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让一手推开门回到家中。

任母正坐在沙发看书, 等丈夫儿子和女儿，今晚三人都去了秦家宴会，家里唯一人家已经楼休息。

任母听到动静, 抬起头来。

“让让, 怎么回来…”任母话还没讲完, 就看到了女儿礼裙下摆沾着血，她赶紧将书放下，起身过去。

边问：“怎么回事？”

边查看，任母一顿, 拉起女儿的裙摆，呼吸凝滞了片刻, 裙子底下是一只磕破的膝盖，血正沿洁白的小腿蜿蜒地流下。

任母赶紧拉任时让坐下，叫家中的阿姨送来医『药』箱，亲自蹲下女儿处理伤口。

任母先擦净伤口周围，拿棉签蘸上酒精，碰上伤口，任时让微微皱起眉，嘴唇失『色』。

任母问：“怎么回事？让让怎么提前回来了？”

“大哥你爸呢？”

“还有闻疏呢？”程闻疏今晚要是将任时让送回来, 可能不进任家, 任母没有看到人, 问，“闻疏没送回来吗？腿怎么磕到了？”

听到那个名字，她的眼眸轻轻动了一动。

任母实在担忧, 猜测：“们这是又闹矛盾了？”

任时让低头，回答母亲：“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任母又问。

“没事。”任时让说，又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来。

见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任母暂时不再多问，消毒又了『药』缠纱布，刚处理完，就听到任时让说：“妈，我想喝水。”

任母站起来，说：“，我帮你去倒。”

待只剩下她一个人，任时让轻轻靠在沙发角里，闭上了眼眸。

那一晚周媛在会所里，她因此并没有程闻疏的酒中下『药』，任时让原想，如果本该发生剧情却没有发生，时间点已经过去了，那以后是不是再也会发生，这个剧情点消失。

她的那版文字里，从没有提过有秦家这一场宴会。

却在这一场宴会，未经她手，她什么也没有做，就眼睁睁地看到本该发生却没发生剧情又重现在这一场宴会，偏离的剧情又回到了正轨。

像被控制着走向，一要按既定轨迹走。她原本不想回国，任时让这么多年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回国，却开始频频梦到高中的事情，又梦到那一版文字，梦里总像是有人在告诉她，回去吧，回去按照这个剧情，就可以短暂地弥补你曾经和那个人的遗憾。

在这种念头下，叫她这么多年都像是只做了无谓挣扎和反抗。

叫她回去。但要做改变，也改变不了什么，要再爱上他，否则会像那版文字里一样，为了一个男人，变得愚蠢无脑善妒，完全地失去自我，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就像今晚，消失的剧情又重现，偏离的剧情还是会回来，改变一次说还会有下一次，接下来也许程闻疏还是会失忆喜欢上别人。

或许就算是她在知道剧情前提下，拦下程闻疏出海，彻底改变一次，叫他失忆，等到几个月后，以为尘埃落定，也许某一天，会再像这一次一样，扭转回来。

或许对于她来说，等在那时候再像剧情里那样狼狈离开时，声名是否狼狈，任时让根本没那么在乎，她要是再爱上，狼狈是她一颗心。

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眸里恢复了清明。

可任时让今晚仍然几乎是一夜未眠。既然她这样选了，那么，过了这个下『药』情节后，她和程闻疏之间的相处剧情也快该结束了。

天刚昏亮，四处寂静，她枕在枕头上，听到楼下有车子驶声，心脏就猛然一跳，屏气凝神了一会，又听到声响消失，没有人敲她家中门。

早上，她下楼，父亲和大哥昨天夜里就已经回来，和外公他们正坐在家中餐厅餐桌旁吃早餐。

她也坐下。

任母替女儿亲自盛了一碗白粥，说：“腿磕伤了，今天要然就请一天假，别去班了。”

任时洲看了妹妹一眼，说：“脸『色』怎么也这么好。”

任时让摇摇头，说：“没事。”

她想找点事情做，实在什么都不愿意再想。

刚要去接母亲递过来的碗勺，听到餐厅外传来一些声响，阿姨对人称呼：“程先生。”

任时让指尖顿住，犹豫后抬眸，偏头就对上一双深深凝望她的眼眸。

他穿的还是昨夜那一身衣服，裤子衬衣和鞋都没有换，眉眼疲倦，衬衣有少褶皱，领口凌『乱』，发丝也凌『乱』地垂在额前，下巴上有些冒尖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凌『乱』不堪。

男人脸『色』冷淡，深深凝望她。最后，任时让看到他，轻轻勾起了一点唇角，对她『露』出一个转瞬即逝、极其讽刺寒凉笑。

父母亲和大哥外公什么都没看出来，任母叫他坐下吃早餐，他也坐下，就坐在了她身旁，落座时候，他靠近，任时让闻到他身上似平常寡淡的味道，心脏和指尖同时蜷缩了一下。

她沉默，也知道他身上沾染到底是什么味道。

任母看到他这副样子，关心：“这是……”

程闻疏偏眸冷淡看了她一眼，任时让感觉得到，没有去看他。

“昨晚喝了太多酒。”

