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75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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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女,你在哪里?”华龙伤感地呼叫着。砰砰又是几声清脆的枪声传来,那个恐怖、可怕而又惊心动魄的场面不见了,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大汗淋漓的华龙终于醒过来,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的噩梦。

但是枪声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在外面响着,现在还没有停止,华龙把目光从秫秸缝中探出去,黑洞洞的夜空下只有探照灯照射的地方现出一种神秘的诡异来,其余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人们全都被惊醒了,不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天还没亮,一阵刺耳的哨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一阵忙乱声中,一群群疲惫的人被集合到挖掘地洞前一片空旷的野地里。

恶魔似的石井两手扶着刀尖****地下的刀柄,目光冷漠地望着从四面聚集来的,破衣烂衫疲惫不堪的劳工们像被驯服的羔羊一样顺从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杂乱的脚步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低语声。

华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石井反常的举动让他摸不着头脑,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心里翻江倒海似地不是滋味。突然一阵**,八个劳工被五花大绑地押过来,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脸都肿胀着,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渍,谁是谁已经分辩不出,被殴打成一条条的衣服处露出斑斑伤痕。华龙心头不禁一颤:晚上隐约听到的枪声莫非是这些人引起的?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解释不清,只有焦躁地等待不详的答案。

姚福贵碰了华龙了一下,茫然地问:“鬼子又要干什么?”

“绝不会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华龙没有说下去,突然间意识到惨案即将发生。

八个人被强迫跪到石井的面前,这些人似是铁定了死的决心,一个个昂着头怒视着面前的石井。

押解的士兵容不得这些臭苦力这样对待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用力往下摁这些人的脑袋,一个个头被摁下又倔犟地昂起,这样反复了几次也没能使他们低下高贵的头。

似乎皇军的尊严受到了损害,石井难堪的神情流露出凶残、毒辣,从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日本士兵身上,从眼窝深陷、疲惫不堪的劳工身上,他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的心在战栗,他不允许在两种势力的对抗中,蛮横的皇军处于不利的地步,他腾出一只握住刀柄的手,先正了正军帽,接着又扶了扶眼镜,这才厉声说道:“你们都是被强迫、被骗来的吗?”

人们想不到石井会有这样的开场白,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

石井并不希望有谁来回答这个问题,他明白如果有人说出心里话,他会更尴尬,所以没等有人开口,就把目光转向那八个被绑着的人,指着他们接着说:“你们看到了吗?他们要从这座戒备森严的堡垒里逃出去,背叛皇军是要受到惩罚的,我石井无意滥杀无辜,作为指挥官,我不能容忍任何损害大日本帝国的事情在这里发生。签于他们的背叛行为,死不能推脱他们头脑里的罪恶,他们的周围一定还有很多时刻想背叛我的人,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决定第七大队的劳工一起为这八个人陪葬——全部用搅拌机绞死。”

人群里顿时像炸了窝似的,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着,七大队的一百多个劳工更是惊恐地无所适从,从天而降的宣判无疑是晴天劈雳。绝望与死亡就在眼前,人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把愤恨投向石井:

“你这魔鬼、畜牲、杀人犯,左右是死我和你拼了。”一个年轻的劳工愤恨地从人群里冲出来,喊叫着扑向石井。

“砰”的一声枪响,年轻人倒了下去,挣扎了一阵再也不动了。那是东井正寿开的枪。

但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声继续传来:

“狗日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你这恶魔我恨你们,日本畜牲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

石井惊恐地望着那些愤怒的面孔,高举的拳头,还有一块块飞来的土块、石块。石井掩饰住惊恐的情绪,往后退了几步,两道凶残的目光射向人群,狡黠地说:“英雄扮演的永远都是悲剧角色,你们只能把怨言发在那八个要做英雄的人身上,这些事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不要挑拔离间,你这禽兽不要推脱罪责。”

“我们要活的权利,东洋鬼子滚回去。”

“滚回去,滚回日本去。”

……

一场屠杀马上就要开始,华龙猜不透这灾难会不会扩大,更不知道这场不可避免的屠杀会不会真的发生;只有这时他才感到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减少不必要的死亡。

“嘿嘿。”石井冷笑了两声,他也不希望在用人的时候杀害更多的人,看了一眼因反抗被机枪、刺刀围起来的那些劳工,直到有几个人被刺倒在地上时,他才又看了一眼只怒骂不再往前涌的劳工,狠毒地说:“开始吧,把这些人的血肉融进建筑里,我想这和着血肉建起的掩体一定会更加坚固。”

一个士兵推上了电闸,隆隆的轰鸣声中,搅拌机飞快地转动起来。在众目睽睽下,在惊恐的目光中,八个遍体鳞伤的劳工先后被无情地塞进了搅拌机,一阵阵惨痛的号叫声很快便消失了。转眼间,泛着血红色融进人肉搅绊而成了的混凝土,便从灰斗里一车连一车地被推进地道里去,去垒筑坚固的墙体,去浇灌支撑巨大重量的圆柱……

