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夫妻缘断

“寸心叩见娘娘千岁！”望着眼前一身便服的王母，寸心倒身下拜。

“你虽触犯天条，到底是杨戬的妻子，与本宫多少有些渊源!说吧，今日来找本宫，到底有何事情？”

“寸心冒犯天颜，罪大恶极！寸心不想乞求娘娘的原谅，但此事，希望娘娘务必答应！”

“你与那杨戬联手破坏陛下与本宫定下的规矩，本宫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妄想其他？”王母冷然道。

“既然如此，就当是寸心与娘娘做笔交易如何？”寸心上前几步，面带笑意地道。

“你凭什么就认定本宫一定会与你做这笔交易？”王母扫了寸心一眼，淡淡地道。

“就凭您想将杨戬收为己用，就凭我知道水玲珑的秘密！”寸心微笑着，眼底多了一抹明了世事的通透，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洗尽铅华的美丽。

王母从来不知道这个叫寸心的女子，居然也有如此美丽动人的时候，更没有想到，昔日鲁莽自私的寸心竟然也会有变聪明的时候！不过，她的条件的确不错！

“杨戬的确是个人才！说吧,你希望本宫应允你什么？”

“娘娘。请恩准寸心回到西海终身侍奉双亲！”杨戬，寸心不想成为他人钳制你的棋子，我放你自由！

“哦？你不是很爱杨戬，非他不嫁的吗？”王母眼中多了一丝探究。

“实不相瞒，寸心与杨戬虽然做了一千年夫妻，我为了他触犯天条，与西海断绝关系，可他竟然那样待我！和他在一起，寸心只有痛苦！寸心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与此人有任何瓜葛！请娘娘成全。”寸心嘴里说着狠话，却掩饰不住脸上的言不由衷。

这细微的变化，又怎逃得过王母的眼睛，她又怎会放弃眼前这个收服杨戬的大好机会.

“敖寸心！本宫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离开杨戬，只要你依照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不仅让你回到西海重新做你的西海三公主，还会重重赏赐你们西海水族！”

“寸心谨遵娘娘吩咐！”只要他好，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很好！第一件，让杨戬心甘情愿休了你！”王母笑意盈盈地道。

“什么？”虽然早做好了离开杨戬的心理准备，此刻经王母口中说出，心还是不由得痛了起来，王母那盈满笑意的脸，竟是如此的刺眼!

“怎么？做不到？”王母脸上多了一丝不屑。

“不是！寸心一定尽力！”为了能离开杨戬，为了不让自己拖累杨戬，她什么都可以做！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做到！”王母决绝地道，只有如此，才能让那重情重义的杨戬背上忘恩负义、贪图权势的骂名。只有如此，她才能孤立他，让他陷入绝境，唯有依靠自己！水玲珑，你这招果然厉害！

“寸心誓死做到！”

“很好！”望着那楚楚动人的脸庞，王母脸上差点笑成一朵花。

在李靖一手策划下，人间处处流传着孝子董永与七仙女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动人爱情故事，故事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对王母感恩戴德，顶礼膜拜，一时之间，对王母的崇拜竟然不亚于东海普陀山紫竹林的观世音。对于李靖的此番表现，王母自是十分满意，并且许诺他日若有战事一定重用李靖。

李靖虽然用障眼法隐瞒了七仙女被囚，董永被灭的真相，却阻止不住有识之士的浩朗之目，比如杨戬！

想不到昔日的战友，以公正之名扬之四海的李天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杨戬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自己又何必在意，当年为了成就自己忠义之名，他不就曾亲手逼死自己的儿子吗？今日他又再度做出这种媚上欺下的小人行径不是意想中的事情吗？只是可怜了七表姐，脑海中再度闪现出自己暗中与七仙女见面的一幕。

当日四大天王下界捉拿七仙女之前，八妹就曾冒着风险再度下凡将讯息传给七仙女，并亲到灌江口请求杨戬出面保护七姐。

对于七仙女与董永的事情，杨戬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年玉帝晒死了自己的亲妹妹，时至今日，对象换成了他的亲生女儿，杨戬倒要看看那高高在上的玉帝王母又会如何自处？

杨戬也不是不同情七仙女和董永，他本就是最容易心软的人，只是对方到底是自己仇人的女儿，虽然事隔千年，心中耿耿终是无法释怀。想起当日杨家被灭门之前的送信之恩，杨戬还是没有忍住暗中见了七仙女一面。

