

这般想着,它便?用自己的尾巴紧紧缠住妈妈的腿。

缠住了,就不会和?妈妈分开了。

它亲昵地蹭妈妈的手,抬头看妈妈,一下子看见坐在妈妈肩膀上的弟弟,弟弟用那种“你原来这么傻”的眼神看着它。

小森蚺一囧,缩着脖子,不敢蹭了。

“往水里一摁就清醒了啊?”

方婷跑过来,戳小森蚺的头。

“早知道第一次看见你,就拿水泼晕你!”

小森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如果不是它,妈妈和?婷婷姨姨们很早就上去啦,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特别是婷婷姨姨,浑身?湿哒哒的,像故事书里,从开水里捞出来的烫水鸡。

婷婷姨姨听?不懂它的话?,它便?对婷婷姨姨的小攀蛇说了一句抱歉。

小攀摇摇尾巴,嘶嘶回它,说它们是朋友。

小森蚺心脏鼓鼓的,像吃了许多奶油蛋糕那样又酸又甜。

脑袋晕晕地,想在地上打滚。但?它吃了一条大水蛇,很饱,饱到想睡觉。

“好啦,艾丽莎现?在可以?和?我们回家吗?”

妈妈的手轻轻地替它揉着肚子,一点?也不嫌弃它吃了那么大一条蛇。

弟弟说妈妈害怕蛇,它吃大蛇会吓到妈妈的,所以?从不敢在妈妈面前吃,刚才是无意识的,它突然?醒来就看见那条蛇要来缠它,正好它好饿好饿,就像肚子被人掏空了那样饿。它一张嘴,就吃掉了。

并不知道妈妈在这里。

幸好,妈妈没有?被它吓到,还很温柔地和?它说话?。

小森蚺用困困的脑袋去蹭妈妈的手,脑袋刚抬到一半,“嘭”地一下砸在地面。

下一秒,熟睡的呼噜声响彻山洞。

小蛇:“……”

她柔柔地替它拍拍背,让它睡得更香些。

方婷震惊到傻掉:“睡这么快!”

许清月笑着点?头,“艾丽莎一向睡得快,醒得也会很快。”只有?小蛇,困了,还能撑许久,睡去也能睡许久。

小蛇戳戳妈妈的腿,它指指自己,指指水壶,指指外面。

许清月问它:“很远吗?”

小蛇想了一下,有?一些远,只是妈妈她们已经走不动了,笨蛋哥哥也要用睡觉消化刚吃下去的蛇,不知道要多久醒来。

等它醒来,再带妈妈去喝水,妈妈会被……

它摇摇尾巴,“不远的。”

许清月怕它说着说着就飞走,压住它,偏头和?方婷商量:“可以?让小攀陪它去接水吗?我害怕……”

话?还没有?说完,方婷摆摆手,“去呗,多大点?事。”她用脚尖勾勾蜷缩在地上的太攀蛇,“起来,跟着去保护好太子爷,学?学?人家太子爷是怎么接水,你个子像牛壮,除了自己吃,就没管过我喝,快去。”

太攀蛇爬起来,熟练地展开身?体,让小蛇上去——它已经被迫!驮过太子爷许多次了!

小蛇叼着水壶,飞到太攀蛇的头顶,坐着。

它一声嘶叫,太攀蛇往外面爬。其余几条蛇坠在身?后,紧紧追着。

一副太子出游的盛象。

八条蛇,四个水壶,在通道里撞得哐哐当当响。

许清月有?些担心:“没事吧……”

但?小森蚺睡得太熟,她又放不下将它丢在这里。

方婷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诶,几条蛇都是厉害的,还能被人怎么的嘛!”

童暖暖她们喝到了岩石壁上滴下的水,解了渴,身?体舒爽了一些。她们走过来,坐下。

许久,她们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蛇不见了,水壶也不见了。

方婷往外昂头,“接水去了。你们谁衣服多,给我两件。”

她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换上汤贝贝递来的外套,又扒了裤子,拿童暖暖的外套遮住。

陈小年将她的湿裤子铺到外面通道里去阴干。

小蛇带着水回来时,几个人歪在洞穴的边缘睡着了。妈妈也靠在小森蚺的身?边,闭着眼睛,在睡觉,睡得不沉,她的呼吸缓缓的,半睡半醒着。

黑曼巴背着水壶,在爬进洞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岩石,水壶磕碰岩石发出“嘭”的声响。

许清月一下子惊醒了。

小蛇烦恼地瞪了黑曼巴一眼,黑曼巴浑身?一震,蜷着尾巴,害怕地瑟缩到角落里去蹲着,不敢再进去。

“回来啦。”

许清月悄声叫它。

应着她的招手,小蛇叼着水壶带子,飞到妈妈怀里,使劲和?妈妈贴贴。

许清月替它挠许久的痒痒,挠舒服了,它才松开嘴,给她水壶。

“真?是……”

许清月点?它的头。

“小机灵鬼。”

算盘打得一对一地响亮。

她拧开杯盖,往里面倒一些水,喂到它嘴边。小蛇摇摇头,不喝,它喝过了。

许清月便?自己喝掉。

“你从哪里接的呀?”

只喝半杯,解了渴,许清月拧上杯盖,放到一旁。

小蛇指向一个方向:“嘶。”

——那边。

许清月不知道具体是哪边,也当是知道了。

“有?遇见人吗?”

小蛇摇摇尾巴,没有?。

“宝宝真?聪明,又棒又厉害!”

她夸着它,继续为它挠痒痒。

小蛇骄傲地抬了抬下颌,让她挠得更进去些。

那个位置,被她轻轻缓缓地挠着,指甲浅浅的一层,让它好舒服。

忍不住地就想趴下、睡觉。

最后还是忍住了,它还要带她出去。

除去下来的路,它知道另一条出口。

它窝在她的怀里,昏昏欲睡地享受着。许清月一面挠着它,一面闭着眼休息。

忽然?,小蛇抬起头,往洞外探出蛇信。

下一秒,它“嘶嘶”叫起来。太攀蛇几条蛇跟着嘶吼。

熟睡的人全被惊醒了,当即爬起来。

“谁!”

方婷冲外面大吼。

“滚出来!”

黑暗里的人顿了顿,掉头走了。

许清月抱住小蛇,问它:“能感受出是谁吗?”

小蛇点?点?她,意思是“她”。许清月看了眼小森蚺,它睡得特别香,鼓足的肚子已经消化一半了。

许清月猜得出来,“她”是来找小森蚺的,“她”想上地面去。

她摸摸小蛇的头,小蛇顺势窝在她怀里,趴得平平的享受。周围几条蛇跟着它安静下来。

方婷和?几个女生从外面进来。

方婷说:“没人啊。你们叫什么啊?”

没蛇理她,都蜷缩在一堆。

许清月拉拉她,“再睡会吧,休息好了,我们去找出口。”

几个女生特别困,顿时又躺下。

小森蚺消化完醒来,她们还没有?醒。妈妈也在睡觉,它爬到妈妈身?边,用自己长得比以?前更长的尾巴圈住妈妈。

悄悄地贴着她。

妈妈被它扰得动了一下,它忽地不敢再动,将自己当成一条木头蛇,安安静静贴着她。妈妈又睡着了。

听?着妈妈的呼吸声,小森蚺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熟了。

这一次睡得没那么久,它只小小地补一次觉,在妈妈和?姨姨们醒来时跟着醒来。

习惯性地盘腿坐起来,立着脖子,抬着脑袋要妈妈给摸摸。

许清月顺从地摸它,等它完全清醒才松开手,喂它喝两口水,收拾好背包,背起来,带着两小只,往洞外走。

小蛇坐在她的肩膀上指挥,小森蚺紧紧跟在她脚边,寸步不离。

几人带着条蛇在通道里转悠了整整一天,才走到小蛇说那个出口。

长长的通道尽头,银色的金属门泛着莹莹光泽。

小蛇飞上去,尾巴戳开金属划片,露出蓝幽幽的密码锁来。

它用尾巴飞速点?几下,“滴滴”的声音在黑暗里尤为响亮。

方婷用手肘顶顶许清月的手臂,“你家太子爷这么神?真?能给按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道密码锁“哒”一声,亮起绿色的光,随后,金属门缓缓打开。

几个女生看呆了——谁家的蛇这么厉害?!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小小的像一根线的蛇飞回许清月的怀里。

速度快到人差些寻不到。

后知后觉,她们才察觉到蛇与蛇的差距,别人家的蛇是爬的,偏许清月家的蛇会飞。

难怪能那般聪明。

咚!

金属大门彻底打开。

白光骤盛,照来通道,驱散了黑暗。

许久不见光的众人下意识偏头闭眼,躲避刺眼的白光。

闭眼的刹那,一道风猛地从身?边刮过。陈小年被推翻在地,脑袋撞在岩石上,痛得她惊呼出声。

“嘶嘶!”

小森蚺扑起来就咬,那个突如其来的人早有?预料地避开,一个肩膀撞开方婷,又顶开最前面的许清月,向金属大门冲去。

“草!”

方婷昏乎乎地爬起来。

许清月睁开眼,将将看见那个人从自己身?上跨过去。

她下意识抬手去抓那人的脚,终究是迟了一步,那个人冲了过去。

“许清月!”

童暖暖大叫。

“站住!”

“快!许清月快!拦住她!”

她仓促地拍自己的蛇,几个女生的蛇齐齐向那个人的后背扑去。

许清月抬起头,迎着白赤赤的灯光,她看清那个人的衣着和?自己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形,连奔跑的步伐都像极了自己——正是另一个“她”。

她跑得非常快,仿佛灌注全身?力量来冲刺这一阶段,冲过去了,她就成了真?正的许清月了!

她飞速奔跑,全然?不顾身?后的蛇,她跑得特别快,不要地狂奔,那些蛇追不上她,追不上她。

她记得沈清说过的话?,哪怕没有?蛇,只要能出去,她就是赢了,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许清月。

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巨大的力量砸在她后背,差点?将她的身?体砸烂!她清晰感受到五脏六腑在震颤,仿佛移了位一般。

她扶着墙壁,跌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坚硬的地面,j发出“嘭”的巨响,骨头都快碎了。

“许清月”艰难地回头,她抬起眼睑,看见她养了好几天的最爱黏着她的小森蚺立着宽扁的蛇颈,瞳孔森寒地盯住她。

漆黑的瞳孔深邃幽幽,盯住她,犹如在盯一个死人。

可怕的意识在脑海里闪现?——它清醒了,不认识她了。

“艾丽莎!”

她不可置信地惊呼,想叫醒它,叫回它。

它是她的蛇,是她的艾丽莎,不可能变成别人的!

