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开朗

“舅舅！我娘长得好看吗？”夕阳西下，静谧的湖水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一脸认真地对身旁的黑衣男子道。

“你娘是三界……是世间少有的大美人！”黑衣男子浅笑如春风。

“大美人！”少年抚摸着手中的金色锁片，一脸惊喜道。

二人显是相谈甚欢，未曾在意时间的流逝，也未曾留意那立于云端破空而视的一道欣喜却又暗藏阴毒的目光。云头，两个白衣人临风而立，二人虽都是一身白衣，可形貌气度却有着天渊之别，那肥胖的身躯在一旁欣长优雅、俊朗不凡之人的衬托下，更显丑陋不堪。

“杨戬啊杨戬，想不到你居然给我来这招，居然在天奴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放走了这小娃娃！今日天奴既然撞破此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天奴一边阴毒地盯着甥舅二人，一边就要上报天庭。

“本少若是天奴大人，就不会急着将此事上报给陛下和娘娘了！”夜澜折扇轻展，笑得是一派云淡风轻。

“澜少此言何解？”天奴有些疑惑不解。

“想那杨戬，为了自己的地位前程，连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妹妹都下得去手，更何况这个与他有仇的外甥。你若上报陛下娘娘，以杨戬的手段，难免不会杀了这个小娃娃灭口，那个时候天奴大人可就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夜澜慢条斯理分析道。

“那么澜少的意思是？”

“保密！”收起手中的折扇，夜澜的眼中多了一丝邪魅，一丝高深莫测。

“保密！”自以为猜到了夜澜心思的天奴也随即意会地笑了出来，神色间竟已是认同了对方的看法，可是内心深处为何竟开始不安起来？这个澜奇少，和杨戬一样，深不可测！

望着渐渐远去的肥胖身影，夜澜强自收起的嫌恶此刻才彻底显露出来，天奴，凭你也配教训杨戬？你就安心等着杨戬来教训你吧！

再次将视线投向落日的余晖下那对和谐的身影，夜澜不由叹了一口长气：杨戬，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本座就帮你这一次，但愿这次你别叫本座失望！

真君神殿

到处是一片死寂的黑，刺目的银，冷且沉！

天奴有些放肆地打量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司法天神，全然不顾那眼中浮起的层层怒意和火焰。不是没看见，他是视而不见，他想不到也料不到杨戬竟然敢对自己下手。当三尖两刃刀破体而出，当那冰冷无情，泛着凛冽杀气的兵刃穿透自己的身体时，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太晚了，后悔也来不及。

“杨戬早就告之过天奴大人，威胁，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奴的魂魄在眼前烟消云散，杨戬心底的怒意也渐渐浮泛了上来。

“大哥二哥，将下界所有人马调上来，随本君一起，逼迫玉帝王母修改天条，然后劈开华山释放三妹！”

“是！”康安裕、张伯时上前领命，二爷终于想通了，他们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杨戬执起手中三尖两刃刀，领了众人，从真君神殿杀气腾腾、浩荡而出。不期在神殿门口，遇上了专程赶来相劝的西天旃檀功德佛，杨戬见西天之人来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贫僧有礼了，真君这是何往？”旃檀功德佛双手合十对杨戬浅浅一礼。

“何往？自然是做杨戬该做的事情！”时间紧迫，杨戬语气中含了一分不耐。

“真君可曾想过，强行逼迫玉帝和王母修改天条的后果？”看着不耐的杨戬，旃檀功德佛微笑道。

“功德佛的意思是？”意识到自己颇有几分冲动的杨戬很快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以牺牲

众生之生命换来新天条，实在是有悖自己当初就任司法天神之初衷。

“要他们修改天条，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动武！”

“难道还等他们自愿的那一天吗？”杨戬很明白，对于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有这么一天的。

“自然不会有那一天的。真君，除了动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修改天条，难道一定要付出牺牲三界的惨痛代价来换取吗？贫僧窃为真君所不取也！”

旃檀功德佛的话，让杨戬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希望真君三思，贫僧告辞！”看到自己的话对杨戬已然起了作用，旃檀功德佛这才双手合十一礼，化成金光离去。