“表弟！我很高兴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记着我当年冒险给姑姑送信的事情！只是董郎和孩子既然被他们处死，紫儿也不想苟活于人世！”八妹送来董永的死讯那刻，紫儿的心已经完全死去。

“表姐！跟我去灌江口吧，以杨戬今日的法力，天庭不敢拿你怎么样！”看着满脸凄怆的表姐，杨戬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时过千年，母亲当年的悲剧竟然在七表姐的身上再度重演，心上说不出的压抑。

“表弟！表姐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法力，还记得瑶姬姑姑为什么活活被晒死吗？是天条！是天条！天条一天存在，表姐一天不会被赦免，董郎和孩子就一天不能投胎，重新做人！表弟，帮帮我，救救董郎！救救我的孩子！”紫儿好恨，母后利用了她，也骗了她！她要她的董郎，她要她的孩子！

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紫儿，杨戬又是一阵哽咽，是的，那万恶的天条！

“表姐！你放心，若有机遇，他日杨戬一定救出你的董郎和你的孩子！”

“表弟！谢谢！”紫儿脸上写满安慰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转瞬间停住，一道法力自头顶穿过体内，那紫色的身影渐渐变得恍惚透明。

杨戬欲待阻止已然来不及：“表姐，你为何这么傻？你，这又是何苦？”

“王母娘娘，紫儿与你恩断情绝！”声音凄厉，久久回荡在夜空里，只余下无尽的悲凉。

“表弟！不用难过，我好累，我终于解脱了！我可以去见董郎和孩儿了！我好开心！”紫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带着安心的笑意，那紫色身影渐渐散成一团烟雾。

不要！表姐，不要走！杨戬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哪怕是一抹紫色，终究只是徒劳。但见

轻风拂过，那紫色的云烟飘荡而去，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痛苦，杨戬不由一声长啸，恨玉帝王母的无情，恨天条的腐败不化，更恨的还是自己……

让杨戬没想到的是，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头。自紫儿死后，寸心似乎比之前闹得更凶了，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她居然在自己面前数落紫儿的诸多不是，想起她为自己牺牲的一切，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噌噌往上冒的无名之火。寸心似乎也愈来愈不可理喻，不仅变着法儿待哮天犬，那日杨戬出外打猎，顺道去了趟华山看了趟三圣母，意外得知昔日故友狐妹殒命一事，心中难免一阵难过，为了保护妹妹的名节清誉，杨戬将狐妹的孩子带回了自己家里抚养。本以为有了孩子的安慰，寸心感情上多少会有些寄托，应该不至于再跟自己吵吵闹闹，没想到寸心怀疑那孩子是自己与其他女人所生，竟然将孩子扔掉了！月光下，看着那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妻子，那为了自己不惜与西海反目的妻子，那毫不犹豫违抗天条的妻子，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此刻，杨戬竟不由得想起了月光下得那抹白色身影，虽然朦胧，虽然永远触摸不到，至少还可以让自己感到一些温暖。

看着那一如既往望着天空月色的丈夫，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寸心眼角滑落：你心里终归是只有她！我成全你们，很快的！很快你便可以如愿，很快你便可以解脱了！原谅我的无理取闹，原谅我的不懂事！我只要你过得好，做什么我都愿意！

万分眷恋地看了屋顶人最后一眼，寸心纵身往月宫飞去！

月宫依旧是冷的，不似身体的寒冷，也不似冬日刺骨的凛冽，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一种没有生命的冷!嫦娥便是在这死寂没有生命的寒冷中度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嫦娥姐姐！”看着那孤单的背影，寸心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个艳绝三界的女子。

“三公主，是你！”清冷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笑意，真诚而又明亮，像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日。

“嫦娥姐姐，妹妹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寸心说着对嫦娥深深一礼。

“三公主，有事请说，何必行此大礼呢！”嫦娥笑着扶起寸心道。

“嫦娥姐姐，妹妹想请姐姐他日代我好好照顾杨戬！”寸心郑重其事地道。

“三公主，杨戬是你的丈夫，应该由你好好照顾，为何说此胡话？”嫦娥满脸疑惑，诧异道。

“嫦娥姐姐，我虽然是他的妻子，可他却从来没有爱过我！他心里只有你！拜托了！”寸心说着，竟然在嫦娥身前跪了下去。

“三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嫦娥微微有些慌神。

“你不答应不就不起来！”

