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号

《国号》

第26章 深情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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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他们三人从牧场回来后,呼延狼就开始在镇里镇外搜罗孤儿乞丐当中十二至十五六岁的少年。娄三则按照高欢的指点,去沃野那边联系粮食。高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走私,反正有平城娄家这块金字招牌前面挡着,许多事都能在睁一眼闭一眼的情况下达成目的。

紧接着,他又联系了可朱浑元这个领民酋长,后世的公益民铁矿就在这小子的辖地。至于哈德门金矿的位置他不想告诉任何人,那地方时机成熟才能上手开采。

让娄黑子秘密收罗的匠户已经有些规模了,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大展宏图。自家的几个匠人在他的指点下,制作的各类工具器械越来越有科技含量了。并且学会举一反三,有了更多的创新。通过这些匠人制作的产品也在自家铺子里对外销售了,供不应求。

古人不是没技术,是没见识。只要让他们开了窍,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比方说高欢教会他们用动物下水熬制油脂,再和纯碱、草木灰调制肥皂,他们就能由此联想到加入鲜花制作香皂。再比如牙刷,最初就是木制,大牲口的骨头制作,他们就能拓展思维,用玉石,牛角等材料制作。一帮粗人贱人肮脏的人,命如草芥,但就是那么可爱,可爱的让人心疼。

高欢是来自后世的灵魂,不管他多么想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但内心的人权思想不会泯灭。对于自家的这些奴仆,他将他们像良人一样对待,除了衣食住行,他给他们做人的尊严。就是这个小小的改变,高家的仆人焕发出惊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超乎常人的创造力,磨不推自转,牛不打自行。许多事根本不用高欢再操心,一切都在默默中自发前进。

小娘子越来越慵懒了,而且被高欢宠溺出一个毛病,那就是黏人。不仅要高欢天天给他讲故事,写诗作赋,每晚哄着睡觉,还要听高欢哼唱从未听过的摇篮曲。这就过分了是不是?你说你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不会自己读书吗?再说,翻来覆去几十遍,听的不腻歪吗?十九岁的少妇,怎还越来越小女儿态了?咿咿呀呀的,越来越娇憨了,话都不好好说了。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唉!惯就惯吧,谁让自己六十岁的心态呢。如果是自己的孙女缠着,黏着,撒娇耍赖,你能厌烦吗?不可能嘛!巴不得小妮子天天在耳边唧唧喳喳,要这个,要那个。换了一具臭皮囊就能改变了这种隔代人的心理关系?做梦吧。小娘子就是孙女的年龄,你把她娇惯的恨不能去摘天上的星星,现在想收手不干了,可能吗?我呵呵……

紫娟越来越能干了,完全担当起了高家大管家的角色。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粉面桃花,配合上她安静性子,我见犹怜。

与紫娟正好相反,兰草是越来越放肆了。自打上元节舍命救下小姐之后,这丫头就觉得和昭君融为一体了,哪里还有奴婢的觉悟。蹬鼻子上脸,俨然高家二奶奶的感觉,不仅吆五喝六的指责家里的下人,现在更是连高欢都不放过。这也是被惯得。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吧。最好在新的镇将上任前把手上急需办理的事办妥了,到时候怕不会再有这等常年休沐的好日子过了。

最新消息,蠕蠕可汗阿那瑰北归的时间又推后了。也即是说,与他一道北上就职的杨钧将军也要迟来一段时间。按照洛阳到怀朔镇的距离计算,怎么说也该是年后的事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能做不少事。特别是娄三负责的粮食采买,最好在此期间完成。

军镇的粮秣装备一直是由朝廷直接供给。其中供给兵卒的粮来自于关中地区,一年四季不间断有押送粮食的队伍往来穿梭。喂养军马的秣由本地自筹,朝廷根据消耗多少折算成铜钱拨付军镇。这样长距离粮秣供给的好事自神龟元年前彻底断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现下的怀朔镇,所有粮秣都需自给自足,于是镇兵镇民这两年都又放下刀枪,拿起锄头开荒种地了。然而,怀朔镇辖区的粮食产地主要在阴山南辕的敕勒川,后山地区土地贫瘠,产出很少,比不得沃野那边。

河套地区,从始皇帝进驻阴山修筑长城,到大汉王朝推行戍边屯垦政策以后,这里两千多年来都是丰饶的粮食主产区,21世纪依然如此。所谓“黄河九害,为富一套”指的就是这里,历史上也称“河南地”。

