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号

《国号》

第23章 怀朔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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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推行圆桌理念,就是想打破主客关系,让男女混杂就坐,形成一家人团聚,男女平等的氛围。可真到了圆桌边,还是自自然然的分成男一半、女一半。同时,各自依照平时在一起时社会地位的不同,很自觉的坐在心里认为合适的位置。这就是惯性,简简单单的就餐排座尚且如此,可见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习惯有多么艰难。

尉景是高欢的姊夫,又是怀朔镇的狱队,年龄也最大,很自然的坐在主位。虽然是圆桌,但领导坐哪,哪就是主位,这在后世依然如故。

挨着尉景左手依次是高欢、可朱浑元、司马子如、刘贵、厍狄盛、窦泰、蔡俊、韩轨、鲜于修礼、侯景、呼延狼。右手依次为高欢的阿姊高娄斤、娄昭君、可朱浑元的妻子鄂勒森、司马子如的妻子李氏、厍狄盛的妻子斛律苜蓿、窦泰的妻子也是娄昭君的二姊娄黑女、蔡俊的妻子蔡胡氏、韩轨的妻子韩秦氏。

二十人的大圆桌坐得满满的。预先准备好的冷盘川流不息的端了上来,有奶酪、奶皮、奶豆腐,血肠、肉肠、猪大肠,羊心、羊肝、羊头肉,牛舌、猪脚、酱牛肉,一水的家畜头蹄内脏。另外就是几盘腌制的咸菜。

北魏时,烹饪佐料除了辣椒还没有引进中国,其它基本都有,包括孜然、胡椒、八角等。酱油、陈醋这些本就是华夏盛产,大户人家是不缺的。

茶水是煮茶,而且煮茶时什么都往里面添加,诸如葱、姜、枣、橘皮、茱萸等同煮,简直就是一壶怪味茶。高欢根本喝不惯,但他不敢节奏太快去改变某些东西,暂时入乡随俗吧。

日常生活中,普通人家的餐具大多是黑瓷制成的,也有用木制碗盆的。白瓷碗碟这类的奢侈品,能用得起的人家也很少。高欢今天请客,娄昭君就把珍藏的一套餐具贡献出来,足见这顿饭夫妻俩是走了心的。

下人们把冷盘摆好,温酒端上来,浓烈的酒香立刻冲淡了彼此的不自在。带着妻子的几位还稍有收敛,刘贵和鲜于修礼两位毕竟年龄大些,没有太放的开。但侯景、呼延狼两个年龄最小的光棍儿就敞亮得多,丫环刚刚斟满一杯酒,二人端起来就喝,还臭不要脸的说是替哥哥嫂子们尝尝,看欢哥家的酒够不够劲儿。

司马子如拿根筷子冲呼延狼丢过去,并说:“三番五次安顿你,有娘子们的场合,要讲究点风度,你咋就不听呢?”

呼延狼委屈地说:“司马哥,我已经很讲究了。再说,你咋就冲我一人下手,为何不打侯万景那犊子?”

侯景一听阿狼要拉他垫背,立刻反击道:“司马哥为你好才提点你,不识好歹!”

司马子如教训呼延狼,本就是借题发挥,便借着话题道:“嘿嘿嘿,两瘪犊子,还学会挑理了。哥哥这叫打狼给猴看,没脑子的东西!几位嫂嫂还没动筷子,你俩就不能忍一忍?”这话一听就有些夹枪带棒,摆明是冲高欢来的。在场诸位哥哥神色猥琐,笑得很是暧昧。几位娘子也禁不住掩面轻笑,但没人接司马子如的话茬。

高欢说:“遵业,阿狼常年在寺院里生活,清汤寡水的日子确实没啥滋味,你就让他放开了吃喝吧。你也不用借题发挥,绵里藏针的扎我。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你扎个够。”

呼延狼是个孤儿,至今不知自己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十五还是十六岁。呼延这个姓其实是老和尚的俗家姓氏,狼这个名是自己取的,原因听起来有点瘆人。不知几岁的时候,他跟着一个女人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没完没了的走啊走,走着走着那女人就睡在地上不走了,他也挨着那女人睡着了。再度醒来时,他在一个山洞里和四只小狼崽子抢食一块带毛的生肉。幸运的是,母狼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和小狼抢食,居然没把他撕巴了。再后来,他被一个同样不知年龄、相貌类似骷髅的僧人带回怀朔镇,随随便便的养在孤独的寺院里,陪着一个孤独的老和尚,过着非僧非俗无我无他的虚无日子。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住在寺院里陪老和尚烧香礼佛,却拒绝加入和尚行列。尽管老和尚没完没了的循循善诱,他还是坚决予以拒绝。某种意义上说,高欢就是他的精神导师、娱乐大师。他的全部时间,除了义务帮助老和尚打扫寺院以换取信众供奉的食物充饥外,再就是睡觉,或者找高欢听故事,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也把自己代入故事当中,幻想着各种跌宕起伏的故事结局。特别对《尼姑思凡》情有独钟。

听高欢一如既往地惯着自己,呼延狼嘟嘟囔囔的说:“还是欢哥对我好。”

