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电竞]

《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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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夏卿欢这一条回复可不要紧, 顷刻之间便再一次让深夜已经趋于沉寂的评论区再一次炸开了锅。

比之前最巅峰的时段还要炸,炸得更欢,炸得更猛。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夏老板上大号骂人了!!】

【确定不是高仿!?】

【艹艹艹!是活的夏老板!!!!】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Liquor的狗我已经说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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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是不是真给夏老板惹毛了】

【我真无法想象夏老板这么高冷的人张口就是国粹的样子, 比赛时候都没见骂过人吧】

【无法想象+1, 甚至怀疑Liquor真的知道那两个字连在一起该怎么读吗?】

【清冷公子变不良少年,害怕】

……

也难怪这群人会如此惊讶, 毕竟自出道打比赛这么多年以来,夏卿欢不论私下里还是当众,黑脸生气发脾气的次数别说极少,压根是没有,所以就更不要提骂人了。

甚至一度夸张到连一些经常把三字国粹挂嘴边的队友们和夏卿欢在一起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收敛许多, 自带一种叫人净化内心的神奇气场。

可以说但凡了解过夏卿欢一点的人没有说他素质低下脾气不好的,最多也就只是吐槽他打比赛的时候闷得厉害不爱沟通不爱说话。

而且不仅如此, 还有值得在意的一点是, 夏卿欢的个人微博比他脸还干净这是不论新粉老粉都了然于胸人尽皆知的事情, 除了他人生第一次夺冠时曾发过一张队友一起捧杯的合影在微博上之外, 再无其他半点内容,就连生日提醒都没有。

所以就更别提说是活跃在别人的评论区里了,那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现在, 堂堂夏老板他出现了, 他居然破天荒地出现了,不光出现甚至还主动跟人对线了, 他骂人了!

而那条造谣江颂被SAG某高层包成小白脸的离谱评论,也真的是在夏卿欢给予回复之后的半分钟之内便被删了个干净, 同时还光速注销了个人账号。

肉眼可见的慌乱与紧张简直不要太真实,想象力稍微丰富一些的甚至都可以脑补出那人在申请注销账号时候头冒虚汗双手颤抖的孬样了。

只是评论虽然删了,但架不住眼棘手快的网友们个个都是截图的一把好手。很快,夏卿欢的这条回复截图便在全网以铺天盖地之势火速传播开来,而大家对于这条评论的看法也是出了奇的一致。

夏卿欢又在护犊子了。

要说夏卿欢护犊子这个事在联盟圈可真不是什么新闻,遥想两年前MLC赛区夏季季后赛八进四的那一场对决,SAG对阵TQL,比赛的前一晚TQL战队战士位选手宋航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的疯,竟在社交媒体上公然阴阳怪气SAG战队的牧师位选手邱洛。

邱洛当时在整个电竞圈内也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从SAG青训队提拔上来的小年轻,人气不高没什么愿意替他仗义执言的粉丝,加之本人性子又软,所以被嘲讽了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忍受着。

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结果等到第二天赛场相见的时候,一向懂得要给对手留下三分情面的夏卿欢竟凭借一己之力在二十分钟之内把他们全队五个人杀了个遍。

著名的【季后赛八进四屠城事件】登顶热搜,自那之后,联盟上下,凡是能接触到比赛领域的人,不论选手还是教练,再没有敢对SAG任何一位选手大不敬的,任谁都要礼让三分。

而现在,时隔多年,又有不长记性的人在互联网上捅马蜂窝了。

马蜂窝可能不太贴切,这波是直接引爆原子/弹了-

夏卿欢只身一人来到训练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擦擦手,开电脑,登游戏,打开直播软件,关闭礼物投送,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看看时间,两点零五。

还好,不算晚。足够还给江颂一个清白的时间。

夏卿欢面无表情地用食指关节推了下眼镜,他强迫自己冷静,硬逼着自己把脑海当中那个一直挥之不去的,江颂落寞无奈又委屈的背影暂且放下不再去想,因为被牵扯的思绪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直播开启的一瞬间,直播间内的观众数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嗖地往上蹿,基本两三位数的时候都没怎么见到,就已经直奔四五位数了,一通伴随而来的还有满屏问号和卧槽的刷屏弹幕。

确实挺难以置信的,毕竟自打职业那天开始,夏卿欢登录直播间的次数两只手绝对能够轻而易举地数过来,脑子稍微够用点的话,一只手也不是不行。

夏卿欢不喜欢直播,甚至可以说极其抵触这个东西,频繁地互动以及层出不穷管也管不住的节奏弹幕会让他玩也玩不痛快,想聊天也聊不清楚,总之就是手忙脚乱一大通什么都得兼顾却也什么都顾不好,夏卿欢不喜欢这样。

在今晚之前,夏卿欢大概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曾直播过了,催得人不少,几乎每天都有,但夏卿欢全当没看见。

而现在,邪了门了奇了怪了见了鬼了,矜贵高冷油盐不进的夏卿欢夏老板居然开直播了,而且还是深夜档直播,相当于是自愿加了个晚班。

纷纷涌进来的粉丝们都以为自己是熬夜熬癔症看花眼了,还有不少人以为夏卿欢是让盗号了,催着官方快点联系SAG基地让报警。

不过当然,也有零零星星几个看得清局势的聪明人混迹其中。

【前脚微博开麦对线,后脚开直播,夏老板你真别太爱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夏老板么?知道护犊子,不知道原来这么护犊子】

【我人傻了,所以夏老板这是要跟黑粉直播battle么?】

【我们寝室都熄灯准备睡觉了,一听说Liquor开直播所有人火速下床开电脑,衣服都来不及穿】

【刚从微博过来,Liquor是不是要发脾气了我有点怕还从来没见过夏神发脾气】

夏卿欢看了看流动的弹幕,谁也没理,用自己已经亚服天梯登顶的账号登录了游戏,二话没说开了一局排位赛,整个人冷得恨不能叫人看一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因为是深夜段位又太高,所以游戏匹配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在这期间,夏卿欢接到了任禹的一通电话。

实看到任禹的来电,夏卿欢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说如果任禹这会儿要是还没一点动静那才是真让他意外。

夏卿欢关了麦,摁了免提键,任禹暴跳如雷的声音意料当中的如约而至,他这会儿应该是还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听筒那边还时不时地会传来两声汽车喇叭的声音。

“夏卿欢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谁让你在微博怼人了!谁让你怼人了?!夏卿欢我发现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你要疯啊你!”

“青天老爷这就叫怼了,我原本要骂的可要比这脏多了。”夏卿欢轻哼了一声,“还有我疯不疯的你比谁都清楚,诊疗记录都看过您就别跟我装了任经理。”

“夏卿欢你还嫌不够乱!”

“那你怎么不嫌他们这帮人说话恶心呢,”原本不想起任何争执的夏卿欢这会儿也有点坐不住了,“那是人说的话么?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职业选手的命也是命啊任经理。”

“这些事战队之后会找机会澄清的,用不着你操心!”

“您这话骗得了江颂可骗不了我,”夏卿欢靠在椅背上,“江颂能豁出来听你话不和傻逼起冲突,我可没他那么大格局。”

“夏卿欢——”

“挂了。”

任禹明显是还有话要说,但夏卿欢却早已经没耐心听了,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打开静音丢在了另一侧稍远一些的陆闻锦的座位上,眼不见心不烦。

说出来或许没人信,出道打职业这么久,这还真的是有史以来一次,夏卿欢如此明目张胆地和队伍的管理层唱反调过不去。

按照常理,能熬到像夏卿欢现如今这样地位的选手,在与决策方有意见不和的时候,肯定或多或少地会掺杂一些自己的小脾气进去,仗着自己技术好能力强队里不敢拿他怎么样,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的时候更不会在少数。

但夏卿欢却从没有过。

自始至终,夏卿欢对队内所有安排的服从性,就感觉像是与他那绝佳的竞技天赋一样,是刻在DNA里面与生俱来无法抹去的,反正在今晚之前,任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矜冷自持谦逊有礼,卓越优异却从不骄傲,这是一直以来夏卿欢烙印在所有与他共事之人内心当中的印象。

但是今晚,夏卿欢却毫不吝惜地亲手将它破碎了。

又过了十几秒钟游戏匹配到了对局,进入之后夏卿欢被分配在了刺客位上。

自从决定以术士位选手身份回归之后,这个职业已经是夏卿欢太久不曾涉足的领域,而今天,正是该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选用的英雄是碎萤,江颂曾在去年的世界赛上使用过的一个较为冷门的刺客。

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一部分单纯是来欣赏夏卿欢那宛如艺术品般绝美操作的,一部分则是来吃瓜看戏听听夏卿欢对于今晚这一波大节奏的回应的,还有一部分,是不知死活继续在夏卿欢面前跳脚自以为是在替夏卿欢伸张正义而骂江颂的。

夏卿欢一声没吭,只是淡淡瞟了一眼观众数量……三万,还差点意思。

进入游戏,屏蔽了队友们的消息,夏卿欢的碎萤只身一人竟率先前往了火湖。

没时间跟他们玩什么养成系,来到火湖的第一件事夏卿欢便直接开启了吟唱,确定第一件法器所在的位置。

【我靠,夏老板这么快节奏的吗?】

【藏活儿了啊夏老板,看来今天晚上有节目看了】

【好紧张啊好紧张啊夏老板要出手了!】

【Liquor冲鸭!!!】

即使很久没有在比赛中担任过刺客位,但是夏卿欢那精准流畅的身法却依旧是让太多太多的职业选手们都望尘莫及。

第一件法器的刷新位置被碎萤锁定在滩涂之地,夏卿欢知道对方一定是会派人向滩涂的位置靠拢的,于是沿着地图的边界悄无声息地朝着滩涂之地靠近,果然,在那里夏卿欢看到了敌方的狞狼。

无声地蛰伏似乎并没有让狞狼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碎萤的位置,夏卿欢绕至狞狼的后方,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过是想从狞狼的身上偷点血量补充自己的时候,碎萤竟出乎意料地一跃而起,指尖射出苦无形状的流火精准地击中了狞狼的后背。

【靠!好准!】

【好TM快的身法】

【好可怕的意识】

……

狞狼明显是没有料到碎萤居然会在这个时间段主动发起攻击,就算是昼属性好了,但这打法也未免太过激进,苦无造成的流血效果还没散去,夏卿欢的碎萤就又发起了二段进攻。

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狞狼蓄力的飞扑之后,紧接着就见碎萤竟突进到了狞狼的身前,动作之快,肉眼近乎快要跟丢了方位。

与战士打近身,这不仅仅考验技术,更是要考验胆量,尤其是像刺客位这样要掌控全局节奏点的位置,万一一不小心玩脱了,对方抓住机会一点点把雪球滚起来的话,整局游戏甚至不用二十分钟就可以结束。

但对于夏卿欢来说,这是不存在的事情。

夏卿欢手中的碎萤远要比旁人手中的碎萤灵活了不止一倍两倍,贴近狞狼的一瞬间,狞狼甚至都没能看清他的走位和技能的前摇,自己就已经被耗尽了多一半的血量。

其实这会儿是应该见好就收的最佳时机,毕竟才刚开局的碎萤的灵息也所剩不多,但夏卿欢明显不这样想,就见碎萤一个侧翻甩手利用最后一点灵息丢出了一个影分身出来,而趁着狞狼分辨假身这短暂到甚至不足一秒的时间,碎萤一个华丽帅气的反手将苦无刺入了狞狼的心脏。

一击毙命。

碎萤收手的一瞬间,满屏的6字在直播间的弹幕上眨眼之间便飘了起来,夏卿欢对此却不以为然。

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还应该打得再激进一些才对。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尽可能多地吸引观众,有观众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舆论,有舆论才能还江颂一个公道。

才能让江颂开心。

此时此刻的夏卿欢,脑海中偏执到几乎容不下任何别的事情。

……

接下来的时间,夏卿欢不废吹灰之力便掌握了全盘节奏,步步杀机逼得对方节节败退,每一帧都精彩到恨不得让观众们倍感酣畅淋漓拍案叫绝。

三十分钟整,夏卿欢轻松击杀掉了敌方最后一名选手,取得了游戏的胜利。

【看呆了看呆了】

【爽!!好疯的打法!!夏老板帅得我想死!!】

【看也白看这辈子学不会的身法】

【也就世界赛时候江颂玩的那把碎萤能稍稍媲美一下吧,别人真是有点不够看】

【夏老板好帅啊啊啊啊啊啊!!】

【人果然就是会在不通的赛季反复爱上Liquor!!】

【救命要被迷晕了!!】

【老公!!!!!】

【光玩游戏算什么本事,夏老板来玩我啊啊啊啊!】

夏卿欢没有要回应这些弹幕的意思,反而是将目光第无数次地落在了直播间的人数上。

十五万。

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被刚才那一出出神乎其技般的操作吸引而来的,但夏卿欢知道,自己这么一点点的努力总算是奏了效。

这个人数,对于凌晨两点的深夜档来说已经算是遥遥领先的程度了。

夏卿欢退出了队列关闭了游戏,打开了一直关闭的麦克风。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夏卿欢边说,边伸了个懒腰,把嘴边的麦扶了一下。

“来跟大家聊点正事吧。”

第062章

江颂又双叒叕失眠了。

这个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 说真的,江颂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失眠的感觉,说不定哪天万一要是按时入睡的话, 还非得给他别扭得直做噩梦不可。

心情真真是差到了极点,窝在床上将抱枕抵住绞痛的胃部, 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被丢在床边的手机每隔几秒钟就要震动个一两下, 江颂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也懒得看, 躺在床上目光呆滞而空洞,像是让人抽干了灵魂。

两个小时前,江颂接到了来自家里的一通电话,老妈哽咽疲惫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让江颂本就阴霾的情绪瞬间雪上加霜。

老爸深更半夜忽然犯了心脏病,给老妈吓得够呛,六粒速效救心吃下去之后似乎没起什么太大效果整个人依旧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困难头冒虚汗, 急得江妈妈深更半夜叫了救护车火急火燎赶往市医院。

给江颂打电话的时候,江妈妈人正在医院急诊室的走廊内, 一听说她人在医院, 江颂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江爸爸在里面做检查, 医护人员来来往往, 江妈妈在哭,听得江颂呼吸都不太顺畅,连话也不敢多说。

这几年江爸爸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这一点江颂是知道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一度些害怕会突然接到家里面的电话, 甚至一直到现在这种症状都没太完全缓解。

而今晚,噩梦当场照进了现实。

手脚冰凉地举着电话目光凝滞着, 在经过了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难熬的等待过后,终于,江颂从电话那边听到一位女性温软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对江妈妈说:“阿姨别担心,叔叔常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叔叔先前有过病史所以明天得做进一步筛查。您这会儿先去给叔叔办住院,明天一早霍大夫来问诊。”

“哎呀谢谢您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

待到那名护士离开,江颂又小心谨慎地和老妈反复确认了情况。

听着老妈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并且顺利地办完了住院预约明天了检查后,江颂又赶忙转了三万块钱过去算作是自己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时微不足道的弥补,最终那一颗悬着的心才得以稍稍落定。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放松,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从里到外的无力感迅速席卷全身。

江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老妈电话的,只记得挂电话之前,老妈随口一句“小颂,记得照顾好自己,出门多穿衣服。”险些让江颂一直在眼眶中倔强着打转的泪水就这样开闸放水一般地流出来。

是真挺想回家的,哪怕只能回去待上两天也好,和老爸老妈一起去逛逛超市,一家三口挤在小厨房里做饭,傍晚时分嗑着瓜子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上无聊做作的婚恋综艺夸夸其谈……明明都不是什么太奢侈的愿望,甚至这明明就是江颂前十八年人生当中再平凡不过的每一天。

但是现在不行了,队里行程排得又满又紧,别说两天,半天的时间都不会匀给他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每个职业选手打从入队那天开始就必须要接受的宿命,江颂自知自己无权搞任何特殊,但是现在,他真是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战队新赛季公告下方乌烟瘴气的评论区,江颂基本上已经看了个遍,实话说江颂并不因此而感到任何意外。毕竟那是夏卿欢,对于某些狂热到已然有些疯魔的粉丝来说,夏卿欢复出却上不了首发这件事,或许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他们总要找地方发泄,这些江颂都理解。

可即便如此,有些言辞实在过于激烈低俗的评论也依旧还是引起了江颂一些心理上的不适,尤其是那些沾亲带故的辱骂,江颂是真的很想回怼上两句解解恨,让这帮人见识见识曾经在全亚服都享有盛名的素质怪的真实实力。

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从良多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感觉是时候该把自己失传已久的传统技艺拿出来操练操练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到之前任禹千叮咛万嘱咐过自己的那些话,江颂又不得不默默忍耐下来。

【江颂,你现在是职业选手,是公众人物,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你自己也代表整个战队。】

【像你这样的委屈,队里哪个选手没受过,你出道才满一年,接受不了很正常,但你总要慢慢开始学会适应。】

【不去看,不去想,不在意,做好自己该做的,这不是什么难事,江颂你很聪明,这其中的利害你能想明白。】

……

魔音灌耳,江颂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可能真的是让这个任禹给洗脑了,真的觉得自己对此无所谓了,看淡了,释怀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而现在,因着老妈的一通电话,先前那些被压抑的负面情绪顿时就被揉捏交融在了一起,如洪水猛兽一般顷刻间将江颂的吞没净尽,渣都不剩。

原本心理上的不适不知为何竟转化成为了生理上的不适。

或许是因为刚才惊惧过度而引发的后遗症,也可能只是单纯被网上那些骂得要多脏有多脏的极端分子给恶心到了,江颂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想吐。

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去浴室对着洗手池干哕了两下,只是胃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

但是因着这阵呕吐的感觉,眼泪和鼻涕蓦地有点收不住了。

整个狼狈得像是一只遍体鳞伤却无处躲藏的小兽,肩膀无助地颤抖着,脑海中是一片泥泞污浊的混沌,沼泽一般让江颂越是想挣脱就越是被反噬得更深。

撑着洗手台的台面低着头,打开水龙头掬了捧水泼在脸上,一并弄湿的还有江颂额前的几缕碎发。

这应该是江颂生平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体验到这种负面情绪所带来的的窒息感,这简直太让人崩溃了。

有那么很短暂的一瞬间,江颂想到了夏卿欢,一直以来江颂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夏卿欢会放任自己的病情发展到今天这般严重的地步,他能力那么顶尖,人气那么出众,又是个帅气多金的阔少爷,他怎么会到如此境遇。

而时至今日,江颂好像有些理解了。或许也并不是完全能够理解,毕竟夏卿欢那光鲜亮丽背后所承受的,远要比他现在经历的多得多。

把江颂放在夏卿欢面前作比较,那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比都没得比-

在洗手间呆滞了半天,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江颂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还在震。

到底是谁这么执着。

耐着性子皱着眉头把手机从床的那边拿起来,打开微信一看两百多条未读消息就跟那螃蟹甩子儿似的一条一条往外冒。

下翻五六次都没翻完。

稍早一些的消息,大多是过来关心江颂有没有受网络上舆论影响的,还有是来询问江颂新赛季夏卿欢到底为什么不上场的,更有甚者直接情商负数追问江颂是不是真的带资进组走后门了。

而稍晚一些的消息就变得不一样了,江颂点开之后,看到大家都在给他发一张微博评论区的截图,截图内容是一个网友在造他的黄谣,江颂粗略看了一眼,生理性的厌恶让他不愿细想,结果这条评论的下方,一个披着SAG Liquor马甲的人回了一句:删了,别他妈逼我骂你。

我靠,这人谁啊还敢冒充夏卿欢?

由此可见,先前说的夏卿欢从来不在社交媒体上主动露面这事绝非胡诌,事实就是这件事情已经真实到江颂在看到这ID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遇到了个高仿号。

看到第一个给自己发这图的人的时候,江颂也确实是这样回复的,说为什么要截个高仿号的图给他看。

然而之后,当他接连点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个给他发送这个图片消息的人的对话框的时候,江颂总算是稍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个高仿号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舞到自己面前来……

难,难道说??

再点开一个对话框,这次是队友叶回发过来的,他也给江颂发了同样的图片,并配了三个大字对这图片做了简要评述:牛大逼。???

行,可以肯定这就是夏卿欢无疑了。

可是但是虽然是,这居然真的是夏卿欢会说出来的话?艹,让盗号了吧,夏卿欢还会骂人的啊?

事实证明,先前所说夏卿欢从不骂人这件事也绝非凭空捏造。

越想越不对劲,江颂赶忙慌慌张张地点开了微博直奔热搜榜,毕竟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夏卿欢怼网友这样的事情以夏卿欢的人气来说,是一定会以光速登上热搜的,江颂对此深信不疑。

结果热搜榜的词条才刚一点开,还不等仔细翻找,江颂的思绪竟很快被另外一个词条所吸引了。

当然也是和夏卿欢有关,但是不是骂人,而是#夏卿欢深夜直播#

直播?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夏卿欢不是不直播的么?!我靠今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瞬间忘记了自己打开微博的本来目的,江颂忽然觉得今天晚上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刺激到叫他有些难以承受。

盘腿坐在床上,点开直播APP时候的手都是抖的,光速摸到了夏卿欢的直播间,发现他果然在线。

他……他到底在干什么,深更半夜做直播,这是任禹给他下达的什么变态反人类的命令吗?

那任禹也太不是人了。

先前水漫金山一般的悲伤情绪似乎是被夏卿欢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给暂时清退了一些些,因为江颂实在是太好奇夏卿欢这是在发的什么疯了。

把自己设置成进入直播间无提醒的状态后,江颂就这样悄么声儿地摸进了夏卿欢的直播间。

夏卿欢正在进行着一场排位赛,打的刺客位,但是江颂能看出来这局游戏已然是接近了尾声,对方除了牧师之外的其余四个人已经悉数淘汰出局,杀人的赏金全在夏卿欢一个人的身上,夏卿欢的碎萤截止到目前甚至还是满命满状态。

行,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游戏里当战神虐菜来了是吧。

主要对面几个也不是菜啊……有两个甚至还是江颂能叫得上名字的亚服大神,结果到了夏卿欢手里照样躲不过沦为玩物背景板的命运。

游戏掐在三十分钟整结束,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也直逼十五万,江颂整个人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

本以为夏卿欢会悄无声息地直接开始下一局的,结果游戏才刚一结束,就见夏卿欢退出了队列,沉默几秒钟之后,他开始说话了。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

“来跟大家聊点正事吧。”

……

啊?还要聊正事?江颂怔愣一下,内心不免陷入一阵思忖,深更半夜聊什么正事?

太多的问号堆积在脑海当中,早前的悲伤早已被抛之在比九霄云外还更遥远的九霄云外。

……

一向不爱看直播的江颂这一把算是直接把兴趣调动到了百分之一百二,上学听讲听得都没这么认真过。

夏卿欢那极其富有个人特点的清冷声线从手机里传来,江颂刻意摁大了两格音量,生怕自己错失一个字。

“我不知道现在直播间里的观众有多少人在不爽今天SAG的公告甚至正在互联网上过嘴瘾,我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你们每个人的想法。”

“但是你们里面的每一个人,既然深更半夜能摸到我的直播间来,既然还有人愿意挂着我直播间的牌子,那有些事情是你们得了解了解的。”

我靠。

江颂瞪圆了眼睛。

他要说什么?什么必须得知道的,他说这些话任禹知道么?

要是在任禹不知情的情况下搞这些,任禹到时候怕不得活活气死。要不要现在趁着事情没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时候火速冲去训练室叫住夏卿欢?可是还是很想知道他到底要跟观众们说些什么怎么办……

是要为自己打抱不平吗?还是有什么别的非说不可的事情?

一时间,江颂脑海中的思绪飞得简直比断了线的风筝还远。

“首先,我希望你们明白,不论是我还是江颂,还是你们能在比赛现场的选手席上看到的任何一个人,不论我们现在的成绩如何水平怎样,于战队来讲,说破大天我们也都仅仅只是个普通队员,就是个坐在场上破打比赛的。”

“我们的权利并没有某些人想象得那么大,甚至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想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都决定不了,有些人居然还妄想我们能决定自己上场的轮次……抱歉,原谅我接下来的措辞污秽粗俗,但我是真觉得傻逼得可以。”

第063章

夏卿欢此话一出, 原本就已经足够的热闹的直播间更是当场炸成一朵直径直逼800米的烟花。

【靠骂得好狠!!】

【我的妈呀这一句骂……我惊呆了!!】

【这这这这是我听错了还是真骂人带脏字了,Liquor竟然骂人了!?】

【好骂夏老板,有些带节奏的人就是欠骂!】

【啊啊啊啊啊终于在除比赛之外的地方看到夏老板A起来了!夏老板!!!】

【黑粉说话!!】

【卧槽这么一整可别再给那些下贱坯子骂爽了!】

【别说了, 已经有点给我骂爽了!】

……

夏卿欢没怎么看弹幕,因为觉得会影响自己的思路, 毕竟全程无稿纯凭感觉走, 夏卿欢得尽可能把自己全部的想法和情绪传达明白。但夏卿欢如果要是知道弹幕上居然会是这样一幅光景这样一种反馈,那么夏卿欢一定会仰天长叹一句阿西吧这荒谬的世界。

反正不管怎样, 旁观的江颂已经多少是有点这样的感觉了-

夏卿欢一边说着,一边居然从电脑上摁开了一局扫雷游戏,用鼠标对着上面的灰色格子开始戳戳点点。

江颂忽然记起来之前有一次在和夏卿欢聊天聊到他为什么不爱直播的时候,夏卿欢确实有提到过,他觉得直播的时候一边玩游戏一边对着电脑说话整个人显得傻乎乎的不机灵,当然, 夏卿欢特别提到,只是针对他自己而言, 他只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傻乎乎的。

而现在, 江颂莫名觉得他可能是意识到了原来这世界上其实还有比那更傻的事情, 就是不玩游戏还要对着电脑说话。

大概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所以才会决定随便开局扫雷玩玩。

“我上不了场这件事是我个人的问题,与任何人无关,”一边往扫雷的格子里插小旗, 夏卿欢一边讲话, 尽显他那八核大脑的终极实力,“能上我当然会上, 据我所知咱们赛区没有哪个职业选手是明知道自己有上场机会还要往回缩的,当然也更不存在谁要挤我下去这样的说法。”

“所以别再让我看见谁打着爱我的名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这会让我觉得你这人无脑又下贱。”

【夏老板这波真有点给我骂turn on了怎么回事……】

【听出来夏老板真在生气了】

【瑟瑟发抖】

【颂黑们今晚有难了】

【夏老板护犊子真的有一手,刚才就给微博上一个造江颂黄谣的吓删号了】

【这就是联盟顶流的真实实力吗】

【护队狂魔要发力了】

……

弹幕聊得热火朝天,直播间人数更是还在处于往上疯涨的态势,甚至让人一度怀疑明天到底是不是工作日。

“然后我还听说听说有些人一直神经兮兮地非得要个什么回应是吧,”边说边点开扫雷最后一个数字,游戏胜利,夏卿欢反手又开了把高级模式,“那我今天就正面给你们点回应。”

“虽然我不知道战队成员关系好坏跟你们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那些说我和江颂势同水火见面就互掐这种屁话的人究竟从哪冒出来的,但既然有人好奇我今天就来说一说。”

“SAG去年年底夺冠当晚江颂飞回国内来找了我一趟,这件事江颂之前在夺冠直播的时候给你们揭秘过了,大多数人应该还记得,是真事江颂也没说谎。”

“江颂来找我意图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劝我新赛季回SAG打比赛,而且当时小江给我开出的筹码非常诱人,虽然我觉得我说出来之后明天可能要被小江骂,但我还是决定给你们透露一下。”

说到这的时候,江颂隐约听见夏卿欢好像笑了一声,似有若无的,江颂拿不太准。

【夏老板刚才说什么,要被江颂骂】

【好家伙夏卿欢你舅宠他爸】

【行,图穷匕见,合着是来秀恩爱来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昔日队霸怎会沦落至此】

【在你们还在哈哈哈的时候我已经在认真思考这对CP的名字了】

我靠这些人在说什么啊。江颂看着弹幕,整个人活生生像是在cos地铁蓝帽老头看手机那张表情包。本来没想骂夏卿欢的,这会儿看完弹幕之后,这个想法竟然开始逐渐冒头了。

“江颂当时说得挺认真的,他说如果我同意回去的话,先把队长的位置让给我,顺带着还有他夺冠以及FMVP的年终奖。SAG的年终奖,你们懂的都懂。”夏卿欢轻笑一声,这一次,江颂听得真切。

确实,SAG老板宋晟奕对手下队员出手阔绰得像是不要命这件事在圈内绝非秘密,宋晟奕本人甚至也经常引以为傲地在外面鼓吹自己这一点。

“不过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已经和SAG的高层谈过复出的事情了,只是江颂不知道,所以一门心思想凭借一己之力挖我回去,挺可爱的。”

……

可爱……

救命这是可以说的吗?

听到这形容词的一瞬间,江颂坐在床上当场倒吸一口凉气,脑袋放空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与此同时脸也涨得通红。

直播间的弹幕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形容词的暧昧之处,满屏问号飘了一遍又一遍,其中还掺杂着几句【没人管我可就要开始嗑了】【好家伙气成这样都不忘了发糖是吧真有你的夏卿欢】【嗑得我想尖叫】【行,电竞大佬原来是个恋爱脑是吧】类似的话……

只是夏卿欢并没有回应半句。

不过也不难猜测理会这种弹幕的话无非也就两个下场,同意他们说的,那俩人就是板上钉钉,否定他们说的,那俩人就是欲盖弥彰。总之怎么也落不着好就对了。

江颂谢谢夏卿欢没回应,只要别被当做默认,那江颂打心眼里谢谢他。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今后再有人觉得我和江颂之间有什么嫌隙的话,那你们就不应该再继续看直播了去脑科挂号看医生吧。”

【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今天夏老板说话嘴特别毒】

【原来这才是夏老板真正的实力吗?】

【玩游戏一击毙命,讲话一语致死[抱拳][抱拳]】

“我们还可以跟你们再聊点深入的。”

还来?江颂怔住。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江颂在跟队训练,每次训练结束江颂都会来找我请教很多他总结下来的问题,之后自己再加训一段时间。我不替任何人说话,但作为一名职业选手来说,江颂付出的汗水和努力远要比旁人看上去的多得多。”

“出道第一年就能作为老牌战队的Carry点位置带领团队夺下一座世界赛的奖杯,不会真有人天真到以为这就全凭着运气好吧。”

“总是有人爱鼓吹我,但我出道第一年甚至连季后赛都没进去,我不知道你们在拿我跟江颂比较什么。”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这赛季能和江颂做队友是我的荣幸,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影响他任何事情,请你们尊重江颂,也尊重我。”

“还有一个事。”

“赛季准备期的时候,江颂厚着脸皮从我这里偷走了很多原本我新赛季想要藏的活,所以勉勉强强也能算是半个我教出来的人。”

“如果接下来的比赛你们还是要无脑骂他的话,我只能说……”

“骂江颂就是在骂我。”

“自己想清楚。”

……-

夏卿欢下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直播间的屏幕早都已经黑了下来,但那些意犹未尽的观众们却还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在评论区聊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江颂虽然没发言,但他也迟迟没退出去,就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这些人东聊西扯,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因着夏卿欢这一场一个多小时的直播,舆论的风向好像确实变了。

变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对着评论区看了这么半天,没见再有一个人去说江颂的任何不是,更没人再像微博上骂得那么难听。

理性讨论的声音占据了大部分,江颂对此略略感到了一丝温暖与欣慰。

另一部分就不太欣慰了,另一部分在嗑CP,江颂觉得他们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以后这对CP我们就叫欢乐颂怎么样】

【我看挺行,给我嗑昏了】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不是嗑,但我真觉得夏老板挺喜欢江颂的,超出队友情的那种喜欢】

【0和1有些难判断,大家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好甜啊这俩,霸道夏神为温吞小奶狗深夜发疯爆粗口】

不是,什么温吞小奶狗……江颂凌乱地对着这五个字思索了半天,他说谁是狗。

暗忖良久得不到答案,江颂最后终于舍得关掉了直播间,跳下床披了件外套出了寝室,快步朝着训练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颂目的很明确,他想去找夏卿欢,他觉得他有话要对夏卿欢说。

只是具体说什么江颂不知道,但江颂就是能够隐隐觉得有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在见到夏卿欢的一瞬间他会想出来的。

寝室外的走廊冷得叫人直打颤,江颂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又往身上用力地裹了两下,小碎步倒得飞快,仿佛只要他的速度够快,这泼天的寒气就淋不到他。

训练室的灯果然还亮着,隔着厚重的玻璃门,江颂看到夏卿欢这会儿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看手机。

电脑还没来得及关,屏幕泛起的光亮映在夏卿欢深邃漂亮的五官之上,似有若无地勾出了一条绝美的轮廓。

夏卿欢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很好,脸上浮现出的倦意非常明显但是表情却依然保持着一种严肃认真全神贯注的状态,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因为实在是太过专注了,耳朵像是上了一层隐形的屏蔽器,以至于江颂刷卡进门走进训练室来到夏卿欢身后,夏卿欢全程都对此毫无察觉。

起初江颂本来没有多想,伸手就要去拍夏卿欢的肩膀,结果那过于敏锐的眼神让他在无意之中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夏卿欢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夏卿欢和江颂的微信聊天框,但是夏卿欢似乎并没有要打任何字或是说任何话的意思,就这么呆呆地对着对话框发愣。

“你看什么呢。”

江颂没忍住从夏卿欢的身后问了一句,夏卿欢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身见是江颂,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慌乱与错愕,但很快就被紧接而来的欣喜与意外所替代了,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

“小江?”

“抱歉啊,我刚才……”边说 ,江颂边伸手指了指夏卿欢手中已经锁了屏的手机,“不小心瞟了一眼,你一直盯着我的对话框,是有话想跟我说么?”

“我……”

难得一见堂堂夏老板竟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满眼慌乱的时候,而那偷偷把手机往背后藏了一下的小动作更是与他整个人那成熟稳重的气质如此格格不入,违和得有点可爱。

明明刚才还在直播间里面冷着一张脸满眼厌烦怼天怼地的夏老板,这会儿一见到江颂竟然秒变支支吾吾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绵羊了。

甚至还似有若无地泛起了一丝茶气。

“没什么小江,我没事,不用管我,你……”

“我刚才看到你直播了。”

江颂十分体贴地没有再去追问夏卿欢刚刚的问题。

他不希望因着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让夏卿欢陷入为难,毕竟那个答案对于他来说也并非多重要的事情,于是便将话题岔开了,“你其实……大可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

说完的一瞬,江颂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可明明刚刚在脑海当中模拟演练的时候并没这种感觉,怎么等到一说出来之后就全然变了味道呢?

一边反思,一边飞快地补救,生怕夏卿欢觉得自己这是在不领情。

“我真的没事……我想过了,网上那些评论我只要不再手贱点进去看就影响不到我什么,他们横不能找到基地来,你说是吧。”

“你真这么想么小江?”

