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58章 2

上一页 封面 下一页

在狗剩眼里,牢房里的这些人蛮亲切的,他看到有个人在向他招手,他停止了跳动,奔涌的思绪也被那人打断了,见佟士杰正微笑着把脱下的衣服举到他面前,慈祥的脸上一片真诚:“不,你也需要,我跳跳就会暖和点儿。”

佟士杰不容分说把衣服披到狗剩身上,关切地说:“你总不能这么不停地跳一夜吧,快穿上,我比你有抵抗力。”

“叔叔,谢谢你。”狗剩感到佟士杰的话带着温暖,一直暖到他的心窝里,可信赖的神色在眼中闪烁,他马上接过佟士杰送过来的衣服,激动地说:“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等把我们放出去,我领你去我家,我家在吉林,那里可美啦,我们一起去钓鱼,去抓鸟。对了,我爸还给我织了一挂沾网呢,可以抓很多很多鸟。树林里,草棵里有很多美丽的小松鼠,专爱挖洞的大眼贼,还有一蹦很远的小蚂蚱,什么蝴蝶呀,青蛙呀,小动物也多得很,它们一个比一个可爱。你看,我光顾说玩的,我家养了一只老母鸡,差不多每天都会下一只蛋,我让我妈给你蛋饼吃,可香啦。”

狗剩喋喋不休地说着,用成年人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佟士杰,让他明白,他的话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佟士杰同样信任地望着狗剩,狗剩的话让他眸子里闪烁着希望的火花,佟士杰知道,在狗剩的心里,还不了解他能否会平安地走出这座食人魔窟。但他对亲人的思念,对自由的向往,对生活的渴望,深深地撞击着他们的心房,他情不自禁地把狗剩搂紧。“我一定去,一定去吃你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鸡蛋饼。”

黑茫茫而寒冷的夜,他们可以感受到黑暗的恐怖,寒冷的可怕,他们试图从心里驱赶走黑暗的恐怖,寒冷的可怕,但是,他们的周围始终游荡着幽灵般恶魔的阴影。所能得以安慰的,只能是逐渐膨胀的、渺茫的希望,尽管这希望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然而,这希望却顽强地扎下了根。

尽管狗剩稚气十足,阅历短浅,甚至于太过天真,一旦和他说起话来,就不难发现,这绝对是一个聪明、细心、懂事的大孩子。他讲他的亲人,他的小伙伴,他的有过的欢乐,他的曾经美丽富饶的家乡。最后,他把嘴凑进佟士杰的耳朵,低声说:“我恨日本人,他们把我的一切欢乐都给夺走了。”

佟士杰用手把狗剩的头扳正,深情地望着他,心像被铁锤用力砸了一样隐隐作痛,微微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睡吧,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总有欢乐存在。”

狗剩没再说什么,顺从地躺了下去。

屋里的床上躺满了人,寒冷的空气里充满的异样的味道,尿和衣服得不到清洗所散发出的酸腐味。佟士杰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看上去,那些躺着的人就像一具具可怕的僵尸,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不难想象,自己躺下去也一定会是这个样子,只有嘴里吐出的哈气变成白雾状时,才能分辩出这是一群有生命的人类。

寒风狂舞着,黑暗企图淹没整个世界,看似僵尸的人,在如此的环境里顽强地抗争着,与各自相对的人私语着,他们的交谈声很轻很轻,不靠近,没有人能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也不清楚在这样黑暗的氛围里他们能谈出什么奇迹来。佟士杰在黄若伟的身边躺下去,开始时,他们都沉默不语,似乎过了有一个时辰,佟士杰才用只有黄若伟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外面怎么样?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黄若伟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感慨地说:“简直快成了屠杀工厂,没有人能阻挡得住。疯狂的鬼子各个都变成了刽子手,他们不管你有无反日、抗日的情绪。”黄若伟听了听四周没有动静,接着说:“我们的人有一些被抓,组织也被破坏了几处。不过,你放心,越是这样,我们的队伍会越壮大,组织也会更严密。”

佟士杰听着黄若伟低沉,但平静、充满希望的嗓音,想象着外面生死绞杀的情景,不由得跃跃欲试:“可惜,不能与同志们并肩战斗了。”

黄若伟说:“这里也是战场,不论我们走到哪儿,我们都应该是革命的先锋。”

佟士杰握住黄若伟的手说:“好样的,我们都是铁打的汉子,在哪儿都会不屈不挠。”

黄若伟也同样把佟士杰的手紧紧地握住,问道:“怎么样?”