接近嘶吼的声音扩响在通道里,它充耳不闻,甚至张开嘴,用那整整四排的倒钩獠牙狠狠咬住她的脸,再狠狠一扯。

一大块脸皮强行从她的脸上撕下,血肉分离,整张脸顿时血肉模糊。

肉皮撕扯时溅起的血飞进她的眼睛,视野一下变得血红一片。

疼痛后一步爬上来,感知到的瞬间便?是汹涌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捂住脸,捂住眼睛,跪匐在地上,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声音尖锐刺耳,宛如一把锐利的刀,不断割着人的耳膜,一层一层用力地剐。

“脸!我的脸!啊啊啊脸——!”

她疯了一样地在地上爬,如同一个瞎子那般,用两只满是鲜血的手不断在地面扒找,找那张撕掉的皮。

那是她的命,她的生命,她离开这里的保障。没有?它,她便?谁也不是,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不!

她要离开这里,不想留在下面,她要离开!

满地都是灰,是碎石,她磨破了手心,不知道是手的血,还是脸的血,将那一块地面抹成了暗红色。

依旧没有?,没有?,都没有?她的脸!

“脸!脸!脸!”

她喃喃地叫,舒展全身?去找。

“没有?,没有?,没有?……不可能……脸,我的脸……”

她疯了。

匍匐在通道里,向许清月爬来。

许清月对小森蚺伸出食指,指指前面的出口,叫它先出去。

她轻声挪动脚步,从地上那个人的身?边移过去。

尽管再小心谨慎,仍然?惊动了她。

她一把抓住许清月的脚。

“不准走!谁也不准走!”

两只带血的手紧紧抱住许清月的腿,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将自己沉沉挂在上面。

“把我的脸还给我!还给我!脸!我的脸,还给我!”

许清月知觉她没有?认出自己,稍稍压下心中?的惊慌,对小森蚺招招手。

小森蚺咬着那块血红的皮,慢腾腾游快来。它有?些害怕妈妈,害怕自己吓到妈妈——刚才它太急了,直接咬了脸。它讨厌那张和?妈妈一样的脸,欺骗了它的脸,心中?气愤,直接就咬了。

可是妈妈教过它和?弟弟,不准吃人的,这样凶猛的咬掉脸,是不是也算……

妈妈对它无声做了一个嘴型,小森蚺顿时开心了——妈妈在说“乖”,妈妈说它乖!

它欢喜地爬过去,昂着头,瞳孔亮晶晶地看妈妈。

妈妈伸来手,它便?乖乖地凑头过去。

许清月拿来脸皮,递到“她”的手里。抱住她的两只手顿时松开,抓住脸皮,急切地往脸上盖。

似乎盖上去了,她的脸便?恢复正常了。

许清月趁此机会,赶紧从她身?边过去,带着小森蚺往出口走。

方婷几人也侧着身?,轻手轻脚地从她身?边掠过。

她好似没有?察觉,只顾着盖脸皮,折腾许久,终于将脸皮贴到脸上。

她站起来,开始痴痴地笑。

嘴角刚扬起笑,那张贴着脸皮“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脸上一空,她慌了,再次跪下去,满地找脸。

“脸!脸!我的脸!我的脸!”

“给我,给我,把我的脸给我!我的脸,不不不……”

脸皮在夹缝里,她摸来摸去将地面摸得更红了也没有?摸到。

她急促地狂叫,狂吼,拼命地去找那张脸。

几人走到出口,回头看。

她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乱摸。

更远的通道入口,一条条蛇被浓郁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岩石壁上、地上、头顶,铺天盖地地涌来,像潮水一般,涌向匍匐找脸的那个人。

爬近了,它们成群结队地掉下来,从她的头顶掉下来,从岩石墙壁上掉下来,从她的身?前扑上去。

四面八方,围拢她,包裹她,淹没她。

撕心裂肺地尖叫从蛇群的最下面传出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刺耳,她的声音,被蛇群兴奋的撕咬声掩盖了。

一只手飞上头顶,被后面涌来的蛇群张嘴叼住,争抢着撕咬。

皮肉的撕裂声,骨头的咔嚓声,蛇群的激奋声,女生的尖叫声……

混杂成团,在不见光的漆黑通道里久久回响。

蛇群散去。

通道只剩一抹暗红。

最后来的蛇,不甘愿地扭着脖子舔舐地面的血迹。

阴风吹来,带散血和?沙的味。

第 47 章

金属门在背后落下, 前方通道明亮且宽敞。

几人顺着通道进去,穿过?加厚的隔帘,里面喷出消毒气体。

陈小年捂住口鼻, 声音闷闷地从手掌里传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实验室呗。”

方婷大步往前, 掀开隔帘。

“又不像实验室诶!”

“快来快来。”

她撩起隔帘,冲她们招手?。

几人快速走过?去, 视野豁然开朗,庞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小小的玻璃房间, 每一间玻璃房里,放着一张雪白的床。

好?似给人住的房间。

但房间里没?有人。

几人顺着房间往前面走, 玻璃房上投影着房间号,300,301,302……499。

整整两百个房间。

方巧惊呼,“不会是那些假人住的地方吧!”

许清月摇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

另一个她不要命地往这里跑,显然她并不知道进来的密码, 否则不会尾随她们。

走过?两百个房间, 又一扇金属门打开, 里面是镶嵌在左右两面的墙体上的玻璃箱。玻璃箱里装满粘稠的液体,无数的蛇沉浮在里面。

分不清是死是活,褐色、灰色、黄色……密密麻麻,爬满整个玻璃箱。

通过?没?有门的出口, 下一个房间里, 依旧是镶嵌进墙体的玻璃箱,只是玻璃箱里的蛇, 换成了人。

赤条条地垂直浮在液体里,如同?站在水中,一个人挨着一个人,沿着墙体,排排站着五百四十九个女生。

她们睁着眼,微笑着,像微笑天使?。

汤贝贝垫起脚尖,伸手?去摸其中一个人,道:“好?熟悉。”

隔着玻璃,她摸那个女生的脸,绞尽脑汁地想。

“啊!”

她突然想起来了。

“像我堂姐!”

“自?己堂姐都要认这么久嘛?”

方婷稀奇。

汤贝贝收回手?,站在那里,仰头看玻璃里的人。

“不是……我和堂姐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大概是上大学之后就没?见过?,前不久听见我妈打电话,说堂姐今年要结婚了。”

“那不得了,只是长得像,想那么多干嘛。”

方婷拉她。

“走了。”

前方的周洁婕已经走进下一个房间,走到一半,她回身对陈小年招招手?,“小年,过?来,这里有纱布,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陈小年被?推倒时磕破了额头,流已经干涸成疤,小指大的血痂,明赫赫地吓人。

周洁婕熟练地从?小推车里翻出剪子消毒。

陈小年坐过?去,诧异地问她:“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周洁婕说:“实习护士。”她笑一笑,“手?法不好?,你忍着。”

话音未落,陈小年就感觉结疤的伤口一痛,她下意识地痛呼出来。

与?此同?时,玻璃箱里被?汤贝贝摸过?的那个女生突然张开嘴,微笑的脸陡然变成惊恐,在液体里挥舞着双手?去拍打玻璃箱,眼睛死死追寻汤贝贝的身影。

嘭!嘭!嘭!

拍打玻璃的声音隐在液体里,一点也传不出来,只能惊起一串一串的细密的泡泡。

汤贝贝!

她张嘴大喊,液体流进嘴里,呛得她浑身抽搐。

快要走出房间的汤贝贝有些心情复杂,现下再?回忆起来,她已经觉得那真的是她的堂姐,不是单纯的像那么简单,简直是十乘十的像。

如同?“许清月”和许清月那般像,刚才只是因为太久没?见而突然没?有认出来。

但堂姐确实在家里,汤贝贝记得妈妈在电话里说,日子选好?了,酒店定好?了,婚纱照也拍完了,就在暑假办席。

在即将走出房间时,她心情复杂地回头,一刹那,就看见那个像她堂姐的女生疯狂地捶打玻璃箱,周身惊起浓密的泡泡。

她张嘴大叫,在对她叫。

汤贝贝下意识拽紧了方婷的手?,震惊到呆滞地站在原地,脑海因为过?度惊吓而一片空白。

方婷回头一瞧,“嘿”:“还真是你堂姐啊!”

汤贝贝骤然回神,冲到玻璃箱面前,双手?拍着玻璃箱,急切地叫:“汤真真!”

玻璃箱里的人更激动了,凶猛地捶打玻璃,因为动作?太大,液体带动她往上浮,她蹬着脚想要往下沉,胡乱之中,一脚踢到旁边的女生。

那个女生浑身一震,突然张开嘴,口中吐出一串泡泡。下一秒,她看见玻璃外?的汤贝贝,发疯一样地拍打玻璃。

“汤真真!汤真真!”

汤贝贝急得快哭了,不断用身体撞击玻璃,却毫无用处。

“你们汤家的姓名好?奇怪哦,贝贝真真,是不是还有笑笑啊?”

方婷递给汤贝贝一个金属棍,自?己先抡起棍子,往玻璃箱上猛地一捶。

汤贝贝“噗嗤”笑了,笑出鼻涕泡,也不知是不是哭的。她呛一声,拿起棍子,跟着砸。

玻璃箱纹丝不动,里面的女生们却苏醒很多,俱是惊恐地浮在液体里大喊大叫,对玻璃又蹬又踢。

“砸四个角。”

许清月寻了一把安全锤,拉来板凳,踩上去,和方婷几人分别捶打玻璃箱的四个角。

一锤接一锤用力抡下去,玻璃箱从?最初的纹丝不动变得震了震,上面一个角从?墙体上分离出缝隙。

她借机往缝隙里卡了一把钢尺,用肩膀顶住支出一半的钢尺,猛地地撬。

钢尺撬弯了,她整个人往前一扑,收力不住地砸在地上。

“咔嚓!”

玻璃裂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刹那,涌动的液体冲破玻璃喷涌而出!

哗!哗哗哗!

犹如千山万水的瀑布,推动玻璃砸在地面,爆发出“嘭咚”的破碎声,砸烂的玻璃碎片四溅。

许清月抱头蜷缩在墙角,从?臂弯的缝隙里看见女生们随着液体扑到地面。

落地的瞬间,立刻膝盖跪地、手?掌撑地地爬起来,全然不顾满地的玻璃碎片。赤脚踩着粘稠的液体和玻璃渣,慌慌张张地往外?面冲。

宛如有野兽在后面狩猎她们,慌不择路,见口就跑。

玻璃刺破了她们的脚心,跑一步踩出一个血印。她们感受不到疼,只知道跑,拼了命地跑,拖着惨白裸露的身体,在骤盛的白炽灯和摄像头里惊慌失措地逃跑。

像一具具泡发白的尸体,湿润的头发宛如收命的绳索缠绕在她们的脖子上。

“贝贝!”

汤真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汤贝贝的手?,拽着往外?送。

“快跑!快跑!不要留在这里!”

她大喊,惊恐地叫喊。

汤贝贝被?她推得往前踉跄,她掉回身,半蹲在汤真真面前,“我们一起出去!”

