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77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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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延新这个老实的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只知干活的一辈子都是同土坷拉打交道的人,这时也说道:“我见过杨司令,那是一个很好的人,温和、平易近人,他的队伍也从不给咱老百姓添麻烦,他这样走真让人痛心。”

姚福贵这个大汉,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有分量:“他是我们民族的英雄,虽然他离开了我们,我相信抗联战士一定会坚持到胜利的。”

刘玉柱的脾气被魔窟里的环境弄得越来越爆燥。“狗日的东洋鬼子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恶,最可憎的人,简直是禽兽不如,把一个死者的头挂起来示众不说,这要掏出肠子看看里边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坚强,他妈的日本人真是坏到了极点。”

华龙不放过任何鼓动人的机会,他知道这些人个个都不愿意做亡国奴。“他们这是在显示征服者的战绩,让人们产生恐惧之感,不过,这种做法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在我看来,这只能激发人们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你们说,我们还会被愚弄下去吗?我们必须反抗,我们要解放,要做自己国家的主人。”

刘玉柱显得很激动:“我明白小鬼子是人类最凶狠、最残忍的恶魔,可是,我不怕,只要有人领头,我就敢和他们拼命。华兄弟,你敢领这个头吗?我相信你。”

华龙没有想到这场可怕的暴风雨竟会在普通老百姓心里产生如此大的震动,在他看来,人民的觉醒将会给敌人带来直接的威胁和打击,可是他毕竟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他将目光投向信任他的刘玉柱,轻轻地说:“我的生死并无所谓,我只担心……”

“你担心,担什么心?”刘玉柱以为华龙在推辞,一下变色道:“既然生死都无所谓还担哪份心?”

姚福贵在一边也敲起边鼓来:“是啊,你不是和我们一样的汉子吗,不至于生死关头就……”姚福贵总算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来,算是给华龙留了很大的面子。

华龙笑了笑,刚来的时候,他并不了解这些从四面八方被骗来的人,现在,共同的遭遇,共同的愿望使他看到了希望所在。可是,华龙毕竟是华龙,他想到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就要降临到石井头上。他把右手放到刘玉柱肩上,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又把目光在人们的脸上扫视了一下,这才说:“我的担心其实很简单,但我们必须去考虑。你们想想看,这座宏大的所谓‘给水防疫设备厂,’有的早已经投入运行,有的还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表面上看,这里的劳工有好几千人,我琢磨,单单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团结起来并不难,冲击这魔窟也许有希望,但是,那些人怎么办,他们还会在这里受苦受难、受欺压,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你是说……”

赵延新忍不住插了一句,还没等他说下去,姚福贵就打断了他的话:“别打断华龙的话,让他说下去。”

华龙很理解人们的心情,他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不知怎样才能把事情办得更完美。今天人们的反响如此强烈,的确让他吃惊,那么,他究竟会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难道还会像仲马城那样做出威震敌胆的举动吗?石井不是仲马,自从他来到这里,感到始终处于一种被窒息的状态。这里的防备看似弱于仲马城,实则,石井严密地监控着每一个角落,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更大的灾难。想到此,华龙感慨地说:“我是说,扔下这么多的同胞不管,只顾自己的安危,这对我是最大的耻辱,真正的人应该像杨靖宇那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华龙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

刘玉柱刚想说什么,却见姚福贵瞪了他一眼,明知是让他不要插言,只得闭上了嘴。

华龙接着说下去:“这件事不是一般的行动,我们要考虑得非常周密,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要计划的没有一点儿破绽。当然,这是后话,当前,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从哪里开始,如何联络人,如何统一行动,选择哪里作为突破口等等。”

“看来你真是个行家,我看走了眼。”

“你说怎么办,我看越快越好,再待下去我都会疯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的确不能草率,确实得反复地计划计划。”

“对,为了不引起敌人的猜疑,工还正常上,活还照样干。”华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心已定地说:“这是敌人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我们还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豁出去啦。”

“这样死总比憋屈死强。”

人们七言八语地说着。

华龙看人们群情激昂,跃跃欲试的样子,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了,在这最困难的时候,是人民给了他无穷的力量。“那么这件事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以后我们就多注意多留心,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穷哥们都联合起来,一旦机时成熟,我们就把这地狱般的魔窟闹它个天翻地覆。”

此时,贞泽雄正在实验室里作解剖。

事实上,贞泽雄并不是生来就具备人的劣迹,他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可以由自己去选择的,往往有一种外力——正是这种外力的影响让他做了最初的选择。这种外力给他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也给他的灵魂留下了永远不可解脱的束缚。虽然过去有伤感,也有欢乐,过去的记忆对他却是那么的陌生,仿佛是很远很远的过去。意识也总是要他向前看,只有向前看才能成功,可是,他怎么也看不到成功的影子,在他眼前呈现的只有血腥,尸首和无尽的黑暗。贞泽雄已经很疲惫了,只要一想到实验室,他就会联想到死亡,他的生命似乎注定了要和死亡同行,至于死亡是如何造成的,外力并不需要他的了解或是干预,对他而言,只要能制造死亡就行。