佟士杰知道黄若伟在问什么,说道:“已经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这里的情况很特殊。”

黄若伟说:“我能想象得出,在魔窟发展是多么不容易,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管这条路上有多少危险。”

佟士杰很赞同黄若伟的话。“虽然敌人戒备的非常严密,被抓的人又来自各个方面,但我相信,面对鬼子的凶残,没有人会选择死亡。”

“因此,从逻辑上讲,把这些人团结起来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我们没有能力垮出那道唯一能冲出去的通道,所以,我们的斗争方式应该是不屈与坚强,即使是面对死亡也不能给我们的民族脸上涂抹黑。”

“我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既然这座魔窟般的所在如此可怕,就让我们接受炼狱的考验吧。”

“对,大家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佟士杰又握了握黄若伟的手,好像在说:“我们的炼狱不是徒劳的。”他望着黑暗中黄若伟模糊的脸庞,转移了话题。问道:“只有你一个人被捕吗?”

“只有我一个人。”黄若伟回答完接着问对方:“你呢,同志们很关心你,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不知外面的同志会不会想到我们会被敌人抓到这里。”

佟士杰的话很平谈:“我被捕和你没什么区别,只要他们愿意,任何人都可以被抓来。”

“可恨的侵略者。”

“容慧好吗?看来你们结婚又得往后拖一阵子了。”佟士杰没有从黄若伟的话里听出有什么不快,等话说出口,才觉得在这种时候,这种环境里谈这种问题未免有点儿荒谬。于是,他又说:“你们会见面的。”

“唉,只有到阴间见面啦。”黄若伟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不要安慰我,我不会苟且偷生,何况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好啦,我还是告诉你吧,本来我和容慧商量好了,要在下个月结婚的,没想到叛徒出卖了我,在抓到我并把我送到外面,正在移交的时候,我看铁丝网右边是一条河岔,乘他们不注意我就抢了一支枪,先打倒两个鬼子兵,这时他们才反过劲来,一齐向我射击,我又打死一个鬼子兵,打伤一个,最后寡不敌众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佟士杰听得出黄若伟话里带着伤感和愤恨,焦虑地问:“其他同志没受损失吧?”

“没有。”黄若伟说,被叛徒出卖,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但是,这耻辱已经深深地烙在他心上:“他们将会继续战斗。”

佟士杰的双眼望着黄若伟,仿佛在寻找这句话的含义,其实他知道,谁也想不到什么时候会有什么危险,他忘乎所以地把黄若伟揽在怀里,牙齿格格作响,忍不住大声骂道:“狗日的东洋鬼子,中国人早晚会让日本强盗下地狱的。”

牢房里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似乎这里面的人都没有入睡。黄若伟相信同志们那种真挚的情感,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为之奋斗的理想就要实现了,他下决心坚强起来,决不在恶魔面前低头,同时,他也为佟士杰的不屈和对同志的热爱所感动。于是,在伤感中,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安慰。“小声点儿。”黄若伟阻止道,接着说:“我不明白,他们留着我还有什么用,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请你照顾同志们。另外别忘了,在我的坟墓上插一束鲜花,你知道,我是很喜欢花的,尤其是洁白的荷花和傲雪耐寒的梅花。”

佟士杰从黄若伟视死如归的语言里看到了从容,往昔他们并肩战斗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他的身影里,看到了一个战士为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视死如归的伟大形象,可这时,他更感到了一个人对美的强烈的渴望和眷恋,爱与美的天性在这里暴露无遗,但他依旧是他最可敬、可亲,可信赖的朋友和同志。佟士杰合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轻轻摇晃着黄若伟的身体,严肃地说:“人民会给你建一座纪念碑,在它的周围载满松柏和无数的鲜花。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座活的纪念碑。”

黄若伟笑了起来,他激动不已,从佟士杰的怀里挣脱出来,用拳头锤了他一下,说道:“士杰,碑址一定要选个宽阔、清静、充满绿色的地方。”

黄若伟的那一拳在佟士杰看来,是亲切而信任的,仿佛这一拳也是决别前的留念。佟士杰抑制住心中那份难言的悲伤,假装细腻地说:“人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许我们会躺在一座墓穴里。那时,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寒冷击不垮他们的斗志,黑暗锁不住他们的豪情,无言的交流倾述着他们对往昔艰苦岁月的追忆,对未来光明的憧憬,这对在苦难中结下革命友谊的战友,在人生路上最严峻的时刻,默默地对视着……

寒风依旧从每个缝隙中钻进来,黑暗依旧笼罩着这黑暗的世界。日本士兵的大皮鞋踏在地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在他们认为危险的地方响来响去。佟士杰他们知道,这些恶魔在监视什么,在寻找什么,在想什么,想发现什么,绕过四方楼这座魔窟中的中心,又把怀疑的脚步移向另一处同样担忧的地方……