在队列中的姚福贵早被气坏了,他刚要冲出去,华龙一把抓住他,严厉地说:“不要过去,看来那里很危险。”

姚福贵使劲甩掉华龙的手,气哼哼地说:“看看四方楼又能咋地,你们不敢去我倒要试试,它就是地狱我也要闯一闯,你们等着看,看我怎样把阎王爷的牙掰下来。”

看来姚福贵似乎也对四方楼很关注,乘几个日本兵不注意就想悄悄绕过去,当华龙一发现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姚福贵,狠狠地说:“你想死吗?回来。”

但是,华龙拽回了姚福贵,在另一边的方志勇却不听那个邪,只见他一步步地朝四方楼走去,他也要去那里证实一个秘密。其不知他刚刚脱离队伍就被两个日本士兵架住了,有个日本士兵看了看石井,石井脸上却露出了微笑:“既然他愿意到那里去,就让他到那里去看看吧,到了那里面他肯定会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所在,去。”石井扭头吩咐着身边的东井正寿:“找两个大夫来请他进去吧。”

“是。”东井正寿答应着,快步向四方楼奔去。

“华龙谢谢你,真后怕呀。”姚福贵真诚地握住华龙的手说:“要不是你拽住我,我也许比方志勇更惨。”

华龙没有回答,自语地说:“这么警觉敏感,又有那么严密的防守,四方楼到底是什么地方,里面又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又是一阵门的响声,东井正寿带着两个穿白衣的鬼子从四方楼里走出来,走到方志勇身边,架住他便又往四方楼里走去,又是一声咣当的响声,铁门又关上了。

神秘的四方楼,谜一样的四方楼,谜一样的白衣人头上居然还戴着防护面具。

一阵波动过去了,人们也不敢再看那血淋淋残酷的杀人场面,近千道愤怒的目光充满了对日寇的仇恨,这笔血债让他们痛苦和悲哀。华龙躯体里的血几乎要把他的血管崩裂,在一阵阵凄绝的惨叫声中,痛楚的变了调的呻吟声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着那一车车用人的血肉搅拌而成、冒着热气的红色灰浆,还有那些凶残的日本士兵幸灾乐祸,肆虐征服的胜利欢呼声。此时的华龙感到作为一个战士不能用自身的躯体替代同胞,任由日本士兵将同胞一个个碾成肉泥,和成灰浆,筑成从事罪恶的掩体,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是此刻,华龙又不能站出来做无谓的牺牲,如果那样,也许会连累更多的人遇难,不管怎样去解释,他那颗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样,甚至于他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这一天华龙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熬过来的,那条不断蜿蜒延伸的地下通道吞食了那么多劳工的生命,整整一百多个灵魂永远地被筑入这潮湿、肮脏、黑暗和罪恶的掩体里了,似乎华龙的决心,仇恨和坚强也一起被筑了进去,那是一种无畏的执著和无怨无悔。

天黑下来的时候江上秀树把华龙约了出去,这里已经没有了死亡前的惨号,没有了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从东面传来的轰轰声依然在说明浩大的工程还在继续,只是在夜幕降临时,已经看不清流淌在地上的血了,一切罪恶都被黑暗掩盖了,只有那一百多个冤魂凄惨地在渐渐凝固的掩体里痛楚地呻吟着。

天空没有月亮,灰白的空间只有风在哀鸣,置身于这个不知所在的险境里。华龙不知道自己还会遇到什么灾难,但他知道,在远方有一个人在日夜思念着他,如果她在这里遇到白天时的遭遇,她一定会悲痛欲绝的,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条路我一定要走下去,哪怕我真的会死去,她也会感到光荣和欣慰的……

一想到死华龙不由感到意外,出生入死十来年自己竟能奇迹般地一次又一次地躲过死神的魔爪。活着当然是幸运的,但是在他身边倒下的一个个亲人、同胞却永远地离开了他,日本人这是要把一切有反日倾向的人全部杀光啊。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死,是在什么情况下死去的?不言而喻,在战争面前,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面对侵略者,只有用血肉之躯捍卫祖国的尊严,这才无愧于生养他的这片土地。

江上秀树坐在华龙身边,敏感地注意到这位朋友激愤的情绪并没有平静,空旷、寂静的大地在黑暗中显示出一种神秘的色彩。

静谧、沉闷和无言的胶着状态,使得江上秀树有些不安,终于他耐不住这仇视般的等待,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对白天发生的事向你表示真诚的歉意。”

道歉已无法使华龙忘记那个血淋淋的屠杀场面,似是自言自语,目视着黑暗,悲切地说:“不需要了,一百多个活生生的人转眼便成了一些分辨不清的雕塑。”

江上秀树惊疑于华龙的冷漠,依旧平静地说:“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糟,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残酷的灾难不会再发生啦。”

