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鲜于修礼领着两名保镖和等在城外的十名五原儿郎连夜回了五原，其他八名保镖留在家里住进西跨院，和家里的护院一起喝酒打闹去了。

鲜于修礼的身份是怀朔镇的镇兵，高欢派他到关外发展是瞒着人的。所幸现在一盘散沙，除了镇军府里的警卫部队一如既往的坚守岗位之外，城西军营里的兵卒已经四五个月无事可干了。叔孙睿无心军政事务，现在的怀朔镇基本处于停摆状态。唯一坚持正常上值的孙腾，也是隔一天去一个上午，下午就转到华北贸易商行当他的行政副总经理去了。

下面是这个样子，朝廷方面好像也把北部六个军镇给忘了似的。段长卸任以后的五个月时间内，怀朔镇就收到朝廷两份邸报，一是通报杨钧任职的消息，二是要求镇军加强边境巡逻，防止蠕蠕叛乱分子越境骚扰劫掠等，仅此而已。

根据鲜于修礼的见闻，怀荒镇那边更是军备废弛，原本担心出关时遇到麻烦，不料想，关隘上驻扎的一队镇兵收到他们送上的一麻袋粮食后，连过所都没有勘验就放他们出关了。由此可以得出结论，鲜卑人统治的大魏朝真的完蛋了，苟延残喘而已。

历史上，仅仅因为一场由镇民和底层镇兵掀起的“六镇起义”，就将拥有三千五百万子民的大魏国掏空了，可见，大厦将倾的原因是北魏的根基早已腐烂，靠几个精英分子修修补补根本无济于事，非一场血与火的革命不能荡涤污泥浊水。难怪老百姓会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看似民间俚语，实则道尽王朝更迭的频繁。

鲜于修礼走后，高欢心事重重的回了主卧室。去书房前给紫娟那个暧昧眼神的事他也忘到脑后了。主卧左右两个套间分别住着紫娟和兰草，两个套间也可以从外面的另外一道门进去，这是为方便她俩照顾昭君起居特别设计的，当然也同时方便了某人干些不能描述的事。

床头柜上的一盏灯头还亮着，娄昭君侧身躺在灯光的阴影里睡得很香。高欢正准备给壁炉里添两块木柴，却不料惊醒了窝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等着他的紫娟。

“夫君……”紫娟揉揉惺忪的眼睛，梦呓般的叫出声。

高欢扭头一看，紫娟只穿着一身睡衣等他，顿时心里一暖，轻轻的“嘘”了一声走过去，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起来，蹑手蹑脚的进了左边的卧房。将紫娟放在早已经铺好被褥的床上正准备出去，不料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小美人忽然抓着他的手不让走。微弱的灯光下，祈求的眼神立刻固定了高欢的脚步。看来，答应人的事，早晚是要履行诺言的。

“我去给壁炉里添几块木柴。”

“不要……会吵醒小姐的。”

“我去把外面的灯吹灭了。”

“不要……完事了……奴家去。”

“总得让夫君把衣服脱了吧。”

“嗯……奴家帮你脱。”

……

“……今天这是怎么了，比兰草还疯？”老家伙诡异的调笑说。

“……讨厌……不许取笑奴家……奴家也想要小宝宝……”小美人娇羞的道出心声。

“……你就是为夫的小宝宝，不着急，过几年再说。”捏了捏她的下巴颏，宠溺的说。

“小姐有了身孕以后好幸福，奴家也想像小姐那样……”搂着他的脖子撒着娇。

“不行，你也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能要孩子，不然不安全。”

“为什么？别人家的女人十三岁就生孩子了，我都快十五岁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还小，身子骨还未长成，生孩子会出人命的。乖，以后有的是机会，为夫保证让你生十个八个。”

“哎呀~~夫君讨厌~~那样奴家不成猪娃子了？”

“嗤嗤嗤……你就是为夫的小猪娃子……”

…………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嫩白嫩白的小猪娃子紫娟，早早起床侍候娄昭君去了，高欢抻了一个懒腰，精神抖擞的起床了。

说也怪了，上辈子每每这个时候，他必定是腰酸腿疼胳膊软，赖在床上不想起。经过宇宙能量改造过得这具身体，越是有这种经历，精神头越足。如此这般下去，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啊！回味着昨晚紫娟的种种疯狂，高欢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谁能想到那么娇小的一个小人儿，爆发力怎么那么不可思议……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吃过早饭，让娄三套好马车，说好了要去白道接父母来这边过年。刚刚放下饭碗，门房进来禀报说有人来访。

