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19、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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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原以为自己只要捱到军粮下放就能赶紧离开邑京,谁知没过两日,便有谷家送来请柬,邀她贺潭垣伯的花甲大寿。

潭垣伯与她素昧谋面,这次冷不丁地突然来帖,赵瑾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那请柬有些头疼。

谷怀璧乃太子一系,还是秦惜珩的相好。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掺和进去,况且她本来也不想与谷家有什么接触。

万一哪天被谏官在朝上参一本,她只怕还会被扣上个结交京中要臣的罪名。

赵瑾准备找个借口拒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想着找什么借口时,府里有人来说,留京未走的公策迪已经到了大门外,等着要见她。

赵瑾是下便有几分忐忑,但总不能晾着人家在外面久等,于是匆匆出来,先笑脸客套一句:“世子安好。”

这位鞑合世子见了她,便是一副与她十分熟识的模样,上来就要同她勾肩搭背。赵瑾避退几步,露着一张假笑的脸问他:“世子怎么想起我来了?”

“前几日我拜访了周将军,可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酒量也不行,我不喜欢。”公策迪的大楚话说得极为流利,他那一双茶色的眼睛贼溜溜地看着赵瑾,半刻也不离开。

鸿胪寺少卿陪同在旁,也求助地望着她,“赵侯勿怪,就一日。”

事关大楚与鞑合两国的情谊,赵瑾只好强行微笑,“世子要在下如何?是听曲鉴舞?还是游湖看景?”

公策迪摆手,“没意思,不过我听说赵侯对百花大街很是熟悉?”

他一提百花大街,赵瑾干脆借坡下驴,心里顿时有了不去潭垣伯府的借口。她道:“谈不上熟悉,不过是认得几家的坊主罢了。世子想去百花大街的哪一家?”

公策迪直接问:“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鸿胪寺少卿在一旁无声地遮住了眼,然后轻轻叹气。

赵瑾一弹响指,“自然是绵韵阁。”

公策迪眼睛一亮,“好!就去绵韵阁!”

鸿胪寺少卿忙按住公策迪,好言好语道:“世子,那等烟花之地,还是不去为好。”

公策迪好色上了头,哪里会听他的劝,拉着赵瑾直奔绵韵阁。

这种莺歌燕舞的芙蓉暖地,赵瑾自知不是行家,于是悄悄让人去请秦佑,谁知秦佑还没叫来,反倒让她碰上了同在此处的秦穆。

“原来是赵侯和鞑合世子,真是巧了。”秦穆笑说一句。

赵瑾不想与这位皇长子有任何牵涉,干巴巴地回应:“有朋自远方来,臣不过是作陪一二。”

公策迪道:“赵侯在这方面多有心得。”

赵瑾道:“心得谈不上,也是沾了燕王殿下的光。”

他们你来我往地客气寒暄,宁修则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摇着一把扇子道:“我说今日的歌舞怎么别出心裁,原来谦王、赵侯和鞑合世子都在。”

赵瑾一看到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当即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鸿胪寺少卿。

秦潇料定她会推了潭垣伯的寿宴,所以迂回着让公策迪来出面。不论她和公策迪去往什么地方,只要有这位鸿胪寺少卿跟着,他们都能准确地与太子的人遇上。

这招声东击西令她忍不住拍手叫好。

只是邑京之中,想要拉拢梁渊侯的势力不止一方,谦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然也来了绵韵阁。

赵瑾一面在心中埋怨秦佑这纨绔怎的还不来,一面敷衍着笑了两声。

公策迪全然不知自己是被人摆布了才会“巧合”地与他们碰上,还笑嘻嘻地说:“我与几位贵人有缘,今日这账算在我这里,我请几位喝酒!”

秦穆应邀答应了,宁修则一收扇子,也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谷府。

“梁渊侯来了吗?”

谷怀璧正在库房清点客人们的礼单,听到身后管家的脚步声,侧身去问了一句。

管家将手中的礼单递过去,道:“赵侯说今日有要客到访,只让人送了贺礼来。”

谷怀璧打开瞥了一眼,又问:“是什么要客?”

管家摇头不知。

谷怀璧有些烦躁地将礼单往桌上一摔,对管家道:“我出去一趟,府里今天人多,留心着点。”

他好不容易攀着仪安公主搭上了太子这根线,混了个羽林军左骁卫的职,本以为在尚主之后能继续上升,成为第二个傅玄柄。谁知楚帝并不将秦惜珩降于他,秦潇更是翻脸不认人,立马将他调去南衙做了个小小的常侍。

谷怀璧有气撒不出,想故技重施约见秦惜珩卖惨,偏偏秦惜珩也像是转了性,竟然托词身子不爽拒绝赴约。

这些事横在他心里已经好几日了,就在他思虑着该如何再往前走时,太子着人来传话,让他以潭垣伯寿宴为由,给赵瑾下帖。

秦潇是什么意图,谷怀璧再清楚不过,他以为只要赵瑾能来,秦潇就能重新重用他。可他现在才清醒过来,赵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赴这场寿宴的。太子早有预判,之所以故意来这么一出,就是想将这位梁渊侯引到另外的地方。

谷怀璧一时不知是该恨自己反应迟钝,还是该恨秦潇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

绵韵阁的厢房内,公策迪左拥右抱,还不忘给同席的几位添酒。

“这可是我们鞑合的顶级好酒,用羊奶酿的,叫摩莎赫,用你们大楚的话来讲,叫做羊尊酒。”

赵瑾浅抿一口,觉得舌尖刺辣辣地一阵火烧,比邑京的酒水不知要强劲多少。

宁修则不及思量,一口直接下肚,那辛辣味儿顿时呛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冒了出来。

“好、好酒。”他一边拭泪一边竖起大拇指。

公策迪看他这模样,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的酒,太寡淡了,跟喝山泉水一样,没意思。”

秦穆道:“世子这话就不妥了,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酒也是一样。你喝惯了这羊尊酒,自然觉得其他酒不合口味。”

赵瑾端着酒樽又喝了一口,心里有了个主意。

她忍着那股辛辣的味道,将剩下的酒牛饮完,正要说话,忽见厢房的门一开,一个声音紧跟而来:“世子远来是客,怎能来此等地方!”