汤真真的膝盖被?玻璃划伤了,滴滴答答落下血来,血掉进液体里,很快晕开一朵血花。

她还怔着,没?有上背。

“还等什么啊?”

方婷双手?上下捞起汤真真往肩膀上一摔,扛着就跑。

“还真是你姐啊!”

她回头看汤贝贝,“你们汤家是捅过?他的老窝嘛,两姐妹一起抓,啧啧。”

汤贝贝咬唇。

许清月避开玻璃渣,贴着墙绕出去,听见方婷的话,她拍了拍方婷,“快走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会儿该来人了。”

周洁婕将推车上的东西悉数薅进急救包里,顺了一件白大褂,紧紧跟上。

小森蚺和几条蛇在前方带路,她们连穿几个房间,在尽头的金属门前停下,大家累得气喘吁吁。

方婷放下汤真真。周洁婕将白大褂盖到汤真真身上,提着急救包,处理汤真真膝盖上的玻璃碎片。

汤真真裹紧白大褂,问汤贝贝:“你怎么来了?”

汤贝贝低着头,神情悲伤,“我妈给我一张夏令营的票,大巴车到学校门口来接人,上车就……”

声音低落,几乎要哭了。

汤真真叹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

汤贝贝吸了吸鼻子,抬头叫汤真真:“堂姐,我走之前还听妈说,你在准备结婚,怎么……”

“啊?”

汤真真一脸茫然。

“结什么婚?”

汤贝贝将她妈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全告诉给汤真真,汤真真越听越迷惑。听完了,更不解。

许清月问汤真真:“认识沈清和纪媛生吗?”

汤真真睁大眼,显得尤为诧异,“你认识她们?”

许清月了然了,她侧头对汤贝贝说:“你堂姐是上届游戏的参与?者,五年前,和沈清、纪媛生一批。”

汤真真听着她的话,呆滞在原地,好?半响,她堪堪回神,嘴巴张张合合,哑声:“五年?”

骤然,她猛地醒神,抓住汤贝贝的手?,“我在这里五年了?!”

她睁睁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这句话。

汤贝贝艾艾:“我、我二?十二?岁了……”

汤贝贝比她小五岁,她被?绑架来这里的那年,22岁,汤贝贝17岁,如今汤贝贝都22岁了,她……27岁了……

汤真真怔愣在原地,连周洁婕拣出膝盖里的玻璃渣也感受不到疼。

许清月问她:“你是第几场游戏淘汰下来的?”

汤真真呆呆地回答:“最后一场,最后……他没?有说游戏规则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是他最后临时加的,只许一个人离开。我……我不行,我刚刚卡在第二?名,她们……沈清和纪媛生同?时是第一名。但……”

她突然笑开了眼。

“沈清拒绝了,她拒绝离开,两个第一名之间,如果有一个人拒绝,另一个人也没?有权利离开。我以为她们不能离开了,肯定会轮到我,我是第二?名啊,可以离开的……他没?问,什么都没?有问,只让我休息。”

这一场休息,醒来,是今天。

“她们呢?”

童暖暖指着那些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女生们。

“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汤真真迷茫地抬眼去看,看了好?久好?久,她缓缓摇头,“不是,不认识……”

那些女生们,神情茫然,瞳孔里充满惊惧,紧紧抱住自?己,犹如一头幼兽,戒备地盯住四处,浑身不安的颤抖。

周洁婕系紧纱布,收整急救包,坐下来靠着墙壁歇气。

汤贝贝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周洁婕摇摇头,嘴唇惨白地说:“没?事。”

视线循过?那些光洁洁的女生们,她说:“只怕不知道是多少轮游戏了。”

气氛凝固。

一轮游戏200个女生,这里有五百多个人,哪怕每轮游戏全部?淘汰下来,也得有三轮游戏了。

更何况,大多的淘汰者会被?送去拍卖,或者成为观众的晚餐,这里的五百多人,不止止是三轮游戏淘汰下来的人。

几人静默在原地。

周洁婕拧开水壶,喝了几口水,唇盼终于有些颜色。

“下面该怎么走?”

她将水壶递给汤真真,问许清月。

唯一一个出口,在她们身旁,金属门紧闭,没?有密码。

隔着衣服,许清月摸了摸小蛇。小蛇抬抬脑袋,回应她。

然后,许清月感觉自?己的手?心里,有细细的仿佛羽毛一样轻轻画下的数字——小蛇在她的手?心写密码。

写得她的手?心痒酥酥的,痒到脑子里,让她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她强行忍住痒,起身去按密码。

摁下数字键的声音引得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女生们全部?望过?来,目光如炬,像一头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滴——”

密码锁长响一声,“咔嚓”,金属门开了。

两扇门缓缓往墙体两边滑开,门上折射出投影——女生们疯狂地冲过?来,成群成群,像刚放出笼的饿鬼,一瞬间扑向?许清月。

“嘶嘶!”

小森蚺冲她们吼,纵身横在妈妈面前。

那些女生不管不顾,毫不在意蛇会不会咬她们,也不理会门有没?有真的打开。

她们跑近了,徒手?掰着门框往两旁推,金属门将将开出一条缝隙时,她们便迫不及待地侧身挤过?去。

许清月抱着小森蚺贴着墙壁,企图将自?己缩成薄薄的一片。

有人踩过?她的脚,痛得她嘶出声。小森蚺愤怒地去瞪踩妈妈脚的女生,凶狠地龇开獠牙,想要扑上去咬她。

许清月牢牢抱住它,托住它的下颌企图将它的嘴巴合上。

指腹擦过?嘴巴,小森蚺害怕咬到妈妈的手?,紧紧合拢嘴,只能从?颊窝里哼出灼热的怒气。

女生们跑进去,不过?片刻,里面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许清月探头往里面一看,薄薄的雪白的隔帘被?那些女生掀飞成风,在空中荡起落下,荡起落下。

透着荡起的瞬间,许清月看清那些隔帘后面,雪白的病床上,躺着浑身裹满纱布的人。纱布从?头顶缠绕到脚趾,如同?木乃伊,笔直地躺在窄窄的床上。

躺在被?隔帘圈出来的小小的雪白世界里,沉静地睡入冬觉。

小小的世界有无数个,仅容两人并肩通行的过?道将它们一个一个隔开来。

女生们似乎被?吓到了,惊慌地往更前面的出口跑去。

许清月和方婷几人走在过?道里,看见病床上沉睡的“木乃伊”被?女生们的尖叫惊醒,在床上痛苦地乱动着,挣扎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一些粘稠的液体从?她们的身体流出来,浸透了纱布,也渗出血。浑身的纱布变成黄黄红红的。

www.youxs.org。

方婷伸手?去解她们头顶的绷带,被?许清月一手?拽住。

“你别动,让她们这样吧。”

周洁婕说:“她们刚做完手?术,你解开了,会让她们感染致死。”

方婷不甘心,“就这样让她们又变成我们嘛!”

“变不成了。”

周洁婕说。

“本来她们应该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的,突然被?惊醒,你看她们现在——”

病床上的女生们痛得在床上不断翻滚,缺因为床太小,“嘭咚”掉到地上。她们在地面侧身蜷缩身体,痛苦地大叫。

手?术后的喉管还未恢复,发出的声音宛如破洞的风箱,支离破碎。

身上的绷带在她们的挣扎中裂开了,露出血红的肉和黄渍渍的脓水。

方婷撇开眼去,大步离开这个房间。

几人快速跟上。

跨过?出口,映入眼帘的是被?分割成无数个的玻璃小房间,房间里摆着床,一些机器设备,有电脑。

一个个女生坐在电脑桌前,头戴耳机,嘴巴张张合合,在学习什么。

许清月站到玻璃房间的斜侧,看清电脑上播放的是家庭录像,

是偷窥的角度,将一个家庭发生的所有细碎的事情尽数装进摄像头,变成录像。

她的身影投在玻璃上,玻璃房间里的女生发现了,回头来看。

那张和电脑录像里的一模一样的脸撞进许清月的瞳孔,许清月脑海震骇,刚才看过?的一切全部?串联起来了——

游戏最后一场淘汰下来的人,会被?浸泡在玻璃箱里,保存到下一轮游戏的开场,挑出合适的人进入手?术室,整形成“参赛者”,再?送入这里模仿参赛者的行为、举止、记忆……所有的一切,直到完美变成“参赛者”,才能送进地下迷宫,赢得活着出去的机会。

只是……

隔着玻璃,女生看许清月的目光,满是疑惑和迷茫。

很单纯的眼神。

许清月清晰感受到,这些房间里的女生们,也许是在她们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便完全失去自?己的记忆,忘记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谁。

所以,“方婷”直到死的那一刻,依旧是方婷。因为从?她们有记忆开始,从?她们第一次活动开始,她就是方婷,致死都是方婷。

无论别人如何质疑她,她只认定自?己是方婷,别人才是假冒。

“月月!快来!”

陈小年在前面喊。

许清月后退两步,离开玻璃房。房间里的女生宛如无事发生,回身去,聚精会神地看录像,继续将自?己变成录像里的女生。

许清月垂下头,往陈小年走去。

“快点啊!”

方婷催促她。

“再?不来,你就没?了!”

方婷几人早已进入下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正?方形的格外?明亮的房间,四面墙壁白如雪,房间中央,大型圆桌,上面摆满无数美味佳肴,热气腾腾,宛如刚端上桌来。

许清月走过?去时,童暖暖几人已经坐下了。方婷弯腰抓过?一只鸡腿大口啃,另一只手?掰下另一个鸡腿递给许清月,含糊不清地说:“愣着干嘛,快过?来吃啊!”

许清月看见挂在墙角的摄像头,泛着莹莹蓝光。

隔着圆弧的蓝色镜片,许清月感受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透过?镜片,望着她们。

藏在后面的脸,悄无声息地露出狩到猎物的得意笑容。

许清月心慌得快要跳出喉咙,她大吼:“出来!”

“出来!”

她连吼了三声。

正?在猛吃的几人怔住,下一秒,她们齐齐站起身,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咔哒!

地面扩开洞,粗壮的铁链“哗啦啦”窜起来缠住她们的脚,将她们死死扣在椅子上。

第 48 章

“这、这这怎么、怎么回事……”

汤贝贝大惊失色。

她的?手抓住桌圆, 用力挣扎被铁链锁住的两只脚。

沉重的铁链将她的脚踝锁得紧紧的?,只能抬离地面几毫米,她不断地蹬、抬,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和铁链撞击的哗啦声在惨白的?房间里震响如雷鸣, 刺人?耳膜。

圆桌被?她拽得不断地转,越转越快, 瓷碗里的汤大片大片地溅出来,滚烫地落在童暖暖几人?的?身上, 透过衣服烫得她们一惊。

“你停下!停下!”