其实,贞泽雄有一个很天真、快乐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也有一个很充实,浪漫和充满幻想的青年时代,当他的脚步迈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阶梯,第一次解剖老鼠的时候。也许是第一次做试验,也许是第一次操起杀生的刀,也许是第一次由于他面前的生灵流出了殷红的血,也许是他第一次目睹到了死亡,也许……也许还有更多的第一次,他的手和他的心一起在颤抖,以至于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只要一想到在他手下丧命的小白鼠就禁不住恶心得直想呕吐,甚至于还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时过境迁,也许是做惯了这种试验,鲜血和死亡对他来讲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慢慢地他希望有一天能用人——当然是已经停止呼吸的死人——自然还要征得死者亲属的同意,来做试验。这样,他才能更实际,更具体,更细致地了解人的肌体,了解人的死因,了解克制死因的方法。然而,死人终究是死人,再慢慢地,死人已经不能满足他膨胀的私欲,他渴望有一天能用活人来做试验,因为试验能够获取更有价值的资料。

贞泽雄渴望有这一天。

时世造就了贞泽雄这一代狂傲自私、极端霸道、唯我独尊、丧失人性的日本军人,侵华战争为这些变成禽兽的日本士兵提供了施暴的场所,也为石井这些披着人皮的豺狼建造了食人魔窟。在这里,他欣喜地看到在这里有严密的防卫、精密的仪器、全日本最著名的一些生化专家。更重要的是,有他早就渴望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试验品——“木头”。更让他惊讶的还有一些另类种族的“木头”,石井还许诺,只要需要,世界上任何种族的“木头”,军部都可以为他提供。这着实让他满意,他知道,他的知识,他的有着知名度的专家组,他的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试验仪器,更加上这些宝贵的实验品——“木头”,在异国他乡,这座由日本人控制的食人魔窟里他将创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奇迹,实现他青年时代就开始的梦想——攀登上科学领域的最高峰。

其实不然,在他第一次解剖“木头”的时候,如同他第一次解剖小白鼠一样,他的手和他的心一起在颤抖。然而,在“木头”的皮肉发出沙沙声响的时候,当殷红的鲜血从血管里喷溅出来的时候,当“木头”的眼睛里射出仇恨目光的时候,当被肢解的机体痛苦抽搐的时候,在无言之中,他一面寻求感官上的刺激,一面在刺激当中感慰奇迹即将出现的喜悦,同时,他的意识也冲破了矛盾的包围。在另一方面又祈求无辜的“木头”在死亡的过程中千万不要诅咒他这个食人恶魔,而且,他还假惺惺地为这些“木头”祈祷,在死后一定升入天堂,来世不再遭受这非人的折磨,要恨只能去恨那些发号施令,制造战争的罪魁祸首,再后来,他就没有这种假惺惺的祈祷了。

但是,那许多也许的第一次统统被他人生的许多经历抛向脑后,他现在正在进行的一切就是杀人,就是制造死亡,就是把死亡漫延至整个中国大地。

可悲呀可悲,贞泽雄的一生真的很可悲,他的整个灵魂已经完全融入罪恶之中。

罪恶在延续,沙沙声响中,贞泽雄手中握着的手术刀正在从“木头”咽喉处开始,快速地剖开,一直到耻骨才停下来,那翻白的肉,那流出的鲜血,那五脏六腑一起呈现在贞泽雄的眼前。

太阳隐去了,天色也黑了下来,刚刚收工回来吃完饭的华龙回到工棚,一下子躺到稻草上,这一天的劳动使得他筋疲力尽,腰酸腿疼让他再也挺不住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疲惫的身体,明天还有同样强度的劳动等着他呢。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江上秀树走进了工棚,大声喊道:“华龙,跟我去干活。”

听到喊声的华龙一骨碌爬起来,没吭一声地跟着江上秀树便往外走,他一低头还看到江上秀树手里提着一盏嘎斯灯和一把大号的活口扳手,华龙顺手从江上秀树手中拿过活口扳手,走到外面才小声问道:“江上君,去干什么活?”