身高体阔的可朱浑元瓮声瓮气的插了一句:“阿狼若是不想在红佛寺呆了,就去我那里,羊肉管够。”

呼延狼挠挠头皮说:“我走了,老和尚咋办,他岁数那么大了。”

听呼延狼内心纠结,可朱浑元感慨的说:“阿狼有良心,好。”

可朱浑元不住在镇上,他有自己的领地,给他的请柬是娄三送去的。他的妻子鄂勒森,译成汉名就是沙漠的意思。体型同样辽阔,用丰乳肥臀形容更加贴切。两口子一样的憨厚淳朴,一样的实心眼儿。鄂勒森的汉语结结巴巴,说不流利,自到了高欢家,一直以笑面和人招呼。好在这里每人都会至少两门以上的语言,包括汉语、鲜卑语、匈奴语、敕勒语、蠕蠕语等,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此地是个多民族混居的军镇,人种的分类也只是个大概。匈奴人、敕勒人、蠕蠕人,其实都可以划入鲜卑人系列。历史上流传的“鲜卑父、匈奴母”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再比如蠕蠕人,先祖郁久闾·包就是从鲜卑逃出来的奴隶,在阴山大漠收罗了南匈奴残余,史称匈奴别种,组成新的族群,号称柔然。鲜卑人蔑称其为“蠕蠕”,即不会思考的蠕虫。

这里的人们对父母兄弟姐妹的称呼也千奇百怪。比如父亲,也称家君、家父、爷、阿爷、耶耶、阿爸、阿爹、阿外等。母亲,也称家慈、家母、娘、阿娘、阿母、姆妈、阿妈、蛮蛮等。兄弟,也称大兄、次兄、家兄、哥哥,弟弟、次弟、家弟、小弟等。姊妹,也称阿姊、姊姊、阿妹、妹妹等。民族的不同,称呼亦不同。

高欢和可朱浑元的交情始于一次狩猎,之后便成了可朱家的常客,主要是蹭吃蹭喝。可朱浑元这人除了对打仗颇有天赋之外,其他能力都很一般。主要性格特点就是懒得从一数到二,特别讨厌琢磨人,认准了的好友那就是一世兄弟。在他眼里,高欢是个值得信赖和交往的真汉子,虽穷得叮当乱响却从来不占人便宜。想要吃你喝你,就明明白白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潇洒的不带走一条肉丝。过不了几天总要扛一只亲手狩猎的黄羊、狍子、麂子啥的往地上一扔,再喝一顿,然后说一声“走了”,就真的走了。

作为怀朔镇的渠帅(酋长或部落首领),可朱浑元的曾祖护野肱就曾是怀朔镇的镇将,并终老于怀朔镇将任上。可朱浑元接过部落渠帅的大旗,麾下管着上千毡帐的属民,在怀朔镇方圆几百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即便是镇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但是,他对高欢的友情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没什么关系,纯属脾性相投。

听可朱浑元和呼延狼两人的简单对话,常年在一起厮混的众人也都心生感慨。别看呼延狼平时一副混不吝,饿死鬼投胎的德行,可内心的良善赢得了在场这些兄长们的一致认可。否则也没人带他玩儿。

厍狄盛说:“阿狼确实不错,有情有义。”

厍狄盛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别看他相貌和可朱浑元一样粗犷,心思却比可朱浑元细腻不少。曾经的历史当中,这二位都是追随高欢一生一世的猛将,为东魏和北齐的建立东拼西杀,立下过汗马功劳,直到死后都与高欢葬在一起。准确的叫法是:配享高祖庙庭。

还有这位鲜于修礼,相貌类似于后世哈萨克人的面孔,那是因为他本是敕勒族鲜于氏子孙。此子明面上话特别少,一旦发言又颇具煽动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历史上他曾被迫参加了反抗鲜卑人的“六镇起义”。起义失败后,二十万起义军被北魏朝廷分散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史称降户。次年正月,不甘欺辱和饥饿的降户们再次聚众起义,领头的就是这位话虽不多,眼神却坚定的鲜于修礼。这小子振臂一呼,附者芸芸,数万流民在他的号令下,于定州左城(今河北唐县西)二次起义,一路攻城拔寨,大败魏兵,风头大得天下皆知,并自立为王,建元鲁兴。后又与柔玄镇起义的另一股义军杜洛周会合后,部众扩至十余万,将北魏大都督长孙稚与河间王元琛于滹沱河旁的五鹿打得满地找牙。同年八月,声名正盛的鲜于修礼被混入义军的北魏宗室元洪业杀害,一代农民起义领袖“香消玉殒”。他的继承者、也是新的起义军头领葛荣,亲手斩杀了洪业为他报仇,重举义旗。

现在看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轻易不插话,谁能想到三四年后却是一位搅动天下的“乱臣贼子”,而且是能力大得吓人的那种。高欢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伴,几年前他从五原来怀朔镇当兵,不知不觉就和高欢他们这些人混熟了,也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消磨时间。这帮人很抱团,也没什么恶行,就是瞎乐呵,穷快乐(后世形容他们为二逼青年欢乐多),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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