童暖暖大喊。

汤贝贝完全疯了,只想离开这里, 一点也听不见童暖暖的?话,疯狂地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去挣动,身体撞击得圆桌快速旋转。

叉勺掉到地面,筷子滚下去,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摇摇欲坠。

“冷静一下。”

许清月摁住她,用力摁她在椅子里。

她不断地安抚她,手缓慢地拍着?汤贝贝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我会想办法的?。”

她问汤贝贝:“这里面有你喜欢吃的?东西吗?”

汤贝贝呆滞地坐在椅子里, 听见许清月的?话, 下意?识去看圆桌上面的?菜,视线慢腾腾地搜寻,而?后,她说:“酸菜麻辣鱼, 泡脚兔, 双椒牛肉……”

许清月追着?她的?视线,将她说出来的?菜挪到她面前来。

“饿吗?需要米饭吗?”

“饿……”

汤贝贝贪恋地去看米饭。

许清月给她盛一碗, 递给她筷子。汤贝贝接过碗和筷子,夹着?面前喜欢的?菜,大口大口地刨饭。

狼吞虎咽,好似饿了好几十年。

见她吃得起兴,不再激动了。许清月缓缓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看见其余几人?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许清月示意?她们:“你们先吃吧,我想想办法。”

方?婷抓着?手里的?鸡腿,一言难尽,“这菜里不会有毒吧……”

许清月抿嘴,这可不好说,只是:“不死人?。”

这个?地方?本不该她们来,她们进来是在Snake的?意?料之外,他不允许她们发现这些,www.youxs.org,让她们误以?为这一切是梦。

她们没?有被?淘汰,便?是游戏里的?参与者,他不会让游戏的?参与者死。

几个?人?将信将疑地凝望桌上的?菜,最终敌不过菜香,也敌不过肠肚的?饥饿,开始大快朵颐。

“死就死吧!”

方?婷一咬牙,继续撕咬手里的?鸡腿。

许清月被?她们吃得香喷喷的?场景引得肚子咕咕叫,她舔舔发干发苦的?嘴,依旧继续查看手里的?铁链环扣。

铁链一端深深陷进地底,上面这断是圆环,圆环紧紧锁住她们的?脚踝。

圆环是铁,又厚又重,汤贝贝挣扎地那几下已经将脚踝周圈的?肌肤磨红磨伤了,微微起了卷卷细细的?皮,幸好没?有出血。

她转动圆环,找开合处。

忽然,手肘被?一颗冰凉的?小脑袋顶了顶。

许清月转头,小森蚺眼巴巴地望着?她,粉红的?蛇信子舔着?嘴,看看她,又抬头去嗅圆桌。

它闻到了甜甜的?蛋糕味,是红糖糕。

想吃,妈妈……

圆圆软软的?肚子适时地响起“咕噜咕噜”声?。

小森蚺羞涩地转开头。

它都很大了,却比妈妈还馋……

许清月被?它这副小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松了松。

她揉揉小森蚺乖巧可爱的?小脑袋,从?桌下起身时,脑袋一阵晕眩。她快速用手撑着?桌面,缓了许久,脑海里的?晕眩感?逐渐消散。

她也该吃点东西了。

许清月想着?,转动圆桌,取来红糖糕和另几个?奶油蛋糕,走到空地,放在地面,小森蚺欢喜地扑过去,蛇信先舔舔奶油,再一口一口咬蛋糕吃。

“分?两个?给艾丽莎的?朋友好不好?”

许清月摸着?它的?头,问它。

小森蚺抽空“嘶嘶”两声?:它的?朋友们不爱吃这些,它们爱吃昆虫。

可惜妈妈听不懂,它也没?有书,只能点点头。

反正,等会它的?朋友们不吃,全是它的?。

“真乖。”

许清月奖励地多分?一半奶油给它,将另外两个?蛋糕送到太?攀蛇几条蛇面前。

太?攀蛇和黑曼巴对视一眼,俱是惊恐地后退,缩到墙角去。

嘴里发出慌张的?“嘶嘶”声?。

许清月疑惑,问它们:“不喜欢吃太?甜吗?”

几条蛇蜷缩在角落,瞅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大坏人?,用尾巴在她和它们之间横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线。

小森蚺叼着?蛋糕回头,心里偷偷笑。

它长大了,知道蛇类不爱吃人?类的?东西,爱吃鸟呀、鱼呀、青蛙之类的?食物。

只有它爱吃蛋糕,难怪以?前外面的?大蛇总骂它是畸形种。

它不觉得难听,只有高兴,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它才是妈妈的?乖宝宝,别的?蛇都当不了妈妈的?宝宝。

它几口吃完蛋糕,爬到太?攀蛇面前,和小攀打着?商量,让它们把妈妈给它们吃的?蛋糕推送给自己——它不能自己去拿,那样?会让妈妈以?为它霸道。

它不霸道,它是一个?比弟弟少一点点聪明的?乖孩子。

太?攀蛇非常快速地游出去,用尾巴将蛋糕顶到小森蚺面前。

小森蚺盘着?蛋糕,兴高采烈地对妈妈笑,明亮亮的?瞳孔仿佛在说:“妈妈你看,是它们不吃,送给我的?,不是我抢的?。”

许清月“噗嗤”笑出声?,摸摸它的?头,“慢慢吃,最近辛苦啦。”

小森蚺忙摇头,“不辛苦,弟弟最辛苦。”

许清月听不懂,也当听懂了,点点头回应它。

“艾丽莎吃完后,能不能爬到墙壁上,将摄像头遮住呀?”

小森蚺重重点头,嘴里吃得更快了。

妈妈肯定是要喂弟弟吃东西了,弟弟不能被?别人?发现,得遮住摄像头,悄悄的?。

它一口吞掉最后一整块蛋糕,含糊不清地和小攀私语。随后,几条蛇尽数爬上墙壁,分?散到四个?角落去,用各自的?身躯缠绕摄像头,将镜头捂得死死的?。

镜头后面,那投影到墙壁上的?视频一糊,只看见几片放大的?褐色蛇鳞。

远离空椅,许清月站到方?婷和陈小年中央,揉着?怀里的?小蛇,低声?问它:“宝宝想吃什么?”

顺手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

小蛇在怀里摇摇头,不吃。

不感?兴趣。

“不饿吗?”

许清月显然有些不信。

下地来,她几乎没?有看见它吃东西。

小蛇再次摇头。

许清月只好自己吃,填了八分?饱,她又开始研究那些铁链。

她在圆环上找到缝隙,撬,会伤到她们的?脚。

唯一的?办法,是将铁链从?地面挖出来。

“能感?知到有多深吗?”

她悄声?问小蛇。

小蛇探了探蛇信,细细的?银色顶鳞微微蹙起。

它知道她的?意?思,却是太?深了,深到地下的?洞穴里去,八根拖链的?那一头,深入地底洞穴,拴着?一头蟒,从?腹部捆到尾部——那头吃了M□□生变异的?蟒。

变异蟒疯狂地扭动庞大到几乎挤满整个?洞穴的?躯体,身体上的?铁链狠狠摩擦着?洞穴,磨碎的?岩石碎沙落下来,它却动不了分?毫。血盆大口张得比自己的?头部还大,血红瞳孔狠狠瞪着?洞穴,发出凶残的?嘶吼。

它收回感?知,对妈妈摇摇头。

挖不动。

便?是把地挖穿,也不行,没?有地面的?钳住铁链,她们的?腿早会被?变异蟒的?发狂扯断。

许清月坐在地面,抬头压着?嗓音,对方?婷和陈小年说:“地面挖不穿,环扣解不开,你们有没?有办法。”

她往汤贝贝那边看了一眼,所幸汤贝贝吃得很投入,没?有听见她们在说话。

陈小年探头将情况告诉童暖暖。

一桌人?陷入了沉思。

许清月挪到汤真真身旁,问她:“你们那轮游戏,第二场是什么?”

汤真真不假思索地说:“第二场游戏的?范围规定的?是地下,我们必须下来。谁找到出口就上去,上去就赢。那场游戏,淘汰了一百二十一个?人?……”

汤真真看了许清月一眼。

“我们不一样?。”

找不到线索。

许清月起身,“我去旁边看看。”

正要出去,头顶响起一串笑,随着?“咯咯咯”的?像笑得很欢乐,又像咬着?牙齿闷笑,Snake出现在半空。

“你们……”

Snake几乎有些瞠目切齿地出声?。

“——真是不断给我惊喜啊!”

吃饭的?汤贝贝骤停,缓慢地抬起头,看似又要激动,许清月先一步按住她,不断拍抚着?她的?后背。

“许清月,来。告诉我,密码是谁透露的?。”

他语气冰凉地问她。

“猜的?。”

许清月回答他。

Snake嗤笑:“说谎的?人?,不乖。”

“会接受惩罚的?哦~~”

话音未落,头顶天花板豁开一个?大口,铁链刷刷地掉下来,砸碎了瓷砖。

许清月早有预料地往外面跑。

“你……”

Snake嘲讽。

“——跑得掉吗?”

随着?他的?声?音,背后,响起痛苦的?“嘶嘶”声?。

许清月骤然停脚,她掉回身,重新回到房间。

被?铁链绑在摄像头上面的?小森蚺疯狂地冲她推尾巴,想要将她推出去。

那些粗重的?铁链,将小森蚺圆圆滚滚的?身躯勒成一截一截,鳞片起了缝隙,露出充血的?肉来。

鳞片是蛇最重要的?防御甲,掀掉它们的?鳞片犹如剖掉人?类的?皮肤。

小森蚺痛得“嘶嘶”叫,蛇信慌乱地颤抖,但看见妈妈回来,它强行将蛇信收回嘴里,不断冲妈妈摇头。

它没?事的?,可以?想办法离开,妈妈要先跑,离开这里,离坏人?远远的?。

无论它如何对妈妈摇头摆尾,妈妈全当看不见它,急得小森蚺焦躁地扭动身体。

越扭,那些铁链将它束缚地越紧。

后背的?摄像头都被?它扭爆了,镜片刺在它的?鳞片上。

“别动。”

妈妈抬头,神情严厉地叫它。

小森蚺怔怔的?,再也不动了,安安静静地看着?妈妈。

果然,身上的?铁链不再收紧。

它听见妈妈对发出声?音却不见人?的?坏蛋说:“我告诉你密码是如何来的?,你放开所有人?,包括蛇。”

Snake眉毛一挑,“许清月,又是你,和我谈条件。”语调讥讽,“你拿什么来谈?”

许清月掷地有声?,“忠诚值比所有人?高,超乎你意?料地高。”

“是吗?”

