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第31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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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国公府。

老国公夫人怅然若失, 从方家回来,便精神有些不济。

下人劝她休息,她要等着派去送嫁的嬷嬷回来禀报侯府那边的情况, 她想知道方静宁是否受侯府重视,可有难过害怕……

送嫁的是两个嬷嬷, 一个是曾经奉命去过方家的严嬷嬷,另一位便是去家具铺子的程嬷嬷。

程嬷嬷发现陪嫁的床不是她看的那张,神色有异, 但并没有在回去的路上跟严嬷嬷说什么, 直到返回忠国公府, 见到老国公夫人。

她说了所见。

严嬷嬷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这这这……这是为何啊?”

程嬷嬷哪敢妄加猜测。

难道方家阳奉阴违吗?

原先她看的那张床是上好的木料,犯不上舍弃不用啊。

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程嬷嬷不敢想。

老国公夫人了解方静宁,心知方静宁纵是有些性子,本质是个孝顺良善的孩子。

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又不愿深想下去。

人年纪越大, 便越想粉饰太平, 佯装和乐。

第一日, 许活和方静宁成婚后的头一日。

两个人平平静静地同床一夜。

许活睡得并不踏实。

她习惯了一个人,屋子里从来都没有第一个人的气息,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并不如何熟悉又不能全然信任的人, 她始终无法安眠。

许活甚至知道方静宁是何时入睡的。

方静宁弱不禁风, 对许活构不成威胁,睡着后呼吸很浅,很安静,几乎整夜都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 但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许活这一夜都保持着半睡半醒的警惕状态。

李嬷嬷和小荻等陪嫁婢女们初来乍到,皆打起十一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天还没亮便到院里候着。

许活听到了声音,捱到寅时便悄无声息地起床,出了新房。

李嬷嬷一行向她行礼。

许活抬手打断她们要出口的请安,道:“别吵醒了娘子。”

说完径直走了。

整个芦园静悄悄的,只有她们这些陪嫁和一些洒扫的婢女们。

小荻小声惊叹:“嬷嬷,世子竟然这么早就起来练功……”

李嬷嬷瞪她一眼,凶巴巴还不忘了压低声音,“才刚来,注意些,别让侯府的人看笑话。”

小荻抿紧嘴,恭敬站好。

其他婢女也都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卯时,李嬷嬷才推开新房的门,走进去,叫醒方静宁。

方静宁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醒过神才想起来她如今身在何处,不由自主地去寻许活的身影——整个侯府,最让她安心的人。

但许活不在屋内。

方静宁不由自主地失落,稍一琢磨,才记起来青鸢昨夜说许活要早起练功,一颗心又安下来些许。

小荻带着婢女们忙活起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李嬷嬷给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教她去守着门,才对方静宁不赞同道:“娘子,您想得浅了啊,怎么能答应推迟圆房呢?咱们在这侯府没个依靠,需得尽早笼络住世子,生个一儿半女出来,才能稳住地位啊。”

方静宁反驳道:“世子体贴我,难不成我一个女子不知羞地送上去驳他的面子不成。”

李嬷嬷“诶呀”一声,教导她:“房里的事,有什么羞不羞的。”

陪嫁婢女们都未嫁人,听着害臊。

方静宁更是耳热,不想再接她的话。

李嬷嬷危言耸听,说得严重:“您没瞧见吗?世子院儿里这些婢女,各个都如花似玉的,万一起了什么心思,勾走世子,您哭都没处哭去!”

方静宁确实瞧见了,可她不甚认同李嬷嬷的话,“咱们才是后来的,世子若有心,早便收到房中了,我若是整日疑心、防着谁,那不若各过各的。”

她有自个儿的骄傲,许活若不是个好的,她宁愿关着门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也不去低声下气地求人怜惜。

想到此,方静宁闷闷地说道:“我心中有数。”

李嬷嬷可不觉得她心里有数,只觉得年轻不懂,怕她吃亏,也怕她们这些下人跟着落魄,便语重心长地劝:“娘子,您想想,哪有郎君不想的?您这般姿容,世子都能忍住,咱们不得紧着些吗?”

方静宁不信,可又免不了听进去几分。

血气方刚的年纪,岂能不贪欢,难道……难道是不中意她?

