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的女儿

《大校的女儿》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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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澄来了,从西藏来,去301医院送病号,领导给了她十天的假,都知道她在北京有亲戚。

现在的彭澄一点都不后悔被派去了西藏,说起西藏来就滔滔不绝刹不住车两眼放光。她说她的收获大极了,去了才几个月已经记了三大本子的日记,初步打算写三本书,一本有关西藏的书,一本有关西藏军人的书,一本有关西藏军人妻子的书。并且还当场拿出了她写的一首诗,诗的题目叫《墓地里只有一个她》。诗的真实背景是这样的,她们乘车进藏时车差点翻了,惊吓过后,车上的女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主题就是:假如真的“光荣”了。一个女孩儿说要是她“光荣”了,就请大家跟组织上说,把她埋到某某烈士陵园去,于是马上就有人说,“你好傻哟,那里就你一个女的,好孤独的嘛!”……这使彭澄大为感慨,据此敷衍成诗:墓地里只有一个她你跟谁说话?墓地里只有一个她你不寂寞吗?

墓地里因为有了她冰峰都变得温柔;墓地里因为有了她白雪也悄悄融化。

你给单调涂上了一抹粉红,你给秋冬带来了活泼的春夏,你是群雄中的一匹牡鹿,

你是丛绿里的一簇鲜花,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偶象啊,永远明亮的眼睛永远飞扬的短发。

假如祖国需要我也会来到这里,春夏秋冬日日夜夜同你作伴,一起说着我们年轻女兵的悄悄话。……

看着这诗听着彭澄说的那些事儿,感觉上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心情怅惘、忧伤、难过得要命——青春已逝。那充满着理想、梦幻,我的健康的、美丽的、纯净如月亮的青春呵。而今那月亮高悬在辽远的夜空,已然是可望而不可及,永不可及。

彭澄是真觉自己这诗写得好,信心十足地投了十几家报社杂志,居然就没有遇上一个知音。

“他们发的那些诗我也不是没看,什么呀那叫?‘呕,我的心,碎成了肉末……’”

彭澄的到来给我和海辰提供了质的帮助。她到来之前,出医院回到家里以后,海辰就没有洗过澡,没人敢给这样小的婴儿洗澡,我不敢,彭湛不敢,小保姆也不敢。由于不洗澡海辰的肛门淹得通红,后来就有组织渗出液了,疼得哭。我能做的就是用湿纱布给他蘸,往上抹香油,新生儿那么的小那么的软那么的滑,以致我连屁股都不敢给他洗。彭澄到的当天就给他洗了澡。初浴的海辰大哭,哭得像是要没气了。“没事儿,习惯了就好了,等于是生下来就没洗过澡。这么大的婴儿应该每天洗一次,也是一种皮肤护理。”没有多久,海辰洗澡再也不哭,改为洗完后哭,不愿出来,边哭边挣扎着往水里出溜。洗过澡的婴儿鲜亮滋润,母子皆欢喜。

护校学员毕业实习时必须挨科转一遍,彭澄曾在妇产科待过两个月,业务一流。

还在云南的时候,彭澄就常常问我有关天安门长城,香山圆明园颐和园,还有王府井,因为要赴西藏不能来京她曾那样的愤怒过遗憾过,而今在北京的十天假期快完了,她除了去附近商店为我们买些必须的生活日用品,哪里都没有去过。我让她去,她说以后再说,说以后我年年都得来,休探亲假,北京我有亲人有家的嘛。她在这里不到十天,身心放松、营养睡眠充足的我几近枯竭的奶水便重新旺盛,每每看到海辰咕咚咕咚大口吞咽、吃饱喝足之后满足地睡去,我便会默默对他说:儿子,如果你将来真的很聪明,真的有出息,可得记住谢谢你的这位姑姑。

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母同胞的兄妹,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同。

我跟彭澄无话不谈,除了她的哥哥。到底他们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这点自知之明人情世故,我有,我懂。不谈不谈还是谈了,不得不谈。早就该给海辰上户口了,彭湛没去,保姆办不了,我在月子里,彭澄说她走前一定要把这事办了。她是在走的头一天去的,我把海辰的有关情况写给了她,她拿着那张纸边走边看,走到房门口又折了回来。

“‘韩’海辰!……为什么?”

“你哥哥的意思。”

“不可能!”

“你去问。”

“你们俩怎么了?”

“不知道。也许你哥哥知道。”

“韩琳姐!”……

我僵硬地挺直身子目视前方,生生把已涌上眼眶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决心什么都不再说了。她明天就要走,去那么远那么高的地方,不应该让她再承担什么。

傍晚,她回来,带着屋外寒冬的一团凉气,把一个深棕红的户口簿交给了我,打开看,上面的名字是:韩海辰。

次日,彭澄走了。她那蔫蔫的,没精打采的,仿佛无故受了主人重大伤害的小动物般的神情,就成了她给我的最后的、永远的记忆。

彭澄走的第二天,保姆不辞而别,是中午,我刚给海辰喂完奶,听到屋外传来“砰”的关门声,当下心里就有一种不祥预感,抱着海辰赶出屋去,屋外门厅的床上床下,已没有任何保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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