这清泠泠的柔软声线,和刚才那个在直播间里沉着嗓子说话的判若两人,反差到近乎不真实。

“当然,不这么想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是我不同意,”夏卿欢歪歪头,眼睛在江颂的脸上略带暧昧地逡巡了片刻,“我看不得你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被人误会,一丁点都不行。”略带霸道的语调,竟让江颂从中感觉到了一丝陌生,但仅一瞬,就又柔软了回来,“况且这一次……还是因我而起的。”

夏卿欢边说,边直起身子,不再去倚靠桌子的边沿。极尽克制地向江颂微微靠近,直到让江颂所有细小的反应能够都被他尽收眼底,并将它们深深烙印在脑海当中。

再慢慢地研磨,细细地品味,谙熟这其中隐藏的秘密……

“小江,”夏卿欢柔声唤着江颂的名字,缓缓地凑近,微凉的指腹在江颂白皙的脸颊上缓慢而旖旎地划过。

“你哭过了。”

第064章

要说夏卿欢这一双眼睛可真是比鹰眼还鸡贼。

明明只是先前接老妈电话的时候急得掉了两颗小珍珠, 最多也就是刚才跑去洗手间想吐的时候哭了那么一小下下,事后甚至还用水冲洗过了,结果怎么到头来还是被他给一眼就看穿了?这人到底是有什么超能力啊。

江颂严重怀疑这个诡计多端的夏卿欢其实是想诈自己一下, 于是张嘴刚想要反驳却被夏卿欢提早一步抢占了先机,顺带着也打消了江颂刚刚的念头。

“别否认我, ”夏卿欢有些无奈地看着江颂, “你眼睛里面还红着呢。”

“……”

“对不起小江,都是我的错。”夏卿欢颔首, 翎毛般细腻的睫羽将那双深棕色瞳孔中满溢的疼惜悄悄地敛着,“你要怪我就怪吧,我都认,只是别不理我就好。”

江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听不懂夏卿欢说的话了。

其实从刚才夏卿欢提到说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的时候,江颂就有要反驳的想法,他觉得夏卿欢说得不对。只可惜还不等江颂开口, 夏卿欢接下来表现出的一系列语言和行为着实是太……或许连夏卿欢自己都没意识到吧,着实是给没出息的江颂蛊得失丧了语言能力, 所以没有抓住第一时间开口。

而现在, 等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之后, 江颂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必要反驳一下夏卿欢, 否则的他怕是要把这一荒谬的想法从头到尾贯彻始终了。

“为什么是你的错?”

“因为如果不是我要从首发阵容上撤下来,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是,那确实不会发生了, 因为很快就会有比今天更严重的事情要发生了, 对吧。”江颂忽然有点想笑,他无法想象原来这一向清醒理智到近乎没人性的夏卿欢, 居然也会有今天,也会有脑子一热说疯话的时候, “你还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撤下来的么?”

夏卿欢没说话。

“不这会儿把你撤下来,留到开赛放你去赛场上加重病情么?以你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未免太过没人性了一点,咱们这是比赛,又不是杀人。”

“况且虽然你没说,但我觉得让你撤下来这件事……肯定不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夏卿欢无声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江颂都懂,他猜得到。

“那既然是医生要求的,和你就更没关系了。”江颂边说,边走了两步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在夏卿欢座位的旁边,“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怪你?你也把我看得太无理取闹了夏老板。”

“真要说谁会怪你……宋晟奕的可能性都还比我大些。”

听到这话,夏卿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稍稍有了些反应,疑惑地挑起眉。

“毕竟花重金把你重新签下来,结果你赛季初首发还要缺席。”江颂侧身贴在椅背上,与夏卿欢的交流似是让他比刚才独自一个人关在房间的时候轻松了很多,“不过他这人精得跟猴似的,既然舍得掏钱愿意签你,那这些风险肯定早就在他的预料中了,所以放宽心,宋董也不可能怪你的,这世界上没人怪你。”

从始至终,夏卿欢没接一句话,除了那一个微不可查地挑眉,脸上甚至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这样一直淡淡地看着江颂,任由自己脑海中的思绪稍稍地小小地游离了一下。

在今晚之前,夏卿欢一直自信自己早已足够了解江颂这个人。

全队上下乃至整个联赛,他就是首屈一指的研究江颂的行家,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江颂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但是现在,夏卿欢忽然有种被江颂亲手打了脸的感觉。

本以为这件事发生之后,江颂是一定会跟自己闹脾气的,就算不是发火也一定会果断跟自己划清界限减少不必要的接触,以此来杜绝今后任何有可能从夏卿欢而来的后续影响,明哲保身。这在夏卿欢看来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甚至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是没有,这一次的江颂,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都看待得无比公正且客观,并极为理性地将网上那些不理智的声音与其他任何事情分割开来,绝不迁怒旁人。岂止不迁怒,甚至明明是身为风暴中心舆论漩涡中最惨烈的受害者,但此时此刻,他居然还能有闲心去宽慰别人。

就如江颂刚才所说的一样,夏卿欢这一次确实是小看他了。

十九岁的江颂,远要比旁人想象当中的还要成熟得多得多。抛开那些下流不入眼的想入非非的想法,夏卿欢这会儿竟莫名有种对江颂肃然起敬的感觉。

明明在几个月前还在因着给戚嘉荣试训时候没控制住脾气而委屈巴巴蹲在基地门口,用小树杈一边在地面画圈圈一边跟夏卿欢抱怨,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夏卿欢一样放缓心态宠辱不惊,像个成年人一样成熟稳重地对待每一场比赛。

而在不知不觉之中,问题的答案便早已经慢慢浮现了。

望着此时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江颂,与那时的江颂相比,似是变了,却也没怎么变……或许人的成长真的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吧,是夏卿欢疏忽了。

而一旁的江颂并不知道这会儿夏卿欢在琢磨什么,自顾自地向夏卿欢问问题。

“你这样瞒着队里私自开直播……明天任禹知道了不会杀到基地来搞你吧。”

江颂这话问得小心翼翼,毕竟任禹发火的时候还真是挺吓人的,他怕夏卿欢这小身板子到时候要遭不住。

谁料夏卿欢对此倒是非常淡然,笑了笑说:“天塌下来也是太阳出来之后的事情了。”

行,听这意思,注定是有一劫。

“真是的……哪怕你开播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呢?”

“我先前有上楼去找过你了。”

“是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从任禹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去了,但是站在外面没敢敲门。”

“都到门口了怎么不敲门?”越说越懵,此时此刻的夏卿欢唯唯诺诺的,都让江颂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他了。

“因为怕你不想见我。”

“这算什么回答,”江颂不理解,皱皱眉琢磨了两秒钟,“你……很怕我?”

“嗯。”夏卿欢点点头,对于这个问题,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坦率。

“艹。”江颂没刹住直接乐出声来了,“好家伙,死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轮得到大名鼎鼎的夏老板怕我?见了鬼了,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夏卿欢也跟着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江颂笑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会跟着一起变好,像是有什么厘不清的量子纠缠在牵引着一样,“我怕小江不开心。”

“更怕小江不理我。”

……

语气实在是有些过于真挚了,真实到江颂都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接话。只有任凭它掉到地上,过了良久才又被不忍心的江颂小心翼翼地重新拾起。

“我不会不理你。”江颂低下头去不再看夏卿欢,看似在装酷,殊不知是被夏卿欢这些话给哄得小脸发烫,还不愿意被夏卿欢给识破所做的掩饰,“多大人了,动不动就不理人,很幼稚。”

“真的?”听到这话,夏卿欢有点开心,“那如果有一天,你真是气得不想理我了怎么办?”

“干嘛这么气我啊,”江颂皱眉,“那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不惹我生气么?”

“凡事总有个万一么,我喜欢未雨绸缪,”夏卿欢笑了笑,“天蝎座,理解一下。”

“你还信星座。”

“不信。”

“……”

“要是我真哪天不理你的话,”江颂顺着这话思索了两秒,忽然乐了一声,“我就变成条小狗,到时候叫你娘吃你粮睡你……”

“嗯?”

“床。”

“……”-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和夏卿欢从训练室里面出来各回各房之后,江颂仰在卧室的床上,思绪时而清晰时而浑浊。

明天还有训练,按说今天实在是不应该熬这样的大夜,但是没办法,江颂实在是半点困意都没有,蒸汽眼罩褪黑素,甚至连催眠曲都招呼上了,反而还越弄越精神。

一直硬挺到凌晨五点,才终于算是在半梦半醒当中眯了一觉。

天擦亮的时候,江颂给老妈发消息问了一句老爸的情况,半小时后等到老妈回复说一切都好叫他不要担心,顺便还偷拍了一张老爸睡觉的照片发过来之后,江颂这才放下手机合上眼睛,终于算是勉勉强强睡沉了些。

江颂是被祁念昭给活活摇醒的,这人手劲儿大得能跟生产队的驴掰腕子,好悬没给江颂隔夜饭都摇出来。

“醒醒啊哥!都他妈下午三点了,训练都训俩小时了!再不起来训练赛你都赶不上了你要疯啊!”

祁念昭作为全队上下唯一一个手里攥着一把江颂寝室备用钥匙的人,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将这把钥匙做到了物尽其用,真好,想现在就给钥匙收回来。

江颂揉着惺忪地睡眼被一身蛮力的祁念昭给从床上直接拽了起来,头发乱得一点没比鸡窝强到哪去,扭头朝着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将膝盖抵在自己床边的祁念昭眨巴眨巴眼睛:“你是想给哥们活活吓死。”

“你可快别贫了亲哥!抬头看看表,几点了都!田教那儿知道你昨天心情不好熬大夜,能给你放俩小时假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训练赛再不下来你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好累啊昭哥……”刚被揪起来的江颂,有气无力地对着祁念昭吭哧了一句之后,就直接僵尸一样又原封不动地躺回去了,“眼睛疼。”

“我现在瞅你我蛋疼,”祁念昭无语,又使劲拽了两下江颂的胳膊,“快点起来啊,哥们带着田教任务上来的,别让哥们难做!”

“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起来……”这一把,江颂拼尽了全力没让祁念昭给自己再拽起来,“马上,马上。”

“就你现在这德性,我信你才有鬼呢。”

“真起。”江颂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趋于清醒的状态,以此来打消祁念昭的疑虑,“两分钟就起。”

“那我等你。”

“别,”江颂摆摆手,“我起来……还得洗漱冲个澡,你这会儿下楼和田教说我有个一刻钟准能到。训练赛……一般不都四点开始么,我肯定到。”

“真的?”

“真的。我那会儿再不到你给我连人带床搬训练室去都行。”

“行,那我暂且信你这一回。”祁念昭一挑眉。

其实他也并不是相信江颂,主要这么长时间以来,江颂在训练这件事上态度一直都是非常端正积极的,有时候队里不组织训练他恨不得都要给自己加练,这开赛前的训练赛是摸清对手最好的时期,这么重要的训练,江颂舍得缺席不太可能。

所以祁念昭这才放心地把江颂又一个人丢在卧室里,自己则是转头下楼去给田教练通风报信去了。

十五分钟……

江颂脑子已经木得无法正常思考什么,呆呆地对着墙壁上的时钟看了一会儿之后,下定决心再躺两分钟就起床,于是眼睛一闭,等再一睁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戚嘉荣的脸。

“我艹!!”

就好像做了一个三维立体沉浸式真实感爆棚却又极尽荒诞惊悚的噩梦一样,江颂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起来的,动作太过突然幅度又大,险些当场撞在面前毫无防备的戚嘉荣的鼻梁上。

“艹,”戚嘉荣也被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瞪圆了眼睛看着江颂,“什么毛病啊你一惊一乍的!”

“你咋进来的啊!”

“祁念昭给的钥匙啊。”震怒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在每天尝试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这件事情上,戚嘉荣做得一向不错,把手中江颂寝室的备用钥匙拿起来叮叮当当晃了两下,“我就开门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祁念昭人呢?!”看来这钥匙是非收回来不可了,怎么还什么人都敢给。

“还不是祁念昭说叫不醒你,田教就又把我派过来了,你当我想来?”戚嘉荣啧了一声,“祁念昭还说了,你刚刚跟他赌咒发誓十五分钟之内不到楼下就连人带床一起搬训练室去。”

……

“怎么说,先让训练室哥几个给你腾点地方?”

江颂无比痛苦地将双手盖在脸上,狠揉了一把,逼迫自己快点清醒。

别管田教练这事做得究竟合不合适,合不合理,但从结果上来看,人家确实还是达到了目的的。

这狗东西。

“就你这样还敢说十五分钟能完事,最主要的是祁念昭还信了,”戚嘉荣勾了下嘴角,上下打量着凌乱又颓废的江颂,目光飘忽玩味,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怎么着,困成这样,昨天晚上去找夏卿欢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颂有些烦躁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还好没有果睡的习惯,要不今天早上这一出整完,他算是彻底不用活了,“洗个漱就下楼,五分钟。”

“那我等你。”

“随你便。”

“确定今天要一直这个态度对待我么?”戚嘉荣说着,退了两步,后背轻轻地朝着江颂卧室的门框上一倚。

“?”

正下床准备去浴室的江颂闻声停住,一脸无语地扭头看向戚嘉荣,不懂他在矫情什么,不是天天都这么个态度么?哪天好过了。

“据我所知今天训练赛你我两个可是要做搭档的。”戚嘉荣双手一揣兜,“你这拽成二五八万的样子可真是让我很难做啊。”

“夏夫人。”

第065章

“你叫我什么?”

原本已经立定心志不论戚嘉荣再说什么自己都不可能多理会一句的江颂, 因着这一声“夏太太”而当即停住了自己去往洗手间的脚步,立定扭头看向戚嘉荣,原本起床气就没散呢, 这会儿看着更是像要吃人。

“哎呦,是我说错话了么?”戚嘉荣一挑眉, 丝毫没有因为江颂的表情而畏惧分毫, 相反,他说话的声调甚至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啧啧,我还以为你们俩早就已经背着我们偷摸谈了呢。”

“谈你……”最后一个字,江颂近乎是用尽毕生功力和素质给活生生咽回去的。

只是咽回去了,但恐怕是个人都能猜出这江颂接下来是想要说什么,只是戚嘉荣丝毫不恼,脸上饶有兴趣的玩味表情反而还愈发明显:“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啧啧啧,这夏老板也不行啊, 办事拖泥带水的一点都不麻利。”

“……”

“不过你也挺行, 没谈都能让夏卿欢这个出了名的懒鬼为你深夜开直播, 这要是谈了还不得变着法给你生个孩子出来。”

“你有完没完。”江颂摁亮了洗手间的灯, 沉着嗓子问了一句。

但意料之外的,江颂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反感戚嘉荣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他只是烦戚嘉荣叽叽喳喳絮絮叨叨的语调, 其实最主要还是烦他这个人。

而至于他说的内容, 细品一番之后江颂甚至还有点暗搓搓地得意。得意夏卿欢对他独一份的偏心与袒护。

只是得意归得意,不想理的人却还是依然不想理。江颂冷着脸抬腿刚要进浴室, 结果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灵光一现,停顿片刻, 回头再次看向戚嘉荣:“我忽然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关心夏卿欢的感情生活,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与江颂那点火就着的小暴脾气截然不同,戚嘉荣这会儿竟意料之外的配合江颂。

“你猜猜呢?”

“我懒得猜,”江颂不耐烦地皱眉,“喜欢就去追啊,夏太太的名号我让给你了,以后别这么叫我我想吐。”

“真的?”戚嘉荣一勾唇角,那表情就像是捡了个什么天大的便宜,好像只要江颂这会儿点头答应,他下一秒直接就能把鲜花婚戒备齐了似的。

“……”

艹。

本来就只是想随口开一个非常不入流的玩笑,但怎么戚嘉荣这不要脸的还真接茬了。这人也根本不像传言中那么冷漠疏离不接话茬啊。

看到戚嘉荣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的一瞬间,江颂内心非常真情实感地不舒服了一下,脑海当中甚至可以隐隐约约浮现出戚嘉荣追求夏卿欢时候两个人高段位人士极限拉扯相互试探的限制级画面,给江颂烦躁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要不拦着我可真去了。”戚嘉荣不知死活的还在跳。

“去你大爷,”江颂转身进了浴室,关门之前还给戚嘉荣留下了一句“滚。”-

下午三点五十。

当江颂和戚嘉荣一前一后走进训练室的时候,江颂忽然有种自己好像误打误撞进了什么小型粉丝见面会的错觉。

看着满屋子的人先是齐刷刷地望向自己,目光里充满了爱护与怜惜,像在眷注一只性命垂危的保护动物……江颂直觉得身上一阵不自在。

然后很快江颂便在一声声的“小江来了啊”“小江你还好吧”“小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的问候声当中迷失了自我。

最后,是祁念昭凭借一己之力将江颂一把拉回现实的,就像不久前在江颂寝室时给他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一样。

就见他一个箭步冲到江颂面前:“哥你可算醒了,我以为你死楼上了。”

虽然知道讲文明懂礼貌一直都不是祁念昭这个人所擅长的事,但江颂万万没想到终有一天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没事吧小江。”陆闻锦的位置离得江颂少进一些,抬头看了眼他,“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哥,昨天睡得晚了。”江颂一边摇头回应着陆闻锦,一边不露痕迹地在训练室内扫视了一圈。

不出所料,夏卿欢果然没在。

“别找了,夏卿欢刚刚被拽去临市做新赛季的采访顺便录制宣传片了。”身后的戚嘉荣啧了一声,而后从容地略过江颂,与他擦肩而过,嘴角带笑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人是真的真的很烦。

江颂被他烦得太阳穴上恨不得要爆青筋。

“不过也真是神了啊,昨天晚上夏老板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结果今天任经理一来基地居然什么都没说,无事发生一样。”叶回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训练室的门口看了看,在确定不会被突然袭击之后才又补了一句,“是不是让直接气傻了啊……”

“瞎说八道什么,”谷冉压着嗓子狠狠拍了叶回一下,伸手偷偷指了指不远处墙角上的摄像头,“找死呢你。”

“但这事确实挺奇怪的,按照任经理往常那尿性,就算不是发火也多少得找夏卿欢思想教育个俩小时才算完吧,敢私自开直播回应这么敏感的问题,”陆闻锦思索着说,“结果今天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刚才我来训练室路的路上还看到俩人在走廊打了个照面,任经理笑呵呵的态度可好了。”

“这还不好理解么?”原本没参与讨论一直低头在记事本上认真记录着什么的田教练闻声抬起头来,“棋走险招,夏卿欢这一把赌赢了,任禹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

“确实赌赢了,上午我看微博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叶回吸了吸鼻子,因着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而莫名觉得有些想笑,“最骚的是我早上一打开热搜,Liquor扫雷游戏技巧居然还能排上前五。”

“我也看见了!确实牛掰,”谷冉插了句话,看得出比起昨晚的直播内容,他确实对夏卿欢的扫雷技巧更有兴趣,表情不像是演的,“不是,那东西到底咋玩啊,看着夏老板一边聊天一边轻轻松松给高级模式都通了,我点两下就死。”

“没事,笨蛋都这样,”陆闻锦乐了一声,“符合你正常的智力水平,不必太焦虑。”

“你给我上一边去吧。”谷冉气得打了陆闻锦一下。

“别说这个了,还有更离谱的,”叶回边说边掏出手机,“刚才我又看了看评论和超话,据说江颂这会儿的人设已经彻底从一个目无尊长鸠占鹊巢的混小子,变成了忍辱负重替夫出征的养成系小奶狗了。”

“哥你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不起鸡皮疙瘩么?”江颂在旁边听得眉头都要拧成蝴蝶结了,他真是无法想象那些人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捏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人设出来的,但凡是个碳基生物都不能这么离谱。

江颂不懂,江颂只觉得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多好啊,这么一来,你和夏老板关系不和的谣言也就跟着一起不攻自破了,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你赚大了啊江颂。”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江颂扭头瞪了一眼祁念昭,他觉得祁念昭今天说话怎么处处点炮。

“敢给我就敢要,”祁念昭一扬脖,而后捏着嗓子开始跟江颂犯贱,“不会真有人不愿意当卿欢哥哥的狗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愿意人家卿欢哥哥可未必愿意。”陆闻锦哼了一声,泼了盆冷水下来冲了冲祁念昭身上的一股骚味。

“啧,”祁念昭回身看了陆闻锦一眼,“要你多嘴。”

训练室难得从昨晚死气沉沉的气氛当中恢复过来,所有人心知肚明这其中多一半要归功于一直都未曾在训练室出现过的夏卿欢。

尤其是江颂,此时此刻在这个空间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他更了解夏卿欢为这件事情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

他昨晚在直播间中说的每一句话,江颂都还记得,只是虽然记得,但那种难以言明的不真实感却依旧在心里隐隐作祟。

江颂忽然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对夏卿欢说上一句谢谢。

虽然按夏卿欢的性格来说他应该并不会在意,道谢与否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无关痛痒的事情,只可惜江颂并不这么觉得。

因为他心里知道夏卿欢真正想从他这里要的东西,可是比一句道谢过分多了,而既然给不了他更过分的,那不如就还是道谢吧。

趁着距离训练赛还有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江颂赶紧拿起手机翻开夏卿欢的对话框。

【江颂:昨晚忘了跟你说谢谢。】

说完之后觉得有些生硬,于是又赶忙附上了一个阿狗猕猴桃的表情包,一只小萨摩耶红着脸扮可爱的样子。

夏卿欢回得很快,就像是在手机那边刻意等着江颂的消息一样。

【Liquor:呦,醒了?猜猜我在做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江颂先是怔了一下,琢磨两秒之后回了过去。

【江颂:戚嘉荣说你去做新赛季的采访还有拍宣传片去了,是外景吗?今天外面很冷。】

【Liquor:没有哎,是在棚里,搭的布景很好看,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偷偷给你拍一张】

【江颂:然后我反手拿去举报你赛前泄密。】

【Liquor:[动画表情]】是一只挠着头满脸问号的小熊猫。

【Liquor:刚刚说好的谢谢我呢?[委屈]】

江颂看着屏幕,没忍住乐了一声。

【江颂:今天都谁去录了啊,我听说后面几天各战队还要单独录,那你今天录完了之后还跟不跟我们一起了?】

【江颂:这都快四点了,你采访结束了么?中午吃的什么?棚里冷不冷?】

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没完没了,江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好像变得絮絮叨叨了起来。按说才十九岁,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啊。

不过好在这边话多,那边也不嫌弃,夏卿欢对着这几个问题,一条一条回复得耐心又细致,像是生怕江颂有哪句会看不懂。

第一条,夏卿欢回的是个语音,大概是嫌人名太难打。

【Liquor:目前来的有姜崇,何应杰,秦宇,张智辰,沈松,夏秋河……还有那个,哎,那个TQL的Cedric大名叫什么来的?……周……不记得了,还有几个没到的,不知道是谁。】

【Liquor:之后战队录像的话我应该也会在,刚才编导给我们看了看宣传片的分镜脚本,之后还会有我几个镜头……好累啊,真是不想录了。长得帅就是麻烦,你说是吧小江。】

难得听夏卿欢居然会有如此自恋的发言,江颂知道是他在故意耍贱逗自己开心,而且江颂也确实挺开心的,对着手机笑了笑,回了句:是是是,夏老板最帅。

配了个小猫拿着荧光棒尖叫的表情包过去。

【Liquor:采访做完了,半个小时前就完事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问得我头昏。】

【Liquor:中午忙得没空吃饭,不过导演请我们喝了奶茶,可惜奶茶到的时候我刚好跑去做采访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喝,回来的时候发现都放凉了[哭][委屈]】

【Liquor:棚里刚开始有点冷,场地比较大空调开了也不太管事,万幸导播借了个暖手宝给我。】

【Liquor:[图片]】

给江颂发的照片中只有夏卿欢的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绘着Hello Kitty大头的暖手宝,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物件。

【江颂:不愧是夏老板,走到哪都有迷妹送礼物。】

【Liquor:借我的。】

【江颂:都差不多。】

【Liquor:都有心情贫了,看来心情不错?】

【江颂:还行吧,已经在楼下训练室准备打训练赛了。】

【Liquor:那你加油小江,我要去录像了,晚上见。】

【江颂:晚上见。】

……

“跟谁说话呢啊笑得一脸淫/荡,”刚把手机一放下,江颂就听见身边的祁念昭又双叒叕发言了,“跟小姑娘聊骚嗑呢吧,看不出来啊江颂,人不大你玩得还挺花。”

“你滚一边去,再贫嘴给你用订书器订上,”江颂一咂嘴,“对了,一会儿训练赛夏卿欢不在……怎么安排啊。”

“我打替补,戚嘉荣去射手位了,昨天首发公告你不是都看了么。”

“看了,但是我会选择性失忆。”江颂嘟囔了一句之后,压低声音凑到祁念昭身边,“我没来之前,戚嘉荣没因为这人员安排说什么吧。”

“没有。”祁念昭摇摇头,“人家可比你听话多了,让去哪个位置就去哪个位置,让和谁搭档就和谁搭档。”

“他怎么去射手了?给你轮换下去,我岂不是很难受啊。”联赛打了一年多,江颂在队内其实远不只是私下里和祁念昭关系最好,赛场上和祁念昭所练就的默契也绝非是旁人所能轻易相比的,甚至就目前的连夏卿欢都不行。

结果这下说换就给换下去了,江颂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赛季初嘛,理解一下,”祁念昭对此倒是看得开,冲着江颂笑了笑,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眼界和做派,“赛季初最主要的是什么?赢比赛是一方面,攒人气也是很重要的,戚嘉荣人气高有观众缘,加上这赛季的一个赛方赞助商还是冲着戚嘉荣来的。”

“嘁。”

“别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人家戚嘉荣的水平又不比我差在哪,和你搭档委屈你了怎么着。”

“不委屈,没什么委屈的,我都没什么感觉。”

“那挺好。”

“就是感觉有点不想活了。”

“……”

第066章

哎, 其实也并没有很想死。

毕竟对于江颂来说,抛开事实不谈,周遭的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四点整, 队内五个人纷纷进入比赛队列,耳机里, 江颂清楚地听到戚嘉荣在语音中刻意清了两下嗓子, 而后故作姿态道貌岸然地向江颂发命令:“刺客位选手把麦打开声音调大,不要影响比赛交流。”

靠!

仗着自己是个破指挥有那么点小地位小权利跟谁殷气指使的呢?!主要这TM麦声音也不小啊, 聋是吧!

要不是刺客位当不了指挥,江颂感觉自己这把高低得给这戚嘉荣当傻小子遛两圈,快气死人了。

什么时候能有夏卿欢那本事啊,MLK12支战队中唯一一个能在刺客位上担任指挥的选手,江颂现在非常着急成为第二个。和他那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没多大关系,单纯是看戚嘉荣不爽, 想安排安排他。

“你可别总逗他了。”陆闻锦抬手关了队内麦,在旁边暗搓搓地用胳膊肘戳了戚嘉荣一下, “没看小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刚才你上楼的时候也惹他不痛快了吧。”

“啊?有吗?我觉得还好啊, ”戚嘉荣眨眨眼睛, 假模假式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也没开什么很过分的玩笑吧,叫了他一声夏夫人而已……”

“……再皮你小心夏卿欢回来知道了之后又找你谈话。”陆闻锦扫了戚嘉荣一眼, 压低声音, “上次找你谈一回还不长记性。”

“怎么不长记性,我长记性了啊, 最近也没跑去再跟他说七说八吧。”

“我不跟你争,你们三个人的事我不清楚。”陆闻锦摇摇头, 选好了英雄之后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给这小炮筒点着了,不愁没人过来给你炸个满脸花。”

戚嘉荣沉默着看向电脑屏幕,算作是对陆闻锦这句话的回应。

夏卿欢宠江颂,这大概是瞎子都看得清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深更半夜单独开场直播专门为江颂平反昭雪,更不会在休赛期的时候一听说戚嘉荣要签到SAG与江颂抢首发,转脸就主动联系戚嘉荣叫他慎重考虑,那是两人不做队友之后的两年里夏卿欢第一次主动联系戚嘉荣。

更更不会在得知戚嘉荣先前为了搞江颂心态而使坏,凭空捏造说夏卿欢是因为喜欢江颂所以才会选择和他同组这件事之后,跑去和戚嘉荣强势理论两小时。

怎么说呢,种种事情堆砌起来之后戚嘉荣觉得自己其实挺羡慕江颂的,甚至有些嫉妒。

出道一年就能傍上夏卿欢这个圈内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不近人情的高冷大神,要知道,多少打职业的选手削尖了脑袋想和夏卿欢多说两句话都费劲呢,偏偏江颂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给夏卿欢拿捏得服服帖帖。

一物降一物,这话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过后来戚嘉荣也想通了,就算没有夏卿欢的偏爱,江颂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头脑和人格魅力也一样可以年纪轻轻就在这个领域里闯出一片天地来,这是毫无疑问的,而夏卿欢的出现,也无非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没什么好嫉妒的。

所以现在想明白这一切的戚嘉荣,是真心想和江颂好好做队友。

毕竟放纵双方关系一直恶化下去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戚嘉荣家里是做生意的,刻在血脉中的经商头脑让他无法允许自己去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索性格局大一些,看得开一点总没坏处。

但很明显,目前的江颂并不想领他的情,甚至还很排斥他。

戚嘉荣对此真是挺无奈的。怪自己之前失了分寸,这会儿想要往回找补都困难了-

BP结束,对局进入加载地图的界面。

双方十名队员的ID及其所选择的英雄图片错落交替着出现在屏幕之上,莫名给人一种梦回去年夏季季后总决赛的错觉,毕竟这是自那之后双方的第一次交手。

HSG作为戚嘉荣以及夏卿欢曾经的老东家,联盟名副其实的元老级战队,在上赛季的季后赛上以二号种子位强势出线进军世界赛。在MLK这样众星云集人才辈出的战队,二号种子绝对能算得上是世界赛的夺冠热门战队。只可惜因为战士位队员的身体原因,最终不得不遗憾止步四强。

履历还算是华丽的队伍,只可惜江颂对他们一群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全队上下不论选手还是教练,无一不散发着一种在为元老级贵族战队效力的骄傲和优越感,一个个脖子扬得高高的,恨不得鼻孔朝天用天灵盖看人,像是什么已经入侵大脑刻入DNA的诡异的企业文化一样,江颂成看不惯他们了。

唯独射手位的姜崇和战示位的陈之昂江颂还算是印象稍微好一些,对姜崇印象好是因为他出道时间太久年龄也偏大,所以向来不爱掺和这些年轻人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怕自己晚节不保惹一身腥,于是整个人佛得不行。

而至于陈之昂,江颂和他是同乡还曾同校过一年,比较有共同话题,去年春季赛之后的休赛期两个人还相约一起坐飞机回家,所以关系比较要好。

其他人,江颂简直个顶个的排斥。包括现在这个跳槽到SAG来的戚嘉荣。

与HSG约好的训练赛一共两场,说实话,对于他们这个队,江颂不爽归不爽,但要说有多大把握能赢他们,江颂还真是有点说不好。

自从戚嘉荣走了之后,HSG这赛季的射手位就换成了曾经在LIN战队炙手可热的明星选手何应杰,而且为了方便与何应杰打配合,财大气粗的HSG反手又直接把全联盟刺客职业分段排名能挤进前五的孙成签下来了。

都是狠角色,不愧是去年止步四强回家之后就励志要组银河战舰的战队。江颂深知HSG这赛季是个硬茬,这两场训练赛于他们而言绝不轻松。

第一场训练赛,作为指挥的戚嘉荣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以及昔日对HSG的了解,他提议要采取快攻的战术,尤其是在看到射手位与术士位先手选了两个后期大C的英雄之后,戚嘉荣的内心便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只要前期抓住机会把他们打爆,那么这阵容就算彻底玩完。

只是快攻战术是非常考验刺客位选手决策力以及硬实力的一种战术,前二十分钟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刺客位选手来说容错率近乎是零,需要严丝合缝滴水不露地将整个团队之后的发育和走向做出及其清晰的预设,扩大优势,以此来方便队友们抱团滚雪球夺取更多资源。

高强高压背锅位且费力不讨好,这就是快攻战术会给刺客位带来的全部收益。不过当然了,如果快攻真的顺利攻下来了,那么MVP的高光时刻便绝不会归给除刺客位选手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江颂,打快攻能行么?”

戚嘉荣的声音从麦里传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有在好好说话的,可偏偏江颂就是先入为主觉得他这人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皱着眉头朝戚嘉荣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打快攻的时候你还只会缩在后排跟牧师要奶吃呢。”

好家伙。

怕是受夏卿欢磁场影响太深斯文了太久,以至于在座的各位还真是有点忘了江颂这小子内心到底有多狂嘴有多不饶人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一旁观战的祁念昭忍不住冲江颂来了一句:真牛逼。

“前二十分钟指挥权给我。”江颂依旧冷着脸,,即使是在跟戚嘉荣要东西,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然前期打不了。”

“给你给你,”戚嘉荣倒是挺会妥协,一秒没犹豫,说给就给了,“整局比赛的给你都行。”

“说好了是吧。”江颂一挑眉。

“江颂!你差不多行了!”

坐一旁听着的田教练实在是忍不了了,www.youxs.org,这哪像是要打训练赛的,打架斗殴的还差不多。

“说话再夹枪带棒的我现在就给你换下去!”田教练一拍桌。

“……”

被这一通熊之后果然挺好使,江颂再也没多说一句话,阴着个小脸进入了比赛。

赛季更新之后,原本的游戏地图也照以往的版本多出了些许变化,尤其是在资源方面,荒蟒之棘与巨蛇之牙多出了两头史诗级巨兽,也就是通常说的野怪。

一红一蓝两只巨型魔蛇会在对局进行到第十分钟和第三十分钟的时候分别刷新,盘坐在两张子地图的中心偏左位置。

在击杀蓝色魔蛇之后,团队中昼属性英雄会获得百分之六十的夜属性加成,而反之击杀红色魔蛇的话,团队夜属性英雄则会获得百分之六十的昼属性加成。

而此时如果碰巧团队内存在没有昼夜属性之分英雄,那么这一多出来的增益便会减半之后随机附赠在其中一位经济最优的队友身上。

而既然是想打快攻,那这局比赛江颂肯定是要把红蛇放在击杀次序中的第一顺位的,毕竟江颂有信心在黄昏时候就能结束战斗,根本到不了夜的时候。

于是一进游戏,江颂孤身一人直奔荒蟒之棘那张地图。

其实一开局就往那儿跑并不是一贯的游戏套路,甚至可以说挺邪门的。

毕竟那里不同于灵修座和火湖这两张会在游戏一开局的同时就刷新装备和符咒的地方,在巨蛇之牙和荒蟒之棘,只有在开局五六分钟之后才有概率刷新出一件装备来。

不仅如此,每局游戏里有荒蟒之棘还会有百分之十的几率会触发一次荒漠风暴,大幅度影响玩家们的探图进度,同时随处可见的3-6人高的巨型兽骨还可以作为伏击流玩家们的掩体,总之就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的一个地方,其不友好程度仅次于火湖。

但江颂偏偏就是来了。所谓艺高人胆大,什么风暴什么掩体,在江颂的小脑袋瓜里有的是办法对付。

江颂这一局训练赛上所使用的英雄叫刺玫,是一个风格略显浮夸的女性角色,同时也是队内四位战术分析师们一直认为的即将成为新赛季版本热门的英雄。

江颂来到荒蟒之棘的目的很明确,虽然魔蛇还没有刷新,但是凭借着成千上百次的跑图经验,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在将会刷出魔蛇的位置精准地种植上了一圈剧毒荆棘。

这算是刺玫的技能之一,是一种包围式的陷阱,会对敌方造成自适应的魔法伤害以及侵蚀效果。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东西越长时间没有被发现,便越是难以被摧毁。

“你小心,对面暗夜监视者好像知道你的行迹。”陆闻锦谨慎地提醒着江颂,“小心在你身上放探子。”

“我知道。”江颂冷静地回应着,“陆哥你去跟射手,不用来找我,找机会开屏障把火湖探了。”

“需要找地图么?”