高欢出去一看，是一位头发擀毡的红脸小子，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左右，上嘴唇的唇线勾勒出一张弯弓，很有男人的气息。来人声称是豆地伐派来看望主人的。

如此一来，接父母的事只能交给娄三去办了。好在路途并不遥远，来回两天该回来了。

将来人引进书房后，见没有其他人在场，年轻人这才双膝跪地，大礼参拜，口称:“塔西（石头）拜见神圣的敕连头兵豆伐可汗，祝愿可汗龙精虎猛，坚如山石。”

高欢听到这样别开生面的祝词顿时身心一怔，感觉有点滑稽。忽然想到他是豆地伐派来的人，也就了然了。

“起来说话吧。”

“谢可汗。”塔西起身，将披撒下来的乱发往后拢了拢，用一口极不流利的汉语禀报道:“尊贵的可汗，塔西受头人委托前来给你送礼，这是头人让塔西交给你的礼单，请笑纳。”

高欢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接过礼单放到一边看也没看，上下打量了这个有些憨傻的愣头青良久才问:“这些话谁教你的？”

塔西一个愣怔，心说可汗咋不看礼单，反倒要问这些话是谁教的。难道我的汉语不够标准吗？但是，可汗相问，不能不答。想起临走时鄂伦教他的那些问候语，不好意思的答道:“是是……鄂伦教我说的。”

高欢恍然明白了，这些话也只有鄂伦那个泼辣的小娘们敢这么教。“龙精虎猛，坚如山石”，分明是意有所指嘛！记得那天她和阿依尔古丽在自己毡帐里说的那些话，好像确定自己已经和阿依尔有一腿了，所以才拿自己打镲，想必是有话要说。对了，那小娘子好像要跟什么人成婚，这是在敲打自己吧。

“鄂伦是不是快要成婚了？”高欢问。

“万事瞒不住神圣的可汗，鄂伦真的要成婚了。她让我给你带话，成婚那天想见到你。她还说，你不去会后悔的。”塔西说话不会拐弯。

高欢呵呵一笑问:“鄂伦哪天成婚？”

“三月三，就在受降城。她男人是部落里的射雕手奥登，……比我厉害……”塔西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失落沮丧。

高欢又是一愣，三月三这尼玛不是清明节嘛，选这一天结婚，蠕蠕人真是不讲究……嗨！这节日只有汉人才有嘛，笑话蠕蠕算怎么回事。于是他温和的说:“这么说，你也喜欢鄂伦？”

被高欢点破心思，塔西不好意思的说:“是的，我输给了奥登，比不过，她就是奥登的了。”

“这么说，你也是部落有名的射雕手了？”

“那当然了，我可以三箭连发，憋一口气能射出十箭。”

听他说话憨实，高欢忽然有点喜欢这个心无城府的年轻人了。于是将已经沏好的奶茶给了他一碗，两人坐下闲聊起来。话题围绕着部落现在的情况，塔西说的不是很清楚，但大致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以豆地伐的老谋深算，怎么会派一个汉语都说不利索的愣头青来给自己汇报情况呢？定有什么深意，于是便试探着问:“豆地伐头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塔西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是头人的儿子。”

高欢有些没弄明白，怎么塔西称呼父亲为头人？

“我母亲是、是、是奴隶……”塔西说着低下了头，精神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里满是忧伤和卑微。

“呃，是这样啊……”高欢明白了，这孩子又是一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娱乐之后的副产品，估计也是豆地伐某一天骚性大发，拿自家女奴寻开心后不慎开花结果了。看塔西的样子，应该在豆地伐一众子女里，属于走不在人前的那个，甚至此前都没有享受过儿子的待遇。至于他想娶鄂伦为妻，想必也是一厢情愿的事。依照他俩的关系应该是堂兄妹，属于近亲。不过，似乎蠕蠕内部现在允许堂亲表亲成婚的。各自风俗，他人无可置喙。

“你父亲让你来，除了送礼，是不是还有其他安排？”高欢问。

“头人想让我给可汗当侍卫，怕可汗看不上……”塔西的自尊心在一点点的萎缩。

高欢终于明白了老豆地伐的用心。从塔西的性格来看，应该不具备当卧底的素质，最大的可能是希望讨好自己，也给这位私生子提供一个发展的机会。明白了这一点，高欢决定答应老豆地伐的意愿。