Snake的?兴致涨了几分?。

他说:“来,告诉我,谁给你的?密码。你的?要求,我会考虑。”

许清月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沈清。”

他的?考虑,一向是同意?。

“沈清用密码和我交换路线图——找你的?路线图。她以?为纪媛生将路线图告诉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许心虚,她不确定纪媛生和沈清之间谁的?话真,谁的?话假,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来加大“沈清有密码”的?真实度。

许清月清晰看见Snake的?目光从?疑惑变成探究,而?后,阴沉。

蓝色的?眼睛变得幽深似海,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深邃,似要吃人?。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Snake蹦出一个?名字:“沈清……”

字音被?咬断成几截,断断续续溢出牙齿。

他信了。许清月赌对了。

紧紧握成拳的?手稍稍舒展,许清月清晰知道,自己的?直觉正确了——纪媛生说的?是真话,沈清爱慕Snake到发狂,而?且,Snake知道。

投影直接中断,Snake出现的?位置浮现血红的?倒计时。

【17:34:33】

距离第二场游戏,还剩17个?小时。

铁链“刷刷”响动,收回墙体里,小森蚺猝然从?上面掉下来,它扭动身体,想要爬起来。

许清月一把抱住它,“躺着?,别动。”

妈妈的?声?音温柔又痛,手轻轻地拂过它受伤的?鳞片。

她格外小心,似乎怕碰疼了它。小森蚺却毫无感?觉,只觉得被?妈妈的?手摸过之后,格外地舒服。

它软软地趴在地上,让妈妈摸它。

“最后十七个?小时,如果你们能从?这里出去,不论检测结果,均可进入第三场游戏。反之,淘汰。”

Snake冰冷的?声?音飘下来。

“许清月。”

他叫她。

“你能吗?”

似乎在挑衅。

许清月抿紧唇。

应了。

Snake不再说话,犹如消失。

许清月低头慢慢抚摸小森蚺,见它好受了一些,问它:“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恢复鳞片?”

小森蚺摇摇头,躺着?就好,它睡一睡,就好了。

它用脑袋蹭蹭妈妈的?手心,安慰她,不要担心。随后,它将妈妈往婷婷姨姨那边顶。

它能听懂刚才坏蛋的?话了。

只有十七个?小时,十七个?小时,是它睡觉的?短短时间,一会就过去了。

姨姨们的?脚上的?铁链却是很牢固,用它的?牙齿咬,也咬不碎。

它感?知到弟弟在摇头,毫无办法。

弟弟呢?

弟弟去哪里了?

它猛地抬头,张缩颊窝去感?知弟弟,闻不到弟弟的?气息,弟弟跑不见了!

小森蚺紧张起来,转头见妈妈和姨姨们讨论办法后,去另一个?房间里找工具。它焦急地要蜿蜒去找弟弟,一动,身体巨痛,疼得它“嘶嘶”吸气。

不愿让妈妈担心,它紧紧咬着?牙齿,蛇信子在嘴里乱颤。

黑曼巴游过来,用尾巴安抚它。

它说:“我弟弟不见了……”

黑曼巴一顿,扭头嗅了嗅,说:“我去帮你找,你在这里,快点睡觉,睡觉好得快。”

说完这句话,黑曼巴和太?攀蛇爬出房间。

它不敢睡,却也爬不动了,蜷缩在婷婷姨姨的?脚边,将脑袋埋在肚子里,背上越疼,越觉得自己没?用。

突然,鳞片受伤的?地方?一凉。

它猝然抬头,扭着?脖子去看。就见衣服灰扑扑的?弟弟站在它的?背上,嘴里咬着?一根细细的?玻璃管子,往它的?伤口倒蓝幽幽的?水。

那些水淋过伤口,它的?背瞬间不疼了,甚至能感?受到鳞片在快速愈合。整个?身体顿时有力又强劲。

“嘶嘶!嘶嘶嘶!”

它兴奋地叫。

——弟弟,这是什么!

“药。”

弟弟简简单单回答它,那管蓝水倒完了,弟弟扔掉玻璃管,又从?衣服里拨出另一根管子,张嘴咬断玻璃管口,继续冲淋它尾巴上的?伤口。

弟弟真好,又厉害又好。

“弟弟在哪里拿的?药呀?”

小森蚺看见弟弟的?紧身衣服里,背上垂直藏着?好几管药,有些是绿色的?。

它乖乖舒展尾巴,让弟弟淋。

小蛇没?有回答它。

那个?地方?,很难形容。

里面有很多很多药,也许是药房?

脑海里转过一个?词语,它便?告诉小森蚺:“药房。”

小森蚺“哦”了一声?,点头:“对,生病就要去药房拿药。弟弟真聪明。”

小蛇抿着?嘴,懒得再搭理它。

第二管用完,它用尾巴拍拍它的?头,“睡吧。”

小森蚺睡不着?,伤口好了,它又开始亢奋了,心花怒放,指着?弟弟衣服里的?药管,问:“弟弟,那些是什么药呀?”

“不要多问。”

小蛇拍它。

小森蚺“哦”,没?再问,眼睛却滴溜溜地瞅着?。

小蛇嫌它讨厌,跳开了。

“弟弟!”

不论小森蚺如何叫,都不回头。

小森蚺兴致缺缺,只好靠着?婷婷姨姨的?脚,听话地埋头睡觉。

不消一会儿,呼噜声?传出去。

正和陈小年讨论怎么开锁的?方?婷埋头一看,嘿笑,拉着?陈小年来嘀嘀咕咕:“瞧见没?,比老子心还大,前头刚受伤,后头就睡得死香死香。”

睡得死香死香的?小森蚺做梦了。

它梦见妈妈藏在柜子里,偷偷摸摸地蹲着?,开着?一条缝隙的?柜子外面,穿着?白大褂的?金发两脚兽走来走去。

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玻璃管,和弟弟带回来的?药管一模一样?。

小森蚺诧异,妈妈怎么在那里,难道是给它拿药?

它“嘶嘶”叫妈妈,想告诉妈妈弟弟把药带回来了,它的?伤好了,不用再拿了。

但妈妈听不见。不仅听不见,在那些两脚兽靠近柜子的?时候,妈妈用手捂住嘴,紧张得像故事书里的?小偷,翻进别人?家里偷东西,生怕被?主人?发现。

小森蚺莫名也替妈妈紧张起来。

急切地大叫:“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回来!”

许清月心脏一跳,“噗通噗通”地跳,她好像听见小森蚺在叫她。

通过柜子的?缝隙,往外面看,并没?有小森蚺的?身影,只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外面走进来。

这个?柜子太?狭窄了,躲得她有些窒息。

可能是幻觉,小森蚺受了伤,在那面待着?休息,爬不动的?。

她稍稍压着?狂跳的?心,看见那些研究员互相交谈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这事特别巧,圆桌房是最后一间房,倒回去那间是住满“复刻品”玻璃小房间。

她记得那些小小的?玻璃房间里有很多东西,她想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却不想,只是推开最近的?一间没?有人?的?玻璃房间,走进去,翻天覆地,她便?进了这里。

研究室。

大大小小的?手术台,三十三张办公桌,堆积满桌的?研究报告,和铺陈蛇体器官的?电脑。

墙壁上挂满装着?蛇的?玻璃箱,一条条蛇密密麻麻缠绕成团地挤在里面,还有赤裸裸地被?挖去心脏的?女生浸泡在装满液体的?玻璃箱里,一根细长的?软管插在女生的?嘴里,另一端插在一条紫晶蟒的?腹部。

不知道是蟒在呼吸,还是女生在呼吸,紫晶蟒和女生的?胸腔都在鼓动。

许清月看一眼,不愿再看第二眼。

抓紧时间在空无一人?的?研究室里找开锁工具。

办公桌上的?数字钟,显示正午十二点。

研究员也许吃午饭去了,她得快,趁他们回来前离开这里。

只是刚找起来,研究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五个?穿常服的?男人?女人?走进来。

许清月慌乱地躲进衣柜里。

透过没?有合拢的?门缝,看见他们端着?咖啡杯——是那种纸杯咖啡,杯身印着?咖啡馆的?名字和大头娃娃。

许清月骤然想到海那边的?小镇,这些人?去小镇上了,从?小镇带回咖啡。

心脏隐隐激动——这意?味着?,这里真的?可以?去镇上,镇上真的?有人?。

只要她们去到镇上,便?能获救!

他们把咖啡放到办公桌上,褐色长发的?男人?坐在桌面,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椅子里,其余三人?也围在那一处。嬉嬉笑笑着?聊天。

许清月听不懂,藏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她就在他们的?背后的?衣柜里,和那个?坐在桌上的?褐发男人?面对面。

她们聊了很久,许清月坐得有些累了,轻轻地挪了挪身体。终于,时间转到一点半,他们纷纷起身,往柜子走来。

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

离柜子越来越近,近到许清月隔着?柜门能闻到金发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香水味。

许清月紧紧贴着?柜壁,企图藏在那些悬挂的?衣服里,她不敢想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是被?抓起来,做成墙上女生那样?的?标本,还是像拍卖场上的?拍卖品,或者……

想不到,也不肯多想……

内心恐惧得心跳急促搏动,砰砰砰,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们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模糊成了线,她紧张得快要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了,呼吸困难。

视线逐渐涣散。

许清月狠手掐自己的?腿,咬住舌尖,疼痛让她猛然清醒几分?。

她眨着?眼,看见金发女人?停在身旁的?柜子前,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拉开柜门,取出衣架,将外套挂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取出白大褂,穿上身。

迟她一步的?,褐发男人?向藏着?许清月的?柜子走开,皮鞋在瓷砖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刺得许清月耳朵发鸣。

她眼睁睁看着?褐发男人?在柜子外面停下脚,透过缝隙,男人?背着?光线,单手扯下身上的?皮夹克,刚脱下一只手,就要来拉柜门。

“嘭!”

身旁的?女人?猛地关上柜门。

“咔!”

男人?拉开柜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清月纵身往长条形的?运动包下面一躺。与此同时,男人?往柜子里扔下夹克,堪堪搭在她的?身上,又顺手捞起搭在运动包上的?白大褂套到身上。

他一面套,一面用穿好袖子的?那只手关上门,头也没?有低一下,他忙着?回头对离开的?金发女人?吹口哨。

但凡他低一下头,便?能清清楚楚看见藏在他的?衣服堆里、运动包后侧的?许清月。

褐色长发的?男人?转身追上金发女人?,伸手勾住女人?的?肩膀,“走,去看实验体?”