“有的话最好,没有的话我五分钟之内也摸得到,没必要在地图上浪费时间。”

“好。”

这话,估计除了夏卿欢之外,也就江颂说的时候陆闻锦会无条件的相信了。

如何压缩最小的时间为团队争取到最大的增益,江颂自打职业以来一直都深谙此道,让队友觉得信任又可靠。当然这与他过硬的基本功和绝妙的游戏技术也是密不可分的。

非要说的话,其实江颂的可靠与夏卿欢的可靠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夏卿欢的可靠永远带着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就让人觉得这局比赛只要夏卿欢还存在,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安逸得和在夏威夷捧着椰子水戴着太阳镜悠闲度假没有任何区别。

而江颂的可靠,仿佛永远是建立在一种深渊走钢丝的刺激感之上的。因为他总是会想出一些铤而走险的奇特技术和打法来,再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调传达给队友,仿佛他所设想的一切都是那般平平无奇,没什么好担忧的,但其实并不是。

就比如他那一句,五分钟之内会自己摸到第一件法器,再比如世界赛最后几秒钟时候的破盾操作,队友当然相信他会赢,但这种相信也未免太让人战兢。

“五分钟探不到法器有的话有PlanB么?”谷冉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没有,”江颂回得淡定又冷静。

“不需要。”

第067章

或许真的是因为有那过于优越的游戏理解和竞技天赋加持, 所以才让江颂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操作技术和控场能力都非常自信,仿佛只要他想,那全场就没有他接管不了的比赛和掌管不了的节奏。

就比如现在, 游戏进行到第四分半钟的时候,江颂以身犯险来到了滩涂之地, 那会是第一件法器[晶簇]刷新的位置。

而之所以江颂会如此肯定, 是因为在这之前,他早已经去过了火湖, 灵修座和巨蛇之牙三个地方,惊为天人的探图速度,期间他甚至还有时间在灵修座修了一些灵息。

只是这江颂看似在各个地图之间行进得灵活自如游刃有余,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就如先前队内的分析师们所说的一样,新赛季改版之后游戏整体的难度系数,简直就是翻着倍的往上升。

而这, 对于本局准备打快攻战术的江颂来说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原本先前只是小概率触发的法器守护灵现在成为了概率触发事件,眼下江颂才刚踏足滩涂之地半步, 便当即从他的身边刷新出来了两只晶簇法器的守护灵[尾鲛], 这就让江颂更加确信了第一件法器的刷新位置是在这里。

就见这两个尾鲛守护灵浑身上下碧绿色的鳞片闪着凌厉的寒光, 忠诚善战的鲛人族战士会为他们世代守护的法器献出最宝贵的生命, 这是游戏的背景设定中对于晶簇守护灵们的形容。

而在游戏中,他们也果真是将这一宗旨贯彻了始终。

但凡进入到尾鲛的仇恨范围之内的玩家,它们一定誓死追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除非有办法能够穿透那厚重的鳞甲将其击杀, 否则即使灵活如江颂目前所使用的刺玫,也休想轻易摆脱他们。

“法器找到了。”如江颂之前向队友们承诺过的, 五分钟之内他果然探到了第一件法器的所在位置,“但是周围有怪。”

“需要支援么?”谷冉问, “我有传送。”

“不用。”江颂说,“你想办法把灵息叠满,陆哥跟我报一下对面刺客位置。”

“朝着你的方向过去了,”陆闻锦所使用的英雄战术家纳兰提在开局以及开局之后的每十分钟可以锁定任意一位敌方选手的所在位置三秒,在纳兰提手中显示的定位器上,敌方刺客暗夜监视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颂的方向靠近,“我不确定他身边是不是有别人,江颂,情况不太妙,你确定不需要支援么?”

“不需要,”江颂淡淡道,“要打快攻就别跟着我,会拖进度。”

“你到底是怕拖进度,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实在太自负了。”这句话,是戚嘉荣说的。

语气忽严肃冷淡,一改刚才对江颂那百般迁就的模样:“训练赛都要逞能,夏卿欢是教得会你技术,教不明白你脾气对吧。”

江颂皱了下眉,想反驳,却又被戚嘉荣给打断了。

“无所谓,反正前二十分钟指挥权在你手上。”戚嘉荣冷哼一声,不再执着于对江颂展开任何说教,“我不说话。”

自负么?

江颂并不觉得自己这是自负,相反,目前的情况来说在他的认知里,这已经是能将团队优势最大化的打法了。

当然了,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或许容错率低对于别人而言是个不好的事情,但是对于江颂……那是不存在的。

只要不出错,就不需要容错,这是江颂在比赛中一直秉持的理念。

所以最终,江颂还是决定要一个人夺取晶簇这件法器。

法器的摘取需要二十秒的时间,在这期间但凡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都会中断并重置摘取的进度,所以江颂决定先把这两个碍事的守护灵送走。

回身一道闪电形状的法术击中其中一只尾鲛的肩膀,www.youxs.org,江颂开了疾跑到另一只的身边,抽出一把泛着荧光色的短剑,瞬移贴近,精准地刺入了第二只尾鲛的下颌。

只可惜前期的灵息太弱,所以这两招对于自带羽鳞护甲尾鲛来说都不算是什么致命伤,血量仅仅只消耗掉了不到三分之一。

被激怒的两只尾鲛发出凄厉地叫声,着朝江颂的刺玫冲来,一爪子险些挠在刺玫身上。

还好江颂手脚麻利,一个侧翻躲过了攻击,但是因着这个侧翻,刺玫为了稳定身体而不得不蹲在地上单手撑住地面,指尖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江颂的耳机中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刺玫的被动,与特定的地面区域接触之后会自动探测到距离自己200码之内的敌人。

果然如陆闻锦所说,敌方刺客暗夜监视者纳迦勒追过来了,不光如此,这脚步声极其杂乱,意思是他身边绝不止有一个人。

“靠。”

江颂一咬牙,操纵刺玫后空翻一跃而起跳到了两只尾鲛的后方,对着其中一只的后背又是一剑,暴击触发,将其中一只尾鲛打到了半血。

前有狼后有虎,纵使强势如江颂却也终归还是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缠斗之中刺玫不慎被一只尾鲛挠到了一下。

同时,江颂又看到那个一只在追赶自己的纳迦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画面当中,而她身边跟着的,是牧师位的英雄艾丽妮。

这一手艾丽妮,说实话就是单冲着江颂选出来的。

开局自带百分之二十暴击伤害的刺玫血线极脆,而艾丽妮的护盾从一级开始就自带一个百分比反伤的效果,所以意思就是如果江颂一个不小心打在了护盾上并不慎触发了暴击,那么很有可能他自己都会承受不住自己的一下普攻。

很棘手,但江颂却已经被彻底架在了这里,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这一件法器于整个团队而言至关重要,只有拿下晶簇才有可能击败蓝蛇,只有击败蓝蛇,才能打出快攻战术应该有的节奏出来。

江颂咬了下嘴唇,那是他在对局中感到紧张时会露出来的习惯性的动作。

纳迦勒来势汹汹,挥手一个影法球对着刺玫袭来,江颂侧身要躲不料却正巧被牧师预判到了走位,抬手一个禁锢术将江颂封锁在了原地。

好准。

对方两个人狡猾得很,看到江颂的身边此时还站着两只满怒气值的尾鲛之后,便仅仅只站在他们最远技能所能够击中江颂的位置,绝不靠前半步,不可能让这尾鲛的仇恨转移到自己分毫。

被禁锢的江颂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没被自己及时处理掉的尾鲛挥着爪子就要朝自己冲过来,江颂内心已然是已经凉了一半。

开局五分钟非但没找到法器甚至竟然被一个野怪NPC送走……这对于江颂来说已经不能是一句失误就可以形容的了,这怕不是失心疯。

怒气值点满的尾鲛并没有再使用任何普通攻击,蓄满力的一击水弹直冲刺玫的面门而去,在这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江颂以为自己是凉定了。

快攻前期打成这个样子,江颂无法原谅自己。

岂料正在他万念俱灰之际,www.youxs.org,并贯穿进了后方尾鲛的心脏。

江颂的刺玫猛地一回身,就见身披黑色长袍头戴游侠帽的艾尔维德此时此刻正架枪站在他的身后。

是戚嘉荣。

“愣着干什么,撤啊!”戚嘉荣充满命令意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禁锢时间已经结束,一向以打不服著称的江颂在挣脱开的一瞬间,跃跃欲试着明显是还想跟对面那两个人过上两招,结果戚嘉荣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传来。

“江颂你还不长记性是吧!”

……

江颂深吸一口气,他是真不甘心,也真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小的事情上失误。

转身离去的时候,气得险些连地图边沿通往别处的峭壁都没跳上去,表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明明是快攻的策略结果前期居然崩成这个样子,最终的对战结果可想而知。

一直到比赛的最后一秒,SAG甚至连一件法器都没得到。

下了训练赛,江颂被田钟泽单独叫去了一旁训话,语气倒是没有很凶 ,甚至平和得有些不真实,但江颂听得出来,田钟泽对他非常的失望。

而这对于江颂来说,简直比狠狠骂他一顿还更令他难受。

“为什么要拒绝陆闻锦的支援。”

“我不想拖节奏。”江颂站在田钟泽面前,把手背在身后,垂眼颔首,乖乖地回答着问题。

“去支援你就是拖节奏,这规矩是你定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问题,不然还能是谁的问题?”田教练一皱眉,“从去年世界赛结束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了江颂,你未免有点太不服从指挥太不听话了,除了夏卿欢之外没人管得了你的是吧!”

“是,你技术是好,你是独挡一面,是多数人都比不过你,但是江颂你也别忘了这比赛从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江颂抬抬眼。

说实话,教练所说的这些,他真的从来半点都不曾想过,但是江颂却并没有反驳一个字。

训练赛打成这个样子,自己接下去再说什么都像是狡辩,索性不如乖乖挨骂还显得自己更虚心一些。

“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失望江颂,”田教练摇摇头。

那是他鲜少会对江颂露出来的表情,江颂看了非常不舒服,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恨不得都要嵌进肉里面。

“所以我现在决定,在之后的正式比赛上暂时夺取你借调指挥权的权利。”

“什么?”

“像今天这样去跟总指挥借二十分钟指挥权的事情,从今以后你无权再做了。”

田教的语调严厉而不可抗拒,这不是在与江颂商量,这只是一个简洁明了的通知,“因为你顾及不到全场,你只顾你自己,我不可能把比赛交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一分钟都不行。”

……

或许在江颂这里,除了把他从首发阵容上摘下来之外,不会再有比上述更严重的惩罚了。脸色难看得吓人,江颂硬撑着努力让自己冷静。

“你确实技术一流操作顶尖,但是江颂,一场比赛下来,你高没高光耍没耍帅秀没秀到到这种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我真想不明白。”

“我没有想秀什么。”

终于,江颂忍不住了。

他还是无法习惯去为自己从没有动过的念头买单的行为,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忍可以认,唯独这件事,江颂认不下来。

从进入比赛到游戏结束,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江颂脑子里想得尽数都是队伍的的利益和队友的需要。

为了尽早将图探明视野厘清,他甚至可以放缓自己前期的发育,为了尽早锁定法器,他也可以接受自己前期去往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的滩涂之地。

怎么这些牺牲到了教练嘴里之后居然变成了想要秀技术,想要耍帅呢?江颂想不明白。

不接受队友支援的理由说得足够清楚,江颂不愿再为自己夺取申辩什么,毕竟说破大天他这局也是做错了。

只是该讲的理,他还是要讲,他得让田钟泽明白。

“想秀我有一万种方法秀,不会是今天这样。”江颂看着田钟泽,“为了抢节奏我前八分钟甚至连灵修都没有,您觉得我能秀什么?你教教我该秀什么?”

田钟泽没着急回应江颂的提问,似是在思考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等过了一会儿后才淡淡道:“是,我不应该否认你为团队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但是江颂,你也别否认你自己打比赛的时候就是独性。”

“你心里想的什么队友不知道,但你的行为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教练抬眼,合上了手上的记事本,

“下一场训练赛你先不要上了,在见习位上好好反思吧,叫祁念昭替你。”

“……”

这其实是早就料想过的结果,江颂低下头满脸的不甘心,但嘴上,却还是乖乖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第068章

虽然在上一局的训练赛里, 江颂因着一些决策上的失误而拖垮了节奏,甚至带崩了整局比赛……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等到第二场江颂被换下去之后, 场上SAG五个人在面对HSG时似乎变得更为吃力了。

先是在七分钟的时候莫名其妙丢失了第一件法器-位于灵修座的秘典,之后在叶回和陆闻锦商定准备组团去把法器抢回来的时候, 居然还被敌方刺客利用共生之术强行换掉了一个人头。

法器非但没被抢回来, 甚至还被对面的人反手融进了尼可的身体里,彻底断送了SAG对这件法器的念想, 节奏崩得厉害经济更是亏得根本没眼看,场上五个人的心态开局几分钟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好在第二件法器刷新在火湖,叶回的冥火祭司利用地图优势将其夺取下来之后算是稍稍为团队挽回了些许优势。

只是这一点点的优势远不足以盘活已然陷入大劣局面的SAG,十一分三十秒,被敌方战士冥鲛强行开启的一波团战是SAG全队彻底葬送比赛的重要原因。

即使在戚嘉荣谨小慎微的指挥与不厌其烦的提醒之下他们五人对强开团这件事情早有提防,可提防是一回事, 打不打得过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团战节节败退,经济大比分落后, 比赛进行到这一步, HSG已经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来夺取本场比赛的胜利, 这根本毫无悬念。

田钟泽的脸色很难看, 死死盯着他面前电脑屏幕上的观赛视角,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江颂坐在他身边的见习位上, 一米八多的人小心翼翼地龟缩成一团,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说实话,虽然江颂平时在队里面艮赳得厉害, 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每次只要一看到田钟泽的脸上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 江颂心里面多多少少还真是有点打怵,头发恨不得都要立起来了。

等一会儿训练赛结束之后,哥几个一顿血骂那是肯定逃不掉了,当务之急是想想之后该怎么活命吧。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第二局打成这鬼样子,江颂大概率就不会是唯一一个在复盘会上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倒霉蛋,说心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庆幸那是假的。

只是虽然有人过来分摊伤害这种事情对于刚捅了大篓子的江颂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但此时此刻江颂心里面更多的反倒是担忧。

纵然HSG这赛季确实是阵容强大状态极佳好了,但两场训练赛下来,堂堂去年的冠军队竟然被虐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太魔幻现实主义了一点。

怎么会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呢?江颂根本想不通。

那些错误,说大也大,但说要补救也绝非是不能补救的……怎么就能让他们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把雪球滚起来赢得了胜利呢?江颂不知道敌方的视角究竟如何,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眼下,如果SAG以这样的状态开启今年的春季赛,那么别说中期的季中邀请赛了,怕是连个季后赛都费劲能打得进。

“有什么感想?”江颂坐在一旁不敢说话,田钟泽倒是先开口了,扭过头去轻轻扫了一眼双手揣兜身边把脖子缩在高领毛衣里的江颂,语气不咸不淡。

“……”江颂没想到田钟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个随堂抽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木了一下,把头微微低了下去,“没什么感想……”

“让你说你就大胆说,别扭扭捏捏的。”

田钟泽皱眉,吓得江颂当即开口。

“我就觉得……”

一边说,一边见江颂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揉了揉鼻子,嘴里面低低地嗫嚅着:“大概是上一局比赛的形式影响了队员的思路吧……要不真不知道为什么这局里他们几个忽然开始光忙着去抓经济连地图都忘了站全。”

田钟泽一挑眉,点了下头示意江颂继续说下去。

“射手和术士是完全脱节的,而且你看现在战士位的位置,”江颂伸手指轻轻指了一下屏幕上队员们分站的几个点位,“这队形太分散,如果现在再不及时往灵修座的方向收拢一下站位的话,一会儿打起团来怕是要吃大亏……”

“而且现在血女视角三点钟位置,那个光域视野我从开局三分钟左右的时候就留意到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五个人谁都还没查觉,这应该是本局到目前为止最夸张的一个失误了。”

“那如果现在是你在游戏里,你会察觉得到么?”

“……”面对田钟泽的提问,江颂先是怔愣一下,而后思索两秒摇摇头,“我不知道。”

“呦,突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原本一脸严肃的田钟泽一听江颂是这个反应,居然没忍住乐了一声,“一局训练赛就能给你干沉了?”

“没有。”江颂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田钟泽勾了下嘴角,再次把视线再次移回到了游戏屏幕上,“你比他们在场的五个人都谨慎细致得多,这种幼稚的错误,我相信轮不到你头上。”

“……”

有一说一,田钟泽这番话这属实是有点给江颂整不会了,自己这会儿该回些什么?谢谢?还行?您抬举?

什么情况啊!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顿骂,怎么这会儿还给个巴掌给个甜枣了?

“当然了,得是在你不犯病的情况下。”不等江颂琢磨完,田钟泽忽然十分生硬地补了一句,“今天这样肯定是不行。”

得,白感动。江颂在旁边一头黑线地抽搐了两下嘴角。

“不过有一说一,你刚才那些见解讲得不错。”田钟泽对江颂点点头表示赞许,“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所以现在回过头来看,你这不是会把视野放在全局上么?怎么第一场训练赛的时候莽得像个第一次上比赛急着要跟全世界人民证明自己的生瓜蛋子一样。”

“我……”

“沉稳和交流确实不是你的优点和强项,但你总可以想想办法把它变成你的优点,”田钟泽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意味深长了一起来,“这不好么?总比坐以待毙强。”

“可这怎么变啊。”江颂苦笑了一下,不知道田钟泽这会儿是在跟自己打什么哑谜。

“也不难,”田钟泽一挑眉,“最开始沉不下去的时候就先装,等装久了自然就习惯了,给自己凹人设不会么?”

讲道理,话能聊到这份上,江颂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分辨不清田教练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了。

“我闲的没事装这干什么。”

“因为总像现在这样风风火火的不好,”田钟泽摇摇头,“莽撞,不细致,还独性。”

“你刚不还说我细致呢么。”

江颂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哭笑不得,鼻子用力嗅了两下,没酒气,这田钟泽也没喝多啊怎么说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了。

“不是一回事。”

田钟泽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是在笑话江颂耿直听不懂自己话中的深意,还是另有他因。

“可能按照常理,或许人是应该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激进一点张扬一点,但江颂你得明白,你现在所在的位置给不了你太多这样的时间。”

……

江颂眨眨眼睛,没有吱声。

怎么说呢,既然已经聊到了这个份上,江颂其实能够隐隐感觉到,这些话绝不只是田钟泽的一时兴起话赶话赶到了这么简单。

相反,这是他的蓄谋已久。

他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过要把这些事情说给江颂听了,而今天只是恰好被他抓住的一个绝妙的时机而已-

“你很崇拜夏卿欢是吧。”

“啊?”江颂怔愣一下,被田钟泽这驴唇不对马嘴上句不接下句的交流方式给说懵了。

思索两秒之后木讷地点头,“……全联盟,大概没几个新出道的不崇拜他吧。”

“那你知道夏卿欢在没出道之前,在青训队的时候是什么样么?”

江颂摇摇头。

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夏卿欢这人简直神秘得像是在出道之前压根都没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过一样。

仿佛前脚刚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后脚就到联赛上去打首发了,又上哪知道他青训时候的样子去?

“那我要是现在告诉你的话,你可别傻兮兮地去告诉别人。”田钟泽对着江颂笑了一下。

“不会,”江颂连忙摇摇头,没成想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给他兴趣调动起来了。“你说。”

“我这么和你讲吧。”

此时此刻,田钟泽整个人表情神秘到几乎有点做作,让江颂看得别扭:“就你现在身边认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加起来,数点数点盘算盘算,怕是都没一个能疯得过以前的夏卿欢的。”

“什么?”

“抽烟喝酒打群架……哎,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怎么形容?叫校霸是吧。”

“……”

“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夏卿欢游戏实力天赋异禀么?”

“为什么?”

“高中逃课去网吧练出来的。”

“什么?!”江颂惊得下巴要掉地上,“可是不是说夏卿欢上学那会儿还是他们班里的尖子生么?人家上过重点班呢……”

江颂已然是被田钟泽的这句话给震惊到有些控制不住音量。

不过还好,前面几个队友的降噪耳机个顶个的好使,丝毫没被他们开小会的两个人所打扰。

“谁跟你说尖子生就不能是不良少年了?你这是什么刻板印象,”田钟泽眯缝了一下眼睛,“前一天晚上通宵打游戏,后一天数学考试年级前五名还准能有他一个名额。一点不犯毛病,你没处说理去。”

靠。江颂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夏卿欢这人有八核大脑的Buff加成。

“就夏卿欢刚才参加青训那会儿,街边那些开着豪车混社会的富家公子哥儿,有几个比夏卿欢年龄大的都还得跟夏卿欢点头哈腰地叫两声哥。你和夏卿欢走这么近,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么?”

江颂僵硬地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一瞬间,他甚至连目光都呆滞了。整个人的震惊程度,甚至不亚于听说村口任大爷捡的太岁肉灵芝其实是个废旧飞Ji杯。

田钟泽笑了一声,没再急着说话,给江颂一点时间让他稍稍反应一会儿。

“不是,”十几秒的沉默后,江颂终于稍稍回神了,就见他猛地靠近田钟泽,声音放低眉头皱得死死的,“你说的这真是夏卿欢……不是你编来骗我的吧?”

“骗你这干什么,那你也把我想得太无聊了,”田钟泽一咂嘴,“不过后来青训结束正式入队去了HSG之后,夏卿欢和那些人就彻底断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见再联系过。

“他不和你说这些,应该也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回忆那些黑历史,人嘛……总得有点过去。”

近乎丧失了言语功能的江颂,此时此刻的脑海中,尽都是十多岁时候的夏卿欢在外面跟小混混打架斗殴寻欢作乐的诡异画面。

那得是什么样一个违和又惊悚的场景……

而且江颂敢肯定,当初的夏卿欢玩的东西,和江颂上学时他们学校的那些小地痞子们玩得肯定不能是一个档次的玩意。

夏卿欢家那么有钱,他身边的人也都那么有钱,我靠,他当初得玩得多野啊!

“那他后来是怎么变得现在这么……”

一时间,江颂大脑当场宕机,他好像词穷到有点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形容现在的夏卿欢了。

没错,就是那个温文尔雅恨不得连脏字都不会说一个,仿佛永远那么清隽永远仙气飘飘的夏卿欢,江颂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认识他了。

……

“后来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好也在HSG做实习教练,就像我刚才和你说的一样,我对夏卿欢说如果真想取得好成绩,当务之急是把浮躁莽撞的毛病改掉,得试着让自己沉淀下来。”

“学不会就先装,装沉稳,装成熟,装细致,装冷静。”

“而且不得不说夏卿欢很聪明,他也比任何人都学得快学得像。你瞧现在,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装出来的痕迹,对吧。”

江颂没有去回答田钟泽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心情回答。

田钟泽脸上浮现出来那一本满足的笑容不像是演的,这让江颂觉得很不舒服。

“江颂你得知道,面具戴久了总有一天会长在脸上,这对于现在的你们而言未尝不是一句好话。”

江颂闻声抬眼。

在他看向田钟泽的时候,目光里早已经褪去了刚才那种因着比赛失利而陷入的畏惧与窘迫,因为他忽然想极为严肃地向田钟泽征询一个答案。

纵使曾经的夏卿欢有千百种不好,但在江颂看来,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试图去改变一个人性格,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可你觉得这样就是对的么?”江颂开口了。

“有时候对与错本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只在乎人用什么眼光去看待它。”

田钟泽语气淡然,把桌上冒着热气的水杯捧在手里,平静到像是早就猜到江颂会这样问自己。

“至少现在来看,以夏卿欢目前所做出的成绩来讲,我当然是对的。”

“如果直到今天夏卿欢还是同之前一样的脾气秉性,那他或许早已经离开联赛销声匿迹多年,就更不会有你们现在看到的在赛场上万众瞩目的夏老板了。”

“可如果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江颂低下头去,望着自己搭在腿上的交叠的指尖,“或许您是对的吧,也或许夏卿欢赞同您,可惜的是我不是夏卿欢。”

“我不聪明,装不了他那么像,我也不想装。”

“嗯,你说这话,我不意外。”田钟泽目光挪向别处。

“您不意外就好,”江颂吸了吸鼻子,“所以千万别期待我能成为第二个夏卿欢。”

掷地有声。江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偷来的胆子居然敢这样说话。

“我的问题我会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都想变得优秀。”

“但前提,我首先得是我自己。”

第069章

与田钟泽的这番对话, 江颂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用愉快或不愉快这样浅薄的字眼来形容,毕竟有些话说出来之后给人感觉还是蛮有深度,蛮直击灵魂的。

击得江颂聊完之后再冷静下来回头想想的时候, 都莫名觉得自己可真是神勇无比。

活够了敢和总教这么说话-

第二局的训练赛,SAG不出意外的以大比分劣势再度输给了HSG。

赛后的训练室死气沉沉, 几个人在训练室里围坐成一圈, 一个个严肃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生死攸关的末日审判,脸色简直比霜打的茄子都还铁青。

然而在如此这般的局面之下, 本应该最不淡定的田教练此时竟然没了声音,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告诉队员们先各自回去休整,具体的事情放在晚上八点的复盘会上再谈。

这对于目前坐在训练室里的几个人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这会儿不用挨骂了,坏事是他们好像根本揣摩不透田钟泽此时不骂更待何时……他在等什么。

伸头也是一刀子, 缩头也是一刀子,何苦非要大费周章地拉长战线拖到晚上, 来个痛快的岂不是对大家都好。

江颂坐在一旁, 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还在反思着第一局时的失误操作, 从而陷入到了情绪里面出不来, 殊不知其实江颂只是在琢磨刚才田钟泽对他说的那番话。

只可惜不论怎么琢磨,江颂都还是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合乎逻辑的道理。

教别人怎么成熟沉稳,可田钟泽自己又比别人多淡定到哪里去了?

真要是那么宠辱不惊临危不乱的人, 又怎么会给现在在场的哥几个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等死似的往座位上一坐,恨不得没等会议开始呢, 灵魂都要先行一步上青天了。

“哦对了,”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田钟泽猛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一拍脑门,“忘了通知你们,今天晚上的复盘会将由江颂担任会议主讲。”

“什么?”前脚刚淡定下来,后脚一听田教练这样说,江颂立马又坐不住了,伸手对着田教练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你,”田教练点了两下头,确信无疑的语气不容江颂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按刚才你跟我分析的那些逐一往下说就可以,思路很不错,分享出来让大家多学习一下一下没什么坏处。”

“可是教练我……”

“我没在跟你商量。”

“……好的教练-

做复盘。

这还真是江颂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晚上八点,SAG荒川分部的小会议室内。

江颂站在讲桌后,手里拿着的是他趁着刚才所有人都在休息的那段时间里,紧赶慢赶写出来的一点点复盘的总结提纲。

其实本来能再写多一些的,但期间江颂因为放心不下老爸的病情而跑去跟老妈通了个电话,结果这么一来一回,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溜走了。

一边写的时候,江颂一边忍不住就在心里面犯嘀咕,先前那些比赛不论他打得再精彩再绝妙,到了最后他也都只有坐在下面乖乖听教练和分析师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份。

怎么今天犯个大错还反倒把自己犯到讲桌上去了?

不光是江颂,讲台下的哥几个估计也都是这么琢磨的,以为田教练今天是不是让他们给气昏头精神不正常了才做出了这么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于是一个个心里面更犯怵了。

训练赛打得不漂亮,到了复盘会根本没人敢迟到,所有人饭都没怎么吃,早早就到会议室里坐在座位上埋头苦思了,一个个自律得就像是要备战高考的高三生。

不过既然是江颂主讲……那其实挨骂的几率应该会少些,除非田钟泽听到一半突然发病暴起无差别扫射在场每一个人。

那就都得死。

看着江颂这会儿已经主动站在了讲台上,面无表情,目光甚至有些呆滞,整个人似是还没从下午的困劲当中完全缓过来。

江颂这会儿其实头疼得厉害,但他谁也没说,只是偷偷告诉了自己两句:没事的,你能行。

而就在此时,坐在下面离江颂最近的祁念昭忽然压低了声音朝着江颂的方向凑了凑:“哎,加油啊颂宝,哥几个的命就全掌握在你手里了,你要演砸了大家可就全交代了。”

“……”

江颂垂眼看了看祁念昭,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知怎么,头好像更疼了。

说实话,心里面真是没什么底。毕竟对于江颂而言,在超过五个人的场合里发表讲演,可属实是要比在十多万观众面前打比赛有难度多了。

即使下面坐着的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教练以及同事,但过重的压力还是让江颂在此时此刻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的陌生。

挺熬炼人的。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嗯……我们这次复盘会,就先从问题稍多一些的第二局开始说吧。”

江颂的声音很小,边说,边低头从电脑中调出了刚才第二局训练赛的录屏,投在了多媒体上。

“在我看来这局比赛失利的原因,比起硬实力,我其实更倾向于是决策上的一些疏漏以及人员配合得不够精准默契。”江颂边说,边抬手指了一下投影上的比赛画面。

就在背过身去的那么一瞬,江颂赶紧利用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闭上了眼睛,稍稍稳了稳疲惫的身体。

而后强挺着,迫使自己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先是一分十八秒的时候,我当时没有听到队内的决策,但我感觉这里大概率牧师是被指挥安排跟随战士去锁定法器位置,射手去占制高点的视野想打一个前期的先手,我说的有问题么?”

台下听得聚精会神的众人闻声纷纷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

“首先客观来说,单看我们自己一方阵容的话,这个决策没有什么问题,战士位狞狼前期具保护和协作能力,搭配一个具有增伤buff的辅助还可以抵消狞狼前期伤害不足的缺点。”

“但问题是在这场对局里并不知有你们,还有对方的五个人,”一边说

,一边抬手轻轻指了一下,地图边角处一个看得并不太真切的人影,“别忘了,对面的刺客是曷。”

这人影因为距离视野中心的位置较远,甚至让人无法看清究竟是谁,但偏偏江颂就是注意到了。

“或者我给你看得再具体一些。”江颂一边说,一边伸手将进度条精准地拖拽到了一分十一秒的位置,“你们自己看站位,在狞狼的和曷向灵修座方向移动的时候,只要你们的行进路线向下偏移不出五步,你们会和曷脸对脸撞个正着。”

“灵修座地形里全是高台和树木,是制高点最多的一张地图,曷又是专精高台机动性的英雄,就算狞狼和贝尔尼配合得再天衣无缝,你们在这张地图里的灵敏度总归是没办法和曷比的。“

“可以这样说……如果当时我是这个曷的话,你们两个走到这里,至少会被我留下一个。”

江颂说得当然是真的,不仅仅是真的,甚至还说谦虚了,留下一个是手下留情,拿下双杀才是稳定发挥。

这话不仅仅是正在被点评的谷冉和陆闻锦相信,队里面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江颂的打法确实要比对面刺客位的选手孙成疯多了。

台下一片寂静,江颂抓住空档屏息凝神稍稍停顿了一下。

一方面是缓解一下疲劳,一方面是觉得好像还好,真的讲起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大家很配合,而且看教练和分析师那边的表情,他们对于自己说的话似乎也都认可。

还好还好,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江颂脸上原本已经有些僵硬的表情也渐渐自然了下来。

“还有就是从三分钟开始的时候,你……”

话才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从外面开了。

江颂的思路因此而稍稍中断了两秒,放下了手中的提纲稿,抬眼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虽然还没见到人,但心中却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了答案。

耳边传来的,是祁念昭跃跃欲试的声音。

“哎?夏老板来了!”

果然。

江颂看着推门走进来的夏卿欢,他身上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工装外套,下身是一条深灰色牛仔裤,身上还泛着从室外带进来的湿漉漉的寒气,即使是站在讲台上,江颂都可以感觉得到。

进门的一瞬间,夏卿欢对着讲台也怔愣了一下。

很明显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台上站着的会是江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卿欢来了。”

田教练看了夏卿欢一眼,抬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一个距离江颂稍近些的位置。

江颂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夏卿欢,脑海中早已经被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想法所填满,原本条理清晰内容连贯的复盘思路也就此宣告中断。

一方面是在想刚刚田钟泽说夏卿欢的那些话。

时至现在,江颂还是无法相信,田钟泽口中的那个玩世不恭寻作乐的纨绔子弟,居然能是面前这个哪怕只是轻轻笑一下都会透出几分矜贵清冷,叫旁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的大美人。

另一方面,江颂主要是担心夏卿欢坐在这里旁听的话,万一一会儿会看到自己刚才在训练赛上那一出出脑淤血似的的死亡表现,这得对自己多失望啊……

江颂不敢往下想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刚才讲到一半的复盘上,却发现好像有点接不上了。

讲……讲到哪了?

“啊——”江颂面露尴尬的神色,对着手里被攥得边缘有些褶皱的稿子左看看右看看,却半天没有找着刚才讲到的位置,“我刚刚……”

“讲到第三分钟的时候了。”

接话的是戚嘉荣,因着这句提醒,江颂朝着戚嘉荣的方向看了看,而后淡淡地对他道了声“谢谢。”

“从第三分钟开始的时候,火湖这张地图的山脚,”江颂一边说,一边操作电脑放大了游戏的画面,“坐标大概是43,20左右位置的一处草丛,被对面的牧师安插了一个干扰视野,这个视野一直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才被发现并拆除。”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在十五分钟火湖地图上的那一波小团战里,刺客会一上来就被敌方摸到位置定点针对。”

“我目测他们原本这个视野其实只是为了检测法器刷新的,但是因为我们的一些失误和疏忽……让他们这颗眼石的视野收益瞬间翻倍了。”

一边说,江颂的目光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着夏卿欢和田钟泽所在的那个方向瞥。

原本刚才已经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紧张情绪,这会儿因着夏卿欢的出现竟又开始疯狂地向上冒头。

如果只是单纯的紧张也还好,但不知为何,江颂这会儿竟还莫名有种难以形容的窒息感。

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紧紧扼了的咽喉,心脏也跳得厉害。

昨夜的高强度情绪内耗+连夜为老爸的事情担惊受怕+严重睡眠不足+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不曾吃过+下午以及傍晚超负荷的脑力消耗。

铁打的身子怕是都经不住这么折腾,更不要说江颂肉眼凡胎的根本不是什么变形金刚钢铁侠。

无法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很快,江颂眼前的便被一片无尽的漆黑所替代。

倒下去的一瞬间,江颂似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但究竟是谁的声音……他却早已经分辨不清了-

江颂是在自己的寝室的床上醒过来的。

醒来后的一瞬间,他猛地坐起身,呆呆地在床上零乱又懵逼地思索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卧室内漆黑一片,窗帘也不知是被谁拉得很紧,透不过半点光亮进来。

我这是昏倒了吗?……为什么会昏倒的?谁把我送回来的?靠,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娇弱了?肥皂泡变的吗?