“想给我当侍卫，你要有真本事才行。告诉我，你都会什么？”高欢微笑着问。

听高欢的语气，似乎没有一口拒绝，塔西顿时眼睛一亮，萎靡的神色瞬间一逝，掰着手指头数这说:“我会骑马射箭，我能一拳打倒一头牛，我我我跑得快，能追上野兔……”说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一脸笑意的高欢，意思是，这些本事还不够吗？

高欢说:“还有吗？”

塔西挠挠他脏兮兮的头发，忽然眼睛一亮说:“我会养鹰，能飞到高天的那种……”

听说他会养鹰，高欢顿时来了兴趣道:“你养过鹰？什么品种？呃，我的意思是你养的鹰叫什么鹰？”

见高欢对这个有兴趣，塔西即将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一次亮了起来。他伸开双臂兴奋的比划着说:“展开翅膀这么长，抓兔子，抓老鼠，抓羔羊，没问题的。我有两只，一白一苍。”

听他描述，高欢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名字——海东青。于是问:“你是怎么抓到的？”

“小苍是在山上鹰巢里掏的，刚刚会飞的时候。小白是救得，被金雕打败的。小白不听话，三天三夜和我对着干，最后他怂了，我睡了三天。”塔西得意的说。

高欢听他讲述的意思，这不就是著名的“熬鹰”吗？看着这个浓眉大眼，脸堂黑红，嘴角还有两颗粉刺的蠕蠕憨小子，高欢感叹，真尼玛傻人有傻福，这种高精尖的手艺居然被这愣头青掌握了。他知道，海东青可不是什么凡鸟，特别是纯白色的海东青，那是鹰隼中的极品。这种鹰隼主要生活在大兴安岭和黑龙江流域，北魏的时候在地豆于一带也很常见。关键是这种鸟乃天生的侦察兵，一只海东青可以控制几十平方公里的地面，连只老鼠都不放过。训练好了，能顶数百个斥候。

“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听用，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可汗下令吧，让塔西死，没问题的。”

“没那么严重，我只要你把小白和小苍一并带来。另外，能多抓几只就更好了。”

“没问题，给可汗抓几只炖了吃。”

“别别别，千万不能炖了吃，那可是宝贝。”高欢被这小子吓了一跳。

塔西嘿嘿憨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塔西这才问:“可汗，你为什么不看礼单？”

高欢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塔西，真是觉得这个实心眼的小子挺可爱。勉为其难的拿起礼单看了看，上面记录了礼品的内容，比秃鹿贵伐的礼品实惠的多。东西不多，一箱子金银珠宝，一车珍贵的皮子。另外附了一封信，简单介绍了部落的情况，同时说了让可汗收下塔西做侍卫的请求。

高欢知道豆地伐不会书写汉字，应该是有人代笔。看字迹娟秀，当是鄂伦的手笔。信中提到部落现在的近况，一切顺遂，已经照计划收拢起大约八千多牧人了。前期比较少，上个月突然有一股来自西部的牧民，总数达一千多人，是被突厥人赶出来的。据这些逃出来的人说，当时进入金山一带的蠕蠕人大约有五六万，到他们这些人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万多人被炼铁奴杀害了。剩下那些人的命运不知道，估计不是投降，就是被杀。

以奴杀主，这是犯上作乱，必须屠族。可惜现在柔然国无可汗，无人做主。

当听豆地伐他们介绍说阿那瑰已经死了，现在的可汗是赫勒恨·高，真正的一代圣主，长生天亲自昭示过的神灵降落草原。于是，豆地伐的人将高欢那天的“神迹”又渲染了一遍，听得这些人立刻加入了豆地伐的队伍。

让塔西前来送礼的最后一项内容就是要粮食。老家伙也不客气，直接派来一百多辆高车，希望塔西返回时顺便把粮食也拉上。

高欢苦笑着写了回信，按照老家伙的要求给了粮食。塔西临走时，高欢让他给豆地伐拉去两车好酒，给鄂伦送了些绸缎布匹肥皂之类的礼物。约好了过完年让塔西带着小白和小苍过来。

塔西走后，高欢叫人把礼物搬进昭君的房间里打开一看，可了不得了，整整一箱子全是黄金和珠宝，上面还残留着血迹。这种情况下，娄昭君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让紫娟赶紧把东西入库，她可不想看见这种东西。

高欢现在对金银珠宝早已有了免疫力，也无心细看。倒是兰草叽叽喳喳的挑了一件镶着蓝宝石的步摇插在发鬓让高欢品评。不得已，高欢随便应付了几句又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