金发女人?笑着?推开他的?手,“不去。”她抓起手术台上的?刀,晃了晃,单薄锋利的?刀片在白灯下闪出犀利的?光,“有几台手术呢。”

男人?遗憾地离开了,和另外四个?人?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整个?研究室,只剩下金发女人?。

女人?从?挂在墙上的?玻璃箱里取出一条如同人?的?脑袋粗的?网纹蛇,注射器插进蛇颈,一条活跃好动的?网纹蛇顿时僵硬成一条。

直直地瘫在手术台上。

金发女人?拿起手术刀,手法熟练地破开它的?腹部,掏出苦胆,抠出肠肚。

器官被?一点一点解剖下来,整整齐齐血淋淋地摆放在手术台上。

她又开了蛇的?头盖,薄而?厉的?手术刀沿着?瞳孔的?边缘切割。

因为头盖有硬度,手术刀割得“咔咔”响。

脑浆流出来,她提起头骨,让脑浆流进玻璃仪器管。

灰白色的?粘稠液体装了半管,最后一滴落尽,她丢下头骨,褪去手套,转身端起办公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许清月看得反胃,胃部一阵一阵地抽痛,好像要将刚才吃下去的?所有全部吐出来。

她咬紧牙关,死死忍住。

她的?手探进运动包,摸到一个?哑铃。

哑铃很沉,她咬了咬牙,徒手拧起来。

外面的?金发女人?,又开始背对她,继续解剖网纹蟒。

办公室空空寂寂,只有女人?手里的?手术刀划过网纹蟒的?软骨发出的?声?响。

这是最好的?机会。

第 49 章

手掌贴在柜门, 轻轻往外面推。

柜门是铝合金材质的,一推,合页轴便发出“吱呀”的声音, 在空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惊耳。

金发女人瞬间回头。

许清月的手?撑在柜门上, 不敢松手?,也不敢再推。整个人僵硬在柜子里, 心?脏紧张得嘭嘭跳。

她?看见?女人放下手?术刀,拆除手?套丢进垃圾桶, “谁?”她?用?英语扬声问。

人向柜子靠近来。

许清月抓住哑铃的手?心?出了汗,滑津津的快要抓不稳沉重的哑铃。

脑海里快速转动办法。

是女人上来时, 立刻推门撞击她?,趁她?吃痛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再用?哑铃敲晕她?逃跑,等她?拉开柜门,直接用?哑铃砸她?逃跑。

正慌慌张张想时,研究室的大门被打开,几个?吃完午饭的男人女人说笑着走进来。

其中一个?女人高声叫:“Cornelia!”

那个?金发女人停下脚,在离柜子不足半米远的距离,掉身回去, 走入那群人里。

几个?人围在手?术台前, 对着那管灰白色的脑浆兴致勃勃地讨论。

不再记得柜子发出声响。

许清月微微松了口气, 趁着有人在旁边开柜子发出声响的时候,松开手?,让柜门自动合拢。

悄手?悄脚地放下哑铃,银色的哑铃从手?里脱离, 那些堆积在掌心?的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一串, 从运动包的表层渗透进去。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在裤子上擦掉汗水, 捡起?乱七八糟的衣服往身上盖。

外面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进来,加入聊天组。

柜子门开开合合的声响在四面八方响起?,下午两点的钟声报响。

他?们开始做各种实验,挑选玻璃箱里的蛇,解剖。分割蛇的器官,从蛇的体内抽取血液,取脑浆,取胆汁,鳞片在机器里淹没成粉状,又倒入粘稠的白色液体里搅拌成糊状,直到最后完全稀释成水,过滤到玻璃管中。

玻璃管上贴着标签:FK-12。

插进冻柜。

办公桌上的打印机持续运作,吐出一张一张带着图,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无数。

数字钟跳转到下午四点。

许清月坐在柜子里,紧紧追着她?们的动作,不敢有一丝疏忽,她?害怕谁不小心?打开柜子看见?她?。

脑海深处紧紧绷着一根弦,让她?疲倦的身体变得僵硬。

她?静静坐着,看见?最先回来又离开的那几个?人推着四张病床回来,几人的脸色极度不好,说话语气似在骂人。

许清月看见?那些病床上面,躺着的是她?们之前看过的“木乃伊”。

大概是“木乃伊”们被惊醒了,让他?们的手?术等同失败,才会那么不爽。

金发女人抬手?在半空划开一个?虚空屏,蓝色数据在空中急速滚过。

下一瞬,办公室的天花板洞开,缓缓沉下四个?全透明的手?术室,仪器设备一应俱全。

手?术室落地,他?们将?病床分别推进手?术室,所有人随后进入。

他?们给“她?”打注射液,原本?挣扎的人渐渐停止下来,无数软管交叉在“她?”身上。他?们用?剪子剥离“她?”身上的纱布,露出灌脓的血红的身躯。

连头颅也是血腥的,不辩真面目。

仪器吸走“她?”身上的脓液和血水,他?们在她?身上修修补补。

几人聚精会神,浑然注意不到外面的事情。这是一个?离开的最佳时机。许清月用?视线搜寻能躲避行?动的遮挡物,计划自己?该从哪边偷走。

她?推开柜门,刚想出去,有台手?术结束,病床上的人再度被裹成“木乃伊”,被人推出来,推走,紧接着,再次往手?术室里推进一个?病床。

许清月猫着腰,想先出柜子,躲到对面的办公桌下面的空隙里,等他?们再次开始手?术时离开。

脚刚踏出柜子,一条线飞进她?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冰冰凉的小蛇在她?手?背上翻个?身,尾巴卷住肚子,用?碧绿的瞳孔看她?。

它张嘴,蛇信探出来就?要叫她?。

被她?急急捂住,无声地对它“嘘”一声。

小蛇听话地缩回蛇信,只是缩回去前,蛇信在她?手?心?里转了一个?圈,舔了一口。让她?手?心?一痒,忙忙握紧,用?指甲挠着发痒的地方。

她?指指办公桌,抱着它,躲到办公桌下面。

一点一点往她?进来的路走,小蛇冲她?摇摇尾巴,戳戳病床推进来的那道门。

许清月恍惚抬头一看,她?进来的那道门完全消失了,变成苍白色的墙壁。

如今的研究室,只有一道大门,和病床进进出出的窄门。

许清月向窄门靠去,不断祈祷路上不要遇见?那些研究员。

祈祷的声音刚在心?里落下,那个?挂在墙壁上的装在液体玻璃箱里的没有心?脏的女生突然张开眼?,她?张牙舞爪地抬起?手?,猛拍玻璃箱,冲许清月猛拍。

仿佛在叫她?救救她?。

随着她?的激烈的动静,嘴里软管连接的另一端的紫晶蟒突然急躁起?来,甩着尾巴狂扇玻璃。

紫晶蟒的力量非常大,玻璃箱被它摔得簌簌震动。

动静引起?手?术室里的人的注意。

褐色长发男人咒骂一声,大步走出来,抬头看玻璃箱里的发狂的紫晶蟒和女人。他?疑惑地皱起?眉,仔细观察它们。

手?术室里的人在叫他?,他?烦躁地从冻柜里薅出一支玻璃药剂,敲断玻璃管口,注射器抽取药剂后插进玻璃箱的侧方。

随着药剂灌进去,玻璃箱里升起?一串白色泡泡。

然后,那个?女生和那条紫晶蟒肉眼?可见?地安静下来。

注射器扔进垃圾桶,他?回身进入手?术室。右脚跨进去,左脚刚抬起?,玻璃箱里的紫晶蟒再次狂躁起?来,男人暴躁地捶了手?术室一拳——他?最烦手?术时候出现意外事情。

金发女人问他?:“什么事?”

男人冲紫晶蟒昂头,语气烦躁:“醒了。”

手?术室里的几人惊呼一声,齐齐走出来,手?上满是血的手?套还未褪下。

他?们站在玻璃箱前,看着紫晶蟒发疯,也看着那个?没有心?脏的女人用?手?拼命捶打玻璃箱。

“这是奇迹。”

金发女人说。

“实验证明,人类躯壳加一个?蛇的心?脏,是可以活的。”

她?表情兴奋。

“晚上安排一场活体手?术?”

说着,她?向虚拟屏走来。

虚拟屏正巧在许清月的头顶——她?刚好躲到女人的办公桌下面。

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许清月紧张得后背出了薄汗。

她?握住小蛇的嘴巴,不敢再让它出声。刚才,就?是它一声嘶叫,惊得紫晶蟒不断躁动。

忽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好离开的办法,猝然松开捂住小蛇嘴巴的手?,示意它多叫两声。

小蛇当即张嘴“嘶嘶”叫,声音很小,小到那些人甚至没有听到。但装在玻璃箱里的蛇群,瞬间感知,并“嘶嘶”回应。刹那间,所有的蛇发起?疯来,不断地用?身体撞

弋?

击玻璃箱。

那些蛇,有大有小,大蛇用?庞大的躯体猛撞玻璃,小蛇便与别的蛇缠绕成团,像一颗圆滚滚的球,在玻璃箱里蹦起?,再猛地弹撞玻璃。

一下又一下,玻璃箱被撞得“咔哒咔哒”震响。

接连几十次冲撞之后,玻璃箱逐渐脱离了墙壁,紧靠挂靠在墙上摇摇欲坠。

站在墙壁前的研究员们,饶有兴趣地看着,并没有恐怕。

他?们像看戏耍一样地打量它们的行?动。

他?们打过交道最多的是蛇,最不怕的也是蛇。他?们注射过MQ-291,在蛇群里,蛇类会认定?他?们为同类,并不会对他?们感兴趣,乃至咬伤他?们。

而这一次,是很有趣的群蛇行?为。

另几个?手?术室里的研究员们也走出来,兴致盎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从未有过现下这般情况,蛇群同躁。关在玻璃箱里,每个?月被灌入药剂的它们,非常温顺,比兔子还要温顺,却在今天,同时暴动。

“是她?的原因?吗?”

脸色惨白的女人褪下手?上带血的手?套,回头叫:“Cornelia,你来看看。”

Cornelia停在办公桌前,回身,抬头眺望一眼?玻璃箱,笑道:“BEN那小子忘记加镇定?剂了吧。”

她?捞过桌上的咖啡,后腰抵在办公桌地棱角,半坐在桌面。

红色的高跟鞋的鞋跟在许清月的眼?前尖利利地戳人神经。

许清月紧张到呼吸停止,眼?睁睁看着那细细的鞋跟在地面一戳一戳,发出“咚”“咚”“咚”的节奏。

Cornelia喝了两口咖啡,便从桌面直起?身,走回墙壁前去,近距离看玻璃箱。

她?刚站定?,挂在墙壁上的玻璃箱“哐当”一声完全脱离墙体,“嘭”砸在地面,破裂声骤响,玻璃碎成雪花,四处溅射。

一群人连忙抬手?挡住脸,纷纷往后退远。

等他?们站定?时,砸在地面的被关在玻璃箱好几个?月甚至是好几年的蛇疯了一样地跳起?来,冲那些研究员飞扑上去,蛇嘴大张,狠命又精准地咬中他?们的脸颊。

獠牙刺进眼?眶,群蛇的“嘶嘶”声里,眼?珠爆裂出浆,研究员痛苦地尖叫着挥手?抓住蛇,死命地将?它从眼?窝里拽出来,狠狠惯到墙上。

蛇从墙壁滚到地上,又爬起?来咬他?。

研究员被咬住了脚,痛得连连倒退,却无法顾及,他?的眼?睛,痛得脑袋都抽搐了。双手?死死捂住眼?眶,掌心?感受到眼?睑肉外翻,眼?球空空荡荡,细细的青筋掉出来,血顺着眼?窝在脸上流下一条条血红的水线。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周围的研究员们是在下一秒突然惊醒,然后尖叫着逃奔而去。

那些蛇,却不放过他?们,在身后紧紧追着,成群结队地追,在天花板上追他?们,在地上追他?们,在墙壁上追他?们。

他?们的身后、头顶、脚下,全是如同潮水一样的黑黝黝的一群一群的蛇,成群涌动,蠕动着肥硕的身躯,扑倒他?们。

尖锐的獠牙深深刺进他?们的脖子,吸吮他?们的血液。

Cornelia 逃进手?术室,立刻反锁门,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看见?墙壁上的紫晶蟒和女生也掉了下来,一蟒一人被一根软管互相牵连着,极有目的地朝她?走来。

Cornelia的心?脏狂跳,焦急地在手?术室里踱步,四面寻找可以制裁它们的东西。

没有,手?术室里只有修复人体的注射剂,能控制蛇的药剂在冻柜里。

冻柜离她?有二十米远。

紫晶蟒离她?,仅有五米了。

它们来找她?了,来找她?报仇。因?为,这是她?的杰作,她?想尝试,将?蛇的心?脏连接人类的躯体,是否能存活。

存活率很高,唯独……

她?骤然看见?了从她?办公室下面爬起?来的女生,衣服破烂,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在研究室里饶了一圈,抱着许多东西,向通往病房的过道跑去。

“喂!”