十六国混战开始,河套人口锐减,土地大部分撂荒,农田再次变成牧场。走了匈奴人,来了鲜卑人,都是些重视粮秣但不懂农业耕作的牧人。汉代屯垦大军留下来的农三代和农四代,大部分因为战乱逃回中原,小部分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干脆听天由命。

人死球朝天,不死万万年,被谁统治不是统治。当年祖辈们绝大部分也是因为罪囚、赘婿、俘虏、流民等名目繁多的罪名被迫迁徙而来。匈奴人也罢,鲜卑人也罢,相比于大汉天子,没好到哪里去,也没坏到哪里去。一样的种田收租,一样的徭役兵役。十五税一,十税一,五税一,一个球样。战乱来了,邻里都能活抢了你,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正是这部分听天由命,不再相信世上有救世主的大汉遗民,最终成为半农半牧的河套地区的主体,从而促成该地区粮食种植一直没有彻底中断,延续了两千多年。一口浓郁的关中腔调与十数个少数民族草原文化经过两千年的融合交汇,最终形成独特的河套文化。“吃了么,喝了么,二球痞,楞后生,咯嘣嘣,花森森,水灵灵,蓝莹莹……”其中的叠字都是仄声,而且前后鼻音分不清。这就是融合后的新生的河套语言文化。

经常看到一些研究论文,网络文学对少数民族统治下的汉人地区的顺民恨得咬牙切齿。说句心里话,这是不对的、狭隘的、自以为是的。你不能站在21世纪的高度看待历史,解读历史。也无须把极端民族主义的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表示你是最革命的那部分。世界上,任何一个群体标榜他们的主张是宇宙最好的主张,我敢断定,他是外强中干,巧言令色,强词夺理,靠声音大吓唬人。

好与不好,是一种人的自我感受。正所谓:鞋大鞋小,自己知道。你说我们是兄弟,你得听我的。可我被敌人掠去,你却不出手帮我,让我怎么信你?国破家亡的时候,你一扭头逃到和平的大后方,然后要我不能失了气节。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就算让弟弟深入敌后坚持斗争,你至少募捐点钱粮,暗中支持一下才对,你怎么就知道口花花?

华夏五千年文明史当中,有一点特别值得推崇,那就是:兼收并蓄,百花齐放。这种思想理念说白了就是和稀泥。你的好,他的好,我的也不错,我们互相取长补短,共同进步。西方文明当中没有这样的基因,人们耳熟能详的“零和博弈”就是西方文明的核心要义。不是你好,就是我坏。不是你赢,就是我输,没有中间地带。用河套语言评价西方人就是一帮“犟巴头,二砍求,不开棱半,猪脑子,一根筋。”

谁告诉你们世上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黑白混起来就是灰色,中国的猪狗都懂得道理,怎么就跟你们掰扯不清呢?不开棱半的蠢货,灰色才是常色。爱与恨、黑与白、好与坏,随时可以互相转化。华夏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提出阴阳说,五行相生相克说,强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否极泰来,始终同源,你们至今搞不清楚,还自以为是,叫我们怎么说你们好呢?

所以说,河套地区的人,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那部分“灰人”。自战国赵武灵王在狼山口建起第一座烽燧要塞“高阙塞”开始,到秦大将蒙恬修筑秦长城,到汉武帝的移民屯垦,以及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蒙古人……阴山一带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王朝更替后的民族融合。有的是自然的人类迁徙融合,有的是刀枪逼迫下的民族融合。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这里的人,其实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的概念很淡。设身处地的想想,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执政当局才是这种现象的根源所在。爱国主义教育不能挂在嘴上,要落实到行动上。行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就是基于储备强大的硬实力。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强大的硬实力,才是支撑爱国主义凝聚力的坚强后盾。否则……就不说了!

高欢马不停蹄的调查那些记忆中的矿脉,呕心沥血的查找北魏政策的漏洞,就是想打几个擦边球,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尽快积蓄力量,争取自保。因为两三年后的“六镇起义”如果不可避免,一切将被打成稀烂。造反者不得好死,镇压者也没得善终。两败俱伤,伤的却是中华民族的根基。民生凋敝,国力空虚,巨量财富被毁之一炬。如果能在这场裹挟几百万人的大动荡、大浩劫之前,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或许能为这个民族减少一些苦难。鲜卑人也是中国人啊!更不要说那些流着同样血脉的汉族兄弟。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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