任时让听到他对母亲一字一顿地道：“宿在了别处。”

她知道，程闻疏这是故意在说她。

整个餐桌，父亲和外公与他交谈，他也恭敬认真地回，大哥与他说话，他交谈时和以往也看起来无异，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餐后，任母对他说：“让让昨天晚磕到了膝盖，闻疏，既然你来了，待会班的时候就送她到公司楼吧。”

他先沉默，终于垂眸扫过一眼她双腿，半身裙遮过膝盖，看到伤处。才又对任母应道：“好。”

任母怎么可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在两个人临走前，悄悄拉住任时让叮嘱道：“餐桌对你外公和爸还那么恭敬，心里还是非常在意你，让让，路上好好说。”

他今天带了司机，她上车时，程闻疏已经坐在后座，支肘抵额，闭眼皱着眉头，眉间疲倦冷峻。

她坐车，司机启动车子，一路上他都没有睁开眼眸，任时让偏头看向窗外，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行驶到市中心，马上要到天恒和寰，身旁男人突然启唇，任时让听到他低沉地出声询问，声线冰凉：

“没有要解释，或者要我解释吗？”

男人静静睁开一双对她带着讽刺的眸子，知是对她，还是对自我嘲讽。

昨晚还觉得她也是喜欢他，到头来可不就是只给了他一场讽刺。

昨晚，他等她，带着几乎满腔爱在等她，很多话很多事想和她诉说，最后却只等来了周媛，任时让一整晚都没有出现。

她应该也去了吧，是不是亲眼看周媛进了他房间。

她怎么这么冷心冷肺，狠狠地泼了他一次冷水。

程闻疏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什么，盯着她强势不容她拒绝，叮嘱司机道：“回滨江。”

这是他在市中心一套住所，任时让也盯住他，攥住手中的安全带道：“要想说什么，就在车说。”

他眼眸冷淡，轻轻一笑，对她讲：“要挑地方，也可以。”

“什么意思，程闻疏。”她其实已经懂了，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却根本没有停下，程闻疏也再说话。

五分钟就从东江市繁华的cbd驶到他住所楼下。

车停了以后，她在车丝毫未动，身旁车门就被人拉开，一双铁臂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腰和腿弯，直接将她从车上横抱下来。

任时让一路挣扎根本没用，进到电梯里，他将她放下，身体牢牢紧靠住她的，将她压在壁。下巴带青胡茬就凑了来，她偏头躲他，“程闻疏…”

嘴唇先落在了她的脸上，冒尖胡茬狠狠蹭到那娇嫩的肌肤，直让任时让痛。却根本没有她与他说话机会，大掌抬起绕到她脖颈后，握住她的后颈，叫她没办法『乱』动。

直接对她附了来，抵开，强势的探进她的唇腔，堵得她说出任何话来。

直到最顶层，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唇间交融暧昧声响。

最后，她闭着眼睛，程闻疏对着她的唇瓣重重含咬。

电梯门开，他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一路进去，将她抱到主卧，沉沉陷在同一张床。

男人攻势强烈迅猛，任时让刚开始还会推他，现在她疲倦地垂下手臂，长发和衣衫凌『乱』，偏头闭上眼睛，无力说：“程闻疏，是说等婚后。”

她能感受到，卷起裙尾的掌顿了一下，又继续，直接落在地上，男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将脸正过来，低头咬含住她的唇瓣说：

“等婚后？我见第一天就想像现在这样做。”

他早就想，像这样。对她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可怕欲望，从她回国，第一天见到她就开始想，怕吓她，知道她不愿意，他一直都在忍。

前两次她说，都不会是真他，他知道，就算是要，她也一会。

她闭着眼睛轻轻笑了笑，然后就再反抗，手懒懒地垂，任男人为所欲为。

衣服落在了地上，他怎么亲她碰她，她都随他意思，只是并回应。

很久，他最终没对她做到最后一步，两人相贴肌肤分离，程闻疏从她身上起身离开，无论是失望还是对于昨晚她的做法气恼。

他所有气焰都已经在她无动于衷下偃旗息鼓。

任时让静静躺了一会，然后抬起手臂盖住胸前，缓缓睁开了眼眸。

程闻疏背对着她，坐在床沿，身赤/『裸』，久，任时让听到他低沉沉地，藏着无尽的压抑感，询问：

“刚开始怎么也想让我碰，是觉得我昨晚碰了别人，嫌我脏，是吗？”

任时让轻轻阖眼眸，没有说话。

他发出一声短促轻笑，朝后微偏头，讽刺般地问她：“婚约期间，我这样背叛了，是不是应该要和我解除婚约？”

他等了她两分钟，然后妥协般地道：

“让让，和我解除婚约吧。”

她怎么都说出一个“好”字，就见他重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叫她看他，双眸盯着她的，问：“为什么说不出一个好字，为什么我就算是背叛了，也愿意解除婚约。”

那一声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失落和叹息：“让让，是因为你爱我吗？常说爱我喜欢我，爱到心甘情愿地包容，所以才愿意吗？”