Cornelia拍着手?术室的玻璃门大喊。

那个?在研究室里慌窜逃跑的女生,头也不回。跑进过道后,她?才回身来,拿着扫帚,视线一错不错地看住了她?,Cornelia惊喜,大喊:“救我?!救我?!”

女生一笑,后退一步,“嘭”地关上门,“咔嚓”扫帚抵在了门后,顶死了门!

“嘶!!!”

紫晶蟒扑到玻璃上,隔着玻璃冲她?怒号,露出尖利的牙齿威胁她?。

庞大的足有五米长的身躯,疯狂地撞击玻璃门。

手?术室的设计只为便捷、轻易,在安全性能上并不高——谁也没有想到会在研究室里发生这样的紧急危险。

堪堪撞击几下,玻璃“哗啦”碎在地上。

紫晶蟒冲进来,张开比她?身形还要大的嘴,扑过来。

Cornelia惊恐地后退,在它快要咬下来时,心?一狠,拽起?手?术床上的人送进它的嘴里。

它囫囵吞下,身上的鳞片被撑得撑开,身体鼓成圆圆的长条形,它依旧没有停下,继续往她?扑。Cornelia摸到手?术刀,拿起?来就?朝它刺下。用?力的瞬间,手?腕被拽住——那个?被她?挖空心?脏的女生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再狠狠往后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响,Cornelia的手?腕被折断了。

五指无力的松开,手?术刀掉在地上。

Cornelia地跌坐在手?术床上,抱住自己?的手?,发出痛嚎。

女生回头冲紫晶蟒“嘶嘶”两声,一人一蟒,用?仪器上的软管,将?Cornelia套牢,摁倒在手?术床上,绑死四肢。

任凭Cornelia如何挣扎,只拽得仪器哐当撞响,挣不开身上的束缚。

女生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术刀。站在手?术床边,笑盈盈地俯视她?。

Cornelia 躺在手?术床上,犹如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手?术刀对准她?的胸腔落下时,她?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

那个?女生丝毫没有被影响,微笑着,用?手?术刀划开她?的衣服,划开她?的胸口肌肤,划开她?的黏膜,徒手?掰开她?的胸口皮肉,手?术刀深陷进去,搅动一圈,挖出她?的心?脏。

她?毫无章法,只是凭借脑海里的真切记忆来挖心?脏——就?像Cornelia曾经给她?提取心?脏手?术那般。只是她?的手?法不当,挖得整个?胸口冒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血红红地喷出来。

紫晶蟒张嘴去接。

Cornelia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瞳孔深处骤缩。

她?瞪着嘴里插着软管的女生,瞪着满口鲜血的紫晶蟒,喉咙里发出“咔咔咔”的气息被血泡堵住的泡泡声。

最后一抹视线,她?看见?女生抓起?血淋淋的残缺的心?脏往自己?空空荡荡的胸腔塞。

心?脏只有一半,装在她?的胸腔里,像一个?大碗盛着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空空洞洞。

第 50 章

倒计时10个小时。

方婷几?人坐在地上, 用?刀叉磨脚上的铁环——这是她们唯一拥有的?尖利的?东西。

金属和铁环磨蹭出刺耳的“哧哧”声?,方婷疑惑地抬头往外面看?,“小月儿怎么还没回来?不会……”

陈小年?探手拍她的?嘴, 嗔她:“不要乱说话。”

方婷“诶诶”两声?, 倒也真不敢乱说话了。

汤真真面无表情地扫过她们,“你们就那么信任她, 要我说,指不定跑多远去了!”

“堂姐!”汤贝贝略有生气地叫她。

吃过饭, 喝过水,休息后, 汤贝贝的?精神逐渐恢复正常,不再是一点风吹草动便?引得神经?受惊,疯疯癫癫惊恐。

汤真真嗤了一声?,右手拣着勺子拨动面前白净餐碟里的?剩菜残羹。

“我经?历的?比你多,比你更?懂自以?为是好朋友的?背叛。”

汤贝贝咬住下唇,看?向她姐,眼里有气愤,却一声?未吭。

“年?纪轻轻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子一样我经?历的?比你多, 我经?历的?比你多……”方婷嘴一张, 阴阳怪气地学汤真真那种调调, 而后,语调一转,不屑地笑道:“到底经?历多什么嘛,说给我听听, 我倒要好好给你品品多到哪儿!”

方巧被方婷的?语气逗住了, 憋不了,“噗嗤”笑出声?。

汤真真脸色难堪到极致, 视线落到方婷身上,又见方婷斜着眼梢看?自己,一脸讥笑。

薄怒顿从心?起,汤真真把手里的?勺子往桌上一掷,嘲讽道:“你们拿她当好朋友,她知道这位置做不得,怎么不早跟你们说,沦落得一个个被困在这里?”

“姐!”

汤贝贝伸手去拽她,“你别说了!”

汤真真一把甩开她的?手,又道:“她一去七个小时,就算带了工具回来,解开了铁链还成,没解开怎么办?直接被淘汰?解开了又如何,谁找得到出口?还有几?个小时给我们出去?”

她痴痴一笑:“这是你们的?游戏,我替你们急了,还不当回事,反正跟我无关,就当我白操心?了。你们要信就信,我不说了!”

人往椅背一靠,双手环臂,一副局外人的?态度。

把方婷看?乐了,“就像你离得开似的?。”方婷嘿嘿笑两声?,抓着勺子继续磨铁链,磨得“嚓嚓”响。

其余几?人低笑着垂下头。陈小年?铺开餐巾,把餐桌上能?带走的?食物包了包,放到干净的?一处。

她们坐在这儿七个半小时,休息一下,吃一下,养回一些精神气,倒是许清月一直在外面忙着,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她得给许清月留点吃食,更?方便?等会带走。

“姐……”

汤贝贝去摸汤真真的?手,神色复杂,“月月很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汤真真昂头问?她:“好在哪了?”

“好、好……”

汤贝贝卡住了。

“性格好,聪明,会把干粮和水分给我们……”她忽然?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汤真真,“之前她没有下来的?,因为我们在下面太?久,她担心?我们才下来的?。我们找不到路,也是她带我们……”

汤真真打断她:“不给你们吃的?,饿死了,你们怎么保护她出去?在这下面,一个人是出不去的?!”

“汤真真!”汤贝贝大?声?叫她,脸色烦恼,“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说话了,我相信她,而且,你还是她救出来的?,你好好想想吧,我才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大?家都?是同样的?遭遇,没有谁比谁先?来就高高在上指责别人,我们都?是要出去的?,不要挑拨离间行不行!”

汤真真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艰难地蹦出几?个字:“胳膊肘往外拐的?妮子,当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撇开眼去,再也不想看?汤贝贝那单纯又愚蠢的?脸。

汤贝贝被气狠了,大?喘着气。

方婷拽拽汤贝贝的?衣袖,笑着说:“你们汤家人真奇怪诶,姓一个汤,怎么天上地下的?不同啊?咋长得啊?”

陈小年?把一只手缓缓摸着嘴角,笑着回答方婷:“虽然?姓汤,但人家是异父异母,基因也有好坏之差,不一样呀!”

童暖暖几?人低低笑起来。

汤真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扫过她们,她们人又多,一人一张嘴都?能?怼哑了她,让她有话驳不回去。她拿眼神去看?汤贝贝,汤贝贝避着她,一言不发地和那个尖酸刻薄的?方婷在那儿磨铁链。

一把银叉子就想磨开铁链,怎么想的?!

汤真真怪笑一声?,便?谁也不看?了。

倒计时九个小时。

房间外面闪过一道人影,人影越来越近。陈小年?打眼就瞧见许清月那身破烂的?衣服,正要出声?叫,汤真真扬起了声?音:“你终于回来了!”真切地看?见许清月,提心?吊胆的?紧绷的?浑身松懈下去。

再看?人时,汤真真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许清月点头应着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走错了路,不过……”

她把怀里的?东西放下来,瓶瓶罐罐地散了一地。

“找到一些东西。”

尽管大?部?分东西是小蛇要求她拿的?。

目触满地的?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汤真真刚舒缓的?脸顿时难看?起来,皱起眉毛,语气急切地问?:“没有钥匙么?剪钳也没有么?”

她一面问?,一面焦急地抬头看?半空的?倒计时。

血红的?倒计时只剩下八小时四十九分。

这些瓶瓶罐罐根本救不了她们,她们最需要的?是钥匙,或者剪钳,哪怕将铁链剪断留着一个铁环在脚上也是好的?。

许清月摇摇头,“没有的?。”

研究室里,最多的?是注射剂和手术刀,还有塞满文件筐的?资料。

但是小蛇说这些有用?,她相信它。

她钻到桌下去,看?小森蚺,小森蚺睡得香喷喷的?,身上的?鳞片已经?全好了。她摸摸小森蚺的?头,另一只手扯扯餐布,将自己笼罩在圆桌底下。

陈小年?将那些瓶瓶罐罐推进去,和童暖暖几?人围着身体挡住那些餐布遮不住的?缝隙。

汤真真问?:“你们在干什么?”