“我没误会。”华龙终于忍不住了,似乎他又听到了那一声声惨痛的喊叫,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残忍的屠杀场面,眼泪在悲痛中不自觉的流下来,悲泣着说道:“即使现在停止屠杀,那些死魂会放过你们吗?耻辱、灾难和罪恶我希望这些到此结束。告诉我,我的朋友,你们日本人给我们带来了灾难,而你们日本国又会得到什么呢?是的,战争迟早都会结束,但是我更清楚,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你们就会带来更残酷、更可怕的事情,你说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只是一个士兵,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士兵。”

江上秀树一愣,仍然保持住那份平静:“是的,我根本无法左右这场战争,但是我能保证不会伤害中国人的感情,这一点请你相信。”

华龙转过脸,望着江上秀树模糊不清的面孔说:“请原谅,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真诚的话,谢谢。”

江上秀树抓住华龙的手,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有资格接受谢谢这两个沉甸甸的字,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我也很痛心,你应该明白石井杀这么多的人,这恰恰说明局势正在起变化……”

华龙十分佩服江上秀树的自制力和独到的见解,盯着他问:“你是说……”

江上秀树打断华龙的话,一脸的忧虑:“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内情,你应该分析得出,我们日本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失利所带来的被动局面已经无法挽回,这使我不能不坚信战争很快就要结束这样一个事实。”

华龙沉思片刻,感动地摇摇江上秀树的手,说道:“这并不奇怪,只是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感到很意外。”

江上秀树抽回手,心情很是茫然,他很难决定这句话该不该说给敌对的华龙听,这推断是喜还是忧?但他还是嘱咐道:“也许你们更要小心,我们一天不放下枪,你们就有一天的危险存在。”

听到这样的话,华龙真诚地表示说:“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位日本朋友。”

……

天更黑了,这时不远处的荒野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了天空,立时这道呈现出孤形的光亮引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狗的叫声、枪声,还夹杂着一阵埋怨的嘈杂声。

江上秀树没有动,不知为什么说出下面的话:“从我一踏入中国的土地,一直是在一双双仇恨目光的注视下,没有一个日本士兵能肯定,他有一天会活蹦乱跳地活着回日本国去,也许在这里唯一能够让他们放心的就是不断地向每一个陌生的人开枪,因为他们大可不用担心一具尸体会给日本士兵带来威胁。华龙你没必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当时所有的士兵仿佛都失去了理智一般,开始了一场接一场疯狂的血腥杀戳,真是太惨了,想想我的心现在还感到颤抖。”说到这里,江上秀树又从衣袋里拿出一枚微章递给华龙,接着说:“你看看这个。”

华龙接过微章,看到那上面有个日本士兵凶狠地端着冒烟的步枪在冲锋,脚底下是一个拿着大刀倒在血泊中的抗日志士。华龙的内心狂涛翻涌,严肃的表情带着愤怒,很不满地说道:“弄这种东西来宣扬日本士兵的武士道精神,真是费尽了心机,这是野蛮、疯狂和残酷的征服宣传,其用意更是诏然若揭。”

江上秀树没有按照华龙的思绪走,只是内疚地说:“我一看到这个画面,不,一想到日本士兵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我这心里就有一种负罪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的感觉,这样凶残地杀害中国人是不是违背了东亚共荣、日中一家的宗旨?”

“什么东亚共荣、日中一家?”华龙余怒未消地接着说:“那只是一个骗局,是用来欺骗和你一样单纯的日本人的,同时也是用来麻痹中国人的,你千万不要再相信这些鬼话了。”

“我……”江上秀树支吾着。

华龙紧跟着问:“你相信日本政府那些搞政治的这种卑劣的宣传?”

江上秀树不再沉默,对华龙敞开了心扉:“的确,这一幕在现实中确实存在,用这样的画面做宣传也太恐怖,太不人道了,可见那些玩政治的人这么煞费苦心地弄这玩意儿,真是绞尽了脑汁。”

华龙看江上秀树思想有了认识,脸色不再严肃,但声音依然没有缓和,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些将军和政客们是不会管士兵的死活的,他们只是吩咐下属往死亡登记表上写上阵亡士兵的姓名、住址而已。他们真正关心的是战争能否胜利结束,什么时候结束,其他的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其实江上秀树心里也痛恨这场战争,厌战的情绪不能言表:“我讨厌这该死的罪恶的战争,人类本不应该互相残杀。”

华龙认同了江上秀树的说法,但他还是严肃地说:“是你们的侵略造成了这场人神共愤的大屠杀,你们不是我们请来的,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江上秀树没有反驳,反而用平静的口吻说:“说起来,‘九一八’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严重的伤害,对日本人来说也是一种严重的伤害。就我而言,我所经历的事情更严重,在这里,虽然没有战场上的拼死撕杀,却达到了残无人道的杀戳程度,对你们的伤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可怕的极点。我所说的这点,暂时你可能不会理解,当然也不会相信,还可能你想象不到那些人极端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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