毫无头绪的问题接连出现,江颂知道,就这样干坐在这里傻琢磨是琢磨不出来任何东西的,所以决定暂且放过自己,等一会儿捞个队友问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喉咙有些发干,想要下床为自己倒水喝的时候,江颂刚一拧亮台灯就赫然看到自己身边的床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拿起来看了看。

【小江,我在楼下开会,结束之后就上来看你。】

【如果中途醒了的话记得去吃饭,我买了你爱吃的生煎牛肉饼和蟹子包。小米粥是用来解腻的,不过送到的时候有点凉,我热了一下之后就存在保温杯里了。要是觉得用杯子喝粥很奇怪,我还从后厨借了碗,都一起放在你寝室的小桌子上了。 夏卿欢留】

字迹工整漂亮,赏心悦目,留下的话语更是无微不至体贴至极。

为了表明说话的语气,夏卿欢甚至还刻意在旁边画了个很可爱的小笑脸。

如此简单的一张字条,却要比上学时期江颂收到的所有情书加起来都更能戳进他的心窝子。

而你非得要说就这样一个温柔得一塌糊涂的人,曾经其实是个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无恶不作样样都行的校霸公子哥?

那江颂觉得自己倒还不如相信等人晚上睡着了之后会有家养小精灵在枕头边跳舞-

又对着这张字条傻呆呆的愣了一会儿,江颂不知怎么在恍惚间想到了自己之前给夏卿欢留的那张字条。

记得夏卿欢明确说会把那张字条好好地收着,而且他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心头蓦地涌现出了一股微妙的悸动,沉默两秒,江颂竟也学着夏卿欢的样子,把纸条认真整齐地折叠好,妥善地收在了抽屉里。

弄完之后,当喉咙处刺刺的痒意再一次袭来的时候,江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去喝水。

急匆匆地下床,拖着依然还是有些疲惫的身子步履虚浮着慢悠悠地挪到小客厅开了灯。墙上钟表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四十,自己这昏倒的时间可真是够久的……

不过好像也不全是昏倒,后半段完全只是睡着了。

没错他晕着晕着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甚至做了梦。

真服了。

放在客厅水壶里的水是温热的,大概率也是夏卿欢的功劳。

江颂大口大口吨吨吨了一整杯之后,回身便瞧见桌面上扣着一个伞状的墨绿色加厚保温罩。

看着挺眼熟,估计是和那只空碗一起从食堂阿姨那儿借的。

捧着水杯坐过去,轻轻地将其揭开。

生煎和蟹子包的味道伴随着融融的热意像是已经在里面积蓄了很久,掀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险些给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江颂又香迷糊了。

我去,这到底是什么幸福的开关啊!

那一瞬间,江颂近乎快要热烈盈眶。

真的太饿了,等待不了一点,捞起筷子就开始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狼吞虎咽。

夏卿欢说的保温杯里的小米粥江颂也看见了,用杯子装确实是奇怪了点,但此时此刻的江颂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把它往碗里倒了。

拿起来就喝,甚至还给嘴烫了一下。

嘶——

痛,但却幸福得冒泡。

有时候江颂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第070章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第一顿饭, 江颂吃得简直是要多香有多香。

香到甚至吃得都快撑了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包子旁边竟然还有一份热乎乎的水晶虾饺被一心一意光忙着狼吞虎咽的自己给忽略掉了。

半透明的外皮透出内里虾仁橙红的色泽,江颂对着它思索两秒后, 一咬牙一跺脚,还能再多炫两个!

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刚塞进嘴里, 都还没等嚼呢, 忽然听到外面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夏卿欢推门走了进来。

江颂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嚼碎的虾饺,虾饺个头比较大,把江颂一边的腮帮子撑得像只仓鼠一样。

另一边的嘴角还沾点着点刚才吃生煎时候留下的油渍,发型更是从醒来之后就没打理过,颇有点街边叫花子的神韵。

“……”

江颂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形象多少是融入了一点放飞自我的元素,于是满脸尴尬地看着夏卿欢, 嘴里含着的饺子吃下去也不是,不吃下去也不是, 就这么不太聪明地呆愣着。

活像是刚才昏倒的时候让给一不小心摔傻了。

夏卿欢被江颂眼前这副形象给逗得想笑, 但表面却还依然得强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司空见惯的样子来:“怎么样, 好些了么?”

“嗯。”江颂朝着夏卿欢点了两下头, 而后主动拿起盛着虾饺的盒子,朝着夏卿欢面前大方地递了递:“好吃,尝尝。”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太清晰, 可爱到有点犯规。

另一只手顺势放下筷子快速揉了两下头发想给发型揉正常点, 殊不知其实更乱了。

夏卿欢一边恨自己没身份冲过去把江颂摁在那亲一口,一边笑着摆摆手:“我不饿。”说着, 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训练室忽然昏倒了, 差点叫120把你拖走。”

“啊?”江颂一怔,知道自己是出了状况,却没想到居然闹这么大,“真的假的。”

“要不是田教冷静,想着先叫胡队医过来给你看了看,你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里面躺着挂水呢。”

天老爷,这些事情,江颂完全不知道。晕得可真是够死的。

“胡,胡医生看完说什么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最近新赛季有点思虑过度比较疲乏,外加一天没好好吃饭有点低血糖,晚上开会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紧张,就昏倒了。”

去坐到江颂的身边的时候,夏卿欢边说,目光边不留痕迹地在前面的小茶几上留意了一下。

原本装着生煎和蟹子包的盒子已经都空了,盛小米粥的保温杯也开着盖子,杯口已经没再冒热气,看来也喝了不少。

不错不错,有胃口吃饭就是好事。夏卿欢对此表示欣慰,脸上露出笑意,托着脸开始认真地倾听江颂对他说话。

“不是,”对于夏卿欢刚才的一番讲解,江颂明显是有些不能接受的,盘起一条腿来扭身正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夏卿欢,“就因为这就晕倒了?就这??”

“嗯,”夏卿欢点头,“所以说我们小江还真是意外的柔弱呢。”说这话的时候,夏卿欢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意似是更深了。

没人知道他这会儿在笑什么想什么。

或许只有鬼知道。

老色鬼知道。

“你闭嘴。”江颂满脸黑线,非常不能接受这个评价,自己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血气方刚一大小伙子,怎么就柔弱了?!

“你才柔弱,我精壮着呢。去年泡了一年健身房你当我钱打水漂过去玩的。”

江颂这话倒是不假,去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江颂只要一有空就跑会去健身房练一练。

夸张的大块肌肉倒三角练不出来,但紧致结实的腹肌人鱼线绝对是显而易见。

“是么,”夏卿欢对着江颂笑了一声,而后竟还不要脸地朝着江颂伸伸手,“不信,给我看看。”

“……”

说真的,如换做是以前,那么现在的江颂一定会一个暴起怒吼着让夏卿欢赶紧闭嘴,但是现在……一方面,有句话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才刚心满意足地吃了人家一顿好的,紧接着就要发脾气这不合适。

而另一方面,江颂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点让夏卿欢活生生给整脱敏了。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无所谓,反正只要别真上我,其余的事情你开心就好”的坦然与平静。

情绪稳定得堪比河边顶着毛巾晒太阳的水豚。

“你自己不是有么,”语气甚至没有一丝起伏,“洗澡时候还没看够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

“别忘了你喝大了那天谁忙前忙后给你换的衣服。”江颂无语地扁了扁嘴, “自己有就看你自己的,别打我主意。”

“能一样么?”夏卿欢似笑非笑,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摸了一把,自问自答,“不一样。”

……

说真的,江颂真觉得自己是还没从那种绷到极限的疲惫中完全缓过来,要不然没理由都到这份上了自己居然还全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任由夏卿欢在这登鼻子上脸。

到最后也只是淡定地询问了一句。

“……你真确定要这样对待一个病号么?”

一边说,一边江颂已经十分顺从地双手交叉攥住自己上衣的下摆,作势要往上拽着把上衣脱下来,却被夏卿欢赶紧给一手拦下了。

满眼震惊地看着江颂,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我都准备好挨骂了,怎么你还突然这么实诚了?”

“这不是想着,不能白吃你一顿么,”顺坡下驴,江颂就势放开了要脱衣服的手,吃饱喝足之后困意再次来袭,昏昏沉沉地朝着沙发上一靠,“哪敢占我们夏大老板的便宜。”

“没事,夏老板愿意让你占便宜。”

夏卿欢乐了一声。

扭头见江颂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应该是吃饱了,便十分勤快地站起身来把桌面上不用的餐盒和筷子收拾了一下,装在纸袋子里准备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走扔掉。

“夏老板真的愿意让我占便宜么?”江颂挑挑眉,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嗝,不难看出已经全然不顾及自己在夏卿欢面前的形象了。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大概就是在形容这种情况吧。

“当然了,这还能骗你。”

“那你不会哪天突然暴起打我一顿吧。”

“……”夏卿欢被江颂这句话说的不由得苦笑,“我没事闲的打你干什么。”

“那可说不准,”江颂歪歪头,“我最近可是听说夏老板以前脾气不太好,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哎你说是吧校霸大人。”

“???”

人生第一次,江颂如此真切地看到这样懵逼震惊又无措的夏卿欢。

那脸上的表情和肢体上不经意间慌乱的小动作,真实到甚至有点不真实。

“你听谁说的?”

“啧啧啧,那看来是真的了,”江颂嘿嘿一笑,这种占据上风掌握主权的感觉可真有点爽,尤其是在夏卿欢面前的时候,“我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担心被骗呢。”

嘚嘚瑟瑟又贱气啷当的小表情开始有点藏不住了。

说实话别看江颂在夏卿欢面前吃瘪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殊不知其实江颂心里面憋的恶趣味和鬼点子,加起来并不比夏卿欢的少。

只是从前抓不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任禹?”

感觉到江颂没有要坦白交代的意思,夏卿欢选择自己使用排除法。

江颂摇摇头。

“沈灼?”

江颂接着摇头。

“那就是田钟泽。”

江颂还是摇头。

“总不能是周忱吧。”

江颂继续摇头。

“那肯定是……”

“我靠到底有多少个人知道啊!”江颂也顶不住了,没等把话说完,当即打断施法。

这么精彩又重磅的爆料,原来已经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结果却偏偏把他给落下了?这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吧!

“……没别人了,”夏卿欢刚摇了两下头之后蓦地停住,琢磨琢磨,“嗯,确实没了。被你打断的那个我想说的是宋晟奕,他也知道。”

“连咱老板都知道了你就瞒着我是吧。”一想到这,江颂莫名有点生气,“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人这么见外啊。”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指着我多大张旗鼓的宣扬啊,”夏卿欢皱眉苦笑,“况且他们这些人知道也不是我告诉的,要么是不小心被他们撞见的,要么就是他们管理层内部乱传的……还有我不是什么校霸你别乱说。”

“撞见的?”江颂一愣,完全忽视掉了夏卿欢为自己“不是校霸”的申辩,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你之前是一边上学一边来参加青训的。”

夏卿欢耸耸肩。

“可是这么刺激的大八卦,你多少也应该渗透一点给我让我也新鲜新鲜,太不够意思了。”

江颂看着夏卿欢的脸。

说真的,就因着田钟泽形容夏卿欢的那几句话,从刚才夏卿欢进屋到现在江颂就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去脑补,那个寻欢作乐玩世不恭的夏卿欢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而也就是在这时,江颂才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原来是如此的贫瘠匮乏,因为那个画面,他半点也想象不到。

“非得知道这些干什么,”夏卿欢勾起嘴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么想了解我的过去,你喜欢我。”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人只是单纯的八卦。”江颂朝着夏卿欢摆摆手,迫不及待地将他那些奇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单纯想知道知道,我们夏老板年轻的时候玩得有多疯。”

“我哪有疯,”夏卿欢都有点无奈了,原本得意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想不通这些形容词究竟都哪来的,“不好好上学而已……到底谁造我谣。”

“那你别管,”这回轮到江颂开始得意了,学着夏卿欢刚才的样子昂起下巴,“啧啧啧,看不出来我们这么规矩斯文成熟稳重的夏老板,竟然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后对着夏卿欢一抱拳:“校霸大人,以前是小弟造次,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再乱叫……”

“怎么了,”说着说着,江颂还反倒还得寸进尺上了,招惹夏卿欢的感觉让他莫名感觉舒爽。

贱兮兮地夏卿欢的方向凑了一下:“校霸大人不喜欢听我叫你校霸大人么?”

见江颂凑过来,夏卿欢作势要拍江颂脑袋,却被江颂一侧身给躲开了。

“哎,校霸大人动手了,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校霸大人,放学您可千万别带着一帮小弟给我堵墙角我胆小我害怕~”

“……”

“校霸大人您别不说话呀,校霸大人你不会要……哎!……”

话都还没说完,江颂忽然感觉自己手腕竟然被夏卿欢狠狠扥了一下,上半身一个不稳,径直就这么顺着这股力道朝着夏卿欢的方向贴了过去。

原本盘在沙发上的一条腿因着这猝不及防的一扥而当场变成了跪姿,另一条腿撑着地面,双手为了平衡身体而下意识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撑住了夏卿欢的肩窝处,把夏卿欢摁在了沙发背上。

沙发很软,身体下陷,江颂与夏卿欢的脸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

须臾之间,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耳边,是交错砰訇的心跳,江颂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好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夏卿欢。

大概是因为下午被安排去拍摄宣传片的缘故,夏卿欢今天戴了隐形眼镜,而两人这会儿的距离已然近到江颂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夏卿欢那副隐形眼镜发丝般纤细的边沿。

实在是……太近了。

而这也是江颂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去观赏夏卿欢那精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容貌。

没有了那一层外置眼镜片作为遮挡,江颂莫名感觉面前的人似是全然变了副模样,就好像是解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千年封印,从而释放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格。

少了些理性,少了些矜冷,少了些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尤其是在江颂刚刚下意识想要回避眼神的接触却偏偏又被夏卿欢的目光狠狠擒住无法动弹的时候,江颂一瞬间无比清晰地从夏卿欢的眸中看出了一丝猎手望向猎物般的贪婪。

看出了引诱,看出了深渊一样无边的渴求。

更看出了一种发自夏卿欢心底的无比真实的,直白而滚烫的痴妄……太多的情绪融糅交错,但夏卿欢的眸光丝毫不显混沌,依然那般明亮如沁着一汪水。

因为江颂是跪在沙发上,视线高出了一些,这让夏卿欢不得不抬起头来。

精致流畅的绝美下颚线,微微滚动的喉结,被翎羽般纤浓的眼睫微微敛起的双眸……

微微上扬的嘴角。

一瞬间,荷尔蒙的气息混杂缠绵在洋甘菊淡雅清新的香味里,顺着鼻腔肆意侵入江颂敏感的神经。

无尽的沉默之中,江颂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刺耳。

夏卿欢却淡定异常,嘴角带着笑意,伸出手去勾住了江颂胸前垂下来的项链。

那上面挂着的是一枚戒指,江颂去年夺冠时冠军之戒的仿版。

真的被他给藏起来了谁也不让碰。

就见夏卿欢勾着戒指的指尖微微一用力,江颂便顺着这个力道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点位置。

凑得更近了。

从一个拳头的距离当场变为半个拳头,江颂的脸已然烫得能去街边小吃摊上兼职摊煎饼。

“知道是校霸还敢惹啊。”

夏卿欢眯缝了一下眼睛,极具玩味的声线不断挑逗着江颂那已然紧绷的神经。

“再不老实小心我弄哭你。”

第071章

江颂真没觉得夏卿欢是在刻意吓唬自己。

夏卿欢一定说到做到, 江颂对此深信不疑。

江颂甚至觉得自己就算真的乖乖听话不再那样,按夏卿欢这会儿的状态以及他一贯的尿性来说,都极有可能按捺不住扑上来。

但意料之外的是, 江颂在萌生出这一想法的那刻,内心居然并没有很抵触的感觉。

或者说岂止是不抵触, 有那么飘忽的一瞬间, 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从江颂的脑海当中一跃而起一闪而过。

[夏卿欢他说他想弄哭我……?]

[他怎么弄哭我……他要干嘛?]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

而等江颂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似乎已经为时已晚了。

夏卿欢眨巴眨巴眼睛, 对着面前的江颂略带迟疑地嘀咕:“我怎么感觉你看起来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如此真诚的发问让江颂飘散的思绪瞬间回笼,下意识想要尽快远离夏卿欢,却发现夏卿欢的指尖竟然还在勾着自己的项链,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硬生生把自己又给拽回去了。

就见夏卿欢轻轻眯缝了一下眼睛,坏笑着凑近江颂的脸, 把刚才江颂想要逃离时与他拉开的距离再一次不知餍足地弥补了回来。

“小江。”

“啊。”

“你刚才在想什么?”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配合上这清冷慵懒的声线, 江颂骨头都快要酥成威化饼了, 险些软在夏卿欢身上。

“我……”

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

就冲这句话, 江颂的心脏几乎快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

江颂当然知道这个夏卿欢是故意的,按照夏卿欢的尿性他甚至巴不得江颂知道他是故意的。

从里到外,坏了个彻底。

夏卿欢的提问江颂当然答不上来,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棒子把自己敲晕让自己也一辈子想不起来。

红着脸沉默着, 江颂深信只要自己不说话,那夏卿欢就一定拿他没办法。

但江颂还是天真了。

见江颂沉默, 夏卿欢目光便开始不老实了起来,在江颂的身上逡巡片刻之后落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原本嘴角处浅浅的笑意这会儿像是让喷了放大喷雾, 对着江颂不需要这个喷雾就已经足够优秀的位置眯缝了一下眼睛。

“啧,我们小江学坏了。”

说着,勾住江颂项链的手指缓缓松开,似是早已经猜到了江颂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呈现出一种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熟练与松弛感。

……

什么啊!!!!

江颂当然知道夏卿欢在说什么,他也当然知道夏卿欢在看哪,但是他多希望自己不知道!

这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啊啊!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啊!怎么会这样啊!

江颂猛地直起身子来,光速逃离夏卿欢的身边,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与夏卿欢拉开了距离,顺便还红着脸尴尬地把自己的上衣使劲往下拽了拽。

“小江的定力不太行啊,这就……”

“我艹,你快闭嘴啊!!!”

“好好好。”夏卿欢笑得不行,肩膀都在抖,乖乖把嘴闭上。

确实不闭也不行了,江颂这会儿脸已经红得要熟透了,横不能真看他当场表演一个火化我自己,夏卿欢心里面怪不落忍的。

于是夏卿欢选择乖乖配合。

“你把头先转过去!”

江颂气急败坏地冲着夏卿欢发号施令。

其实夏卿欢因为怕江颂尴尬本来早都已经没再盯着江颂看了,但既然江颂这样要求,他也只好照办。

把身子扭到另一边去,顺便还把眼睛闭上了。

只是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没有开关,夏卿欢清楚地听到身后的江颂好像站起身来在原地蹦了两下,一直在憋笑的夏卿欢终于没忍住乐出了声音。

江颂真是气得不行,一边蹦一边朝着幸灾乐祸的夏卿欢发牢骚:“瞧瞧你干得好事!都是你!”

“乱说小江,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夏卿欢柔着声音为自己弱弱地念叨,感觉不像是在为自己伸冤,更像是在跟江颂调琴。

只可惜炸了毛的江颂那还顾得上这个,吼得毫无情趣可言:“还敢跟我狡辩!!”

先前说好的平静淡定情绪稳定如水豚这会儿已经统统不作数了,整个人简直比炮捻子还好点着。

“对不起对不起。”夏卿欢笑得肚子疼。

听着江颂又在原地蹦了两下,而后又坐着酝酿了一会儿后,才终于算是稍稍抑制住了情绪:“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可夏卿欢又哪是那么省油的灯。

“这么快。”惊讶的语气。

“去死!!!”-

其实夏卿欢今晚来找江颂,一方面是过来看看他的情况,一方面本是想跟江颂说点正事的。

结果让这么一闹,半天过去了,连正事的影子甚至都还没露头。

到最后,甚至还是江颂不经意间主动提起,夏卿欢才忽然想起来的。

“你刚才在楼下开会……说什么了啊。”

其实在问这问题的时候,江颂心里面也并没有真的很想知道开会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但奈何现在真的很急于去寻找一个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话题来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尴尬。

“就是把你晕倒之后没说完的内容说完了。”夏卿欢回答道。

“田钟泽后来跟大家发脾气了么?”

“没有,”夏卿欢摇头,“从都到尾都没听他说几句话。”

“哎我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训练赛打成那鬼样子他那个脾气竟然会什么都没说?”

“嗯……其实也说了,说让散会之后一个人写两千字检讨明天下午在训练室里挨个儿念,你身体不适的话可以少写五百字。”

“啥?!”江颂听完好悬没直接蹦起来。

靠,比挨骂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出现了。刚才还在心里面暗搓搓庆幸田钟泽当人的江颂,这会儿便瞬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就知道田钟泽这老妖怪只要他心里不痛快就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让别人好过,骂人不解气就再来点更绝的。

说这人祖上没有一丁点刑部尚书的基因,那江颂是绝对不能认可的。

“确定只让我少写五百字么?”江颂抓住最后一丝挣扎的机会,衷心祝愿夏卿欢是脑子一抽记错了,这样的话他或许还能留有一丝生还的余地,“确定不是说让我少写一千五,只写五百字,你一不小心给记反了么……”

语气委屈得像是只可怜小狗。

夏卿欢于心不忍地笑了一声,他实在是太吃江颂这一套了,甚至不用第二句,都能给他当场拿捏得死死的。

“说记反了也行,少写点没事的,到时候算在我头上。”

江颂停顿两秒,最后还是绝望地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别连累你了,”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电脑写可以么?”

“要笔和纸。”夏卿欢笑了一声,“可真是祁念昭的好兄弟问的问题都一样。”

“……”欲哭无泪。

自从江颂来到SAG打比赛后,除了给粉丝签名时会用到笔这种东西之外,他恨不得连基地上下哪里有笔这种事情都拿不太准。

“从网上抄一篇应该没人会发现吧……”又是一个鬼点子,感觉江颂今天势必是要通过投机取巧让自己脱离苦海。

“田教说得让你们根据今天比赛里面的具体问题写……”夏卿欢心疼地苦笑,“要不你去搜搜头几年有没有哪个悲催的刺客和你今天打得一样离谱然后被教练罚写检讨的,你借过来抄抄。”

“像我这么坑的刺客肯定有的是啊,但像田钟泽这么缺德的教练天底下难寻第二个。”江颂头痛地扶额,多希望自己这会儿还能再昏过去一次,好躲过这么一劫,“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安排自家队员写检讨啊!”

“啊不对,”夏卿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想起来,田钟泽说你们不可以从网上抄,到时候要随机抽三个人查重,有一个超过百分之十就全体重新写。”

他怎么不让雷劈死呢。

嘴角抽搐着让气的想笑,忍了一会儿之后,江颂又再一次抬头看向夏卿欢:“我晕过去之后……复盘谁替我讲的?”

“戚嘉荣。”

“戚嘉荣?”

“嗯。”夏卿欢点点头。

“你提纲写得很细致,再加上戚嘉荣自己私下里也总结了很多东西,所以就替上去了,别说,你们思路还蛮一致。”

完全没把夏卿欢所说思路一致当回事的江颂这会儿还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说训练赛的视频……你都看过了?”

小心翼翼充满试探性地询问,与刚才的嚣张跋扈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不得不说在张弛有度能屈能伸这件事情上,江颂还是做得很好的。

夏卿欢忍着笑,看着江颂 ,当然知道他在心虚什么:“投在大屏幕上,想不看也不行。”

“那你直接就说你是来嘲笑我的不行吗,还什么来找我谈正事的……”江颂瞥了下眼睛,食指关节在鼻子尖上轻轻扫了两下,“虚头巴脑。”

“你看小江你又误会我。”

夏卿欢边说,边顺手从身后抄起了一个布朗熊公仔放在了自己腿上。

“这熊好久没洗了怪脏的你抱它干嘛……”

话音还没落定,江颂难得反应快一次,忽然意识到了夏卿欢这是为什么。

已经白皙的小脸再一次因着升温而红润。

也真是心疼这一片的毛细血管,让反反复复这么折腾。

“你,”江颂结巴了一下,调门突然升高,“你好意思还说我定力不好啊你!”

与江颂刚才被看穿时那上蹿下跳猴一样的反应截然不同,这么一对比起来夏卿欢倒是淡定得多了。

都是男人,懂得都懂,没什么害臊的。

“说你定力不好又不代表说我定力好。”夏卿欢一挑眉,又把熊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刚才没摆好有点硌到了。

“靠!你这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有么?”夏卿欢歪歪头,细长的眉眼与旖旎的神态撩得人心痒痒,“证明我真的很喜欢小江啊……”

“你少鬼扯!”江颂深吸一口气,“这么半天不下去,要不你也起来蹦两下。”

“不蹦。”夏卿欢觉得这事莫名有点好笑,脑补着江颂站在那里蹦的画面,摇摇头,“慢点下去显得我年轻气盛身体好。”

“啊啊啊!这种事你为什么脸不红心不跳拿起来就说啊!”江颂臊得想捶桌,“要不要脸啊还!”

“在你面前不要脸都还这待遇呢,”夏卿欢佯装委屈地挑眉,“再想要点脸的话我还活不活。”

“那既然如此你还装模作样用个熊挡着干什么,直接拿开算了,犒赏三军拿出来观赏一下多好!”

说完不出半秒江颂就后悔了,别人可能不行,但江颂无比坚信夏卿欢这个狗东西在这种事情上势必是言出法随,一会儿不带给你耽误的。

果然,恨不得江颂话音都还没落定呢,那只小熊已经被丢到旁边去了,别的事不行,这种事上夏卿欢永远无条件配合。

而且不得不说这个灰色裤子真是……

不得不说夏老板的更是……

江颂来不及多想,只见他抄起那只刚刚被扔到一边的布朗熊来,对着夏卿欢就狠狠甩了过去。

“挡上!!!”

第072章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颂隐约发现每当自己和夏卿欢在独处的时候,两人正经聊天,聊正经天的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难超过两分钟了。

不是江颂推脱责任, 但江颂真是觉得这其中的根本原因绝不在自己,都怪夏卿欢这个老不正经的。

曾经的自己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睛才会觉得这人会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纯净如泉, 洁白如雪……根本离谱到连边都不挨着。

不过有一说一,说像雪倒是真的, 表面看着白白净净无瑕至极,殊不知化开之后里面又黑又污。

怪自己少不经事的时候被这流氓分子给蒙蔽了双眼。

外表欺骗性太强,构成诈骗罪,真想报警给他抓起来。

不是,话又说回来,好端端的我想这些干什么……

江颂猛地回过神, 夹在两指间都快要转出花来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纸面上,滚了两圈被江颂又再一次拿了起。

半夜十一点, 江颂只身一人满脸郁闷地趴在寝室客厅的小茶几上, 烦恼着田钟泽留给他们的那篇要人命的检讨。

说是检讨, 但是当江颂十分谨慎地跟夏卿欢再三确定了几遍之后, 隐隐感觉田钟泽似乎更像是想让他们写一篇赛后反思外加新赛季的具体规划。

这其实是队员每个赛季都需要书面呈上来的一份东西,而今年田钟泽大概率是想着要创新一下形式,索性不如一人写篇检讨。

不愧是田钟泽, 职业队退下来的选手鬼点子就是多, 自己淋过雨之后顺便把别人的伞折断当柴火烧了。

此时此刻的江颂,怨气比鬼重。

夏卿欢在门外接电话, 也不知道是和谁,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了, 而江颂也已经在这坐着眼巴巴地等了半个小时,脑海当中一点思绪都没有,否则他刚才也不会中途溜号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苦恼啊,到底该写些什么……下巴抵在凉丝丝的桌面上,两条手臂伸在前面举着手机。

刚刚从网上林林总总地搜集了一大堆检讨模板,有上学迟到的,有考试不及格的,有和同学打架的,有和异性同学接触过密的,就连忘了给学校流浪猫喂小鱼干的都有,怎么偏偏就是没有个打刺客位太莽给队友坑了的的?!

全世界就自己一个人在当菜狗是吧!

精神状态已然到了一种令人堪忧的地步,江颂是真觉得自己这会儿简直就像是在坐牢。

上学时候语文成绩就不好,回回江颂写的作文都是那种会被老师拎去办公室聊上两句,问问他写出这样的东西来是不是想要故意活活气死谁的程度。

其实江颂真的每一篇都有在尽力了写,只是说出来没人信而已。

好不容易通过自身的努力脱离校园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区间来打职业赛,结果没成想混到现在也还是照样逃不过和写字打交道的命运。

有人说悲剧的内核是人身处黑暗心向光明,极力逃脱却根本无力回天的绝望。

江颂悟了,哭着悟的。

又对着那张空白的横格纸看了一会儿,感觉上面SAG的印花logo都要被自己盯褪色了,江颂终于决定还是放过自己,要等夏老板打完电话回来之后再说。

救人于水火之中是夏老板的专长,江颂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可感觉好像光是这样干等着也不太好,万一夏卿欢回来之后给自己当成万恶的伸手党怎么办……

思来想去,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有为这篇该死的检讨努力过,江颂开始拿起笔来在纸上画画。

该怎么去评价江颂的画技呢……

感觉也就只是比他写作文强那么一点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

江颂小学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画画,正好家附近就有针对儿童的绘画班,难得儿子对艺术感兴趣,江爸爸当时大手一挥直接给江颂交了一整年的学费,势必要助力自己大儿子的每一个梦想。

故事的结局是这一整年的学费,江颂学了半年,画室退了半年。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画室老板要去外地另谋高就所以才把画室关闭的,但一向以幽默著称的江爸爸回回为了整点节目效果,逢人便说是江颂画得太差活活给老师气跑路了。

起初江颂还驳斥他两句,后来听多了索性也懒得张嘴了,没违法没乱纪的,爱咋说咋说吧。

这半年的学习功底对于江颂来说其实还是至关重要的,别的没学会,怎么画Q般小人头学会了。

几分钟就能画一个出来,甚至还颇具几分被画之人的神韵。

就比如现在,江颂在江颂手底下刚画出来的这个戴着眼镜一脸坏笑的大头小人,甚至不用第二眼就能看得出是夏卿欢。

不错不错,虽然时隔多年没动笔,但画技还依然在,江颂对着画作点点头对此十分满意。

正满意着呢,江颂忽然听到寝室的门响了一声,江颂翘首以盼了许久的夏卿欢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可算是打完电话了。

“和谁打电话这么久啊。”江颂直起了身子不再趴在桌面上。

“我妈。”

“哦,”江颂点了下头,“阿姨怎么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她那边这会儿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也还好。”夏卿欢笑了笑,“不算晚。”

“上午十一……”江颂反应了一下,“阿姨在国外啊。”

“嗯。”

“十二个小时……美国?”

“小江真聪明。”

江颂被夸得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哪里聪明了。

臊得话都接不上了。

“怎么样,这么半天写了多少了?”

夏卿欢一边说,一边坐到江颂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地面上下面连垫子都没垫一个的江颂:“地上不凉么,怎么不坐上来?”

“沙发太高了,弯腰写字不得劲,”江颂回身看了一眼夏卿欢,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毛绒坐垫,“你帮我把那个递过来吧,我垫着点。”

夏卿欢顺着江颂所指的方向回过身去看了看,先是怔愣了一下,才把江颂指的那个坐垫拿起来:“小江你这里……毛茸茸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都是粉丝送的,你刚才抱的那只熊也是,”江颂撑着桌面稍稍抬起屁股,看着夏卿欢十分配合地把坐垫放在了地上之后,又道,“你帮我拍拍。”

夏卿欢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对着江颂屁股就拍了一下。

力度不是很大,但造成的效果确是格外的炸裂。

江颂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整个人惊到甚至第一时间都忘了说话了。

直到两三秒过后,他才用一种近乎跑调的声音冲着夏卿欢疯狂输出:“TM我说让你拍拍坐垫帮我拍软点你拍哪啊!!!”

“啊。”夏卿欢恍然大悟,当场笑出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误会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小江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靠癖好个毛线啊!你才更像是有癖好的那个吧!!夏卿欢你故意的!!”

“真不是。”

夏卿欢解释得很淡定,不慌不忙的,给人一种就算是真被误会了也无所谓的感觉。

“少狡辩!”

“真没狡辩。”

“就是狡辩!你就是……”

“啪”

不等江颂说完,夏卿欢直接抬手又拍了一下。

“?!”

“反正小江都不相信我,既然误会已经造成了,我不能蒙受不白之冤么,刚才那一下确实是故意的你可以接着骂了。”

夏卿欢得意洋洋地一挑眉,那模样别提有多贱,“手感不错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江。”

“夏卿欢!!”

“在呢。”

艹!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他,有没有人!我TM出钱还不行么?!

江颂气得把垫子拽到了离夏卿欢稍远一些的位置,而后愤愤地坐下来不再去看夏卿欢了。

可像是夏卿欢这种把“犯贱”两个字用黑体初号加粗加下划线地刻进DNA里面捎带手还标个红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江颂。

炸毛小江最可爱了,不能收手,甚至想加大力度-

其实别看江颂已经让气得不行,但在他心里面却十分清楚夏卿欢见自己远离他之后是一定会第一时间再贴过来的。

甚至说他如果感觉夏卿欢不会贴过来的话,那他都不会故意离他那么远。

莫名有种斗智斗勇的感觉,不过这种斗智斗勇的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不闹了小江,给我看看你写的。”

虽说贱兮兮地贴过来了,但夏卿欢还是很识趣地把话题扯回到了正题上。

为身体健康着想,夏卿欢今天没有让江颂再去熬个大夜的打算。

所以在十二点之前他必须帮着江颂把这一切都处理完,明天早上好能叫他睡个懒觉。

听到夏卿欢的问话,江颂没吱声,直接把自己刚才画的Q版大头娃往夏卿欢的面前一递,想看看他对自己的大作会有个什么一语惊人的评价。

夏卿欢接过画,脑子中明显在是为文字稿准备思路,结果打眼一看是幅画。

沉默两秒。

“好家伙,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和毕加索。”

“……”

“这小鼻嘎画的是谁啊还挺可爱。”

“你仔细看看呢?”鬼知道江颂这会儿有多想笑,“小鼻嘎。”

“?”夏卿欢一怔,对着那副画又仔细看了看,“我?”