汤贝贝狠狠将她一扯,汤真真猝不及防就被扯得整个歪倒在椅子上,脚被绑住,腰开在圆桌和椅子棱角之间,无论她如何扭动身体都?撑不起来。整个人似麻花一样扭扭曲曲地侧扑在椅子上,右手抓住椅背耳朵,一边叫汤贝贝,一边想让自己坐起来。

汤贝贝全然?不理,许清月只是疑惑地抬抬眉梢,而后继续照着小蛇的?示意,将几?个瓶瓶罐罐兑成黏稠的?水。

瓶口钻出浓浓的?白烟,许清月呛得猛咳一声?,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伸直手臂,远远举着混合液的?瓶子,偏开头,用?眼角余光看?着瓶口,拧上有洞的?尖嘴盖。

许清月清楚知道小蛇要做什么了,在小蛇的?尾巴卷去瓶子时,她忙将耐酸的?橡胶卡进方婷脚踝和铁环的?空隙处,将她的?脚完全裹住。

小蛇倒立瓶子就往铁链上挤混合液。

浓浓的?白气混着“滋滋”的?溶解声?音响起,白烟飘出了桌底。

大?家屏声?敛息地望着那飘飘渺渺的?白烟,心?中升起强烈的?期待和欣喜。

时间一秒一秒跳过去,寂静得只听见细碎的?“滋滋”声?突然?终止了,众人随之心?脏一紧,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下一瞬,“咔哒”脆响,铁环断了,没有脚踝支撑的?铁链落在瓷砖地面砸得“嘭”一声?巨响。

“啊!”

朱朵单没忍住地惊喜叫出声?,然?后,几?个人一齐笑出来。

汤真真终于从椅子和圆桌的?缝隙里挣扎出来,她长长吐出一口艰难的?气,看?见方婷高高翘起一只光生生的?脚,在空中抖两抖,冲汤真真得意地笑。

笑得张扬开怀,汤真真却感到满面讥讽,心?中一哽,终归是她误会许清月了。

她被心?底深深的?仇恨堆疯了脑,一看?见Snake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要死了。

浑身紧绷着,脑海不断闪过五年?前的?事,让她压抑在心?底的?怨恨一点一点冒出头来,控制不住地说出那些话。

实际上,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嫉妒这些人的?,在这种只有一个赢家的?游戏里,有一群要好又忠诚的?朋友。

不像她……

腿被一只手抓住,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收神,受惊低头,就看?见许清月蹲在圆桌下面,红色的?餐布盖在她的?头顶就像结婚的?盖头。她低眉垂眼,神情认真,手很温和地握住她的?脚,另一手拿着橡胶往她的?脚踝和铁环里灌,灌得满满的?让铁环动不了的?程度,再用?橡胶将她的?脚整个包裹起来。

她太?温柔了,温柔得让汤真真心?尖一颤,鼻尖一酸,差点要哭出去。

汤真真紧紧拽住桌布,低头看?她,嘴里溢出细碎的?声?音:“……对不起。”

她带有鼻音,雾哝哝的?,让许清月没有听清,下意识抬头问?她:“什么?”

声?音也是柔和的?。

汤真真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许清月又俯下头去,用?橡胶包裹汤真真的?另外一只脚。系完结,她挪动腿,脚在地面蹭两步要往汤贝贝那面去。

汤真真连忙叫住她,许清月回头,汤真真却不说话了。

许清月不解地凝了一下眉,没有为她多做停留,回过头去,继续往汤贝贝那里挪。

“谢谢你。”

汤真真终于说出了口。

她的?右手胳膊搭在圆桌桌面,头埋在胳膊里,声?音咕哝地和许清月说。

因为埋下头的?声?音过于细小,没有人听得见——除了桌下的?许清月。

许清月回头,看?见汤真真的?左手紧紧拽着遮挡身体的?单薄白大?褂。她抿嘴笑了笑,回应她:“没事,让你们等久了。”

情绪像被掘了坝的?河堤,洪水翻过堤坝冲过来,冲毁了汤真真所有的?提防。

心?脏像被放进酸溜溜的?陈醋里,酸到她流泪。

她埋在臂弯里,泪水一串一串地滚落到桌面,将红红的?餐布浸透了。

如果五年?前,她遇见的?是许清月,现在的?她,是不是像汤贝贝说的?那样,在父母的?安排和通告之下,准备结婚了。

会有一个全新的?家庭和世界。

五年?前,是她的?父母,亲手将她送上了开往这里的?汽车上……

“咔哒!”

铁链环扣裂开掉在地面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响起。

方婷解脱了双脚,直接踩着椅子站起来跳舞,双手像甩飞的?面条似的?摇来摇去。

“哦耶!”

“小月儿牛掰,你是我的?神!”

她跳下椅子,脑袋往桌底一钻,叫:“小月儿!”

许清月抬头,就看?见她一手扯着落在肩膀上的?红餐布往脸上一盖,再一掀,笑眯眯地问?她:“我嫁给你成不成?”

她又盖盖掀掀,像个等不及的?新娘子,“我超美的?!”

许清月被她逗笑了,说:“我想想——”话音未落,手被小蛇撞了一下,它用?眼睛横她。

许清月赶紧抿住笑起的?嘴,冲小蛇使劲摇头,“不娶不娶。”

她可知道,小蛇不太?喜欢方婷。

小蛇满意了,昂头挺胸,带着瓶子去开下一个铁环。

许清月冲方婷指指小蛇的?背,遗憾地对方婷说:“它不许。”

“切。”

方婷努嘴,“被一条蛇给凶住……”

许清月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忙忙说:“你还是回家去嫁给你的?男朋友吧,人家在家等你两个月了。”

“对,你说得对。”

方婷当即喜滋滋了,红盖头也不要了,从桌底退出身去。

一瓶混合液见底,八个人都?从圆桌边解脱。

许清月有些累了,直接坐在桌底休息。肚子饿起来,喉咙也微微发干。

准备起身去吃一些食物,陈小年?适时递来水壶,“喝点。”又摊开餐巾,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饼子来。

许清月平日里不太?喜欢吃饼子,但这会看?着,发了馋,就着水,吃完一整个的?饼子。

陈小年?蹲在她旁边,和她说话:“你去了七个小时,我们以?为你……”

她顿了顿,转开话题去:“方婷都?开始拿勺子磨铁链了,说什么铁杵磨成针,要么勺子磨断铁链,要么磨断勺子,说老天爷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许清月听笑了,是方婷的?会干的?事。

她往水杯盖里倒了水,喂小蛇喝完,才钻出圆桌。小蛇已经?趴在她的?衣服里藏起来了。

许清月看?看?睡得香喷喷的?小森蚺,又看?看?倒计时。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七个小时。

她们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面,要怎么出去。

狠了狠心?,许清月拍拍小森蚺的?背,轻声?叫它:“艾丽莎。”

小森蚺翻个身,继续睡,睡得憨甜。

自下地底来,它们从未睡过好觉。

许清月于心?不舍,拍它背的?动作无意识缓了许多,变得像是在替它哄觉,让它睡得更?香。

怀里的?小蛇扁嘴,笨蛋确实有福,时间紧迫,妈妈还念着它。

它张开嘴,“嘶嘶”声?溢出去,小森蚺浑身一震,猛地跃起来,张嘴就嘶吼,对着空气愤怒咆哮。脑袋“嘭”地撞到圆桌,直接痛醒了,完全醒了。它用?尾巴盘着脑袋,疼得“嘶嘶”抽气。

“怎么这么急?”

许清月被它猝然?的?动作吓一大?跳,这会用?手替它揉揉。

小森蚺疑惑地看?妈妈,十分不理解。刚才,弟弟在叫它,弟弟说:妈妈要被蛇咬了。

它被吓醒了。

听见妈妈的?话,它摇摇头,“不疼。”蛇没有那么脆弱,打架是勒脖子比这个更?疼。

妈妈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叫它:“那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找路上去。”

小森蚺随着妈妈的?脚,爬了两步,慢慢地回味过来,不是妈妈要被蛇咬了,是妈妈舍不得叫醒它,弟弟为了让它快点醒来,恐吓它。

它吐吐舌头,原本没想睡那么久的?,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许清月带着她们回到上一间房,房子里的?那些小小的?玻璃房间里,“复刻品”女生们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小房间,干净整洁的?床,除此之外,之前见过的?电脑之类的?东西全没有了。

她没有震惊多久——Snake是不可能?让她们见到更?多不该她们看?见的?东西。

“刚才,我去了研究室。”

许清月和她们说。

“实验室有一道大?门,可以?通向小镇。我看?见那些研究员们吃午饭回来时,手里拿着小镇的?咖啡杯……”

方婷直接推着她,说:“那快走啊,犹豫什么嘛!”

许清月想起离开时的?场景,有些纠结,“蛇有点多,很可能?会咬人。”

“这有什么。”

方婷直接从棒球服的?外兜里掏出几?把叉子,银质的?勺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邪恶地笑,“来几?条,我插几?条,全给烤了吃了!”

童暖暖几?人都?说去研究室。

许清月只好隔着衣服,摸了摸小蛇。

小蛇给她指路,许清月再次回到那条通往研究室的?过道,扫帚还怼在门后,斜着死死抵住墙壁,没有被人推翻。

隔着门,里面已无动静。

方婷抽掉扫帚,拉开门。一刹那,蛇群如潮水涌出来,劈头盖脸地冲向方婷。她快速地拿出叉子,就要去叉,那些蛇却掠过她,涌入过道,向她们的?身后蜿蜒而去。

像洪水,来得快,去得快。

蹲在墙角的?陈小年?几?人松开胳膊,看?见那些蛇,犹如被仇敌追杀一般,朝四面逃窜。

她们站起身,回头往实验室里看?,就看?见一个女生和一条紫晶蟒,一人一蟒之间,连着一根软管,走出来。

女生的?胸口装着一坨血淋淋的?肉,分不清是什么肉。

路过许清月时,她停下,视线平视许清月,张开嘴,发出蛇的?语言:“嘶嘶嘶嘶嘶嘶。”

许清月听不懂,疑惑地蹙起眉,“什么?”

女生却不再回答她,转身去,带着紫晶蟒走了。一人一蛇将过道挤得满满,那些仓皇逃跑的?蛇顿时跑得更?快了。

“没心?脏,还活着啊?!”

方婷不可置信地出声?。

“她说的?啥话来着?”

许清月扯扯她的?衣袖,不让她再问?,将方婷拉进研究室。

研究室里乱糟糟的?一片。

三十三个研究员,横陈一具尸体,那个金发女人死不瞑目地躺在手术床上,另三十二个研究员全被蛇群撕裂吃掉了。

血迹大?块大?块地晕染地面、办公桌、货柜、墙壁、天花板。

资料乱飞,电脑屏幕碎成黑白画面。

研究员的?大?门敞着,长长的?走廊青砖半贴,走廊尽头,刺目的?金黄的?天光漏进来。

几?人手拉着手,走出研究室的?大?门,穿过走廊,站在尽头的?台阶上。

头顶,阳光万里,天空蓝里发白。

远处,是绿幽幽的?森林,台阶下面,是漆黑的?宽敞的?柏油路,路两旁,橄榄树高大?茂密。

金灿灿的?阳光照得柏油路边的?黑色轿车闪闪发光,树叶斑驳。

她们,逃出来了。

几?人相视而笑。

许清月往台阶踏出一只脚,还未落定,机械的?声?音炸响在头顶。

“亲爱的?幸运儿们,恭喜你们,成功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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