黄若伟刚被送进牢房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两个日本士兵又带了出去,在另一幢楼前,一个日本军官迎面走来,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却传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诡秘:“请到这间办公室参观一下,你会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黄若伟被带到了一间洁净、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说它洁净,是因为四壁被粉刷得看不出一点污迹,天棚是白的,窗帘是白的,这里工作人员的帽子是白的,口罩是白的,身上穿的衣裤都被白色的布料包裹起来了,就连地上也看不到一点儿灰尘和杂物;说它明亮,是因为朝阳的四扇两米四的大玻璃窗,已经把阳光最大限度的收起来,棚顶的几盏高度数灯泡映出雪白的光,阳光和灯光在无数个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上反射出刺目的真实的炫光;说它宽敞,是因为这间足有两百多平方米的房间里,被一米多高的木屏风隔离成两个相通的工作间,而其余的空间仍可以养几只狗。黄若伟首先把目光投向那些紧张有序的、认真而忙碌的,看不清面目的日本人正在注视着一个个器皿。器皿里有的血红——那是人肝;有的淡红——那是人心;有的发白——那是人皮;有的变得混浊——那是不同人的肌肉混合……还有几十个,不,是上百上千个大小不同、颜色相同,拇指般粗细十几厘米长的圆形器皿。这些圆形器皿里装满了鲜红的血液,一排排安插在一个托盘式的塑料盒里。黄若伟感到莫名其妙,看他们专注的、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在做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研究。他还发现,这些神秘人在一阵观察和深思熟虑过后,总要在桌子上面带夹子的纸页上,在那些标准的表格里,写上细密而工整的字迹,他注意到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带夹子的,账簿样的本子被整齐地放在靠北墙的一排大书柜里,他虽然不清楚这些人在做什么,但他明白,这是在做某种试验,这是他在医院里偶尔看到过的,医生总是要对特殊的病人做血样化验的。

“你应该回去了,石井将军还在等着你。”桥本说完,两个士兵的四只魔爪便抓住黄若伟的两臂,不容分说地把他架到石井的办公室。

“看明白了吗?”桌子后面的石井,身子隐在椅背后面,面对着墙壁,他确信,在黄若伟眼里,他就是死神,他就是主宰,没有谁能不在他的淫威下屈服。

“……”

“不说话,那就是没看明白,没看明白,当然什么也弄不清楚了。”石井想到黄若伟会用坚定的态度对待他,但他决没想到对手会用这种沉默的战术首先将了他一军。石井绝对是一个老谋深算,而又心狠手辣的恶魔,不管什么事都要反复盘算一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外加软硬兼施,而不象一般的鬼子只知滥杀,不知利用。他深知对于一个效忠天皇,企图利用无数人的尸骨来换取最高奖赏的人来说,计谋就是爬升的阶梯,就是名扬天下的支点。

“……”

还是没有听到回应,石井开始感到无聊,于是,他手脚同时用力,把他送到与黄若伟面对面的位置。他看到黄若伟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微闭着两眼,神清气闲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两手抱在胸前,右腿搭在左腿上,犹如一个曾经跋涉过千山万水,历尽千难万险的斗士,在凯旋归来之后,在静谧的夜空下,正回味着辉煌的战斗历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似的。

黄若伟的态度无疑让石井十分尴尬,万分的恼怒,同时,他也明白,对付面前这样的赤色分子,必须用耐力加压力去征服。他本来就善于用这样的策略,现在,他走的正是这条路子,他要让黄若伟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并且心甘情愿地走进他设下的圈套里。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那些专业人员和一部分最可靠的士兵,没有人能清楚地知道这里运作的是一项多么不人道,多么恐惧,多么令人闻之肝胆俱裂的试验——用活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木头’或是‘马路大’来试验、制造细菌武器,借以阻止你们中国人的日益强大的反日势头。你我都知道,这样的试验是国际公约所禁止的。”石井停下来,冷酷的日光盯视着黄若伟,他的语气很冷、很重、也很傲慢。但石井更无情,他依着他的思路,继续他那漫着血腥的描述:“你所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器皿里,装的是不同的血液,不要误认为这是简单的化验,这是从那些被注射的、或是食用了不同细菌的食物的身上所采集的血样,你千万不要轻视这种枯燥的试验,也千万不要小看那些不同的细菌,更不要低估了那些看似普通的记录。你要知道他们那是在创造一个又一个精锐的师团,而我,获取的不只是金钱和荣誉,而是无数的死魂。”

黄若伟不明白,石井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秘密说出来,他确信在石井之流的心中,征服中华民族重于一切,石井表明的也很露骨,这种征服是由烧、杀、枪、掠、淫,这种世界上最恶毒的方式来进行的。而今,黄若伟又看到和听到了他虽不太明白,却实实在在地正在进行着的,更具威力,更具杀伤力的细菌武器的研制情况,这不能不令他感到震惊。他知道,虽然日本军队占领了中国的大片领土,还占领了一些东亚国家,以日本国有限的力量,很难应付日益壮大的抗日力量。那么,这里的试验,无疑是在弥补兵力上的不足。听到石井狂傲的语气,这种细菌武器的破坏力和杀伤力显然是不可想象的,或者说,这种细菌武器已经派上了用场,并且达到了一定的目的,他说破这些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心里防线崩溃。

阅读食人魔窟最新章节 请关注米妮小说网(www.qixinyuan.com.cn)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