江颂笑了笑没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被夏卿欢看出来的一瞬间,他居然还有那么点害羞。

而在夏卿欢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对着这幅画又仔细看了看:“我在小江心里原来这么可爱。”

“这哪里可爱了?”江颂一咂嘴,故意别扭着与夏卿欢唱反调,其实是因为被说得更难为情了,所以才下意识想要反驳,“随手画两笔而已。”

“既然是随手画的,那可以送给我么?”夏卿欢从画中抬起眼来望着江颂,眸光里闪烁着名为期待的光亮。

原来堂堂夏老板也会有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啊。

“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呗。”江颂佯装无所谓地耸耸肩,殊不知心里面却因着夏卿欢要拿走他画的这个举动而莫名暖洋洋的。

后悔自己刚才在画的时候的笔触过于潦草敷衍没有再画得精细些,要不然的话,夏卿欢一定会更喜欢。

“但是你把画拿走可以,得有个前提。”江颂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发昏发沉的脑袋。

“你说。”

“今晚陪我把检讨写完了再走……我真一个字都想不出来了。”江颂想哭的心都有,“你出去接电话这半个多小时,我就写了这些。”

又拿出另一张纸递给夏卿欢。

《检讨》

我真知道错了。

……

夏卿欢笑出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六个字里面竟透出了一种诡异的深刻与真诚。

“别笑我了。”听夏卿欢一笑,江颂自己也莫名想笑,伸手拍了夏卿欢的手臂一下,“烦都烦死。”

“我留在这本来不就是为了帮你弄这些么,”夏卿欢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敛去,甚至还伸手轻轻揽了一下江颂的肩膀算作是安慰,“不然我干嘛耗到这么晚都没走。”

“那谁知道你又有什么企图。”江颂并没有抗拒夏卿欢的动作,只是在嘴上小声地嘀咕。

“我的企图你不可能不知道,”夏卿欢笑了笑,“你可以说你不答应,但不许说不知道。”

“……”

“不然我可是会很有挫败感的小江。”

“你够了。”

……-

虽说嘴里面的骚话像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但不得不说当夏卿欢做起正事来的时候,那真的是比任何人都要靠谱和负责任。

借了江颂的苹果笔记本,调出了今天的两场训练赛的视频,顺势又拽了个垫子一起坐到了江颂的身边。

两人贴得很近,但这一次夏卿欢却没再有任何像刚才那样逾越的动作,反而是拿起笔来在纸上快速地罗列出了一个框架来,然后把纸推给了江颂。

“把要提到的内容简短一点列在上面,然后一会儿正文的时候再用话把它们一条条连贯一些地串起来,明白么?”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都要给江颂听绝望了,再次满脸颓废地往桌面上一趴,“一千五百个字而已,搞这么大张旗鼓……”

“而已?”夏卿欢挑眉,托起脸颊垂眼看着趴在桌上的江颂,“那不如我现在去和田教说你觉得一千五百字太少,让他把抹掉的那五百个字再给你加回来?”

“别。”江颂一听这话是真害怕了,整个人“腾”地一声坐起来,目光中比刚才的时候多出了一丝恐慌,“怎么这样啊,你哪头的!”

“哪头也不是,”夏卿欢笑得无奈,在这样的事情上,夏卿欢一向不偏不倚十分拎得清,“训练赛打成那个样子赛后总结还不想好好做?”说着还用手中的笔杆在江颂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还想不想拿冠军了?”

“想想想,想想想,”江颂点头如捣蒜,“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夏卿欢笑了笑。

“这才乖。”

第073章

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

如果这时候站在SAG基地大楼外面抬头朝上望去的话, 几个队员的寝室无一不是灯火通明,都在筋疲力竭地经历着来自田钟泽的花式荼毒。

一个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恨不能组个团一起吊死在田钟泽办公室门口才好。

队员们自己私下建的小群里面从刚才开始也是一会儿没闲着,一个个哀嚎不断叫苦连连。

【SAG第一猛男:卧槽真的救大命啊啊啊你们都写了多少了!?】

【皮蛋solo粥:才不到一千, 恨不得写五六个字就要从头开始数一遍字数……话说这两千字算不算标点符号啊。】

【SAG第一猛男:这他妈肯定得算啊!标点符号再不算的话那我真祝田钟泽出门撞大运】并附了张大运卡车的图片。

【乐悟陆:……嘴够损的祁念昭, 学到了】

【30岁离异带俩喷火王八:再损也没田钟泽损,这姓田的到底都跟谁学的贱招!】

【皮蛋solo粥:有没有哪个好心人过来帮帮我啊。或者能不能去求求夏老板救救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我都要哭了!】

【乐悟陆:夏老板不是去看江颂了吗?这会儿不知道回没回来,要不你去敲敲门试试呢?】

【SAG第一猛男:也不知道江颂这会儿怎么样了,也不在群里说句话。】

【30岁离异带俩喷火王八:去寝室看看?】

【乐悟陆:江颂睡这么久应该能醒了吧 AAA荒川大陆法器批发小江醒了吗?】

【皮蛋solo粥:AAA荒川大陆法器批发醒了吱一声!哥几个过去看看你!】

【30岁离异带俩喷火王八:AAA荒川大陆法器批发顺便把我们的夏老板还给我们!自己独占太歹毒了江颂!】

【SAG第一大猛男:AAA荒川大陆法器批发姓江的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现在命令你尽早释放人质!!】

……

江颂趴在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角,擦净了因着刚才那个哈欠而沁出来的零星一丁点泪花。

他自己的手机被丢在一旁充电, 夏卿欢的手机更是从刚进门的时候就忘在了那件挂在门口的外套兜里,与世隔绝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队员的小群里面已然炸开了锅。

一人垫了个厚厚的垫子并排坐在地上, 对着小茶几, 颇有种置身于世外桃源, 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舒适和惬意。

夜里的空气有些凉, 原本是想要开空调的,结果拿起遥控器来摁了两下发现电池没电了。

夏卿欢站起身说去外面便利店买两节电池上来,却被江颂给一把拦住了。

“不用。”

说着, 江颂回身从沙发一侧捞起个香槟色的抱枕。

从侧面将拉链拉开, 抖了两下,抱枕赫然变成了一条折叠式的羽绒毯。

朝着夏卿欢的肩膀上一披:“别下楼了, 外面怪冷的,便利店也不近。”

羽绒毯上泛着干净清新的花香型洗衣液的味道, 与江颂平时衣服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拢在肩上的一刹,整个人近乎完全被属于江颂的味道所缠绕包裹,夏卿欢那原本连贯又清晰的思路当即被迫中断,深吸一口气,无法自持地垂眼,看了看江颂为自己披上毯子时的手。

水葱般细长的手指,关节与指尖处还泛着些清透的淡粉色,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盘的格拉苏蒂,很衬江颂这纤细却不显单薄的手腕。

这夏卿欢要是还能一脸淡定冷静地继续思考比赛的事情,那才是活见了鬼。

夏卿欢当不了柳下惠,他也根本无心去当什么柳下惠,如果这时候江颂要是主动坐他怀里,他恨不得能让江颂一直到春季赛前一天晚上才下床。

“要是还冷的话,我去帮你找个暖宝宝。”

丝毫不知道这面前难得一脸正经的夏老板此时此刻脑子里都在思考什么炸裂事情的江颂,这会儿竟然还在贴心地为这禽兽挨冷受冻的问题谏言献策。

夏卿欢回过神来,甚至是有些愧疚地摇摇头表示不用,而后将毯子掀起一角来,娴熟地披在了坐在身边的江颂肩膀上。

两个人同披一条毯子,尽管从小到大母单如江颂,他也能知道这画面多少过于些暧昧了。

但是江颂却没有拒绝。

相反,为了能让这条毯子的边缘处稍稍富余出来一点盖得严实些,江颂甚至主动朝着夏卿欢的方向凑了凑。

贴得更紧了。

即使是隔着衣服,江颂却依然可以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夏卿欢那令人心安又熟悉的体温在一点一点包围住自己,欣然愉悦地接受着他忽然的靠近。

暧昧的暖意混杂在影影绰绰并不浓郁的洋甘菊的香味当中,在这被羽绒毯包裹起的小小空间里,极具引诱地,挑弄着江颂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人浪,就连身上的味道也都能跟着一起浪。江颂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好不容易被强压下去的欲望竟然再一次不老实地冒头。

艹!

江颂惊呆了,这人是TM什么椿药状羊草成精了是吧!就单纯离得近了些而已,怎么就又……?

江颂紧咬着嘴唇。

他甚至都该有点要生气了,气到想打夏卿欢一下,但奈何完全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毕竟人家确实什么都没干,横不能白挨顿打吧……蛮不讲理也总得有个限度。

想到这,江颂蓦地灵光一现,眼神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在夏卿欢的身上逡巡了一下。

靠,他这会儿倒是要比自己淡定多了。

“嘁。”江颂没忍住出了个怪声。

“怎么了?”夏卿欢没懂,顺着这声音懵懵地问了江颂一句。

“没事。”江颂挪开视线,不愿再去看夏卿欢。

片晌,心里面居然还空落落地有点小失望-

夏卿欢确实要比江颂淡定,毕竟思绪只是极其短暂地在江颂身上游离恍惚了一下之后,便很快强逼着自己回归到了正轨。

夏卿欢在这方面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前脚还在为之无比心醉痴迷的事情,后脚就可以说抛之脑后就抛之脑后,甚至直接选择性失忆完全忘记这一茬,过程极其丝滑堪称无缝衔接。

这大概是夏卿欢的天赋,别人一般学不来。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播放着的,今天与HSG第一场训练赛的最后几秒钟的画面,场上SAG这一方只剩下了江颂的刺玫一个人,而反观HSG的队伍中,刺客、术士、战士、牧师四人在场。

就算是活神仙来都救不了的局面,江颂却还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给对面那个碍眼的刺客换掉了,但与此同时自己也葬身在了火湖当中。

“其实我最后这一波操作还是挺帅的是吧。”

比赛的画面戛然而止,江颂叼着笔,鬼使神差地扭过头去问了身边的夏卿欢一句。

夏卿欢短暂地沉默了两秒。

他不愿意打击江颂,但同时夸赞的话他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思索再三之后,只能是扭头看江颂:“小江你还好意思问。”

“……对不起。”

见夏卿欢是这个反应,江颂道歉道得飞快。

态度端正语气诚恳,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被夏卿欢刻在DNA里的威慑力在作祟,有那么一瞬间,江颂是真的有点慌了,以为是自己训练赛打成这样还有心情嬉皮笑脸所以惹得夏卿欢不高兴。

只听身边的夏卿欢叹了口气,垂眼看了看被江颂压在手底下的那两张纸。

一个小时前还是空白一片令江颂头痛不已,但是这会儿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给写得满满当当了。

有一个自律的学霸在旁边辅导作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多小时里,江颂整个人的状态简直比高考最后一轮总复习都还认真。

夏卿欢这边也默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没让江颂看,说是等江颂自己罗列完了之后他再查漏补缺。

那一瞬间,江颂简直觉得夏卿欢这个人的身上莫名散发出了一种圣母般璀璨闪耀的光辉。

【夏老板,以后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活】这几个字就在嘴边,江颂废了好大劲才把它忍下去。

怕夏卿欢万一一个不禁夸,得意忘形之后万一又开始跟自己犯病,那江颂多少是有点受不起。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夏卿欢的帮助之下分门别类地总结出来,这还仅仅只是一场训练赛之后所暴露出来的。

江颂无法想象这要是把之前那些训练赛资料全部都拿出来给夏卿欢过过目的话……那这工作量是不是完全不亚于编修四库全书,自己这几沓纸都不一定够他老人家发挥的。

“夏老板。””江颂放下笔,眼睛在自己做记录的纸面上扫了一下。

“嗯?”

“你说实话,看完这场训练赛之后是不是感觉对我挺失望的。

“失望?为什么?”

夏卿欢不懂江颂究竟何处此言,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刚才江颂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嘁”自己一下。

“因为比起上个赛季来说,我这赛季的准备期好像非但没进步……反而还退步了。”江颂向后轻轻一仰,让后背靠在了沙发坐垫上,脑袋也顺势向后躺了下去,“不失望么?”

“就因为这?”

“当然。”

“小江,”夏卿欢转过身来,面对着把头仰在沙发座上对着天花板发愣的江颂,肩上的毯子也因着这个动作而滑落,但夏卿欢却并不想管。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特别飘忽不定的一个人啊?”

“飘忽不定?”这形容词对于江颂来说还是挺新鲜的,就见他琢磨了一下之后摇摇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给你带来这种我会因为一场小小的训练赛就对你失望的错觉呢?”夏卿欢微微挑眉,细长的眉眼被灯光映得昳丽而深邃。

江颂抬起头来看着似是在等待自己回答的夏卿欢。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关心则乱么?毕竟仔细想想,江颂好像从没有担心过别的队友会因为他的一次失误而失望。

其实说真的,江颂也并没有觉得夏卿欢会对自己失望,毕竟抛开今天不谈,江颂对于自己之前的那些表现说实话还是挺自信的。

但是江颂还是这样问了。

有些明明已是不言自明心照不宣的东西,却偏偏非要在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才算踏实。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

……

江颂突然的沉默让夏卿欢感到有些不舒服。

“小江,”夏卿欢挺了挺身子,表情渐渐黯淡下来。

身子缓缓靠近江颂,希望他能把接下来的话听得真切。

“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从没有对你失望过。”

……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明白么?”

……

“所以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会让我有些苦恼。”

“苦恼?”

“嗯,”

“会让我觉得是我做错了什么才叫小江这样误会我。”

“我不喜欢这样。”

的确,或许每个人不一样吧。

但对于夏卿欢而言,“失望”实在是一个过于严重的词汇。他不希望江颂会这样想自己,这会让他格外忧虑和焦急。

说着,夏卿欢的手竟缓缓靠近了江颂的手,在他的指尖上轻轻捏了一下。

充满试探性的动作。

江颂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夏卿欢真正想要做的远不止这些。

被捏过的指尖残留着属于夏卿欢的体温,虽然仅那一瞬,可这温度竟故意赖着不走似的顺着指尖的那一小片皮肤,极尽强势的将江颂的思绪全部侵占殆尽。

“……为什么?”

被夏卿欢侵占过的大脑已然无法再去正常进行任何的思考,以至于夸张到连江颂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忽然向夏卿欢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对于江颂来说是那般昭然若揭。

没有人希望自己一片赤诚的心意被喜欢的人误解,夏卿欢当然也不会是这其中的例外。

就见夏卿欢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歪歪头:“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江颂在感情方面简直就是块木头这种事情,在夏卿欢这里绝非什么新闻。

可是这一次,夏卿欢却深深希望江颂他或许能够自己从中领悟些什么。

双眸紧紧地把江颂望着,探知地、渴求地、又万般谨慎地……像是在极尽小心与克制地扫开一件稀世文物之上残留的灰渍。

这其实是一件极其冒险的行为,因为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便适得其反,会让江颂从此以后变得抗拒自己。

但是夏卿欢情愿一试。

他不想再与江颂这样继续打哑谜了。他希望江颂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他……而不是事态已经到了这样一个节骨眼上,自己居然还在被江颂误会,被江颂担心自己在对他失望。

这实在不是夏卿欢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江颂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他,在每一个月色皎洁银霜弥蒙的深夜,在每一个将礼义廉耻抛之脑后的缠绵梦境。

脑海中,江颂湿漉漉的双眸靡丽而清晰,纤长的睫毛泛着融热与潮气,那是夏卿欢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欲妄也可以如此的不加修饰的纯粹与赤l。

夏卿欢抗拒不了。

贪恋与煎熬在每一个思绪不够坚定的瞬间蠢蠢欲动,夏卿欢太清楚这背后会带来的结果。

像是座摇摇欲坠的吊桥,断与不断,坠与不坠,仅仅只在一念之间。

而现在,夏卿欢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坚持不住了。

“小江……”

就见他缓缓地凑近江颂,身上半披着的毯子已然全然滑落到地上,但夏卿欢却早已无暇顾及。

眼中只容得下江颂一人的影子,除他之外的万事万物在此时都被打上了一层厚重的马赛克。

靠在沙发垫一侧的江颂就算是再迟钝也当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气氛更是诡异得紧。

他感受得到夏卿欢的靠近,感受得到夏卿欢轻轻端起自己下巴的那只微凉的手。

四目的对视冗长而纠缠,江颂明明清楚地知道此时的夏卿欢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可偏偏,从他的目光当中依然能够透出几分孩童一般的天真与懵懂。

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毕竟是长到这么大都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并不奇怪。

但把这呆愣的表情做得如此勾魂摄魄可就是江颂的不是了。

“别这样看着我小江,”夏卿欢勾了下唇,眸中的光被流淌的爱意填满,语气中却尽都是疼惜与隐忍。

“让我好想狠狠欺负一下你……”-

现在难道不是在欺负么!?

此时此刻的江颂,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双手撑着地面,动也不敢动。

江颂的无动于衷在夏卿欢看来无疑是最好的邀请,只见他一只手轻轻揽住江颂纤细又紧实的腰,手甚至还不老实地在江颂腰部线条流畅的肌肉上轻轻掐了一下。

这一掐或许会微微泛起一点红吧……江颂皮肤那么白,一定好看极了。

搂住的一瞬间,江颂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很明显,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了江颂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腰被这老变态掐了一下。

木讷之中,已然是被这大灰狼占尽了便宜。

实在不像是个正人君子的做派,但没办法,夏卿欢早已无法继续说服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假模假式地假正经假斯文下去了,他甚至觉得现在这样都已经是他隐忍的极限,极限到近乎违背人性违背常理。

内心真正想要做的事远比这些还要疯狂刺激得多,这点东西甚至不够他塞个牙缝。

四周还是太安静了。

如果此时此刻耳边是江颂那破碎撩人的呜咽与求饶声,那该有多好……-

他,他要干什么?

二人的身体还在靠近,江颂近乎是下意识地便想要逃开,但奈何整个人僵硬得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块门板。

而且与此同时他也可以明显感觉到夏卿欢的手掌与臂弯也在暗搓搓地用力,阻止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动作。

“夏卿欢你……”

不是夏老板,不是校霸大人,而是直呼其名。

江颂多希望可以通过直呼其名的方式来唤起夏卿欢的一丝清醒。

他真的知道此时此刻最在做什么吗!?

果然,江颂还是太把夏卿欢当人了。

“你干什么啊!!你怎么突然这……”

江颂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抵住了夏卿欢的肩胛窝处,但是却并没有用力,因着夏卿欢向前的动作,江颂的手臂伸直还在不受控制地向回收拢。

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整个人比只章鱼都还要软,这到底是是为什么?!

“夏卿欢我警告你最好别得寸……”

“不喜欢就推开我。”

夏卿欢打断了江颂的话,一边说,一边轻轻攥住了江颂抵住自己肩胛的那只手的手腕,而后将其轻轻环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那个沉稳高冷的夏卿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江颂望着夏卿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灵动地轻颤着沁出了一汪水。

到底是躲不掉还是不想躲,江颂早已辨认不清,脑子是像被锈住了。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任由夏卿欢恣意地侵占自己每一条神经。

搂着夏卿欢脖子的那条手臂似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向里微微收紧,江颂顺势仰起头来。

“唔……”

唇齿相接的一瞬,有一条电流从江颂的身上快速流过,酥酥麻麻的,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下一秒便被夏卿欢拥得更紧了。

这,这就是接吻么?

和……和夏卿欢接吻了?!?!

好软,好凉……

夏卿欢嘴唇的触感远要比想象当中的还更销魂。

江颂的另一只手再次无意识地抵住了夏卿欢的胸膛,不是抗拒,只是攥紧了夏卿欢的衣服。

想让自己内心瞬间翻腾而起的惊涛骇浪有一个小小的发泄的去处,尽管这仅仅只是杯水车薪。

强烈的窒息感来袭,江颂本以为做到这种地步已然是极限,夏卿欢一定会放过自己一马了。

但下一秒,夏卿欢的舌尖便不知餍足地探到了江颂的唇齿之间。

靠!!!

这又是要干什么?!

薄如蝉翼的防线眼看着就要失守,忽然,门外竟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响动。

“江颂啊!你醒了吗!?”

“开个门啊,哥几个来看你了!”

“夏老板是不是也和你在一起呢!群里说话你们两个人都不回,干什么坏事呢!”

“……”

啊啊啊啊!

第074章

夏卿欢弯腰捡起了滑落在地上的羽绒毯, 起身要去给祁念昭他们几个开门的途中,整个人不知为何忽然站定。

而后故意似的当着江颂的面,在原地轻轻蹦了两下。

目光直视着江颂, 脸上还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颂的脸这会儿烫得添把柴火就能烧炕,看到夏卿欢这么一蹦, 他是真的很想骂夏卿欢一句还能不能稍微要点脸了!

结果嘴都已经张开了, 但最终却还是没能把这几个字给说出来。

因为在看向夏卿欢的一瞬间,江颂是真的可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 因着刚才他们两人那一个短暂而轻浅的亲吻……夏卿欢整个人开心得不行。

不是在故意跟江颂犯贱,更不是在穷嘚瑟,是真正发自肺腑的由衷的快乐。

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像这样过快乐得如此纯粹夏卿欢了。

夏卿欢经常对江颂笑,甚至可以说江颂几乎很少见到夏卿欢一脸严肃或是面无表情的时候。

赛场外、私下里他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只是很多时候,这种笑意却并不能让江颂觉得舒服。

因为江颂能明显感觉得出在夏卿欢的笑容里,似乎总是在夹带着什么。

那些阴郁的, 消极的,不愿为任何人所探知的情绪, 尽都可以被完美地覆蔽在他那温吞柔和的一抹微笑之中。

江颂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但江颂就是感觉得到, 也知道大多时候夏卿欢并不是真的开心快乐。

而此时此刻, 夏卿欢变得不一样了。

他好像忽然从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变成了一只活泼又单纯的……金毛犬。

无所顾虑地将自己的心扉全然地敞开在江颂面前,热烈又饱满地,坦诚又真挚地, 期待着江颂对自己的每一个回应。

江颂苦笑着皱眉, 莫名觉得自己刚才如果真的骂他那么一句的话,说不定他还会更开心, 尾巴当场摇成螺旋桨。

“去开门啊,别蹦了。”

听到江颂这样说, 夏卿欢便乖乖停下了动作,颠儿颠儿地准备跑过去开门,却在将手搭在门把上的一瞬间,再次被江颂一声给叫住了。

“哎!”

“嗯?”

“你……再把上衣往下拽拽行不行。”

“……”夏卿欢低头看了看,笑了一声乖乖照办了。

还好今天穿的卫衣是那种宽松随性的版型,要不然的话还真是有点难办。

趁着夏卿欢过去开门的这点时间,江颂赶紧将那条被夏卿欢捡起来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毯拿起来紧紧搂在了怀里,而后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自己的脸这会儿一定红得厉害,这要是被陆闻锦他们那帮人精看出来哪里不对劲的话,怕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未见得能给自己从这舆论的漩涡中彻底摘干净-

门打开的一瞬间,祁念昭和谷冉那略显聒噪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江颂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

“我靠,果然在一块呢,我说在群里面艾特你们两个怎么没一个答应的!”

“夏老板啊夏老板,你这是让狐狸精缠上了怎么着?从此君王不早朝也就算了,您好歹回个消息吧!”

“抱歉,一直忘了看手机,”夏卿欢笑了笑,等人都进来之后回手把门关上了,“你们来看江颂么?”

“岂止,还有大事好吗!”

“小江感觉怎么样了?”

没像祁念昭他们那么咋咋呼呼的,一向稳重的陆闻锦进来之后,直接略过了他们几个,径直走到了江颂的身边,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你刚才在会议室突然昏倒可快给我们吓死了,要不是田教练拦着,你这会儿估计都还在医院没出来呢。”

“啊……是吗,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江颂对着陆闻锦尴尬地笑了一声,把怀里的毯子搂得紧了紧,“我还好,就是最近太累,睡了一觉已经没事了。”

“确定么?我看你脸怎么发红似的,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没有,”江颂赶紧连连摆摆手,生怕这陆闻锦忽然灵机一动把正确答案给猜出来,赶紧忙着把话题往外拐,“我真没事了闻锦哥,脸红可能是……对写检讨写的吧,CPU干烧好几个了,给急的。”

一边说一边还把刚才写得满满当当的那两页纸拿出来在陆闻锦的面前晃了晃,算作是给自己这荒谬了理由找了一份还算是靠谱的凭据。

陆闻锦一愣:“你都已经写这么多了啊。”

“嗯……这一个半小时里光在磨它了,”江颂说着,目光还不由自主地朝着夏卿欢的方向看了看,意思是这两页纸里面有不少他老人家的功劳,“写得我头疼手疼。”

“这还真让他们几个臭小子猜对了。”陆闻锦乐了一声。

“怎么了?”

“没看手机是吧,刚才他们在群里非吵着说是你霸占夏卿欢,让夏卿欢只帮你一个人帮不了别人,说你私自挪用侵占公款,要报警给你抓起来。”

“什么就给我抓起来,讲不讲理,”江颂听得一脑门子问号,“谁是公款?”

“夏卿欢。”陆闻锦乐了一声。

好家伙就他还是公款……?公狗还差不多。

一听到这形容,江颂没忍住跟着陆闻锦一起笑了出来。

还站在一边听祁念昭他们几个叫苦连连地抱怨田钟泽的夏卿欢一听江颂这边有动静,一会儿没耽误赶紧回过头来。

眼睛像是在江颂的身上安插了什么追踪器,离开一会儿都难受。

“哎哎,江颂,”说话间,祁念昭也凑了过来,直接不客气地在刚才夏卿欢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我看你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气色还不错,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嗯,没事了。”

真的红得有那么明显吗?被祁念昭这么一说,江颂忍不住用两只手轻轻捂了一下脸颊。

确实挺烫的。

夏卿欢这老流氓可真该死。

不过好在祁念昭一贯是神经比钢筋粗,这种事情只要旁人不点破,他是百分之二百不会主动察觉出这其中的端倪的。

否则他这会儿也绝不会不知死活地一把揽住江颂的肩膀,还把江颂的一条胳膊故意以一种极其gay gay的方式揽进自己怀里。

并捏着嗓子跟江颂慢条斯理地念叨:“你可真是一朵小娇花,可要给爸爸吓坏了,来你听,爸爸的心慌不慌~”

“我艹快去你码的,”江颂一脸嫌弃地把祁念昭给推开,“怎么不活活吓死你呢!”

“我靠这么有劲,”差点被推一跟头的祁念昭瞬间惊呆,“你这确实是没事了,使不完的牛劲,打职业都可惜了。有了你半个生产队的驴都得失业。”

“去死。”江颂白了祁念昭一眼,把手从祁念昭的手里抽了回来。

但不得不说,被祁念昭这么一折腾,江颂脸红的程度已经下去了不少。

确实挺奇怪的,怎么夏卿欢贴过来的时候哪怕规规矩矩的什么也不做江颂这心跳就会变得像是安了发动机一样蹦个没完,脸也红得迅速。而祁念昭这会儿眼瞅着都要gay成烧鸡了,江颂下头却堪比光速。

果然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喜欢与否简直一目了然。

“江颂,你那一千五百字都写完了么?”谷冉这会儿也走了过来,拿起江颂放在桌上的两页纸看了看,吃惊地一瞪眼,“我去,你这已经不止一千五百字了吧,感觉两千五都有了!”

“呵——”一提这个,江颂就想死,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满眼得意的夏卿欢,江颂是真想朝他翻个白眼。

“夏大领导说了,我这问题多得很,一千五百个字说不明白。”

“然后?”

“然后我们现在基本是按照博士生毕业论文的那个标准和体量写的,”指尖在那两页纸上敲打了几下,江颂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始跟哥几个胡言乱语,“这会儿正合计着是发C刊还是发北核呢,你们就来敲门了。”

“我发现你怎么晕一回之后嘴还变损了呢,”叶回乐得不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知道的还挺多,夏老板跟你这用心良苦的你还不领情啊。”

“领情,怎么不领情。”

说出来可能不信,这情怕是都领大发了。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领情的。

江颂用食指关节抵住还在泛着湿润的嘴唇。

真当这老变态是什么无私奉献乐于助人高风亮节的五好青年?

啊呸!一点亏不了他的。

垂着眼低着头默默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大通之后,江颂终于换上了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你们都写得怎么样了?”

“闻锦哥和叶回已经写完了,我还差五百多个字,”谷冉伸手指了指祁念昭,“他个废物还差七百。”

“戚嘉荣呢?”

……

说句实话,江颂是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戚嘉荣这个名字。

按理来说,戚嘉荣写没写完,写成什么样和他根本就没半毛钱关系,这根本就不在他care的范围之内。

但是不知怎么就忽然问到了。其实说句实话,刚才陆闻锦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江颂差点脑子一抽多嘴问一句戚嘉荣怎么没来。

还好收住了。

夏卿欢似乎也有些意外江颂会突然提及这个名字,看向江颂的眼神稍稍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戚嘉荣早就写完了,人家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优等生,和咱们可不一样。”祁念昭一咂嘴,“这会儿说不定都睡了。”

“你们……没找他帮帮忙?”

“找了啊,那不然你以为我和叶回是怎么写完的?”陆闻锦一挑眉,对于这种事情他倒是意外的坦诚,“不会真以为凭借我们哥俩的实力,俩小时能憋出两千多字来吧。”

“不过该说不说戚嘉荣人还挺好,本来我去找他的时候都没想着他能搭理我呢,”叶回说,“结果不但搭理了,而且还帮我把之前写的那些删删改改修了不少,明天我准备请他吃个饭。”

“是么,”江颂一抬眼,“那挺好的。”

语气云淡风轻,稀松平常,但其实他心里面也挺意外的,觉得这不太像是戚嘉荣一贯的做事风格。

毕竟在戚嘉荣还在HSG的时候,他可是他们队出了名的独来独往,除比赛之外,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少交流就少交流。

江颂是打比赛的时候独性,戚嘉荣是生活里独性。

除了夏卿欢,几乎没再听说过戚嘉荣跟圈内的其他人关系很好。

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帮别人琢磨如何写检讨吗?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反正江颂你都已经写完了,不如把夏老板放了借我们一小会儿呗。”祁念昭朝着江颂的方向拱了拱肩膀,都快要给江颂拱一边去了,“哥儿几个的生死你可不能置之不顾啊,新赛季咱们还得当好队友呢宝贝~~”

“哥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我真想吐,”江颂一头黑线,“还有你想要夏卿欢帮忙就直接去问他啊,问我干什么,使用权又没在我这。”

“这不是怕你不舍得么。”

“我可没什么不舍得的,”江颂连连摇头,生怕哥几个多想, “我写得差不多了,再小修一下就完活儿,”抬头看向夏卿欢,“你……怎么说?”

“那我去帮帮他们。”夏卿欢这一次倒是意外地好说话。

“快去吧,辛苦夏老师了。”边说,江颂边还对着夏卿欢抱了个拳。

夏卿欢笑着走到桌边,把自己刚才记录下来没让江颂偷看的一大堆文字内容推到江颂面前,“你自己把这些再看一看,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找地方补充上去,拿不准的话就发消息给我。”

“哦,好……”

“还有个事。”

“嗯?”江颂微微挑眉,因为此时此刻夏卿欢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一本正经,以至于江颂根本没多想。

结果就见夏卿欢忽然不老实地凑近江颂,并极尽温柔地,用只有他和江颂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我的使用权永远在你这里。”

“……”

“想怎么用就全看您心情了。”

攥着身上那条毯子的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收紧,江颂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对夏卿欢这动不动就上劲儿的毛病顺利脱敏。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怕是遥遥无期。

“这个我可以拿走么?”

比起刚才,夏卿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简直大得有些欲盖拟彰。

边说,边还晃了晃手里被认真折叠好的一张纸,是被江颂画了Q版夏卿欢的那一张。

“拿呗,”江颂点点头,“送你了。”

“谢谢江大画家。”

“客气。”

“可真贴心啊夏老板,”

站在一旁对夏江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毫无察觉的祁念昭,这会儿甚至还在潜心研究那两页在夏卿欢的辅导之下写出的检讨,羡慕二字顺着眼角夺眶而出,,“是谁酸了我不说。”

“你可快别贫了,人都借到了就快走吧。”陆闻锦在一旁推了祁念昭一下,“别打扰江颂休息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问一句,江颂。”

“啊?”还没缓过神来的江颂语气有些呆愣。

“我们这样深更半夜和夏老板孤男寡男独处一室,哥哥你不会生……”

“有多远滚多远。”

“好嘞。”-

祁念昭他们离开了之后,江颂的房间里面瞬间变得清静了不少,或者与其说是清静倒不如说是冷清。

把箍在怀里的毯子摊开重新披在肩膀上,明显不如刚才夏卿欢在的时候那般温暖有氛围。

这到底是怎么了?

唇角,与夏卿欢短暂的一个亲吻所残留的余温还在隐隐作祟,江颂伸出一只手来,在被夏卿欢吻过的唇边轻轻触碰了一下。

脑海中霎时回忆起了刚才过电一般奇异玄妙的感觉。

那是江颂长这么大以来从不曾体会过的,今晚,夏卿欢带他深深地体验了一把。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同时,也让江颂原本闭塞的内心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个小小角落里,稍稍嵌开了一点点缝隙。

似是有光轻轻透进来。

如果不是祁念昭他们敲门敲得及时的话……那夏卿欢的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他那时候……是,是要把舌头探到我嘴里来么?

那那那……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到时候……到时候在不推开他的前提下,又……又该做些什么?

……我需要动吗?

怎,怎么动啊……

会需要用到什么技巧吗?

太多太多令人难为情的问题了。

“啊啊啊啊怎会如此啊!”

江颂缩在毯子里胡乱地揉了揉头发,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思索。

今晚的事情或许只是夏卿欢的一时上头,或许今后都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江颂你清醒一点!!

一边努力地提醒自己,江颂一边慌里慌张地从桌上拿起了夏卿欢刚才临走前留给自己的那页纸。

试图努力在这纷繁复杂的思绪当中抽丝剥茧为自己寻明一条出路。

对着那页纸看了一会儿,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的江颂不得不感叹大神到底是大神,终究还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所匹敌不了的。

[7′22″火,眼位草,法十二,坐标(51,33),三身位差,蚀心站位偏离核心输出点x]

[15′47″弱方强开(主快攻),51″刺客位x地图资源遗失(?)指挥决策调整,时间x致运营断层脱节,视野分配x]

[21′11″勒狄冷却x后站偏移,开团点位部署失误]

……

好多类似这样简短的话语,有些江颂看得懂,有些江颂完全看不懂。

夏卿欢当时为了节省时间记录得稍快一些,甚至把所有内容都精简到了一种近乎夸张的程度。

一排排方圆兼备清新飘逸的字体,却很难凑出一句完整通顺的人话。

江颂都在怀疑这东西记完了之后夏卿欢自己是不是还能将其翻译出来。

又对着上面的文字思索再三,忽然想到夏卿欢刚才在离开之前和江颂说过,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发消息问他。

既然如此,江颂也不打算跟夏卿欢矜持什么了。

拿起手机,对着几行他看不懂的内容拍了下来,发在了夏卿欢的微信上。

“这些都是啥意思啊……念咒呢你。”

“我看都看不懂。”

本以为正在辅导他们写赛后分析的夏卿欢这会儿应该不会很快回复,江颂想着一边等回复一边刷刷视频消遣一下,结果才刚把微信退出去,夏卿欢的回复就过来了。

一条一条用文字极尽详细地将江颂的疑惑一一解释清楚,

末了还无比贴心地问江颂了一句:“困了么?”

