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等江书棠赶到正殿的时候，向姳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

“去哪？”

向姳回头，见江书棠这才来，皱了皱眉：“你起这样晚？”

江书棠默不作声点了点头，随意道：“昨晚总有小野猫不停地叫，没睡好。”

“野猫？”向姳想了想：“我没听到啊……”

江书棠笑了笑，从侍从手里接过她的簪子，替她簪好，然后认真问道：“你今天怎么这样朴素？过两日就是东梁皇帝大婚，你穿这样是不是不太尊重了？”

向姳拿过镜子照了照，看她簪的还算满意，就回答：“我今天是想去他们著名的北刑狱看看，参观学习下。穿戴太隆重，反倒不方便。”

江书棠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如此，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向姳侧过头看她：“你不会是为了见温庭晏吧？你知道他现在负责北刑狱……我可和你说好，就算是他，你也不能告诉他身份。”

江书棠点点头：“放心，不告诉他。”他自己认出来的，也就不算她告诉的了吧。

“行。”向姳思忖了半晌，“但是你得在我身边。”

江书棠没有异议。

一行人的车辇行至北刑狱。

大牢门口的卫兵整齐肃穆，可以看出这里的管理十分严格。

江书棠踏至前面，与卫兵对话：“劳驾，我们想参观一下北刑狱。”她指了指向姳：“这位是东梁国君。”

门口两个卫兵对视一眼，两人都恭敬地行礼，但是冷硬地说：“属下需要进去禀报一下，劳贵客稍等。”

向姳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卫兵进去后不久就匆匆出去，态度终于和缓了些：“刑狱中环境复杂，地上不干净，且还有味道。摄政王询问贵客，是否当真要进去？”

向姳若有如无地打量了江书棠一眼，然后认真道：“当真要进。麻烦你向你们摄政王禀告下，我们只是来学习的，并不畏惧场面如何。”

卫兵又匆匆进去，这次出来便是躬身相迎：“请贵客请进。”

江书棠跟在向姳身侧，落后于她一脚，缓缓打量这暗无天日的刑狱。

空气里确实是一股发霉的血腥味，刺鼻的很。加上刑狱审讯有时候比较过激，想来很多犯人忍不住还会失禁，味道里还夹杂着难掩的屎尿味。

地上却已经被清理干净。

江书棠看得出来，这是特地才清扫过的。

原来刚刚拖延的时候，都用来扫地了么？

她的唇角微微笑了笑，跟着向姳踏入内间。

推开各道门，各个石室内都有不同的审讯工具，毕竟是极刑牢狱，审讯方式也无所不用其极。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求饶，有人在哭喊。

两人一路参观，都忍不住胃里翻腾。

江书棠强忍着不适跟着往前走。

“摄政王，许久不见。”向姳走在前头，突然出声。

江书棠这才循着她的声音望去，看到了站在阴暗处，浑身如同鬼魅般的男人。

他的身上冷气森然，似乎是刚刚审讯完毕，手上还带了鲜血，此时正在慌乱地净手。

见到来人，他微微一愣。手忙脚乱将手偷偷藏在了后背。

大牢里哭声震天，每日里都有着非人的折磨。他手上一点鲜血压根不算什么，却还是不想让江书棠看到。

“东梁陛下大驾，请恕臣不能亲迎。”温庭晏并不走出来，只低低地道。

向姳却不惧怕这些，反而饶有兴趣地朝他靠近，意味深长道：“我只当摄政王是文弱书生，没想到，在刑罚这些领域，倒是有些带感。”

温庭晏不搭理她，只淡淡道：“职责所在。”

向姳的靠近倒是没有惹的他不快，只是江书棠也跟着过来，他却有些慌乱了。

将手往后藏的死死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僵硬道：“如果参观完了，请陛下尽早出去，这里是刑狱大牢，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向姳见他后退，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笑的更开心了：“如今你孑然一身，有没有想过另投他门？或者，有没有兴趣，结门远亲？”

温庭晏脸色白了一瞬，“没有，请陛下自重。您的皇夫还在呢。”

“不用管她，她做不了我的主。”向姳似有似无地看了江书棠一眼，江书棠只得别开眼，挪了脚步，反而离她远了些。

表示自己当真不在意。

向姳满意地笑了笑，接着想要靠近他，温庭晏手心捏紧，手足无措地想看向江书棠求救，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她如今的情夫，她是万万不会暴露两人的关系的。

只能强忍着揶下情绪，看向向姳的眼神有些危险：“东梁陛下，我是西兖摄政王，你打算以什么礼迎我？”

向姳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能以如此说法应对。

“你想要什么？”她挑了挑眉，“你想要的，合理范围内，我都可以给到。”

“皇夫之位呢？”温庭晏骤然抬头，从阴暗的一角露出身影，重复道：“皇夫之位，你也可以给吗？”

向姳有些喜不自胜：“你愿意做皇夫？”突然看向一旁的江书棠，暗自思忖了下，权衡了下，有些遗憾地道：“但抱歉，皇夫之位不行，皇贵夫可以，你要考虑考虑吗？”

温庭晏还没回答，一双手突然抓上了向姳的手臂，她的声音低沉清冷：“闹够了吗？陛下？”

温庭晏死死盯着两人相贴的身影，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露出嫉妒的表情。

向姳饶有兴致地还要说着什么，江书棠按住向姳的手有些用力：“刑狱不是调情的地方，陛下。”

向姳见江书棠是生气了，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看向温庭晏的表情有些抱歉：“对不住了，摄政王，看来皇夫她不太同意呢。”

“陛下，你讨厌。”虽然是争风吃醋的话语，可是江书棠的声线如今却并不暧昧，只是冷淡。

纵使如此，温庭晏也心中苦涩。

看她为别人吃醋，自己却只是个看客，一个见不得台面的身份。

他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它颤抖。然后稳住声音道：“参观也参观过了，两位请离开吧。今日也有皇家宴会，陛下恐派人来找，也请两位好好回去准备。”

“好好好……我们走……”向姳装作安抚地拍了拍江书棠的手臂，实则是怕她当众揭穿身份，所以才拽了她离开。

等到两人离开。温庭晏终于整个人瘫软下来，失控地泪流满面。

私卫换了水进来给他净手，却突然看到他瘫在地上，以为他又晕厥了过去，连忙想要扶他。

被温庭晏推开，“我没事。”

他洗干净了手，然后踏出北刑狱，回了府中。

陈婉茵见他回来，连忙迎了过来。“阿晏回来啦？晚饭都做好了，快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然后出来吃饭。”

温庭晏点了点头。

陈婉茵见他情绪不顺，又想到他昨日彻夜未归，连忙看向青竹：“你家大人又怎么了吗？”前两天不是已经不再闹死闹活了吗？怎么今天又开始这副样子了？

青竹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大人的事情都不与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饭桌上的时候，陈婉茵再次试探温庭晏，就见他本来就苍白的脸瞬间又颓了下去。

“是又想小棠了？”

他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对着陈婉茵哭道：“娘，她欺负我……”

陈婉茵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她闹你了？这死丫头，娘帮你骂她！”死了还不消停！非要去闹人家，自己这个亲娘确实半个梦也没梦到过她！没良心的兔崽子！

“别骂她，娘，你别骂她，是我不好。”他含含糊糊道，“是我不够好。”

“胡说！娘瞧着你好得很！”陈婉茵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