赵瑾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秦潇今天竟然亲自来了。

“洪渐!”秦潇冲鸿胪寺少卿怒道,“你就是这样招待世子的?孤若不是恰好听人提起,指不定你还要带世子去其他什么腌臜地方!”

“臣有罪!”洪渐诚惶诚恐地跪下。

“哎,不怪他不怪他。”公策迪笑着解围,“是我自己想来,跟他没什么关系,是吧赵侯?”

秦潇看向赵瑾,开口时不知是何语气,“哦?原来赵侯也在。”

赵瑾见躲不过,只能客客气气地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罢了,既然是世子要来的,孤就不责问旁人了。”秦潇在宁修则身边坐下,瞥了洪渐一眼后,又问秦穆:“大皇兄怎么也喜欢这种地方?”

秦穆道:“我不是储君,不用像太子殿下这样严于律己,自然是想来就来。今日碰上赵侯和世子,也是实属巧合。”

一桌人各怀心思,赵瑾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她对公策迪笑了两声:“世子这酒可真是好酒,只喝一杯,就像是飞升成了神仙,真是快乐得很。”她故意打个酒嗝,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看向秦潇,“殿下试试?这羊尊酒可真是琼浆玉露也不为过。”

秦潇有些不悦地瞪了宁修则一眼,谁知宁修则眼中迷糊,整个人早就因醉酒而没了魂。他再一看其他几人,公策迪正搂着莺莺燕燕你侬我侬,洪渐惴惴不安地低着头不敢吱声,秦穆撑着下颌懒散地看着拨琴的乐娘,赵瑾双颊通红地还在喝酒,更是不忘对他傻笑几声。

真是白费了他精心制造的局。

秦潇气不打一处来,端起身前的酒樽一饮而尽。他原本只是想静静心,可这羊尊酒烈得厉害,他咳嗽几声,感觉五脏六腑全是业火在烧。

赵瑾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还追着问:“殿下,这人间佳酿不亏吧?”

秦潇这一口酒喝得太猛,整个人顿时昏沉起来,看什么都是层层叠影。

公策迪见大楚太子都喝了酒,欣喜地又给他满上,赵瑾在一旁劝酒:“殿下,臣尚了公主,以后就能叫殿下一声舅兄了,来来来,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秦潇坐了一会儿才清醒了点儿,他见赵瑾举着酒樽往这边凑,一时没反应过来,顺手推了她一下。

赵瑾故意没坐稳,身子沉重地往前一俯,手指背着众人的视线快速地伸入口中压住嗓子眼,对着秦潇的衣摆吐了出来。

一股熏人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秦潇的脸顿时黑成锅底灰,吼着站了起来,“赵瑾!”

琴声戛然而止,乐娘和陪酒的莺莺燕燕们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厢房的人都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赵瑾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茫然的眼神朝秦潇看去,脸上依然通红。

果然,秦潇想发作却又不能,愤懑之下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宁修则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追出去,赵瑾还想继续恶心人,也晃晃悠悠地跟着出去,装模作样地用帕子给秦潇擦拭衣摆。

“不必了。”秦潇嫌恶地往后避退,他气还没消,此时看到赵瑾就心烦。

“殿下?侯爷?”

谷怀璧的声音直突突地从旁插了进来,宁修则见他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不解问道:“今日不是潭垣伯的寿宴吗?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是在府中待客,但我听几个客人说,鞑合世子在这里吃酒,这等风月之地,实在是不适合世子来。我想着既然知道了,还是要来劝谏劝谏,否则闹出了什么麻烦,怕是要坏了两国的情谊。”谷怀璧说着左右一看,问道:“怎么,世子不在这里?”

秦潇冷笑:“你不仅消息灵通,操的心也挺多。”

谷怀璧顿时不敢多言。

他猜测太子不会专程再在他身上下工夫,也确定赵瑾不会赴寿宴,便想知道秦潇会将梁渊侯约见到什么地方,若是他能借机混入,就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能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等到他打听到几位贵人都落脚在绵韵阁,匆匆赶来时,堪堪就碰上秦潇气急败坏地从里面出来。

来都来了,他想着不如争取一把,还是要在秦潇面前再露个面,让太子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无用的棋子。

宁修则拍拍他的肩,道:“鞑合世子不用你操心了,谦王还在里面陪着。”

谷怀璧看了一眼秦潇,默默点头,“那就好。”

秦潇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用他,连个余光也不屑于给予,宁修则念着以往的情分,替秦潇说道:“赵侯喝多了,烦请你辛苦一趟,送他回府。”

“好。”谷怀璧扶着赵瑾的一只胳膊,对她道:“赵侯,我的马车就停在街头。”

秦潇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怒极反笑,“连马车都备好了,他倒是下足了工夫。”

宁修则先认错,“今日是我不好,没料到那酒太烈,一杯下去险些没了知觉,半句话都没问出来。”

事已至此,再责怪也是无用,秦潇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个身影,淡淡道:“算了,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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