“嗯,有一点。”

“困的话就先睡吧,其实已经写得很完善了,明天田钟泽不会难为你的。”

“我知道……但是想着既然都已经写到这种程度了,不如就再精益求精一点,也算是有备无患。”

“小江真勤奋。”

江颂对着这五个字的回复一怔,羞赧地揉了揉鼻尖,回复了一个小柴犬脸红的表情包。

这就算勤奋了……夏卿欢还真是不管什么都能夸上两嘴。

“早点休息小江,你的备用钥匙我刚才还给了祁念昭,一会儿结束我直接回寝室了。”

“哦,好的。”

……

夏卿欢回了一张小猫咪喊加油的表情包过来。

对着这张表情包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莫名有一种意犹未尽空落落的感觉,想要接着再说些什么却又苦于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开口。

蓦地眼睛在夏卿欢记录的纸上停顿了一下。

有了。

“对了。”

“嗯?”

“你这张纸上的角落里写了个17分36秒……只记了个时间,后面什么也没有,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真的没什么必要问的。

江颂自己都能够想到或许这只是夏卿欢不小心一个失误记错了时间忘记勾划掉,也或者连这都不是,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串数字。

但江颂偏偏就是想要多问一句。

想和夏卿欢多说几句话……

“啊,那个啊。”

嗯?

看到夏卿欢的回复,江颂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看这样,这串数字好像还真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不能吧……

一脸好奇地把训练赛的视频调到夏卿欢记录的那个时间段,才刚调到,夏卿欢的答案也就同时发了过来。

“是我觉得小江那里的身法很漂亮,所以无意中记下来了。”

“……”

“实在太喜欢,所以准备之后再多看两遍。”???

这个人??

原来看他刚才那么认真地坐在这低着头写写记记,认真得堪比进高考考场,合着脑子里面也还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啊!!

这人到底怎么做到永远可以一本正经的满脑子不正经的啊!

主要是江颂对此还毫无察觉。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这破身法到底帅在哪里了?!

对着夏卿欢记录的那个时间点的视频看了又看,江颂非但没觉得帅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犯蠢,夏卿欢用脚玩怕是都能比这强。

或许这人就是因为觉得蠢得好笑所以才记下来的,但是现在为了给江颂留些面子所以才会解释成是觉得帅。

啊啊啊大骗子!!!

【我觉得小江的身法很漂亮,所以下意识记下来了。】

毫不夸张地说,江颂甚至可以脑补出夏卿欢在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江颂从心里告诉自己一定得淡定。

只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一句褒奖,自己之前收到这样夸奖的次数还少么?

不少了吧……也该习惯了。

但是不行,心跳还是快得厉害,脑海中,夏卿欢模样越是想抹去就愈发的清晰明了,江颂都快要窒息了。

叮叮——

手机又收到消息了。

依旧是夏卿欢发来的。

“小江你是不是又在脸红了?”

不是,这人是在我寝室安了什么监控了还是怎样!

“当然没有!”被看穿是被看穿了,但江颂还可以选择嘴硬不承认,“多大点小事我就脸红,我在你心里有这么没出息么?”

“是么。”

“那看来小江比我厉害。”

“如果是小江这样夸奖我的话,我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

……

“小江。”

“……啊?”

“你夸夸我。”

救大命啊!这人深更半夜发什么癫?!

不是说在辅导祁念昭他们写检讨吗?!

一瞬间,江颂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脑子都快要被撩成智障了。

他不知道夏卿欢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有的没的,或许是自学成才吧,那江颂除了牛逼之外真的无话可说。

“好端端的,我还能夸你什么啊!”

“很多啊。”

“什么啊!”

“比如夸我对你很有耐心。”

“比如夸我很会照顾你。”

“比如夸我今晚帮了你很大的忙。”

……

“比如……夸和我接吻让你觉得很舒服”

“卧槽啊啊啊啊”

“深夜发癫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动画表情]

[动画表情]

[动画表情]

[动画表情]

……

连刷了一长条的表情包把刚才夏卿欢说的话给刷了上去,生怕这会儿夏卿欢要是一个不留神,两人的对话内容被祁念昭那个眼神一向鸡贼的狗东西给瞧了去。

那江颂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换另一个星球生活了。

“祁念昭他们还在!你又胡扯什么!!”

“小江现在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一向很开明的。”

“?”

“我就稍稍委屈一下……”

“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去你房间里当面听你对我说吧。”

第075章

夏卿欢当然是故意说出来吓唬江颂的。

本来开会的时候中途晕倒都已经够江颂受的了, 结果醒来之后倒霉孩子还被强行拽着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

这会儿总算是能稍稍轻松一些,夏卿欢当然不忍心再过去给江颂来个致命一击,害怕江颂这小心脏承受不住, 他还远不至于没人性到这种程度。

可是一向单纯实诚的江颂又哪里知道夏卿欢的心思看到这行字之后以为夏卿欢是真要过来,于是吓得他近乎是赶紧倾尽毕生手速在微信上对夏卿欢施以最真情实感的狂轰乱炸。

【啊啊啊啊你可千万不要过来啊!!】

【你等着我这就把门反锁了去!】

【好了你进不来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说完, 还配了个小仓鼠比耶的表情包。给孩子得意坏了。

夏卿欢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夏老板。”

旁边, 才刚在夏卿欢的帮助之下厘清了思路,这会儿正在埋头苦写的祁念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其实并不易察觉的笑声, 于是赶紧问道,“这么开心。”

“没事。”夏卿欢淡淡地摇摇头,把手机锁屏收回了兜里。

“我猜是和江颂聊天呢吧。”谷冉搭了个茬,抬起手来冲着夏卿欢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否认啊夏老板,你那表情可老早就出卖你了, 这笑容只有在和江颂聊天的时候才会露出来,这会儿都没收回去呢。”

夏卿欢怔愣一下, 乐了:“行, 根本难不倒你。”其实谷冉想多了, 夏卿欢压根就没想否认。

如果不是顾及对江颂的影响, 夏卿欢这会儿恨不能直接点头如捣蒜,宣告全世界:啊对对对,当然是在跟江颂聊天, 不光聊天, 还给江颂的小脸聊得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卿欢哥, 你和江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这么近的啊。”一聊到这话题,谷冉忽然来了兴致。

这问题, 说实话,早在平安夜那天晚上江颂和夏卿欢出去结果拎回来一大把气球回来的时候谷冉就想问了,能一直憋到现在实数不易,如果今晚要是再不抓住机会挖出点猛料来,那谷冉可要开始造谣了。

“咱们感觉你们中间一点过渡期都没有,怎么上来就能从陌生人变好兄弟了?太突然了点吧。”

“可别跟我说什么一见如故啊,我们谁也不信这个。都是和你当过队友的人,你和人相处什么样子大家门儿清。”谷冉眯缝了一下眼睛,心底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夏卿欢你真是不对劲。”

“有么?也还好吧。”不承认也不拒绝,夏卿欢非常喜欢在这种事情上一边和稀泥一边看身边人疯狂陷入猜测却苦于没有一个确切答案而抓耳挠腮的样子。

会让他莫名觉得舒爽。

也算是夏卿欢的某种小怪癖了。

“什么还好吧,一点都不好行么,”谷冉目光凛冽地望向夏卿欢,企图利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这个出了名的老油条倒出一点实情。

“真不是我八卦,夏卿欢你们两个人绝对是背着我们有猫腻,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有事瞒着哥几个呢。”

殊不知夏卿欢这出了名的滚刀肉根本就是不为所动,感觉谷冉今天就算是冲着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一个,他该不想说也照样还是不想说。

对着谷冉笑了笑:“谷冉你这问题问的奇怪。”

“怎么奇怪了?”

“如果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们,我说没有你不能信,但如果真有事瞒着你们……那都决定要瞒着你们了我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夏·逻辑怪·卿·电竞福尔摩斯·欢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一句话就给刚才还在发扬蹈厉踌躇满志,势必要从夏卿欢嘴里挖出点大料来的谷冉给干沉了。

一旁一直都没怎么参与讨论,光靠谷冉在前排疯狂打输出的祁念昭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不爱八卦,而是他对类似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后知后觉不太敏感,慢半拍的程度简直都快和江颂差不多了。

不过一见谷冉在夏卿欢面前吃瘪被噎得哑口无言,他整个人好像忽然被点醒了什么似的从检讨书里抬起头来,插了句话:“听小谷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对吧对吧!”找到同盟的谷冉当即再一次支棱了起来,朝着夏卿欢打了个响指,“不光是我,大家都这么觉得!”

“而且也不单只是夏老板给我这种感觉,”祁念昭放下笔,还越说越来劲了,“江颂也一样啊。”

“啊?”

这句话倒是有些出乎谷冉和夏卿欢两个人的意料,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江颂怎么了?”

“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感觉除了陈之昂之外,江颂也没再和谁走得像和夏老板这么近过。”

“确实,在咱队里江颂和你算是关系好的了,但这么一比起来感觉还是差那么点儿意思。”

“陈之昂?”夏卿欢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对话的重点。

“对啊,就HSG那个打战士位的Ives,据说是江颂的同乡,两个人关系相当不错的。”

“是么?”夏卿欢一挑眉,这倒是从来没听江颂提起过。

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想听祁念昭仔细往下说一说。

“去年过年休赛期那会儿,俩人还互相去对方家里拜年去了呢,在超市买拜年礼的时候被几个粉丝碰见拍了合影,俩人那大红毛衣一个比一个喜庆。”

“这老乡见老乡就是不一样啊,我之前暑期休赛期的时候说要去江颂家那边旅游结果被江颂好顿劝着说别去,人又多又挤又没意思,结果看看人家陈之昂,直接进家门了。”

“啧啧啧,怎么着,你还吃醋啊。”

“那有什么吃醋的,没让我去最后我不还是去了么,”祁念昭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不过江颂说得确实没毛病,致宁那地方夏天就是不能去,人太多了。”

“不是说那边有一个跨海的索道挺好玩的。”

“大太阳晒着排队排一个小时,再好玩的东西也得让晒的没兴致了……”

“哎我听说江颂还带你去钓螃蟹了?”

“嗯,用小黄花鱼钓的,你别说江颂钓螃蟹还挺厉害,我之前……”

Balabala,balabala……

祁念昭和谷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莫名其妙就聊到了之前钓螃蟹的事情上去了。

殊不知此时此刻在夏卿欢这里,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陈之昂……

先前还在HSG打比赛的时候,夏卿欢曾和陈之昂做过半年多的队友。

怎么说呢,虽然当时和这个人并没有走得很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陈之昂确实是一个夏卿欢比较认可的后辈。

肯努力也肯接受批评,谨慎谦虚敏而好学,夏卿欢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和江颂走得这么近。

飘忽的思绪迟迟没有归位,不可否认,这一个消息于夏卿欢而言,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当然相信江颂和陈之昂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纯友谊,只是难免好奇,既然两个人都已经是过年时候能彼此互相串门送礼的关系,那怎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偏偏从来没有听江颂主动提起过这个人呢?

第一次听说居然是从别人的嘴里,挺奇怪的。

不过夏卿欢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思虑当中牵扯太久,这种旁门左道的事情永远不会成为影响他和江颂关系的原因。

夏卿欢自信自己足够了解江颂,也相信江颂。

江颂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夏卿欢不会为此多去烦恼-

江颂今晚难得睡了一个连梦都没做的踏实觉,早上醒来的时整个人神清气爽,一改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颓废丧尸风,精神焕发生龙活虎。

距离下午的训练还有一段时间,肚子不太饿,江颂就赖在被窝里并没有着急起来。

在床上滚了一圈之后拿起手机来随便翻了翻。

其实原本只是想漫无目的地随便看看的,结果才刚一点开微信,江颂的全部注意力就被一条他高中同桌十分钟之前发送的一条朋友圈给吸引过去了。

【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哇][哇][哇]时隔多年,偶像的微博终于更新了!!Liquor新赛季加油!SAG加油!】

下面还十分贴心地配了一张夏卿欢微博的截图,以此提醒所有看到此条朋友圈的人们吃瓜吃全套。

如果是别的内容,江颂可能直接就略过了,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当Liquor这个ID被作为关键词提取出来的一瞬间,这条微博在江颂这里就注定不再平凡。

图片里,夏卿欢最新一条微博显示是在今天的凌晨一点左右时候发送的,内容是一张照片,配文是两只正在微笑的粉色小兔子表情,给人一种莫名的反差感。

江颂点开一看,发现那照片拍的居然是昨天晚上自己随手给夏卿欢画的那幅Q版大头娃。

哎卧槽??

合着他昨天特意把画拿走,就是为了干这个?!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这件事不仅仅是对于夏卿欢的一众粉丝,对于江颂这个“曾经”夏卿欢的忠实粉丝来说也是挺新鲜的一件事。

夏卿欢这个人他更新微博了!这个出道多少年就在社交媒体上沉寂了差不多多少年的老古董他他他他他忽然诈尸了!!

光速点开微博冲进夏卿欢的主页,果然,那条凌晨一点发送的微博这会儿已然是在热度飙升榜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人是懂得闷声干大事的。

下方的评论区内容也是五花八门,点开的一瞬间,江颂还在心里面小小地忐忑了一下,害怕有人说画得不好看,到时候自己未免会受打击。

不过还好,夏卿欢粉丝在这件事情上的包容程度原要超乎江颂的想象。

【来不及解释了,SAG春季赛加油!!Liquor牛逼!!】

www.youxs.org,1K回复。

【我靠我靠,晚睡的鸟儿有虫吃!!】

2W点赞,500+回复。

【是让盗号了还是真的本人啊?!夏老板居然想起来更微博了?!】

www.youxs.org,400+回复。

【这是谁画的夏老板啊!好可爱啊啊啊好喜欢!!】

4W点赞,www.youxs.org。

【夏老板心情不错呦~~有点好奇是谁画的了让夏老板这么喜欢】

3W点赞,1K回复。

【姓夏的你最好说清楚是谁给你画的让你爱成这样,居然还为它单独发条微博[哭]】

www.youxs.org,3K+回复。

……

人气高就是好啊,随便发张图片什么都不说都能引起这么大动静,评论区点赞都能随随便便过万,这夏卿欢的个人影响力属实了得。

江颂打了个哈欠,而后对着评论区又往下翻了几条,无一例外要么是在猜测这幅画的来历,要么是在表白夏卿欢预祝SAG春季赛开赛顺利。

躲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这时的江颂竟觉得有点难为情,因为莫名其妙有很多人都在猜这幅画是夏卿欢的秘密女友给他画的,否则不会让夏卿欢心血来潮专门发条微博显摆。

下面附和者众,这实在是有些出乎江颂的意料之外。

哪有什么秘密女友……

就自己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队友而已。

越想越尴尬,江颂干脆趴在了床上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然而才刚以这个姿势待了不到两秒钟,手机就忽然震了两下,江颂拿起来一看,是陈之昂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醒了没?”

江颂直了直身子,趴在床上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刚醒昂哥,怎么了?”

“晚上有安排么,咱俩约个饭?”

“今晚啊……我们好像和火狼有场训练赛。”

“几点能结束?”

“四五点就能结束了,但是之后要开复盘会,不知道得多久。”

“没事,我等你,我们今天训练结束得也不会太早,姓孙的又发病了。”

“这不巧了么,老田昨天病得更是不轻。”打完这行字发过去的时候,江颂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你们昨天训练赛赢得那么漂亮,孙哲升还能发病啊。”

“他发病和赢不赢比赛没关系,你见过耗子啥时候因为庄稼长得好不偷粮食的。”

江颂对着手机乐了一声。

“话说昂哥,你不会还是因为昨天训练赛赢了我们所以今天才想着要打个巴掌再给我个甜枣来吧。”

“你想哪去了,单纯想约你吃个饭都不行,咱俩少说俩月没见了吧,都不知道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什么呢。”

“我除了忙队里的事还能忙什么啊。”

“你们队的事还用得着你忙啊,一个夏卿欢足够摆平一切了好吗?”

“你都不知道我们队刚看到说夏卿欢签回SAG的时候,给乔湛铭和孙哲升都愁成什么样子,头发恨不得都要白了。”

这话江颂当然信,以夏卿欢在联盟独一份的统治力来说,不光HSG愁得白头发,其他十支战队怕是也没强到那里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颂,你和夏神处得应该还不错吧。”

忽然,陈之昂话锋一转,转到了一个让江颂感觉有些意外的话题上。

“啊?”

“你从哪听说的?”

其实不是什么怪问题,但偏偏放在此时此刻的江颂身上,多少是略显敏感了些。

“我去这还用听说么?微博我都看见了。”陈之昂边说,边还给江颂发来了一张得意洋洋的表情包,“夏卿欢凌晨发的那条微博,那小人儿是您老人家的作品吧。”

“……”我靠,他怎么知道?!

江颂瞪大了眼睛,一整个震惊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之昂给自己发来的这行文字。

不过虽然江颂还没来得及主动问,但陈之昂那边却好像和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主动给江颂解答道。

“别忘了咱俩以前可是一个高中的。”

“夏卿欢凌晨发的那副画,我打眼儿一看那画风,颇有点你们班当年办黑板报时候,画在那些边边角角里丑萌丑萌的大头娃们的神韵和风骨。”

“这么多年,咱说您这画技是一点没进步啊,就会画大头。”

“……”靠,江颂一拍脑门,怎么给这事忘了。

确实,高中时候每次学校组织办黑板报,人菜瘾还大的江颂都非得吵着想插一杠子进来,加之主管板报的女同学对江颂从入学那天起就有好感,所以基本上每次江颂想“帮忙”,她都会允许,并且会在边边角角不起眼的地方给江颂一些发挥的空间。

这么多年以来,江颂心里面其实一直挺感激她的。并暗自发誓如果哪天自己退役了不打电竞改当画家了,这其中绝对有这女孩的一份功劳-

思绪再次回归到和陈之昂的聊天当中,江颂是真没想到自己在高中时期埋下的伏笔居然会在今天被陈之昂给挖了出来。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不过陈之昂这边倒是也识趣,见江颂半天没说话,就又赶紧主动接了一句。

“没事江颂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乱说的。”

“不过其实说也没关系吧,显得你们SAG队员之间关系多亲密无间的,还能还夏老板一个清白之身,一箭双雕。”

“要不都以为夏老板偷偷谈恋爱了。”

“你还是别说了。”江颂尴尬地回复了一个呲牙咧嘴笑的表情。

“那行,替我跟夏老板带个好,咱俩晚上见。”

“好的昂哥,晚上见。”

……

其实和陈子昂约饭在江颂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江颂放下手机之后再回过头来琢磨琢磨,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是一般,是非常的别扭。

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有点生分了?感觉也并不是……

江颂想不出来原因,甚至一直到下午临近训练的时候,这种不自在的别扭感还在他的心中萦绕不去-

不过万幸的是,很快,来到训练室之后的江颂,内心便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占据殆尽,

没再给这种别扭留下任何一丝一毫发挥的余地。

训练室里,当夏卿欢以一种极尽慵懒地姿态坐在田钟泽的座位上,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温柔地告诉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田钟泽有事来不了基地,换他来看着他们打训练赛并顺便检查检讨的时候。

江颂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动了那么一点点鲨心的。

王八蛋说好的今天要在他面前一个个念检讨,顺便还抽出三个人来查重的呢?!

六张摆在面前如出一辙的震惊脸让夏卿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伸手轻轻推了下眼镜,强忍着笑意对他们几个淡淡道:“往好处想,最起码通过昨天一晚上的努力……我们也算是给HSG那帮人的战术研究透了,是吧。”

“……”

气氛不太对,夏卿欢选择放弃挣扎。

“想造反出门左拐教练办公室。”-

“田钟泽可是真该死啊他可!”

“烦死了艹!就因为写这些破东西我到现在手都还是酸的!找谁说理去!”

“我怀疑他丫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今天来不了还非得摆咱们一道解解气!”

“我就说他昨天怎么那么淡定呢,准是没憋好屁!”

“可真歹毒啊这个田钟泽!妈蛋真是气死我了!”

……

训练室里,所有人的抱怨声乱作一团,唯有戚嘉荣独自一个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擦了擦手,默默开始准备今天下午的训练。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才刚坐下没多久,江颂竟然从人群里出来,主动走到了他跟前。

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严肃,但说话的语气明显已经变得缓和了许多。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看得出戚嘉荣在听到江颂这句话的一瞬间也是挺意外的,一向视自己为肉中钉眼中刺的江颂居然能主动过来和自己说想商量事情?

那看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也不知道联合国那边怎么说。

“商量什么?”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戚嘉荣微微直起身,把椅子转到一个能够与江颂面对面的角度。

“昨天的训练赛我认真想过了,我觉得我们新赛季既然已经无可避免地要成为搭档,那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改变现在的关系和状态。”

这话说得有意思。

戚嘉荣一挑眉,看着江颂:“比如说呢?”

“比如说,我们或许该在之后的训练当中培养一些作为队友和搭档的默契出来,而不是像昨天那样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谁也顾不上谁。”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直很想顾你,是你不愿意配合我。”

“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和你道歉。”

“……”

江颂如此迅速且坦诚地接受批评反倒是给戚嘉荣有点整不会了,张张嘴想要接话,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当中一片空白。

江颂的这一套操作远要比他想象当中更有果效,全联盟能一让戚嘉荣想接话却张不开嘴的,他江颂大概是头一个。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从今天的训练开始,我之后也会和田教练汇报的。”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训练我们两个双排?”

“不是你说想让我在正式比赛里乖乖配合你么?”江颂轻轻挑眉,不懂为什么戚嘉荣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好像有种很意外的感觉,“不从现在开始,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想双排可以,我能不能提个要求。”戚嘉荣说着,对江颂竖起了一根食指来,“就一个。”

“你说。”

“既然你也说了我们以后是搭档是队友,那搭档和队友之间想要配合默契就不能有隔阂,这点你认同么?”

江颂微微蹙眉,没有回答,因为他大概知道戚嘉荣要说什么了。

“如果认同的话那我希望你以后和我沟通交流的时候别再像这样夹枪带棒的,好好说话对你来说应该不什么难事对吧。”

“……”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开始,如果不同意,那就一切免谈。”

……

其实江颂在来找戚嘉荣之前,他早就已经想过或许戚嘉荣到时候会对自己对他的态度提出一些异议,只是没想到如提得如此直白。

江颂沉默半晌,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丢给了戚嘉荣一句话。

“上号吧,在亚服天梯赛等我。”

第076章

“江颂, 面向火湖两点钟位置幻影在那边。”

“看到了,打么?”

“把强控拉断,战线放长一点不要在这里打, 目前锁定不到敌方牧师位置。”

“在灵修座,他大残, 抓机会强开牧师应该来不及支援。”

“确定么?”

“相信我。”

“那我开了。”

“别开幻影开银竹, 把他防护盾骗出来。”

“好。”

……

或许真的是因为江颂和戚嘉荣先前互看不爽的冤家对头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了吧,以至于让此时此刻两人通力合作专心打排位的和谐画面当中也莫名凭添了一丝惊悚诡异的感觉。

惹得其余几个正在组团打天梯赛的队友们时不时地就要分一下心朝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看一眼。

尤其是在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 原本正在交流的其他几个人会瞬间安静下来,听听他们都说些了什么,内容是否和谐。

原本夏卿欢作为一个临时的兼职教练,这种小事于他而言是不相干的,没有必要太严格,但奈何某些人做得实在太过分, 甚至夸张到直接给耳机都摘下去一个,就是为了听得清江颂戚嘉荣俩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常态产生龃龉, 说不定还会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地干起来。

……

“祁念昭你别太离谱。”

夏卿欢轻声走到祁念昭的身边, 从他胸前拎起了那只被摘掉的耳机, 俯下身微笑着低喃了一句之后就又把耳机给他塞回去了。

手劲使得稍微打了点, 带的祁念昭的脑袋都不由得往一旁偏了偏。

“Sorry夏队对不起。”

就因着夏卿欢的一句话,祁念昭被吓得头发恨不得都立起来了,原本斜腰拉胯的一个人瞬间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嘴里面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一句“卧槽吓死我了。”

刻在DNA里面的血脉压制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夏卿欢愿意, 那么他在队员们心中的压制力绝不会比任何一位教练组或是管理层的人弱下去分毫。

甚至比那些人还要来得更猛烈一些-

至于江颂和戚嘉荣两个人突然在今天言归于好冰释前嫌这件事,说实话, 对于夏卿欢而言,他并不感觉到有多意外。

相反,如果这时候两个人还是先前那样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状态的话,那这在夏卿欢看来才是真的邪门。

其实就算江颂今天自己不主动要求,在今天训练开始之前田钟泽也早已经和夏卿欢商量了是不是要把江颂和戚嘉荣单拎出来训练几次,最后俩人的意见也属于是不谋而合:得拎。

毕竟依照目前队内的形势来看,江颂和戚嘉荣新赛季成为搭档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江颂那么好强,对于冠军的信念感几乎能超脱一切,所以就算他心里面对戚嘉荣这个人再不爽再抗拒,为了新赛季能打出一个好成绩来,他也一定会努力改变现状的。

这一点,夏卿欢绝对相信江颂,这甚至也是夏卿欢会如此欣赏江颂的原因之一。

他永远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什么,也永远知道如何在舍与得之间做出平衡与取舍,这是在江颂这个年龄段的选手当中并不多见的智慧与格局。

而整件事情里,唯一一个让夏卿欢不太能放心的,其实反倒是戚嘉荣。

这人一向诡谲,心思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完全不像江颂这样单纯。

夏卿欢由衷地希望戚嘉荣是真心想要和江颂在新赛季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否则的话,夏卿欢发誓自己饶不了他-

田钟泽今天的缺席除了有点气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为今天的训练带来什么过多的影响,相反,因着江颂和戚嘉荣关系的缓和,整个训练室的气氛甚至还要比之前好得多。

三场天梯赛打完,戚嘉荣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江颂身边。

江颂身边的位置原本是夏卿欢的,但这会儿夏卿欢正坐在田钟泽的座位上被谷冉和叶回他们团团包围起来热火朝天地分析着刚才那一场对局中的各种问题,根本顾不上这边。

所以戚嘉荣索性坐在了夏卿欢的座位上。

“三局打完了,感觉怎么样,”语气轻松和随和,不是来找茬的,“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们两个要是认真配合的话,还是挺有化学反应的?”

“你第二局打到中期的时候为什么不用技能把对面的术士锁了,这样的话我们还能多点机会把第三件法器抢回来,不是更稳妥么?”江颂喝了口水,语气还算是缓和,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一定已经垮起一张小脸来质问上了。

戚嘉荣歪歪头,像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江颂会这样问自己,乐了一声:“可你就这么确定对面的术士身上没有解控符,万一有的话把我技能废了怎么办。”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江颂把水杯放下,“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试一试。”

“所以你当不了指挥,我能当。”

戚嘉荣依旧是面带微笑的,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都不像是夏卿欢平时那么惯着江颂。

全队上下最不拿江颂当团宠的一个人,似乎往往也是说话最一针见血的那个人,戚嘉荣甘愿当这样费力不讨好的角色,也好让他内心当中源源不断酝酿的嫉妒之心有一个小小的发泄的出口。

“我不和你争,你觉得对就对吧。”江颂别过头去。

在策略和战术方面,他承认自己确实不如戚嘉荣这样的老牌选手有见解有经验,所以他并不想过多地参与讨论,理性看待虚心接受就是了。

但戚嘉荣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就见他眯缝了一下眼睛,把胳膊往椅子上一搭。

“你这态度可不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对,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拿冠军的么?”

虽然和江颂接触的不多,但是他好像莫名特别知道如何拿捏江颂的小脾气。

知道怎么说话才能恰到好处地激起江颂内心的胜负欲,但同时还不至于让他生气到不想和自己交流,戚嘉荣特别会,掌握得特别好。

果然,一听到戚嘉荣这么说,江颂多少有那么一点坐不住了,扭过头去重新看向戚嘉荣的动作都多少带着那么点急促:“那你……”

“出去转转换换脑子么?”打断了江颂说到一半的话,虽然是在征求意见,但在说的时候戚嘉荣却已经站起身来准备朝训练室的门外走了。

江颂怔愣片刻,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教练座上的夏卿欢。

戚嘉荣,谷冉,叶回三个人热火朝天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和夏卿欢讨论着什么,夏卿欢和陆闻锦在旁边已然是完全插不上嘴,不过却听得很认真,根本无暇顾及江颂和戚嘉荣这两个被单拎出来训练的。

“干什么,”戚嘉荣又转回来走到江颂身边,“就跟我出去晃一圈还得报备啊,怕你老公吃醋?”

“你滚。”江颂回过身来瞪了戚嘉荣一眼,站起身拎起外套,“走吧。”-

下午的天气还不错,戚嘉荣和江颂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来到基地大楼前的院子里,只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的卵石路上。

正值隆冬,两侧树木干枯的枝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投射到路面上的光影灵动而雀跃。

江颂双手揣进衣兜里,垂眼看着这蹁跹的树影,浑然不觉其实自己被冷空气浸得泛红的小脸和微微煽动的浓密睫毛远要比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更好看得多。

戚嘉荣侧目看了看江颂,良久也没将视线移开,江颂余光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

“来根?”说着,戚嘉荣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包烟。

“……”

“别跟我说不会,”戚嘉荣微微一蹙眉,把烟盒又递得更近了一些,“愿意和夏卿欢装纯我管不着,跟我再装我可要骂你了。”

“我没装纯。”

“快点,冻手。”

江颂默默从烟盒里面抽出了一根来。

其实真的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江颂烟瘾并不大,最多也就是队里面聚餐的时候江颂会礼貌性的陪大家一根半根的,其余时候他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到,寝室里唯一的一支打火机都被放落灰了。

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叼在嘴里,而后又朝着戚嘉荣伸伸手。

“别,我帮您点上。”戚嘉荣笑了一声,拿起打火机来就要往江颂面前凑,却被江颂一侧身躲开了。

“我自己来。”

戚嘉荣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妥协地把打火机往江颂的手里面一递,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好好好,随你。”

看着江颂接过打火机,娴熟地将烟点上,哈气含混着香烟的雾气从口中溢出,后就再一次把烟夹在了手指中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戚嘉荣歪歪头,目光里透出一丝玩味:“烟都不让帮忙点一下,你心里还是很忌惮我啊。”

“那不然你以为呢?”江颂挑眉,觉得戚嘉荣说得这都是屁话。

院心有个小凉亭,江颂和戚嘉荣走到那里站定,江颂后背轻轻地倚在了凉亭的石柱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戚嘉荣。

“要不是为了打比赛,谁理你。”

“嗤。”

其实江颂这句话说得蛮挑衅的,却没想到戚嘉荣一点没生气听完就乐了,好半天都没停下。

“就这么好笑?”江颂挑眉,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不太能见得别人这样笑,因为别人一旦这样笑的话他听了也会忍不住想笑,而现在又实在不是一个能让他笑出来的场合,不免会叫江颂憋得难受。

“没,”戚嘉荣摆摆手,“我发现你挺敢说的啊。”

“我说什么了?”

“就你刚才那些,从我出道打比赛到现在,从管理层到队员,没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你知道么。”

“那是,您多不一样啊,”江颂忍不住想翻白眼,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戚家的大少爷,京圈太子爷,我们这么小地方谁还敢惹您啊,有您这么个活神仙那是整个电竞圈的荣幸,高层一个两个的对您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真要给您得罪了万一以后走夜路冲着点什么可都没处说理去,改明儿从后山给您盖个小庙供起来按队轮换一天给您上三炷香,到时候……”

“哎哎哎,你差不多行了啊,别没完没了的,”戚嘉荣皱起眉头来,啧了一声,“低调点。”

“……”

艹。

说你胖你还真跟我喘上了。

江颂一脸无语地别过脸去,头疼地吸了口烟缓一缓。

“要不说,背后有靠山就是不一样。”戚嘉荣一只手揣进兜里,哼了一声,“唉,有个夏卿欢照着你,还TM什么太子爷,天王老子来了一样得掂量掂量。”

“没靠山我也一样敢,”说到一半,江颂反应过来不对劲,立马又更正道,“夏卿欢不是我靠山。”

“江颂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就有点没良心了,”戚嘉荣抬手指了一下江颂,“你要这么说,我可得为夏老板站出来说两句话了。”

“这要还不叫靠山,那该怎么做才能叫靠山,江老师您给我解答两句。”

“是给为了给你出气三更半夜微博诈尸怼网友叫靠山,还是想着替你平反凌晨两点开直播发声明叫靠山?哎哎哎不对,这些事夏卿欢都为你做是吧!”

其实不用戚嘉荣这样阴阳怪气的提醒,江颂在说到“不是靠山”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面也是多少有点发虚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其实都是在依仗着夏卿欢的能力和帮衬,这一点就算他死鸭子嘴硬,那也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听到戚嘉荣这样说完之后,江颂便不再说话了。

江颂的沉默的含义在戚嘉荣这里自然是不言自明的,就见他勾了勾唇,把视线抛向了很远很远的方向。

“你知道么,自从分组赛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夏卿欢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选你,并不是因为你自己真的有实力之后,我一直都在担心,我觉得我办了件蠢事。”

“确实蠢。”

“能不能不打断我。”戚嘉荣皱眉。

江颂叼着烟,不吱声了。

“我觉得自己蠢的点和你觉得我蠢的点一定不一样,你觉得我蠢是觉得这个事情太容易被识破了,没什么技术含量,而我觉得蠢……那完全是因为我原本想搞你的心态,演变到最后却偏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压根不想因为你而影响了我和夏卿欢的关系,明白么?”

江颂闻声抬眼。

“也不光是你,谁也不行。”

戚嘉荣这话说的……

江颂自认自己在阅读理解方面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甚至名列倒数,但是戚嘉荣这番话的意思……他总觉得在朦朦胧胧当中品味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

戚嘉荣也没多做什么深入解释继续往下说,任由江颂自己去品,品得越大胆越好,毕竟越大胆也就越接近真想。

“后来这件事果然被夏卿欢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夏卿欢就是把始末经过都了解清楚了。”

“可能夏卿欢没告诉你吧,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当天晚上他就去我房里找了我一趟。”??