根本不是，她能做到对他背叛在乎，反而是因为她没那么在意他。

任时让看到他双眼里带着血丝，疲倦和痛苦，让他双眼通红，随后，他轻轻松开她的下巴，重新收拢她，和她依偎在一起，脆弱地将脸轻轻垂在她颈中，一声声问她：“爱我？真爱我吗，问问你自己，真有那么喜欢我吗？”

“说你爱我喜欢我时候，问问你自己，到底藏着几分真心？”

她也许是喜欢他，是喜欢一分两分还是三分四分，根本就没有把一颗心他，抵不她心里对他淡漠无所谓，没有信任。

“看出来了对吗？”程闻疏对她说，“看出来了我一直都在喜欢着，喜欢你根本就是因为那一场简单救命之恩，对吧？”

是。她看出来了。

其实从他那一次拿相册她看，就感觉他是故意想叫她想起来，关于两个人之间的那一些回忆。

后来在度假山庄，楚越问起他们高中认认识，他从她身后抱着她时做出的微动作，叫她知道，他也根本没有忘记她。现在想一想，或许那时那些动作他也是故意在做。

但那时她还没有多想，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多了，过去都将近九年，他怎么可能还喜欢着她？

回到东江后，无论是因为陆叙回来，他强调两次，问她知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关系会变现在的样子，任时让怎么可能会知道原因，因为……她和程闻疏高中是差点就要在一起。

还是他在酒吧弹了她跳那首舞曲，都在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一直都在喜欢着她。

叫她现在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他根本不是那版文字里所描写，因为车祸，对她错付了真心。

程闻疏是和文字里所描述出的那个生硬产生出感情人是不一样的。

即使她知道同，还是不愿意信任，他也会放手，只能强势，让她逃，程闻疏从她颈抬起脸，对她说：“我吧，我想要，让让。”

她的手仍然没从胸前放下来。

他微微对她笑了笑，对她说：“我昨晚没碰周媛，一点没碰。”

“进来的是她是你，我之后就去了医院，一整夜都在医院。”

“因为爱你，一直还在爱你，从没有忘记过，只想要…”

听着他一声声对她低喃，毫不遮掩情感表『露』，好像也叫她想起来，她也从没有忘记他……喜欢他……程闻疏拿下她的手臂，又落下他轻吻，从上到下，轻轻碰到每一根手指头。

在这种抚慰下，她渐渐舒缓。再吻上她时，她开始慢慢地回应迎合他，纤细手臂抬起来，轻轻勾住他脖颈。

明晃日光照出她漂亮舒展、毫无瑕疵的样子……很久，那些渴求之下一切才渐渐停息，重新归于平静，任时让头发凌『乱』，遮住半张嫣红小脸，沉沉睡着。

她又梦到了她的高二，教学楼是灰白的颜『色』，10月份，10月03号是她生日，她刚满16岁。

那一年的天气到了10月仍然残留燥热，很多学生还没有换秋装校服，她也有些小小的爱美，还穿着夏装裙子。

高二教学楼楼梯口朝南，高三教学楼楼梯口朝北，从南和北出来后，绕个直角路，就会汇合到一条朝西的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艺术楼。

刚开始排练时候，她碰到过他几次，穿白『色』的校服短袖，背吉他，有时在她前面，有时会在她后面，走在她前面的时候，第一天她还没有故意去看他，第二天也没有……后来也知道是哪一天，她开始一下子就在人群里认出了他背影。

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排练，第二节下课后，十分钟课间时间里，要从教学楼走到艺术楼。

她有时下去的早，有时下去的晚。

两个人下去的时间不同，所以与他距离有时长，有时短，有时有十几米，距离不长不短，有时几米，近到能看到他今天穿是什么鞋子，有时还会遇到他。

也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两个人的距离开始总是不长不短，七八米样子。在那条向西走路口，有时是他会停下等一会，有时是她会停一会。

后来就再在路口等，高二和高三教学楼正对，有六层楼高，下面有一个巨大的花坛，她出了教室，会先朝对面望去，很多次，他站在对面的四楼走廊，背吉他，也在朝这边看。

隔那么远距离，其实连他脸庞都看清楚，可总觉得两个人对视了双方的眼眸，认出来了对方。

便再下楼，便会刚刚好在朝西的路口那里相遇，她也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腿更长，却总是比她到的晚一些，总是叫她会走在他前面。

有一天的晚自习教学楼停了电，没办法学习，跟班里三四个的女同学一起去『操』场逛玩的路上，碰到他和朋友去买水。

然后，她刚在『操』场逛了没多久，就看到他一个人也出现在『操』场上，一下子就躲在了在她附近一个灯光昏暗地方，朋友们平时那么爱那么讨论他，她们几个都没有发现他，只有她看到了。

后来，朋友们说要去买雪糕，她说她不去，肚子疼，在这等她们。

她们走后，他出来，两个人绕『操』场，『操』场上还有很多人在，没走在一起，一前一后，只隔了六七步，转了整整两圈。

后面，教学楼就来了电，然后他将手中的水放在了『操』场的看台上。

朋友们回来后，她手里就多了一瓶水。

朋友们问哪里来的，她说有人送。

她其实从不收别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