方静宁又想到两人为何会成亲,忍不住更自我怀疑。

李嬷嬷还在说:“赶紧抓住世子的心,将院子里的权抓到手里,那些婢女才翻不起浪,往后再讨了老太太和侯夫人的欢心,侯府才放心将来您管家……”

方静宁不耐烦听这些,却也知她说得有道理,寻常新妇进门,就是要在这些家长里短里打转,伺候夫君,孝敬长辈,生儿育女……

可她越是明白这是女子都要过得日子,越是觉得这深宅大院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早晚会吞噬她。

许活昨夜说那些话,反倒成了她的烦恼。

有什么用呢?

方静宁本就不甚好的情绪,雪上加霜。

“世子。”

门外婢女问好的声音,打断了李嬷嬷的说教,也打断了方静宁的烦躁。

许活走进门,身上还穿着武服。

方静宁没见过她这般打扮,也没见过别的郎君这般打扮,冷不丁有些新鲜。

许活眼神扫过方静宁,见她已经穿好衣裳,正在梳头,便道:“先敬茶,早膳要在正院陪祖母一起用,伯父伯娘父亲母亲今日都在。”

她不拐弯抹角,也不废话。

方静宁紧张起来,催促婢女:“快些,莫要教长辈们等得久了。”

婢女动作立马快了几分。

许活道:“时辰没到,我也得换衣服,不必急。”

她说完就要出去。

方静宁连忙叫住她:“世子,我有东西要送你。”

许活住了脚,眼神意外,安静地等着。

方静宁叫小荻去取,待她从里间箱笼里取出来,便起身接过,亲自递给许活,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亲手缝的披风,针线活有些粗糙,世子莫要嫌弃。”

许活接过来,抖开,是一件披风。

针脚细密,并不似她说的那般粗糙。

许活面上平静,心底是有触动的。

她其实从小到大没怎么收到过亲人亲手做的衣物,祖母年纪大眼花了,伯娘忙着府务没时间给她做,母亲郑氏比着伯娘,也从来不动针线,只有姐姐许婉然学针线刺绣后,给她做过几次。

而绣娘为她做衣裳是职责所在。

方静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她缝制披风呢?

她此时还期待地看着她。

许活道:“谢过娘子,披风极好。”

她没说也没表现出来喜欢,方静宁心思敏感,不甚高兴,不想许活瞧出来,扯了个笑脸,故作不在意道:“我去梳妆。”

许活拿着披风,再次离开新房。

李嬷嬷趁机道:“世子的衣物都没放在新房中,您可别不当回事儿。”

方静宁抿唇,口脂都抿花了。

婢女不得不重新取了

两刻钟后,许活返回来。

方静宁抬眼,霎时展颜,如春花般娇艳明媚。

“正好今日有些风,我便披了。”

方静宁送的披风是月白缎面,绣着竹纹。

许活命青鸢给她找了一件能搭配的衣裳,此时里头便穿着一件靛青圆领袍,外头就系着她那条披风。

方静宁心情转晴,却矜持着,只道:“我也收拾好了,这便随世子去敬茶。”

许活颔首,等她走近了,与她一同往正院去。

路上,许活时不时开口,给方静宁介绍一一,话语十分简洁。

“你来过一次,想必不敢多走多瞧,若是有兴致,可四处逛逛。”

方静宁点头,却没打算刚嫁进来便四处游走。

两人到了正房,长辈们皆已到了。

平南侯府没有旁的族亲,正堂就坐着侯府如今的五个长辈,老侯夫人在正中,许伯山夫妻和许仲山夫妻分列左右。

方静宁拘谨。

老侯夫人笑呵呵道:“没有外人,咱们就从简,快进来。”

许活侧头给了方静宁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收回视线,解下披风,递给婢女。

方静宁忐忑的心情稍平复,亦步亦趋地随着许活。

两个人先是在老侯夫人跟前跪下,拜了拜,方静宁递上她亲手缝制的抹额,随即许活和她接过茶盏,一齐送到老侯夫人面前,“祖母请喝茶。”

“好,好。”

老侯夫人爽快地喝下,也对方静宁表示了接纳,给了她一套头面。

许活是一房子,但长幼有序,接下来两人便向许伯山和文氏敬茶,最后才是许仲山和郑氏这对父母。

许仲山对此不敢有什么不满,郑氏呢,明面上不能有不满,喝了茶后便板起婆婆的脸,训诫道:“女子要恭顺贤淑,循规蹈矩,侯府的家风、规矩和国公府、方家不同,既嫁进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日后要守侯府的规矩礼节。”

文氏方才没说什么规训的话,她是正经婆母却说得,其他人便是觉得她多舌,也不好下她的面子。

而方静宁纵是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儿,也只能忍下,恭敬地答应。

婆婆的权威尽显,郑氏尤未满意,教婢女拿来她准备的玉镯,递给方静宁后,又要张口说教。

“母亲,喝茶。”