听到这句话,江颂的眼神倏地一下变了,并真心祈祷戚嘉荣接下来能说点人类听得懂并且也能接受的。

戚嘉荣被江颂的表情变化逗笑了,摆摆手:“你别紧张,我和夏卿欢可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完全不像你们俩之间那样不清不楚的,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夏卿欢吧。”

“……”

听到戚嘉荣这话,江颂甚至没张口否认。

其实本来是有立场可以否认的,但是自昨天晚上那浅浅的一个亲吻之后,这原本坚如磐石的立场便也随之顷刻间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了。

江颂低下头去,有点想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挡一挡自己此时此刻不太自然的表情。

“那应该是我认识夏卿欢这么久以来,夏卿欢第一次跟我发脾气,真的挺凶挺吓人的。”

“我不太想跟你回忆那天晚上夏卿欢到底都和我说了什么,因为我实在懒得看你对此得意洋洋的样子。”

“总之,你只要知道夏卿欢远要比表面看上去的更疼你就是了。”

“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有一句放在你身上,你都得委屈得心梗。”

“……”

这话听得江颂浑身不舒服。

戚嘉荣的言外之意难道不就是,夏卿欢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而也正是因着这独一份的偏爱,所以才能让江颂在这圈子里站稳脚跟么。

江颂好强,他不太喜欢这样,也当不了什么被覆蔽在翅膀荫下的小白脸,就算真的是借了光收了照顾那也只是这几个月里的事情,自己之前那一年的联赛成绩可跟夏卿欢没有半毛钱关系。

纵使做人其实不必太过在意旁人的眼光,但是对于江颂而言,真正想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有些不容易,他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到头来成为别人口中从夏卿欢那里乞讨而来的恩惠。

江颂内心感激夏卿欢,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能够愿意让自己一直被这样的关系所捆绑。

“江颂,你知道么,我TM是真嫉妒你。”

“?”

怎么忽然换话题了。

还没从上一话题完全缓过神来的江颂一脸懵逼地扭头看向戚嘉荣,虽然嘴上没问,但表情已经非常形象地表达了他不太明白戚嘉荣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认识夏卿欢这么多年,我就从没见过他会对哪个队员像对你这样上心的,那才是真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事从我刚要签来SAG他却突然约我喝酒,劝我不要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我当时真是嫉妒你嫉妒得要发疯你知道么。”

说着说着,戚嘉荣自己都笑了,那种苦涩中又带着点无奈的笑。

江颂忽然觉得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这种诡异叫他浑身不自在。

不想接话也接不上话,舞台交给戚嘉荣一个人,江颂只有坐在台下默默看他表演的份。

“你知道夏卿欢当年,为什么会突然从HSG转会到SAG么?”

“因为宋晟奕当年开出的价码比薛魏泽高。”江颂想都没想地回了一句。

这事在整个电竞圈都不是什么秘密,当时夏卿欢因为这事还背上了好大一顿骂名,说为了几个臭钱连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东家都可以背叛,那之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今天能背叛HSG,明天的SAG也别想落着好。

夏卿欢对此没回应过一个字。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这位被说成是“别想让SAG落着好”的夏卿欢在SAG一呆就是两年,期间还帮着战队冲下了两座冠军奖杯。

莫名有种打脸的感觉。

然而现在,在听到江颂这一回答之后,戚嘉荣非常不满意地一咂嘴。

“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连你也以为夏卿欢是钱串子成精掉钱眼里去了是不是?”

“那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江颂皱眉,也有点急了,“你有话就直说别让我一直猜,你们之间的事我又上哪里去猜得到啊。”

“我觉得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你应该猜得到了吧,”戚嘉荣吸了吸鼻子,“还是真像夏卿欢说的一样,你在这方面真是个榆木脑袋。”

“哪方面?”

“……没事了。”戚嘉荣摆摆手,心说这夏卿欢说他像块木头那都不一定是美化了多少遍的说法了。

也是难为夏卿欢了。

江颂这边也急,直来直去的性子最受不得猜,尤其还是这种漫无目的的乱猜,叫他莫名烦躁。

“那你倒是说为什么啊。”

“是因为那年夏季赛季后赛结束之后,我因为战队成绩不错……非常不合时宜地约着夏卿欢去了我家,喝了点酒挺上头的,没忍住跟他表白了。”

“什么?!”

我靠?!

江颂瞪圆了眼睛,手里的烟差点都要被惊掉了:“你……”

“不是,有这么意外么?”这回轮到戚嘉荣不理解了,“我觉得我表现的挺明显的吧,你……一点察觉不到么?”

这个问题,江颂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他不想回答,而是因为已经彻底没有脑子回答了。

卧槽,信息量好大!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不会又是这戚嘉荣想出来的什么搞人心态的贱招吧……

“所以说你和夏卿欢……”

“那倒没有,你别多想,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和夏卿欢之间纯洁得不能再纯洁,当然了这份纯洁也全仰仗着夏卿欢一个人的努力,跟我没多大关系。”

“我巴不得它脏的不堪入目。”

“讲点人话,算我求你。”江颂忍不住了。

“其实说出来都觉得好笑,自从我表白过那一次之后,夏卿欢就完全不和我在私下里单独见面了,最少最少也得有第三个在场,他才会考虑出现。”

“但也只是考虑,真正出现的次数很少。微信也不怎么回我。”

“后来因为队友之间不可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所以夏卿欢就选择转会了……说什么宋晟奕开出的价码更优渥,你不会真觉得薛魏泽比宋晟奕差钱吧。”

江颂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

“再然后就是三年以后,夏卿欢为了你劝我不要来SAG单独联系过一次,再再然后……他还是为了你,去我房间里质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这是这两年以来我们私下里单独见面的次数,再多一次都没有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我刚才说嫉妒得发疯了么?”

戚嘉荣的表情很认真,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惹得江颂误会到时候再拐弯抹角添油加醋地传到夏卿欢的耳朵里,那自己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颂听得直沉默,脑子还是没有从戚嘉荣居然和夏卿欢表白过的这件事情上回过神来。

其实江颂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戚嘉荣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有点gay gay的,甚至不光是江颂,就连网上对于戚嘉荣X取向的猜测也一直都是各路粉丝们热议的话题,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被扯出来讨论上几天,非常的冒犯。

不过戚嘉荣本人对此也不回应也不制止,就这么任由事情随它想去的地方任意发酵。

左右逃不出个男男女女,只要讨论的范围还限制在“人类”的范畴之中,那不管得出什么结论戚嘉荣都会照单全收的。

而今天,正主本人突然亲自为江颂单独揭秘,而江颂却丝毫没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甚至想一棍子给自己打失忆。

“那他……那你……那你们……”好像录音机里的磁带搅带了一样,江颂这会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没必要多想,再怎么说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戚嘉荣的神色黯淡,语气平静,“或许在夏卿欢那,他连我当时对他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或许你不在我目前所处的这个环境你不了解,但是夏卿欢对你的喜欢,真的远要比你自己看上去的更令人羡慕得多。”

“……”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我现在都能放下过去拉下脸来和你握手言和,那你也完全没必要总是对我如此戒备和敌意。”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愚蠢到再犯第二次,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知道怎么对待你就等同于怎么对待夏卿欢,这事我看得明白。”

“相信我,给谁招不痛快我都绝不会给夏卿欢招不痛快,理由你懂得。”

“这话你可以不爱听,但你不妨碍你往心里记。”

“烟抽完了,我们回去吧。”

……

第077章

确实是该回去了。

这戚嘉荣但凡留在这里再多说两句, 江颂都感觉自己快要猪脑过载了。

明明本意是想休息一下出来缓缓脑子的,结果这下可倒好,越缓越乱, 还不如不缓-

从外面回到训练室的时候,江颂整个人都是木的, 眼神呆滞动作僵硬, 像是让冷空气给冻傻了。

夏卿欢这会儿正坐在田钟泽的座位上低头翻看着之前教练为队里做过的那些训练笔记,叶回他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夏卿欢的身边, 各归各位继续去打天梯赛了。

听到门口处有响动,夏卿欢从笔记中淡淡地抬起眼来。

一见是江颂和戚嘉荣从外面回来,有些意外地一挑眉,而后朝着江颂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戚嘉荣当然是看见了,没说什么, 双手揣兜自己一个人默默转身坐回了座位上,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被点了名的江颂吸了吸鼻子, 站在原地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拖着略微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到夏卿欢的身边站定。

身上泛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凉丝丝的寒气, 夏卿欢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颂。

“干什么去了?”询问的声音不是很大, 大概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的程度。

“尿尿。”江颂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尿尿?”夏卿欢微微一挑眉, 点头,“行。”

而后对着江颂又是一顿打量,看得江颂浑身都有点不自在马上要发作了, 夏卿欢才终于又勾着嘴唇开口道, “尿个尿能弄一身烟味出来,你下面长得是根南京九五是吧。”

“……”

“掏出来给我抽两口?”

说完还不等江颂反应过来顺势就要去掀他裤子, 结果被江颂眼疾手快一把给拦住了,“啪”地一声打在夏卿欢的手上。

白嫩细腻的手背当即红了一大片, 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瞬间变得更明显,更像是医学生快乐手了。

艹,这人居然连牌子都能闻出来这人莫不是长了个狗鼻子?

被一秒识破谎言的江颂不敢多言语只敢在心里面默默吐槽,眼睛更是不自觉地朝着夏卿欢的反方向瞟,完全不敢看与他对视。

那模样,简直和上课捣乱结果放学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谈话的坏学生别无二致。

“啧,”夏卿欢一咂嘴,随便揉了两下被打的手背之后,终于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去拽了江颂的袖子一下,“干嘛不看我啊。”

“……”

“戚嘉荣叫你出去聊什么了?”

啊啊啊啊!!

江颂在心里无能怒吼,皱着眉头望向夏卿欢,脑子里尽都是刚才戚嘉荣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拙嘴笨腮加之本来这会儿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怎么灵光,江颂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什么也讲不出来。

“你不说我去问戚嘉荣了。”

江颂的沉默叫夏卿欢无比迷茫,说完这话之后马上就要起身往戚嘉荣那边走,却被江颂一把给摁回去了。

“哎你非得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江颂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

其实坦白讲,江颂这会儿心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生气的感觉,更多的只是无措。

但只可惜就目前来说,假装生气已经是江颂能够想到的最有效制止夏卿欢行动的方法了,他知道夏卿欢很吃这一套。

这算是江颂为数不多能够主动拿捏夏卿欢的点。

其他大部分都是在江颂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拿捏的。

“还不行队员之间谈点私事了,我发现你怎么比任禹那个老妈子管得还宽。”

说完还心虚地环顾了一下训练室四周,确定了任禹没在之后,眼神这才恢复成刚才那种怫然的模样。

“???”

夏卿欢这会儿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怎么好端端突然就生气了,自己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么?也没有吧……

在今天之前还恨不得给对方举起来当场摔死的两个人,今天都开始能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了?

不是夏卿欢多心,这事任谁都得觉得奇怪。

别是戚嘉荣这老小子又跟江颂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夏卿欢这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我回去训练了,再打两把训练赛该开了。”

趁着夏卿欢这会儿还在兀自犯懵,江颂抓住机会就要落跑,结果走了没半步就又被夏卿欢拽着袖子一把给薅回来了。

下盘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夏卿欢身上。

“卧槽你想摔死我,”慌乱之中,江颂一把扶住夏卿欢椅子的扶手,满脸震惊,“怎么了啊!”

“你……”

才刚说出来一个字,之后的话却莫名戛然而止,错愕混淆着慌乱,在夏卿欢细长的眸中微微颤动了两下,仿若雨丝坠入池边溅起的涟漪。

[我这是在干什么?]

脑海当中,一个浅浅的声音忽然起来询问夏卿欢,问得夏卿欢一怔。

一直以来,对于江颂周遭的一切事情,不论是他的事业,他的生活,还是他的交际圈,夏卿欢都是予以最大的支持与尊重的。

纵然心里面喜欢得发疯,但夏卿欢也绝对能够谨慎地把持着,不叫这份喜欢有任何的僭越之处,更不会让它妨碍到江颂一丝一毫。

“克制”二字于夏卿欢而言实在是门贯穿他整整二十三年漫漫人生路的必修课。

因为夏卿欢实在太清楚那被自己强行隐忍在内心深处的,癫狂到近乎疯魔的病态占有欲究竟有多么恐怖,有多么的不被人所接受。

夏卿欢有这个自知之明。

但凡一个没忍住,他怕会吓得江颂直接连夜光速逃离并与自己死生不复相见。

我是爱你的,但你是自由的。

在很多脑子既正常也不正常的瞬间,夏卿欢都跃跃欲试着想要把这句话给直接刻在自己的床头。

可现在,夏卿欢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在不知不觉中,亲手将这句话给打破了。

就在他刚才出于本能地攥住江颂的袖子,拦住他想要离开自己身边的脚步的那一刹那。

这句被深深烙印在夏卿欢心中的话语,它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尤其是在听到江颂问出那一句“怎么了啊!”的时候,这条缝隙似是又被加深了几分。

夏卿欢感觉得到。

所以他愕然地松开了江颂的袖口。

“抱歉……”

表情中吐露的尴尬溢于言表,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抱歉更是瞬间将两人之间的气氛凝结至了一个诡异的冰点。

夏卿欢轻轻推了下眼镜,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低下头去眸光黯淡。

他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这一切的反应,江颂自然是看在眼里,心中也难免产生动容。

望着夏卿欢缓缓松开的手,这一次,江颂却没再着急离开。

“戚嘉荣叫我出去……就只是随便聊了聊,真的,”

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蛮横,细品之下,这会儿的江颂甚至还带着几分哄小孩的感觉。

“我答应了戚嘉荣要保密,所以不能告诉你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我发誓没有说任何不好的话,你相信我么?”

夏卿欢木讷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相信江颂,别说是这个,就算哪天江颂脑子一抽告诉夏卿欢说地球是方的,夏卿欢都得矢志不渝地坚信江颂说这样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感觉得出来,戚嘉荣他只是想在新赛季缓和一下关系,和我做个好搭档好队友,而不是一见面就掐架。”

“这不也正是你希望的么?”

“嗯。”夏卿欢点点头,“我知道了小江,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

“没事,我也没说怪你。”江颂摇摇头,一只手放在夏卿欢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谁让你……”

这么喜欢我呢。

后半句话,江颂把它们默默咽回到了肚子里。

一定是脑子里灌铅了才会忽然想着说出这么丧心病狂不要脸的话。

江颂忍不住在心里面默默骂了自己一句-

下午和火狼的训练赛打得要比昨天那两场顺利得多,一小时四十分钟,SAG以2:0的成绩顺利结束战斗,中途甚至还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不过队里几个人对此倒是蛮平静的,没什么意外的感觉。

毕竟火狼这支战队在职业联赛来讲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太强的队伍,满打满算能挤进个T2,赢了他们没什么意外的。

训练赛结束之后,几个人照例围在一块东拉西扯地聊着刚才那场训练赛里面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顺便偶尔还得夹带私货吹嘘一下自己在对局当中没有被队友们注意到的帅气操作。

唯有江颂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座位上,低头翻看着手机,安静得都有点不太像他。

“在看什么呢?”

夏卿欢凑过来问了一句。

江颂听得出是夏卿欢,所以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在找餐厅呢。”

“找餐厅?”

在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拽出椅子来坐下之后,夏卿欢没忍住又朝着江颂的方向凑了凑。

“嗯,我晚上和陈之昂约了饭,但是还没定去哪,”江颂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着夏卿欢,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夏教有什么推荐的地方么?”

夏卿欢的神色变了变,手肘撑在电竞椅的扶手上托着脑袋挑起眉:“陈之昂啊……”

“啊。”

“我记得他之前爱吃炖海杂鱼来的。”

“你怎么知道?”

“……”

夏卿欢被江颂这问题问得忍不住扁了扁嘴,表情有些无奈。

“啊对,你们之前是队友,”猛地反应过来的江颂忍不住乐了一声,朝着夏卿欢双手合十,“抱歉忘记了。”

“不用,”夏卿欢摆摆手,心碎地啜泣了两声,而后极为做作地用指尖扶起额头,“我知道我在小江这里一向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不必道歉我都懂。”

“……”又发什么瘟扯什么犊子呢。江颂忍不住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句,“哎你先别闹了,想想去哪里吃比较好?”

“那要不你们去荷庭吧。”

被江颂勒令收敛了做作的心碎表情之后,夏卿欢整个人川剧变脸似的瞬间笑得温润又纯良:“人少不用预定离得又近需要的话我还能开车送你。”

“可不是听说荷庭那地方的菜超级难吃的么,”江颂琢磨了一会儿,“不就是之前听你说的吗?!”

“哦?是么,”

夏卿欢佯装震惊地一挑眉,不留痕迹地将自己一片赤诚的坏心眼子给粉饰得纯天然无公害,比村口散养溜达鸡下的蛋还绿色环保。

甚至还冲着江颂嘿嘿一笑:“忘记了。”

……

嘴上说着忘记,但是那表情几乎就是把“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才不想让别的男人带江颂去吃什么山珍海味。他也配?

江颂一脸无语地卡了三秒,而后忽然眼睛一亮:“哎,我忽然想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你手机备忘录里收藏了好多好吃的店来的。”朝着夏卿欢伸伸手,“给我看看呗。”

说着就要从夏卿欢手里面把手机拿过来,结果却被夏卿欢一抬手给躲开了。

“?”江颂茫然。

“看可以,”薄薄的镜片之下,夏卿欢的眼眸中闪烁着巧诈的光亮,“五百块钱一次,一次十秒钟。”

“靠,明明之前还主动往我手里塞呢,”江颂被这收费标准吓呆了,啧了一声,“才过多久啊怎么就开始漫天要价了,掉钱眼儿里了你,小心我跟物价局举报啊!”

“之前那是你要和我出去,我当然不收钱了,”夏卿欢歪歪头,把这蛮不讲理的话说得理所应当,“这次谁知道你要和哪个野男人出去鬼混。”

“你连他爱吃海杂鱼都知道就差报他身份证号了,还能是野男人?!”

夏卿欢笑了笑,没说话。

“哎求你了,我叫你声哥还不行么,”硬的不行来软的,江颂踩着地面把椅子拖得离夏卿欢稍进了一些,而后双手直接往夏卿欢的腿上一搭,开始捏,“卿欢哥~~卿欢哥哥~~~”

“……”

第一次当小夹子控制不太好音量,声音稍稍大了点,竟不慎让旁边正在讨论训练赛的几个人不小心听着了。

于是一个个当即停止讨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向江颂和夏卿欢这一边,时间静止了三秒……

“我操江颂你这什么逼动静,”祁念昭忍不住了,“从哪发出来的啊,吃错药了你。”

“……”江颂一脸无语地看着祁念昭,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了,直接用嘴型跟他说了个“滚”。

“哎哎哎,”祁念昭完全没有要闭嘴的意思,伸手指着江颂捏在夏卿欢腿上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手,“说话就说话,别跟我们夏老板动手动脚的,放尊重一点我跟你说姓江的!”

“??”江颂怔愣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祁念昭是在说什么。

确实,这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像的确有点不合乎时宜,于是作势就要收回来,却被夏卿欢给一把摁下了。

就见他对着江颂眯缝了一下眼睛阻止着江颂想要抽离的动作,而后看向祁念昭淡淡地开口:“话密了。”

“好嘞哥。”

一听夏卿欢发话,祁念昭赶紧低三下四做投降状,把视线收了回去,结果还被陆闻锦笑着拍了下脑袋:“人家小两口你情我愿的轮得到你这妖魔鬼怪多嘴。”

“对不起对不起,唐突了。”

几个人就着这个话题开始忍不住嘻嘻哈哈起来,剩下江颂低头看着自己这双被夏卿欢摁住的手,耳根又开始泛红。

这个死祁念昭,真是有理由怀疑他其实是夏卿欢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内线,狗男人跟老子玩的什么窃听风云一二三四。

“干嘛……”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继续跟夏卿欢battle,这一天到晚感觉不够江颂忙叨的了,“还不松手。”

“不松,”夏卿欢一边说,指尖又开始不老实地在江颂的手背上打转,“你想看也行啊,不收钱也行。”

“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心中倏忽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好到甚至夏卿欢还没开口说呢,就让江颂已经提前开始动了掏五百块钱的心思。

下一秒,只见夏卿欢缓缓凑近了江颂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笑容渐渐敛起,将接下来所要说的淹没在融热的气息当中。

“晚上回来之后,我去找你,”

“把昨晚我们没做完的事情……”

“做尽兴。”

第078章

就因为夏卿欢这随口一句半真不假的玩笑话, 江颂一直到晚上队里开完会从基地大楼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晕头转向迷迷瞪瞪的。

复盘会的内容江颂听了,但也没完全听, 别人在讲的时候还好,只是一旦到夏卿欢开口说话的时候, 江颂就跟丢了魂儿一样的, 不论夏卿欢在说什么,江颂的脑子里浮现的都只有那么一句话。

[把我们没做完的事情, 做尽兴。]

余音绕梁,不对,是阴魂不散。

什么没做完的事情,是……是昨天晚上那个被队友们打断的吻吗?

怎么做尽兴……这还不够尽兴吗?那他还要干什么?还能怎样?两个大男人还想怎样?!

是因为没伸舌头所以不尽兴……?

还是说有什么……有什么更龌龊的意思自己没get到?

我靠这死变态到底还藏了什么活啊!

这么会玩,玩得还这么花,一副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他妈的是不是之前吃过见过啊!

艹,这个人真的是……

……-

“江颂, 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很不在状态啊, 下午的训练打得不顺利么?”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江颂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早已经从基地出来和陈之昂坐在夏卿欢为他推荐的那家望江区很出名的铜锅店里了。

“啊?”江颂有些尴尬地朝坐在自己对面的陈之昂笑了笑。

坦白讲他真没听太清刚才陈之昂和自己说了什么,脑子里全都是夏卿欢的声音。

“你怎么了啊,不开心还是怎么, 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陈之昂边问, 边顺手给自己后面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很小的小辫。

都说新赛季新面貌,所以前段时间陈之昂抽似的风给自己染了一头浅发, 这会儿头顶的灯光往下一照,泛着浅绿色调的发丝好像是在发光。

“没有, ”江颂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在想一些队里的事情……”

“新赛季准备期不顺利么?”扎好头发,陈之昂继续懒洋洋地托着脸,别有深意的目光藏在铜锅蒸腾而上的雾气里面,并不会被江颂察觉到什么异样。

“嗯……也不算是不顺利,就是和戚嘉荣这人有点处不来。”江颂双手捧着杯子,“他来我们队里这么多天了,但是一直到今天我和他的关系才将将算是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戚嘉荣啊,”陈之昂乐了一声,“那正常,很少有人能跟他处得来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怎么着,你对他也有意见?”

“也不算是有意见吧,就是觉得他这人挺孤僻的,”陈之昂说,“那时候我们队有轮换,一般有他的局我真不愿意上。”

“是么。”

江颂淡淡挑眉。

孤僻,没太觉出来,但不愿意和他一起上比赛的心情,江颂百分之百理解。

“不过可能当时戚嘉荣心里也不那么愿意和我们当队友吧,毕竟当初来打职业赛人家就是冲着夏卿欢才来的,我们都只是入不了他法眼的边角料而已。”

“啊?”

“你不知道么?戚嘉荣没打职业之前,他们家就和夏卿欢家有私交,有钱人家孩子么,互相有走动很正常。”

“戚嘉荣……是为了夏卿欢才来打的职业?”

这话倒是没听戚嘉荣提起过,下午俩人在小凉亭子里都聊得那么深入了,没成想这人居然还有所保留。

这不得不令江颂感到一丝意外。

“其实也不全对,是他先前自己说的就算出去捡垃圾都不愿意接手他们家那一摊子买卖,那再怎么说打职业赛不是比捡垃圾强多了。”

“……”好像倒也是这么个理。

“这回夏卿欢复出,戚嘉荣捞着个机会就赶紧一块转去SAG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碍于这俩人的身份,不敢乱说罢了。”

江颂加了块酥肉放在嘴里。

“哎,”陈之昂抬了抬下巴,示意江颂注意听他说话,“你这和夏老板混得这么好,戚嘉荣去了你们队里不得恨死你了。”

“我现在这么一想,怨不得你说你和他处不来,处得来才有鬼呢。”

“……”

鬼知道江颂有多想反驳这句话,但同时鬼也知道他是多么的没有立场反驳。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承认不承认。

“戚嘉荣……他没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吧。”

“……”

思量再三,江颂最终咬着后槽牙摇了摇头。

家丑不可外扬,再怎么说,陈之昂他终归还是别队的队员,所以有些事情没必要和他说得太过详细。

这点分寸,江颂还是有的。

“啧,江颂,”陈之昂蹙了下眉,对于江颂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个反应,他似乎并不太满意:“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戚嘉荣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奇不意外呢?”

“都已经清心寡欲到这种程度了么?八卦都懒得听了。”

江颂没有回答,笑得有些勉强。

“实不相瞒我今天原本是冲着给你曝点猛料来的,结果现在看你完全不为所动,我都有点失落了,”陈之昂扫兴地喝了口杯中的啤酒,“怎么着,他们俩跟你摊过牌了已经?”

可不么。

刚摊的,这会儿还热乎着呢。

江颂尴尬地扯了下嘴角:“算是吧……。”

“靠,”陈之昂往椅背上猛地一靠,“我就知道你要是第一次听说的话不可能这么淡定,到底还是被贼人抢先一步。”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么还上赶着往外捅咕?

江颂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句。

“话说回来,应该是戚嘉荣和你说的吧,”陈之昂仰头郁闷了一会儿后又直起身子,“夏卿欢之前对戚嘉荣挺抵触的,应该不会和你主动说这些。”

江颂没说话,代表默认了。

“之前夏卿欢转会,其实也是因为戚嘉荣跟他犯病,夏卿欢接受不了所以才走的。”

“嗯……”江颂拖了个长音,“这事我也知道,你又让别人抢先了。”

“靠,这事你都知道!?”陈之昂震惊,“好家伙,这戚嘉荣对你可真是掏心掏肺够下本儿的啊。”

“可是当初夏卿欢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让你们战队的高层帮忙辟个谣么?”一提到这个江颂就有点来气,一边嗑了颗桌上的瓜子一边念叨,“当时夏卿欢都被骂成什么了,你们队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咱就说辟谣也得是在高层知道的前提下辟吧,高层连这事都不知道怎么辟谣啊。”陈之昂笑着摇头,“一直到现在薛魏泽说不定都还以为夏卿欢当初是因为钱所以才走的呢。”

“这赛季开赛之前死命想把夏卿欢再签回来,那价码开得都离谱,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啊。

江颂想起来了。

这事他知道。

HSG的总经理乔湛铭当初在电话里和夏卿欢谈价码和条件的时候,江颂就在夏卿欢家里,甚至就站在夏卿欢的旁边。

当时他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HSG俱乐部为夏卿欢草拟的合同而误会夏卿欢是要放弃SAG去签HSG,从而跟夏卿欢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夏卿欢百般无奈之下为了给自己平反昭雪,还特意摁了免提键叫江颂能把他和乔湛铭的对话听得真切,免得又被误会。

这些事江颂都记得。现在一听陈之昂这样说,好像全都对上了。

那也不对啊。

江颂忽然反应过来。

“可是就连高层都不知道的事,”江颂一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陈之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你和戚嘉荣关系不好么?”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自己的途径。”陈之昂笑了笑。

“自己的途径……”

江颂琢磨着,低声重复了一遍陈之昂刚才所说的话。

而脑子里面的画面却好像越琢磨越不对劲。

“行了别猜了,戚嘉荣离队那天欢送会喝多了我领他去厕所吐,他给我当成夏卿欢说溜嘴了,就这么回事。”

一见江颂魂游象外胡思乱想那样儿,陈之昂是真害怕他会因为自己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表达而把事情给想歪了,到时候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于是索性赶紧将事情挑明把他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得知真相的江颂停止了思考,愣愣地看向陈之昂。

“想说什么?”

“牛逼。”顺便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这两个字的评价,陈之昂忍不住乐了一声。

抬手用公筷在锅里加了两片五花肉,贴心地递在江颂的盘子里。

“唉,江颂啊江颂,我现在是真羡慕啊江颂,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夹完了菜,陈之昂又喝了口酒,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江颂,“你们这届出道打比赛的,你怎么也得算是独一档了吧。”

又来?

和戚嘉荣提前商量好的是吧,聊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的。

恍惚间江颂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时空穿越到今天下午去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江颂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怎么着,你也喜欢夏卿欢是吧。

但是江颂忍住了,因为他能感觉陈之昂要说的话和戚嘉荣不太一样。

“有夏卿欢这么照着你,再多打个两年,你在整个联赛里面怕不是都得横着走了吧。”

“不是你等会儿,”江颂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陈之昂的话。

知道多少有些不礼貌,但江颂实在忍不住了,因为接下来的问题对于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本来下午的时候就想过要问戚嘉荣的,但是由于之后两人的谈话内容实在是过于炸裂以至于江颂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好在陈之昂现在又顶风作案二二三四再来了一次,这才给江颂原本已经消散的回忆重新勾了起来。

就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严肃:“就连你也觉得……夏卿欢回到SAG是为了给我当靠山?是我在傍夏卿欢?”

“嗯?”陈之昂像是很意外江颂居然会以这样的语气和方式询问自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这……很奇怪么?很难有人不这么想吧。”

“可是为什么啊?!”见陈之昂是这态度,江颂有点急了,“去年一整年下来,夏卿欢和我完全没半毛钱关系吧,那世界赛……”

“我一猜你就要提世界赛。”陈之昂乐了一声,“是是是,世界赛你打得最帅最吊了,甩他们别人八个来回带拐弯的,没人比得了你。”

“倒也没这么夸张……”江颂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小声跟自己嘀咕。

“可江颂你别忘了,就算你再牛逼,还不是打完比赛转脸就去找夏卿欢了啊。”陈之昂歪歪头,用筷子在自己面前的小碗上“叮”地敲了一下。

“……?”

靠。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陈之昂一句话就给江颂怼没音儿了。

“在你这看来,你大概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在为新赛季做准备,找一个靠谱又强劲的盟友何乐而不为。夏卿欢的加入无非也就是为你的第二冠铺路而已,对吧。”

确实。

要不说江颂对于陈之昂的印象不像对其他HSG现役队员们那么差,因为陈之昂好像永远都很懂他的点,这在江颂看来还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想法是很好啊,很有远见,但是你忘了一点。”

“什么?”

“你的想法永远只是你的想法,你左右不了除你之外的任何其他人,我说的对么?”

“江颂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毕竟我们这么熟了,也没必要跟你拐弯抹角的。”

“没事你说。”江颂点点头,表示自己对此有心理准备。

这段时间以来,江颂什么难听的话没见识过,区区一个陈之昂还能掀起什么波澜。

“在我看来,你觉得你在为自己铺路,和别人觉得你在给夏卿欢当舔狗小白脸,这两件事情就本质上来看的话……其实并不冲突。”

嗯,确实够难听。

要不是刚才未雨绸缪地铺垫了一句,江颂这会儿怕是已经要炸毛了。

陈之昂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只是这笑,对于江颂而言,好像要比刚才的那番话还更让他觉得难受和别扭。

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颂咬了下嘴唇,拳头也不由得跟着攥紧了几分:“……那学长,就连你也这么想么?”

陈之昂一挑眉,并没有直接回答江颂的这个问题,他在观察江颂的反应。

“我怎么想于你而言很重要么?”

“或许吧,”江颂点点头,将手边的小半杯啤酒拿起来喝掉了。

“或许你说得对,别人怎么想我的确管不着……但是最起码我身边的人,我总有稍微插手一下的权利吧。谁家好老爷们愿意被身边的人戳脊梁骨指着鼻子说成是舔狗小白脸啊。”

陈之昂被江颂这句话给逗笑了,没着急言语,继续伸手为江颂夹菜。

这次夹得是肉焖子和海带丝,夹完了两筷子之后才又把视线放在江颂的身上,微笑的表情收敛起了几分。

“你不用担心我的想法,”陈之昂笑了一声,“在我心里你比夏卿欢都还优秀得多,怎么可能觉得你是他的附属品呢?我个人更赞同你是拿他当垫脚石的这个说法。”

“你刚说什么?”江颂一怔,要不是因为清楚陈之昂的酒量有多牛逼,他这会儿真以为两瓶啤酒就给这人灌得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比谁优秀?” 完全没有在意陈之昂后半句的话的内容,江颂已经被惊掉下巴了。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啊,这难道不是事实么?”陈之昂抬起胳膊来伸到后面,随手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小辫子,“连夏卿欢自己都说,你出道第一年就拿了个冠军,他第一年的时候连季后赛都没进去,他拿什么跟你比?”

“那是因为……”

“没必要横向作比较,那纯是给你自己招不痛快,”陈之昂打断了江颂的话,“纵向来说,看看你出道一年的成绩如何,再看看夏卿欢出道一年的成绩如何,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故意说好听话吹捧你了。”

纵然这陈之昂话里话外的有几分道理吧,可是在江颂听来,还是莫名觉得极其离谱。

别管什么横向纵向,自己哪有半点资格和夏卿欢比啊……

三连冠、大满贯、FMVPx2、MLK赛区最具价值选手x3,SAG基地那多半面荣誉墙的奖杯和证书更是都和夏卿欢有关,这还不算做被夏卿欢拿回家去的那些荣誉。

脑子让炮崩了敢把自己那点小成绩拿出来放在夏卿欢跟前比……一想到这,江颂甚至都忍不住有点想笑。

陈之昂像是看出了江颂的心思,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你要是非得不信,那咱们不如就再等上个三年五年,等你熬到现在夏卿欢的这个队龄的时候再看看,到底是你强还是夏卿欢强。”

“可是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永远没办法做出客观的比较,”江颂摇摇头,不赞同陈之昂的说法,“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游戏生态更是一年一变,三年五年之后完全就是天差地别,按你这样来说的比……不忒公平。”

“还说不是夏卿欢的小舔狗,我这帮你说话呢都落不着好,”陈子昂笑得肩膀都在抖,“可不能让你们家夏卿欢吃着半点亏是吧。”

“我哪有啊,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好好,陈述事实陈述事实,我不跟你争,”陈之昂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但是江颂,你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这会儿会更关心什么吗?”

“什么?”

“我会更关心,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洗脱自己是夏卿欢的舔狗小白脸的罪名。”陈之昂缓缓收敛了笑容。

“就像你刚才说的,谁家好老爷们儿愿意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另一个男人的舔狗小白脸呢?”

“……”

话讲到这个地步,其实不用陈之昂再接着往下说,江颂都已经能够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所以江颂没再往下接话。

只可惜江颂的收声却并没有换来陈之昂的沉默,就见他的指尖在杯口上轻轻打了个转儿,表情淡然:“尝试着离夏卿欢远一点,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终究。

“这酒不好喝,我去拿瓶饮料。”

江颂眸光黯淡地站起身来,没再做出任何的回应。

回身走出对方视线的一瞬,就见陈之昂微微偏了下头,一改刚才那原本温和善意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爽与愠然。

手指狠狠地向里收紧,像是要把掌心攥着的杯子直接捏炸了才能解气-

吃完饭又沿着街边走了一会儿,陈之昂就约了辆车把江颂送到了基地,自己也下了车。

“哎?”看着陈之昂跟过来,江颂怔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那辆已经向远处驶去的车,“你……不回基地么?”

“都到这了,就送你到门口吧,”陈之昂朝着SAG基地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离得也不远,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之昂轻笑一声,“要真是觉得不好,不如叫你们队里有车的开车送我一趟得了,我在这等着。”

“那我给夏卿欢打电话。”

“哎哎??”