“大哥二哥，你们回华山去吧！”冷静下来的杨戬命令道。

“二爷，我们不去放出三圣母吗？”康安裕略显失望道，几百年了，他盼今日盼了几百年，二爷为了三界，牺牲太多太多，内心深处实在是盼望他能为自己好好想一回，都怪那个多事的和尚。

“你们下去吧！”不愿做过多解释，杨戬收了兵刃转身走回神殿。

康安裕欲再继续追问，被张伯时攥了手腕，拖了下去。

神殿回廊的一角，夜澜一掌重重击打在廊柱之上，眼见自己的目的顷刻便能达成，没想到西天之人居然也如此多事，看来自己有必要去会会如来了！

玉泉山，终年笼罩在云雾缭绕之间，山中的某个隐秘山洞，正是元始天尊坐下首席大弟子——玉鼎真人修行之处。除去禁锢一身的银铠黑氅，任山风吹拂着微卷的青丝，杨戬却无心享受这暂时闲暇，只是脚步匆匆，迅速往金霞洞疾步而去。自灌江口一别，与师父有几百年未见，一是师父终日闭门著书，二来自上任司法天神以来，公务异常繁忙，竟连上山看望师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想起前些日子见过的沉香，杨戬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的是杨戬终于有后了，他父子二人俱都平安无事，三妹面前，自己也少了一份愧疚，只是沉香这孩子胸无大志，心无定性，平庸得紧，他又如何指望沉香能够救出亲母，造福三界？想起与沉香此刻遭际相同的自己，若没有师父的极力栽培，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杨戬。于是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若师父能够如当年教导自己一般教导沉香，不知师父愿意否？抱着这样一种想法，杨戬决定当面上山请教师父，只是心中却仍有一丝犹疑：那孩子能行吗？

刚进洞门，便听见玉鼎真人那熟悉的叫唤：“徒儿，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见过为师？”

熟悉的声音，让杨戬倍感亲切，再次见到那种慈爱熟悉的脸，想起就任司法天神以来的种种，鼻头竟微微有些酸涩：这世上能够信任自己，理解自己，真心爱护自己的人，大概也只有师父了！

“师父！你早就知道徒儿今日会来？”三界之中，若还有谁会默默关注着自己，大概便只有眼前这个脏乱邋遢的道士了。

“徒儿，师父虽然几百年未曾出门，这三界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没有一件能够逃得过师父的法眼！”

“那师父也知道徒儿此次上山的目的了？”

“知道！”玉鼎双目微闭，略微沉吟道，“徒儿你认为把他交给师父合适吗？”

杨戬没有回答，因为他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徒儿，你现在已经是威震三界的第一战神，有了今时今日的成绩，可曾想过到底是谁将你一手培养出来的！”玉鼎别有深意地问道。

“自然是师父！”杨戬不假思索道，若没有恩师，他又何来今日之成绩。

“不！”玉鼎微笑着摇了摇头，“是玉帝！若没有他的赶尽杀绝，你又怎会想着历尽艰辛，拜师学艺？若没有他的步步紧逼，你又怎会不分昼夜，勤练法术？”

玉鼎的话让杨戬如梦初醒，师父说的没错，沉香自小在安逸的环境中长大，缺少磨砺，若不采用非常手段，只怕自己的心愿永远都无法达成。

“师父的意思，徒儿明白了！”

“徒儿，凭心而论，师父并不赞成你这么做。天庭的水，太深太深！如果可以，师父希望你能够自私一点，只是事涉三圣母，你又怎会放弃？”玉鼎颇有几分无奈道。

“师父……”杨戬想要安慰有些落寞的师父，却不知如何开口，他这师父太了解自己了。

“好了，徒儿！什么都不要说了，想做就去做吧！只是有一件，师父必须告诉你，倘若日后你功成，新天条出，那断送在旧天条下的所有怨魂将倾巢而出，徒儿你可要想好！”

“徒儿此前也约略听闻过此事，正要请教师父有什么办法将这些怨魂封印起来？”

“有，徒儿你！”沉吟许久，玉鼎方才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