许活举起茶盏,直视她,眼里有淡淡的提醒。

许活和方静宁暂不圆房,许活的真实身份便不会被发现,过些时日,总也有别的法子教方静宁不能祸害侯府。

郑氏才这般态度。

此时她亲生的孩子大庭广众之下给她脸色,郑氏心里头难过,便找茬道:“大喜的日子,怎么又作这素静的打扮。”

方静宁瞬间委屈难堪一起交杂在心上,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她不想丢脸,可实在无法抑制,只能低下头遮掩。

她这模样,老侯夫人和文氏看在眼里,猜到一一。

“竟教母亲发现了。”许活正色,巧妙地解围,“当真是我福气不同,大伯和父亲可没夫人亲手做的衣裳穿。”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方静宁眼眶的红霎时便转到了脸和耳朵上,羞怯地垂头。

郑氏哪知道许活是穿着方静宁缝制的衣裳,噎了一嘴。

文氏手指点着许活嗔道:“好啊,你促狭到亲娘亲伯娘头上了,我从前怎么未发现你是这样的。”

老侯夫人满脸笑,维护道:“荣安一直是个体贴的。”

文氏一脸的不乐,故意抱怨道:“这回头我还得给侯爷也做一身衣裳,侄子成个亲,倒将我折进去了,我这都多少年没动针线了,做出去侯爷再穿不出去……”

一身威严的许伯山板着脸道:“你若做了,便没有穿不出去的。”

文氏怔了怔,红光满面道:“怪我不体贴了,做,回去便做。”

郑氏又噎一嘴:“……”

真是腻歪极了。

但文氏都要做,她不甘人后,也笑着对一老爷许仲山道:“那我也给老爷做一件。”

许仲山却不给面子,“你做的哪有绣娘做得好,省了吧。”

郑氏:“……”

气死个人!

方静宁的一颗心,提起又落下,反反复复,总算是落到了一个实处。

许家人原是这样的……

敬茶后,一家人用早膳,老侯夫人发话,不用方静宁这个新媳妇伺候一桌子人。

郑氏不甘,“这是规矩……”

老侯夫人不客气,“侯府啥时候立的规矩?我当初可没让你们伺候。”

郑氏只得咽下去。

正院的早膳,也是面食,以老侯夫人的口味为主,稍微软烂些,口味也更重些。

方静宁吃不惯,筷子夹得不勤,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武将之家,从老侯夫人到许伯山、许仲山兄弟,再到许活,吃饭的礼仪是有的,可都吃得快且口大。

文氏多年下来受府里的影响,也从慢条斯理变得痛快了些。

更不要说郑氏本来就是武将之女。

方静宁悄悄观察着众人,入乡随俗,暗暗改变了用膳的节奏,却苦了自己。

她没吃几口,胃便有些不舒坦,心里又不禁骂自己“娇气”。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端走了她那碗面。

方静宁的视线跟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

许活并没有看她,换了一碗汤,搁在方静宁面前,随口道:“慢慢喝。”

方静宁捏起勺子,慢慢喝了一口汤,从口中一只暖到胃和四肢百骸,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甜蜜的笑。

老侯夫人和文氏含笑对视。

早膳后,老侯夫人询问许活今日做些什么。

许活得了几日假,一直到方静宁回门那日。

她回答道:“耽搁几日的课,不可懈怠,荣安要在书房读书。”

老侯夫人面露不满,“怪道朱家小子说你不知情识趣,新婚头一日,你还一个人待着,倒是陪一陪静娘。”

许活看向方静宁,眼神里似是在询问她是否需要陪。

方静宁连忙道:“不用耽误世子读书……”

老侯夫人语气不容置疑:“书什么时候都能读,不差这一两日。”

方静宁为难地望向许活。

许活没有再拒绝,默认了。

两个人返回芦园。

路上,方静宁善解人意道:“世子尽管专心读书,不必陪着我,若是祖母问起,便说我们一直在一处……”

许活摇头,“无妨,祖母说的是,读书不在一时。”

于是,两人回到芦园后,许活便领着方静宁一起进了书房。

既然新婚,一个人待着不妥,那就两个人各自待着。

许活道:“这里的书你随意看。”

方静宁环视偌大的书房,嗅着书香墨香,整个人仿佛鱼入水一般惬意。

她的视线停在书案上突兀的木箱上。

许活身形一滞,“这个不行。”

方静宁没多想,点头。

许活若无其事地走到书案处,将箱子搬到书案下,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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