见一向实诚的江颂低下头去还真要掏手机,陈之昂赶紧一把给他的手摁住了:“疯了你还真要叫啊,我多大面子让夏老板送我。”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时间。”江颂也让逗乐了,没成想自己随口说一句这陈之昂居然真的信,“晚上饭吃咸了敢找夏卿欢送你,不想混了我,要找也是找闻锦哥。”

“那可没准儿,”见江颂不是真要找夏卿欢,陈之昂这才放心地把手给松开了,“就冲你和夏卿欢现在这状态,保不齐他真就乖乖听你话了呢?”

“……”

“到时候我一上车,夏老板直接一脚油门给我拖到山沟沟里面卖了好能解解气,到时候我哭都找不着调。”

“神经啊你!”江颂被说得有点难绷,脑子里莫名就想到刚才出门之前夏卿欢跟自己发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癫。

不会晚上真的来找自己吧……

挺害怕的。

眼看着离基地越来越近,江颂的心里面难免又开始在打鼓了-

和陈之昂你一眼我一语的走到基地门口,江颂止住脚步侧身看了看他:“太冷了,你确定要走回去么?”

“不冷,”陈之昂摇摇头,“你快进去吧,挺晚了。”

“那你到基地和我说一声。”

“干嘛,拿我当小姑娘啊,”陈之昂笑了一声,伸出手指头来又勾了一下自己后面头发束起来的小揪揪,“一米八多的壮汉,放心吧,就算梳个小辫也没人敢打我主意。”

江颂被逗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大爷,帮忙开个门!”

都不等江颂再开口,陈之昂不知为何忽然朝着门卫值班室的大爷招了招手,嗓音洪亮中气十足,差点没给昏昏欲睡的大爷吓一跳。

“哎,”江颂想要叫住陈之昂,但已经为时已晚,晃了晃自己已经掏出来的钥匙,“我这有门禁卡,你非得打扰大爷干什么。”

“啊是么。”陈之昂恍然,恍然得有些做作,“不好意思啊,忘记了。”而后又扭过头去抱歉地朝着从门卫室走出来的大爷笑了笑,“对不起啊大爷,麻烦你。”

“哎,不麻烦不麻烦,小颂今儿回来这么晚啊,”大爷脾气好得很,冲着江颂乐呵呵的寒暄了一句之后又把视线转到了陈之昂的身上,“小伙子看着你面生,不像这儿的呀。”

“大爷您好我叫陈之昂,我是咱们SAG派去隔壁HSG当细作的,”陈之昂边说,边还有意无意地揽住了江颂的肩膀,“今天晚上跟咱们江颂同志对接情报来着,所以就回来的晚了。”

“是么,”大爷听得云里雾里,“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小伙子。”

“大爷您客气,跟您这儿刷个脸,以后我要是来找江颂玩,您别不认识我就行。”

搂着肩膀的手甚至还没松开。

“那小伙子你可算是找对人了,大爷别的本事没有,过目不忘可不是吹的,来咱这的人,只要见过一次,第二次来准不带给你记差的!”

“是么大爷,这么厉害呢,换我我都不行,我脸盲。”

“……你差不多行了啊。”

江颂都觉得无语,伸手拽了拽陈之昂的袖子想让他快点闭嘴。

怎么好端端的还能和门卫大爷聊得这么热火朝天的,以前没觉得陈之昂这么活泼开朗啊。

打了几年职业赛怎么还给性情都打变了。

可真是奇怪-

夜晚有些起风了。

夏卿欢将手中的书本轻轻放在桌上,半干的灰棕色发丝垂在额前有些挡眼,夏卿欢闭眼仰起头抬手向后捋了一下。

暖黄色的台灯催得人昏昏欲睡。

夏卿欢摘下眼镜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而后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站起身准备去把小厅里的窗帘拉上。

窗外,皎皎的月光倾泻而下,霿淆着刺骨冰冷的霜露,云雾般氤氲在婆娑的树影当中。

夏卿欢走到窗边,本意只想去拉个窗帘遮一遮风声,结果不经意间向着窗外随意一瞥,竟好巧不巧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处江颂和陈子昂两个人的身影。

一并出现在视线里的,还有门卫大爷。

马大爷和陈子昂两个人相谈甚欢,虽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能看得出一定是江颂插不上话也懒得插话的话题。

夏卿欢微微蹙眉,原本想要去拽窗帘的手也随之悬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放下去。

下一秒,他看到了陈之昂的胳膊搭在了江颂的肩膀上,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朝着自己怀里面揽了揽。

抓着窗帘的手一瞬间攥紧,褐色的瞳孔急剧收缩。

愤怒像是燎原的野火,顷刻之间灼得夏卿欢近乎窒息,理智的弦更是被焚烧殆尽。

夏卿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同样的动作,明明每天都会发生在陆闻锦和祁念昭他们的身上。

只要是和江颂并肩而行,他们走不了两步就要开始不老实地跟江颂勾肩搭背,但夏卿欢内心完全可以做到毫无波动。

但偏偏,陈之昂不行。

他想把陈之昂那只揽住江颂肩膀的手给拿开。拿开或是剁了……

开个玩笑。

其实只想剁了。

夏卿欢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想要叫自己克制。

他缓缓掏出手机,片刻地失神之后,点开了江颂的微信对话框。

“小江,回来了么?”

……

“回来的话,我一会儿去找你。”

“来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了。”

第079章

当江颂看到夏卿欢给他发来的那两条微信消息时, 旁边的陈之昂正在和门卫大爷一起,为他们刚才那段简短而愉悦的交谈做着最后总结。

总结的内容江颂略略听了一下,大致有二, 第一是陈之昂拜托大爷如果下次他来基地找江颂玩的话,请求大爷高抬贵手一定不要为难他。

第二是大爷拜托陈之昂既然这么离不开江颂,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签到这支队来打比赛好了。

各有各的诉求属于是。

“行了行了, 队里一天天忙得要死你上这来找个屁的我。”

江颂挣开了陈之昂强行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说完之后又扭头瞅向大爷, 满脸黑线地将两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大爷,他跟隔壁战队签了三年合同呢,今年才第二年,您就别着急替任经理挖人了,给您多少提成啊这顿劝。”

大爷笑了一声。

“刚刚是夏卿欢给你发消息了?”

江颂这跟大爷说的话音都还没落呢, 陈之昂那略带几分凉意的声音就顺着耳朵根传过来了。

与和大爷聊天时候欢蹦乱跳的状态截然不同,前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陈之昂简直就像是中途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瞬间敛起笑容来, 面无表情地凑近了江颂。

“啊……你怎么知道。”江颂怔了一下。

“看你刚才低头看了眼手机之后脸上表情就不对了, ”陈之昂扯了下嘴角, 也说不上是不是在笑,“催你回去?”

“没,”江颂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就是……他有点事情问我。”

“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哎你有完没完。”

江颂一咂嘴, 被接连戳穿的感觉不太舒服,江颂是真不知道这人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好奇心。

见江颂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 陈之昂的表情才终于肯放松了一些,朝着江颂连连点头:“好好好, 不说了,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你回去之后也别闲着,”

临转身之前,陈之昂又伸手在江颂的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再好好想想我刚才在和你说过的那些话……”

江颂抬眼。

“是你自己说不愿意被人戳脊梁骨的,现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已经替你想出来了,就看你做不做得到。”

“不想被人诟病就自己想办法去改变。”

“以你的能力来说,再打两年成绩绝不会在夏卿欢之下,你也不想等到那一天还带着个‘夏卿欢附属品’的烂名号,对吧。”

“掂量清轻重。”

“回去了,晚安。”-

是错觉么?

与陈之昂分别之后,江颂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内心当中莫名萌生出来的一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感觉今天晚上……这陈之昂好像就是在假借吃饭的名义,实则履行规劝自己远离夏卿欢之实呢。

从两个人一开始在手机里面商量着攒局的时候,话题就总是在不经意间围绕着夏卿欢打转儿。

先是陈之昂率先认出了夏卿欢微博发送的那张Q版大头娃的笔者是江颂,之后两人之间有关夏卿欢的讨论好像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江颂承认一直以来自己和陈之昂在圈内的关系算是数一数二的近。

但仔细想想,单就这件事而言……他会不会太过在意也太过于敏感了点儿。

吃饭时候的聊天也大多是围绕着夏卿欢展开的。

尤其是在劝到说让江颂离夏卿欢远一些的时候,当时,陈之昂显露出的眼神,一直到现在江颂都还无法彻底忘记。

那是江颂从没见过的样子。

一双标准的厌世死鱼眼竟能在瞬间泛出那样坚毅又抱有几分期许的光亮,这简直太神奇也太诡异了一些。

所以江颂当时才会二话不说站起身以拿饮料为借口回避着陈之昂的话题。

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回答,另一方面是江颂真有点被他的表情给吓到了-

这会儿陈之昂回去了,剩下江颂独自一人朝着基地大楼走。

可整个人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像想象当中的那种与好友相谈甚欢并饱餐一顿之后的轻松与惬意之感。

反而是越走步伐越迟疑,越走越有点迈不开步子。

鞋子里像是被谁灌了铅,沉甸甸地抬不起来。

毕竟比起陈之昂,楼上刚才发信息过来的那位对于江颂来说才真真是场重头戏。

[来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了。]

江颂就算是脑干让人挖去都绝不会忘了自己和夏卿欢之间的约定。

夏卿欢也好像拿准了这一点似的完全没有多问一句江颂是不是还记得这所谓的“约定”具体是什么。

【把昨晚没做完的事情做尽兴。】

好好好。

好就好在,好他奶奶个大头鬼。

而且也不知为何,明明夏卿欢在微信里也没多说什么,再普通不过的几句话,但偏偏江颂就是能够从他那过于简短的文字当中提炼出一种不太愉悦的阴沉与压抑。

江颂自认一向粗线条的自己在正常情况下是没这个本领的,所以,要么就是自己想太多了,要么就是……夏卿欢是真的很生气。

气到就连让一向后知后觉的江颂都能顺着文字对话框感觉得到。

如果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他本人这会儿到底得气成什么样。

他那房间一开门还不得阴沉得往外飞蝙蝠啊。

可是但是虽然是……他在气什么呢?

自己今天没招他没惹他吧,下午乖乖训练,开会积极发言,晚上更是面都没见也谈不上什么招惹。

怎么了啊……别人气的?那肯定是祁念昭。

姓祁的你坏事做尽。

一边走,一边神经错乱似的开始把锅往祁念昭身上甩。

此时,正在浴室洗澡的祁念昭狠狠打了个喷嚏。

甩锅终归只是句玩笑话,最终江颂还是谨小慎微地把自己今天一天,乃至最近这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都反省了一遍。

只可惜在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情之后,江颂却好像也根本没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好不容易回到了寝室,江颂推开房门,腿儿都软了似的瘫在小厅的沙发上,拿起了手机。

明明早就已经在输入栏里面写好了“我回来了”四个字,但偏偏,江颂就是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给夏卿欢摁下那个发送键。

真发送过去的话,那夏卿欢看到了就一定会过来。

会过来的情况下,如果他刚才最后面那句话说得是真的的话,那江颂感觉自己今天晚上怕不是要出他妈大事。

可如果后面那句是开玩笑的……夏卿欢深更半夜地过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横不能就是为了过来看他一眼就走吧,夏卿欢没这么神经。

哎算了,不管了!

堂堂八尺男儿怎么可能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或许也是因为饭桌上喝了几杯酒壮了胆的缘故,就见江颂忽然脚一跺心一横,拿起手机来就把那输入好的四个字给夏卿欢发了过去。

发完的一瞬间,把手机背面向上往桌上一搁,双手环在胸前靠在沙发上,不想再看了。

三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不是,我们俩人寝室……离得有这么远吗?

就在江颂等得几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了低沉而缓慢的脚步声。

我靠真来了!

就感觉比那等黑白无常深更半夜前来索命的情节都刺激一百倍,江颂一跃而起蹿到沙发上,抱起抱枕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这么扭头死死盯着自己寝室的房间门。

人类的一切恐惧都源自于未知,这话说得实在在理。

比如江颂这会儿完全不知道夏卿欢是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怕得快要尿裤子。

缓慢的脚步声在江颂的门前停下,紧接着便是两声很平静的敲门声。

“来,来了。”

下沙发的时候,江颂整个人紧张得结巴了一下。

但对比起此时此刻江颂那苍白矍然的脸色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一步三晃地走过去开门,看到夏卿欢站在门外的一瞬间,江颂好悬没直接跪地上。

“夏……夏老板……”嘴角强挤出一抹笑意来,暗暗向后退了半步,“晚上好啊。”

“你怎么了?”

江颂如此勉强又僵硬的打招呼方式让夏卿欢觉得有些不自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微微颦眉,“喝酒了?”

“啊……就两杯。”说着,还怕夏卿欢听不懂似的朝着夏卿欢竖了两根手指,“没喝多,我有分寸着呢。”

夏卿欢暗搓搓地叹了口气,表情似笑非笑的,没吱声。

“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靠,人家不说也就算了,抽什么大风还要主动问啊?我干什么来的你心里没数,明知故问么这不是!

江颂想给自己一嘴巴。

“我不是说了么,要把昨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尽兴。”

夏卿欢眯缝了一下眼睛,说话时字咬得没那么死,就这么虚浮着在江颂的耳边极尽撩拨地搔了一下。

心跳加快在夏卿欢面前像是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江颂已然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了。

另一头的夏卿欢,也不等江颂的邀请,便已经率先一步自己主动走进了江颂的寝室里,还顺势反手把江颂的房间门给带上了。

江颂当时听完冷汗都下来了。

明明夏卿欢也没怎么朝他靠近,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与他保持着一个点到即止不会觉得唐突冒犯的社交距离。

但偏偏江颂就是这样没出息地被夏卿欢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给压得向后退了两步。

夏卿欢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淡淡沐浴露的清香,头发半干着,被他用一个细细的黑色发箍箍成背头的发型捋在脑后,可偏偏还是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落下来,垂在眼前。

配上他那一身宽松版型的黑色睡衣,极尽慵懒又随性的造型,却偏偏还是能给江颂压得喘不过气来。

甚至有些吞咽困难。

江颂甚至怀疑夏卿欢故意的。

“啥,啥事啊……”

“你怎么出去一趟还结巴了。”夏卿欢的墨色浓得像是一团散不开的墨,蹙着眉头带着几分思忖地意味看向江颂。

“我……”

其实本就是个没意义的问题,于是夏卿欢并没等待着江颂把问题回答清楚就已经进行到下一环节了。

“去吃得什么?玩得开心么?”

边说,身子也终于开始不老实地朝着江颂的身边靠去。

问得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偏偏,江颂就是觉得夏卿欢别有深意。

或者是说,不怀好意。

所以夏卿欢朝他靠近一步,他就向后退两步,那画面简直比拍电视剧更像拍电视剧。

拍的还得是那种什么限制级r18搞什么强致爱的电视剧。

“去吃的……你说的那家铜锅……”江颂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勉强,说话的声调恨不得都带拐弯。

“万分感谢夏老板推荐这么好吃的店,已,已经纳入我珍藏了。”

“珍藏了?”夏卿欢推了下眼镜,细长的眉眼轻轻上挑,似是有些意外,略略带着几分攻击性地把江颂望着,“下次还要和谁去?吃过一次没吃够么?”

江颂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聪明哪能体会得到夏卿欢这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双关意味。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所谓的吃过一次没吃够就只是单纯的指这家铜锅吃没吃够……

带着那双傻得让人想报警的眼神木讷地点点头:“嗯,确实没太吃过瘾,下次还想去……”

吃吧,谁能吃得过你啊,活爹。

夏卿欢都让给气笑了:“那这陈之昂可真是不太行,请你吃饭都不叫你吃过瘾了就回来。”然后深吸一口气,瞬间敛起笑容来,进入了本次谈话的重点。

“下次别和他出去了。”

“倒也不怪他……”

还在找死还在找死,牛逼的江颂他还在找死。

“和他吃饭还挺开心的,光顾着聊天说话……忘了吃了。”

轰。

那是夏卿欢理智断线崩塌的声音。

向着江颂缓缓逼近的脚步还在继续,江颂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意味愈发浓烈,生物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要逃窜。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夏卿欢也并不是多壮实的身材,可偏偏此时此刻,就是能让江颂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从他的掌控当中逃脱。

别说是身体,就连眼神都躲避不了。

只能直直地,木讷地被夏卿欢强逼着同他对视,眸光中的憯然与惊惧那样的不加遮掩。

然而就在按照电视剧的常规发展,江颂即将要被夏卿欢狠狠地摁在墙上壁咚的时候,夏卿欢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忽然一伸手拽住了江颂的衣襟,止住了他继续后退的动作。

江颂愕然,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夏卿欢却满眼淡定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江颂往后看。

再退半步就要踩到他养的那一小盆仙人球上。

“不拽着点你还真要往上踩,”夏卿欢像是在憋笑,眸中灼热的怒意因着江颂突然的卖蠢而稍稍褪去了些。

“对自己可够狠的。”

“……”

根本无暇顾及夏卿欢的救命之恩,江颂第一反应是被夏卿欢这么一拽,两个人的距离好像瞬间就被拉得更近了。

这可真是……不太妙……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吃了你么?”

说着,江颂就感觉夏卿欢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被拽得向前踉跄了一下。

但很快江颂就又直起身子与夏卿欢拉开了距离。

夏卿欢见状不由得微微蹙眉,攥着江颂衣襟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甚至紧了紧。

江颂在面对自己时所显露出来的如此激烈的抵触情绪让夏卿欢有些不舒服。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出去一趟之后,就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深更半夜不睡觉,过来找我到底干嘛啊!”

终于,江颂忍不了了。

这种影影绰绰什么都不跟你挑明,活像是拎着根狗尾巴草不轻不重地掻着你后脖颈还不让你解痒的感觉实在太熬人了。

还真不如一进门就给他床上兽性大发直奔主题来得痛快。

到时候江颂连嚎带搡地说不定还能有点意思整出点情趣来。

一只手用力抵住夏卿欢的胸膛,控制着自己与夏卿欢之间的距离。

实在太近了,心脏就快要爆开了。

被抵住的夏卿欢当然感觉得到来自面前之人的抗拒,淡淡的阴郁与烦闷渐渐攀上那张深邃英俊的脸。

“你怎么了啊……”

一见夏卿欢这副表情,江颂忽然又怂了,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从霸王龙变身小白兔。

“干嘛突然露出这种表情……”

明明自己抗拒夏卿欢也不是一次两次,都特么该让玩成赛前常驻环节了,怎么今天还突然不高兴了呢?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不是他这边抗拒了夏卿欢那边就得不了逞了,被他霸王硬上弓的画面历历在目,他这会儿反倒还委屈上了?

江颂想不明白缘由。

既然江颂想不通,那夏卿欢不如就坦白告诉他。

下一秒,就见夏卿欢歪歪头,攥着江颂衣襟的手紧了几分,像是要把这件衣服撕碎一样。

阴鸷的声音在江颂耳边响起。

“刚才陈之昂搂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抗拒他?”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夏卿欢的目光变得冷戾起来,淡漠地,没有起伏地陈述像是能拉低整栋楼的温度。

江颂都不禁暗搓搓地打了个寒战,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没太听懂夏卿欢的问题。

毕竟勾肩搭背在江颂这里实在是一件太过寻常的事情,所以此时的他更是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陈之昂和自己还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陈之昂?”

整个人懵得厉害。

“你在说什么啊,他什么时候搂我了……”

江颂傻乎乎的否认在此时的夏卿欢看来却全然有着另外一层解释,一个令他不那么愉快的解释。

装傻充楞的欲盖弥彰永远比大大方方坦诚承认更能惹人想入非非,仅一瞬,夏卿欢眉宇之间的阴郁愈发明显了。

就见他缓缓松开了攥着江颂衣襟的那只手,从兜里掏出来了两节还没有拆封的电池来,却没有直接递在江颂手中。

修长的手臂略过江颂的腰侧,放在了他身后的桌上。

“昨晚在你这,你说空调遥控器的电池没电了,我就想着给你拿了两节过来,下回别盖毯子了,不保暖。”声音淡淡地,没什么温度。

“微信上和你说的那些话也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江颂赧然,忽然明白了自己先前是误会了夏卿欢的意思。

人家根本没想来做什么,就只是过来送电池的。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自己吧,夏卿欢那些话确实是会叫人误会啊!

脑海中,陈之昂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也开始不合时宜地冒头。

[有夏卿欢这样照顾你,用不着三五年你不得在联赛里横着走]

[不论你承认不承认,夏卿欢对你,就是和对别人不一样]

[夏卿欢的舔狗小白脸]

[你自己可以否认,但你管不了别人怎样想]

[如果你不尽快和夏卿欢划清界限,那这样的说辞只会越来越多,而你也会因此越陷越深。]

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

“谢谢。”江颂从这纷繁杂乱的声音里抽出思绪来,垂眼看了下放在桌面上的电池。

确实。

不知不觉间,江颂在队里面的已经受了夏卿欢太多的恩惠和照顾。

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但偏偏夏卿欢就是默默无声地为他去做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陈之昂的提醒,今天这几节电池,或许江颂会毫无负担地收下,并且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将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彻底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了。

“下次……我自己买就好了。”

原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去的夏卿欢因着江颂的这句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脸望着江颂,微微挑眉,表情像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你刚说什么?”

气压又被压下来了。

江颂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好像也没说什么很离谱的要求吧……

可自己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心虚什么呢?

“我说……”江颂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没说什么离谱的要求,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又没做错什么。

昂首挺胸道:“我说我下次会自己买,你不用这样为我费心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江颂整个人就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似的,不知不觉间拳头都跟着攥紧了。

“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种小事我自己记着就好。”

“你总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别人瞧见了会说咱们俩小话。”

“对你对我都不好,没必要。”

糟糕,好像说多了。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虽然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嘴永远走在脑子前头的坏毛病,但不得不说把这毛病改掉的计划必须得加紧提上日程。

再不改他自己都要忍不了自己了。

夏卿欢闻声,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黑了下去。

认识夏卿欢这么久,从江颂还只是夏卿欢茫茫粉丝海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个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不论台上台下,屏幕里还是屏幕外,江颂好像还从没见过夏卿欢露出这样阴翳的表情。

完蛋,自己是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虽然原因不详,但江颂就是做到了。

做到把那个一向温润如玉纯良恭俭的夏卿欢给惹得像个炮捻子一样一点就着。

不点都要着了。

但是江颂在心里面谨慎地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

谢也道了,也不算是不领情……可能之后的那些话确实说得直白了些吧,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江颂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夏卿欢抿了下嘴唇,明显是还想说些什么的。

江颂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夏卿欢接下去要表达什么,更不知道盛怒之下的夏卿欢会不会对自己采取什么强制性的举动。

如果是的话,那今晚的场面一定会闹得非常不好看。

可谁承想,夏卿欢并不像江颂脑补出来的任何样子,他只是眸光晦暗着微微颔首,给江颂淡淡地留下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就转身离开了。

第080章

当夏卿欢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 整张脸冷得像是凝了层霜。

微信上,约莫十多分钟前,陈之昂给他发来的消息还赫然杵在那儿。

[卿欢哥, 江颂应该已经到寝室了吧。]

[听江颂说你爱吃我们今天去过的那家店里的红糖糍粑我就专门给你打包了一份,结果和江颂玩得太开心了忘了叫他给你带回去, 我现在拜托门卫大爷给放在你们基地前台了, 记得去取。]

……

贱气啷当的味儿隔着屏幕都冲鼻子。

夏卿欢一个字没回。

心情烦躁头痛欲裂。

思绪里,残存不多的理智宛如一只游离在水位警戒线之上脆弱而渺小的蜉蝣, 哪怕是不意间零星一丁点的波动都有可能会在顷刻之间将他吞没殆尽。

顺着房间里微弱的光亮,夏卿欢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坐到了桌前,光影交错,沁入骨髓的凉意从他那双半垂的眼眸当中翁然溢出。

嘴角微微向下,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却也毫无温度。

看似漠然却平静地坐在那里,殊不知其实从刚才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开始, 夏卿欢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地加快,脑海当中泛起的阵阵晕眩带动着他整个人的呼吸也开始逐渐变得困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记得上一次有同样感觉的时候, 不出两秒便让原本好端端的夏卿欢直接双腿瘫软着坐到了基地洗手间冰冷的地面上。

须臾之间, 整个人犹如从阳光明媚的山川原野转眼坠入到了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 浑身上下像是在被野兽撕咬, 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万幸江颂当时就在那里,极力协助着夏卿欢能尽快恢复理智,最终只是伤到了手。

否则的话, 夏卿欢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还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

而现在, 那种感觉又来了。

周围却没有江颂 ,也没有任何人。

夏卿欢咬紧牙关, 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被这叫他生不如死的意念所吞没,苦苦支撑着自己那脆弱而空洞的理智。

那简直是比挫骨扬灰还更令人感到折磨与煎熬。

脑海当中是湍急涌动的漩涡与止息不住的风浪, 夏卿欢的呼吸骤然开始急促起来。

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原本颀长挺拔的身子此时摇摇晃晃着竟显得那样单薄而羸弱,感觉都不需要借助什么外力,再晃荡两下自己就要就势倒下去了。

但是夏卿欢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眉头紧皱着抬起手来,探到上方的储物架上,看也不看地胡乱地搜寻着。

架上原本排列整整齐齐按着大小排列的瓶瓶罐罐一下子就被翻得东倒西歪,放在最中间的那个已经被夏卿欢珍藏了多年精心呵护的手办都被碰得摔倒了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夏卿欢像是全然没听见似的继续地翻找着。

越摸越烦躁,就在他游走于爆发的边缘眼看着要越过那条红线的时候,夏卿欢摸到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急迫地将它拿了下来。

艾司唑仑。

一种精神抑制类药物,夏卿欢之前曾服用过一段时间。

不过因为这款药物对夏卿欢的副作用有些大,而且长期使用还会叫人产生依赖性,于是在何大夫的建议下,夏卿欢在近期已经开始尝试着停药了。

但是现在,他却又不得不重新将它翻出来。

咽喉像是被一双索命的手给紧紧地扼住了一般,夏卿欢仰头将药片吞下去的瞬间,一行滚烫而清澈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顺着下颚线滑落到了桌面上。

在落针可闻的寂寥中,发出了一声轻微地“啪嗒”声。

服下药物之后的夏卿欢清楚地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到十五分钟之内,自己一定会经受一波来自药物副作用的煎熬,于是自觉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轻轻抱起了手边的抱枕来,整个人像只柔软的猫一样地窝进了沙发里。

果然,不出一会儿,熟悉的昏沉感袭来,夏卿欢摘下眼镜丢在一旁缓缓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怀中的抱枕上。

按照之前服用药物之后的一系列经验来看,夏卿欢脑海当中的一切思绪和记忆应该很快都会被药物所清空,荡然无存。

但偏偏,此时此刻,江颂的声音就是那般顽固地挥之不去,梦魇一般纠缠着夏卿欢敏感易碎,已然经不起半点折磨的神经。

恶劣地,无休止地,故意地,想要将他彻底击垮。

【我说我下次会自己买,你不用这样为我费心了。】

【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种小事我自己记着就好。】

【你总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别人瞧见了会说咱们俩小话。】

【对你对我都不好,没必要。】

……

也不知究竟是为何,耳边江颂说话的声音被莫名附上了一种怪异的回音效果,听得夏卿欢极其难受却无法言明,像是置身于无尽的山谷,摇摇欲坠。

脑海之中,江颂那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脸是夏卿欢此时所经历的全部痛苦的根源。

那是一张写满了抗拒与疑惑的脸,夏卿欢无法接受江颂居然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自己,像是在看待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嫌厌,唾弃,鄙夷……

“为什么……”

夏卿欢的两根手指紧紧地勾住了自己上衣宽松的领口,而后用力向下拉扯。

他喘不过气来。

“凭什么……”

心脏一抽一抽地发酸发痛,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刚在夏卿欢苦苦支撑下原本还较为清晰的眸光此时此刻终于还是黯淡混沌了下来,薄薄的水雾沁在眼眶里,陷入了认命一般绝望地死寂之中。

夏卿欢无助地抓起桌边的手机。

这大概是自夏卿欢罹患双相两年以来的第一次,他试图去主动联系何医生。

他想求救。

可是在拿起手机的一瞬间,何医生先前的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诫与嘱托忽然齐刷刷地涌进了夏卿欢漆黑一片的脑海当中。

【但是夏卿欢你得知道,那个男生于你而言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能帮你逃避现实的温柔乡】

【www.youxs.org,是陷阱,是叫你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是永远触碰不到的海市蜃楼……总之不用问了,没什么好词等着你】

【所以,离他远一些。】

时至今日,夏卿欢都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内心暗暗驳斥何医生这番话语时候的内心活动。

夏卿欢觉得江颂不会的。

虽然江颂从来没言明过他的心意,但是从两个人日常的相处之中,夏卿欢就是相信江颂不会的。

小江心那么软,他不会让自己飞蛾扑火粉身碎骨的。

可是看看现在。

……

缓缓松开了已经攥住手机的那只手,一方面是药物的作用已经让夏卿欢有些昏昏欲睡说不出话来,另一方面……夏卿欢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德性实在是不适合再被打一通脸。

没有力气再走下沙发去到床上,夏卿欢就这样窝在沙发里面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等夏卿欢离开之后,江颂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认真反思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些话或许说得真是有些太过伤人了。

毕竟夏卿欢今晚过来也没有抱着什么别的目的,就只是单纯好心地为自己送电池过来,可偏偏自己却因为陈之昂先前的几句话而急于和他划清界限……这确实不应该。

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尤其是夏卿欢从他房间转身离去时候脸上浮现出的那落寞无奈的神情,江颂悉数看在眼里。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更像是过电影一样地在眼前循环播放。

太熬人了。

熬得江颂第二天天才刚一擦亮就着急忙慌地起了床,收拾收拾穿好衣服便骑着车去了两条街区外的一家早餐店,买了两屉蒸肉包两碗小米粥和两个茶叶蛋。

要知道,这对于一个每天恨不得睡到训练开始前十分钟才赶紧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洗脸刷牙的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考验。

早餐买好账都已经结完了,江颂又忽然想到夏卿欢之前说过他爱喝豆浆。

于是赶紧骑着车,冒着清晨凛冽的寒风去到另一家专门卖豆浆豆腐脑的店里,排着长队为夏卿欢买了杯现磨热豆浆。

而后拎着热乎乎的早饭骑回了基地径直去到夏卿欢的房间门口,认错态度积极又诚恳。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江颂抬手敲了敲门。

夏卿欢不爱睡懒觉这全基地都是出了名的,所以这个时间,江颂倒是不担心会吵醒他。

然而敲了半天都没人过来开门。

“奇怪了。”江颂抬手又敲了两下,“没醒么?不应该啊……”

又敲了两下,依然还是没有人过来应门,岂止没人应门,房间里面根本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江颂皱眉,正想要拿出手机来给夏卿欢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却忽然听到电梯那边又响动。

“叮”地一声。

扭头过去看了一眼,正瞧见穿着一身深灰色运动装,戴着耳机的夏卿欢正慢悠悠地从电梯里出来,一见江颂在自己门口等着,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抬手摘下了一只耳机:“江颂?”

“啊……早上好啊夏老板,”江颂笑了笑,“你这是……”说着,视线从夏卿欢的身上快速地扫了一下,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薄汗,

“去晨跑了?”

“嗯,感觉天气还不错就出去绕基地跑了几圈,”夏卿欢笑了笑,“找我有事么?”

……

江颂心里暗暗皱眉。

怎么感觉今天夏卿欢说话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怪。

“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谢你昨天那么细心给我给我送电池,”江颂笑着把手里面的肉包拎起来在夏卿欢的面前晃了晃,“我刚刚出门买了早饭,一起吃吧。”

说完这话之后的江颂根本都没觉得夏卿欢那里会有除了“好啊”之外的答案,他甚至都已经准备跟着夏卿欢一起进门了。

结果意料之外地,夏卿欢并没有这样说。

就见夏卿欢冲着江颂笑了笑,用那先前与江颂说话时如出一辙的温柔语气,说出了让江颂感到无比陌生和意外的一句话。

“抱歉小江……我刚刚跑完步之后就自己在楼下吃过了,”说着,走到江颂面前,笑着道:“不过昨天听叶回说想吃包子了,等他一会儿起来的时候你过去问问他吧。”

“……”

什么意思。

是不想让自己一起进门的意思吗……

江颂站在门前怔愣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东西都险些掉在地上。

江颂不相信像夏卿欢那样敏锐机灵的一个人,会对此时此刻自己脸上浮现出来的震惊与迷惑浑然不觉,江颂甚至自信满满地觉得夏卿欢紧接而来的下一句话一定就会是“怎么了?”

但是没有。

夏卿欢用钥匙开了门,用那清泠泠的声线柔声对江颂道:“我要回去洗个澡,我们下午在训练室见吧。”

“……”

说着,都不等江颂的回应,夏卿欢半个身子已然踏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夏卿欢是真没打算和江颂多周旋。

但没成想下一秒,江颂那儿忽然伸手拽住了他。

“?”

力度有些大,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拽夏卿欢有些没站稳,脚下踉跄了一下之后扭头看着江颂:“怎么了?”

怎么了?

那这问题可还真是难住江颂了。

江颂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他就是觉得今天的夏卿欢怪怪的。

虽然交谈的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笑容一样的神态一样的语气,但偏偏,就是让江颂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疏离与冷漠。

难道夏卿欢是在生自己昨天说出来的那番话的气么……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以夏卿欢的性格,他如果哪里觉得不高兴或者是受委屈的话,他是一定会和自己说清楚的,怎么这一次……

“小江,”

夏卿欢的声音打断了江颂的思绪,江颂猛地抬眼与夏卿欢四目相接,瞳孔中溢出的迷茫还未尽都褪去,夏卿欢悉数看在眼里。

但是夏卿欢却不为所动。

“还有事么?”

又是一遍询问。

江颂莫名有种心痛的感觉,不是形容,是真实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缓缓放开了拽着夏卿欢的手。

“没,”江颂缓缓地摇了两下头,“我……”

说着,把手中的那一杯豆浆单独拎了出来:“你不吃饭的话,喝杯豆浆总行吧……专门给你买的。”

夏卿欢垂眸看着江颂手中的豆浆。

空气像是静止了两秒,没人知道在这两秒里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的内心是多么的风起云涌。

江颂的手就这样笔直地举在夏卿欢的面前,说真的,如果是之前,江颂对于这样的场面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那是再司空见惯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现在。

江颂觉得有些害怕。

他害怕夏卿欢不接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下一秒一定一个箭步横在夏卿欢面前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

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真的生气的话,他就当场和他乖乖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像昨天那样说话了还行么?

但是,老天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就见夏卿欢迟疑了一下之后微笑着缓缓伸出手去,从江颂的手中温柔地接过了豆浆:“谢谢。”

“下午见,小江。”

而后微微抬了下衣袖挣开了江颂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回身进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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