江上秀树神色诡秘,声音也透着别样的味道:“地道里有组暖气上的锣丝松了,需要人去紧一下,可那些水暖工早收工了,麻烦你去紧一下。”

华龙心里直犯嘀咕:江上秀树为什么非叫我去呢,目的又是什么?他琢磨不透,一直跟着江上秀树往地道里走去,可他嘴里却说:“不麻烦,谁干都一样。”

给水防疫设备厂有严格的规定,劳工只要进营区一律不准带火柴。地道里黑着呢,尤其是在九点钟后更显黑暗,江上秀树在前,华龙在后,一起来到四方楼东侧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江上秀树让华龙揭开一个秘密洞口,他乘这工夫点着嘎斯灯,两人下了二十多阶台阶才从地面下到洞底。华龙这才发现,地道已经建起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继续挖呢,而且这地道很长,岔道也很多,华龙感到很惊讶,折腾了半天,华龙总算见到了那个锣丝松了的暖气片,江上秀树指着铁管上的一个锣丝说:“就是这个锣丝松了,紧一下就可以了。”

华龙本能地回应:“嗯,知道了。”

华龙刚想蹲下去紧松了的螺丝,江上秀树又说话了:“我有点儿事去办一下,你可别在地道里乱窜,你在这里等着我。”

华龙很快就紧完了锣丝,也只等了江上秀树两三分钟就等不下去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也只犹豫了一下,心想江上秀树即使发现他在乱窜,也可能不会太责怪他。这个念头一闪现,他就马上行动起来。

华龙在平坦的地道里左转右拐地走了几分钟,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的出口,借着嘎斯灯的灯光,他突然发现在前面不远,从头顶泄下一束光亮,抬头一看,上边是一块没有盖严的水泥板。华龙不想冒险,赶紧把嘎斯灯弄灭,这时只听上面一个日本士兵的声音传下来:“那些劳工快到期了,他们活不了多久啦。”

另一个日本士兵恶狠狠地回应着:“为我们干秘密工程的中国人,最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华龙心里格登一下,他明白了日本人的目地,但他还是不死心,轻轻地也是很谨慎地绕到另一个岔口,走了大约有五十多米,华龙又发现了从头顶上泄下来一束很微弱的光来。他明白这一定又是一个洞口,他也发现了上去的台阶,慢慢地上到最上边,贴着水泥板注意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力一点儿一点儿地移开水泥板,然后悄悄地走了上去,并把水泥板推回原处。就在他观察四周环境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有一排低矮的草房。华龙心里很纳闷:这里怎么还有这么简陋的房子。好奇心促使他悄悄地走过去,在朦胧中,他透过窗户看到有十个穿着棉衣、披头散发的老人正挤在对面炕上,也真是巧得很,华龙正在想怎样才能靠近他们,怎样才能从他们嘴里弄清楚,在这样的天气里还穿着棉衣睡觉,一个睡在南炕中间的老人翻了一下身,很伤感的叹了口气,接着又爬起来,下了炕就向外面走来。

华龙不知道这个老人要干什么,机灵地躲在一边,注视着老人的一举一动。老人出了门,径直走到离房不远的地方解开腰带,华龙暗自笑笑,原来老人是起来方便。“怎么这地方还有这么大岁数的劳工。”华龙心里说,并悄悄地靠近了老人。

“你。”老人回转身的时候发现了华龙,显露出非常害怕的样子,并且一声没吭地就朝房子里走去。

华龙见四周没人,马上跟上去明知故问地询问道:“大叔,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老人停下了脚步,用眼睛仔细审视了华龙一下,看华龙很善良的样子,这才说:“不,我们一共有十个人住在这里。”

华龙在套老人的话:“怎么穿着棉衣睡党,那不捂出病来?”

看来老人挺实在,伤心地回答:“日本人不让脱衣服睡。”

华龙脸上透出很奇怪的样子,接着问:“为什么?”

“我们命苦啊。”老人用眼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日本人,这才简单地说了他们悲惨的遭遇:“日本人狠毒着呢,你以为不干活就得了便宜啦,让我们给他们养虱子,每人每天必须凑足一百个,都是火柴头那么大的,不够数要挨打的,每天都有穿白大褂的日本人来取,一次就是一铅盒,为了凑足数,我们必须穿着棉衣棉裤,连晚上睡觉都不敢脱,夏天热得我们都喘不上气来也不敢脱。小兄弟,你说苦不苦?日本人要求的特别严,个小的虱子还不要,抓到了也得放回我们开花的棉衣棉裤里。不过,他们每天收完虱子还给我们打一针预防针,说是不得病,你看,我这胳膊上的针眼都叫狗日的日本人扎肿了,够遭罪的啦。”老人再次向四周扫了一遍,把头凑进华龙很神秘的低声说:“对了,我还知道在旁边的那些房子里还有养跳蚤老鼠什么的……”

正在这时,一阵汽车的马达声从不远处传来,老人赶紧停下话,慌慌张张地往房子里走去,并留下一句话:“日本人来了,你也赶紧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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