“好！我答应！”

“谢谢！”缓缓从地上站起，寸心似是得到了解脱般地吐出一口长气。

是时候了！杨戬，想不到你我千年夫妻缘尽于此！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手上却已经向嫦娥袭去。

嫦娥虽然惊异于寸心前后不寻常的反应，却也不得不伸手架住寸心凌厉的攻势。

为了将杨戬吸引上来，寸心故意将嫦娥引出月宫，渐渐引向地面……

终于，那黑色玄衣身影如愿出现在自己眼前，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腕往地面飞去。终于要结束了！

二人就这样互相瞪视着对方，眼中都是倔强与决绝。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寸心的心却渐渐沉入了无尽的黑夜，欲哭无泪！

“圣旨到！敕封清源妙道显圣二郎真君为天庭司法天神，即刻到任！解除杨戬与敖寸心夫妻关系，敖寸心永禁西海，终身不得离开西海半步！”传旨仙官的字字句句宛如一把尖刀，将寸心的心口一点一点的剜开，此刻她竟盼望着杨戬不要去接那道圣旨，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真正存在过。不要接，杨戬！不要接！

望着满脸泪水的寸心，杨戬亦是心如刀割，千年的情分，怎能说断就断。想起她为自己付出牺牲的种种，心上竟有些软化。

“杨戬，不要接啊！当年你掉进西海，若不是寸心公主救了你，你哪会有今日？”声音清亮如击玉罄，却是嫦娥急急赶来相劝。

杨戬的心本已有些略微的松动，经嫦娥一提此事，恰恰让杨戬回忆起往日的一些心境，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寸心，你我做了一千年夫妻，是杨戬对不起你！今日既然缘尽，可否如实回答杨戬一个问题？”无论如何，他想听寸心一个解释，亦或是想从寸心的嘴里证实，当日西海边确实是夜澜救了自己！

“你说！”

“当日你我西海边初遇，真的是你救的杨戬吗？”

“这……你早就知道了吗？”寸心心上一惊，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百般冷落自己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回答我！”杨戬继续追问道。

“是！”寸心咬牙道，既然走到了这个份上，也无需再隐瞒了！

“那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不认识！只知道另外两个人，一个叫他澜少爷，一个叫他圣帝陛下！”

真的是他！真的是夜澜救了他！想起万仙阵破之后的那次重逢，杨戬心中一阵酸涩！自己与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若当日西海边自己便知道真相，结果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的！自己也绝不会娶寸心！原来有些人，一旦错过，也许便是永远的错过！

眼底泛起的丝丝火焰，让寸心心中一阵慌张，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杨戬，从来没有！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那个人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千年望月，望的是不相干的人，想的却是一个男人！他是应该恨自己的，若不是自己的欺骗，他又怎会为了报答自己的恩情勉强娶了自己？又怎会与那人错身而过！

眼底的火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霜，面无表情地接过仙官手中的圣旨道：“杨戬接旨！”

“寸心，是杨戬对不起你！”他不该为了报恩而娶她，害了她一辈子，也让自己痛苦了一千年，“从今天起，我还你自由！我们再也不会互相伤害，你再也不会痛苦了！”狠狠将手中圣旨收起，杨戬转身决绝而去，再也不曾回头……

望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寸心无力地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寸心，这就是你要的吗？望着放声痛苦的寸心，一直躲在暗处的水玲珑已是满脸泪水。杨戬真的成了司法天神了，以他的xing子，迟早会对天条宣战的，自己的目的达成，可为何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为了今日，她忍受思乡之苦，隐匿天庭数百年，为了今日，她牺牲了紫儿，牺牲了董永父子，为了今日，牺牲了杨戬寸心的千年婚姻，也牺牲了寸心的一生……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想起寸心对杨戬说起的西海边救过杨戬的那个人，澜少爷？圣帝陛下？是他！一定是他！如此说来，夜澜哥哥与杨戬是认识的！

刚刚杨戬眼底的火焰说明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很明显，杨戬是因为夜澜才休了寸心，夜澜哥哥在他心中竟然胜过了与他做了一千年夫妻的寸心，那么，他们……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