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柳明烨一巴掌，殿臣是暴跳如雷！

“奶奶的！”殿臣一把操起枪:“我要你的命！”

“住手！都滚开！”一直叉着腰在边上看着的占山一声暴喝！

殿臣气鼓鼓的端着枪，老大不情愿的站开几步，大柜执掌绺子的生杀大权，言行有绝对的权威性，他不能不听。

殿臣的亲信崽子们也赶紧退开了，大当家的眼神恶狠狠的，连二当家都乖乖靠边站了，他们还能咋的？

占山神色威严，走到柳明烨身边，盯着明烨看。

见柳明烨泪痕末干，占山心想:“‘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些钱财被抢，这小子一声不吱，却为了一坛骨灰而泪下，这泪值钱！而且，竟敢打殿臣，真不要命了！”

除了胆肥让人高看一眼，柳明烨的孝义，更是让占山心生好感。

按风俗或是迷信的说法，先人遗体或是骨灰，都要由后人“打伞遮阳”，不能被太阳直接照见，否则会导致先人魂飞魄散。占山老早就留意到，柳明烨把坛子从箱子里取出来抱在怀中时，就已经非常注意的用自己的身子，为坛子挡着阳光。

所以没开坛之前，占山就已经心有所感，坛子里，应该真的是骨灰，而且，里头不会藏有财宝，因为真的孝子，是不会连自己母亲的骨灰都想着利用的。

可是不是，总得打开来看才知道，所以占山默许殿臣开坛。

占山看着柳明烨，由衷地称赞:“好你个小子！做事果然漂亮！有种！不但是个快手，还是个孝子！兄弟佩服！什么蔓（姓什么）？翻翻蔓子（通报姓名），做个朋友，如何？”

形势急转，明烨不由得一怔:这占山前踞后恭，是不是想玩啥花样？

但柳明烨已经不敢再倨傲了，之前一时冲动，打了殿臣一巴掌，过后立马就已经后悔了:逞一时之快，自己赔了小命不要紧，娘的骨灰怎么办？！就这么丢在这里、甚至是被人摔在路上任人践踏？！还有老魏和田祥，还能不能活？！再说占山这人，虽然可恶，可如果没有他喝止殿臣，自己这会子能否还能站在这都不知道！还有，若没他之前的那一声干咳，坛子里娘的骨灰，只怕就已经被殿臣给倒出来了！

明烨微躬着身，保持着恭敬的态势，犹豫了一会，以从命讨好的语气，低着声调:“姓柳，柳明烨！”

跪在地上的车把式田祥，闻言惊诧地偷偷看了柳明烨一眼，心想:“这人不是叫叶明柳吗，怎么变成了柳明烨了？”

既报了姓名，便是肯做朋友、友好的表示了。

“好！不打不相识，我交你这个朋友！”占山笑着拍了拍明烨的肩:“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七不抢、八不夺

，谁说咱耍不清！弟兄们！把东西全放回去！”

“啊？！”

不说明烨大感意外，殿臣这一惊更是不小，也顾不得肿了的半边脸，对着占山叫道:“当家的！真还他？到口的肥肉——”

殿臣忽不说了，因为占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殿臣一咬牙，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东西不要也成，可这一巴掌怎么算！”

不等占山发话，柳明烨忙把坛子交老魏抱着，抢先一抱拳，对着殿臣就是一揖:“二当家的！方才多有得罪！我送二当家的二百现大洋做彩头，如何？”

占山一句话，就让自己的钱财失而复得，简直就和白捡的一样，这会子，只要能脱难，明烨还有什么舍不得！

“好！爽快！”占山大为赞赏，这价码还真不低。

一巴掌，二百现大洋，殿臣也无话可说。

“三少爷！”匪众中突然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一个二十出头、五短身材的崽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立子！”占山看他一眼，“你认得他？”

“是！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熟，他一说姓柳，我就认出来了。以前我爹就是柳家的管家，我和他从小一块玩的！几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胡天立！”明烨也颇为惊喜。

胡天立看一眼明烨，对占山道:“当家的，他大哥是杨大当家以前在东北军时的上司，前些年在磐石驻扎的时候，他大哥常带杨大当家的到他家玩，杨大当家的还拜了他爹做干老呢！”

这就是说，明烨所说的与杨虎是世交至好，此言不虚了。

明烨暗里是大松了一口气，对胡天立投去感激的一瞥，亏得有他这一言，今天这个劫，多半能跨过去了。

占山则是暗里吁了口气，心想幸亏自己“耍得清”，在人前装作一点儿都不贪财，把话说得贼漂亮，不然，真抢了这柳明烨的东西，那日后，有何面目去见杨虎！

同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他赞赏明烨是真的，但喝令崽子们把东西都还回去，并非全部出自真心，一来是想在人前表现自己“耍得清”、“重义轻利”，二来也是看柳明烨是个上路的，估摸明烨一定会客套一番，将所带的钱财拿出相当的一部分来孝敬自己，那自己就可以既“耍得清”又能“笑纳”钱财，名利双收，不曾想，胡天立来了这么一嗓子，柳明烨和杨老大有交情都明了路了，他还怎么“笑纳”？！

占山瞥一眼胡天立，在心里直骂:就你他娘的多嘴！少说两句会死啊？让老子到手的大洋都打了水漂，过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殿臣阴鸷又无奈地哼了一声，好似吞咽猪毛一般痛苦难言，眼

睁睁地看着明烨逃出生天。

老魏和田祥则是惊魄稍定，尤其是老魏，明烨拨枪那一下，不但众匪惊得大呼小叫，老魏更是吃了一惊，明烨身上竟然有枪！

他伴在明烨身边，穿州过省，从奉天一直到这里，几天相处下来，可竟然不知道姑少爷身上有枪！

老魏在明烨外公家做事多年，这次明烨从关里来，说是回桦甸为母亲修墓，而柳家在桦甸已没人了，因老魏丈人家在磐石，所以特派老魏跟了来。老魏与明烨相处多日，他虽不明白明烨好好的为什么要用个假名字，但觉得明烨待人和气，斯斯文文的，绝想不到明烨竟会身携枪支，还满口的土匪黑话！

老魏心里又乱又怕，真不知此行是福是祸？会不会把脑袋也搭上？！

占山和明烨互相寒暄客套一番，明烨果然“上路”，要送占山两封大洋，占山则“坚辞不受”，要老魏赶紧把行李重新装箱。

“今天的事，”占山对明烨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请柳兄弟多包涵。”

“哪里，哪里。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小弟久闻大当家的英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大当家的重义轻利，真豪杰也！”明烨笑容可掬，送上一顶高帽。

占山有点好奇:“你真耍过混钱？”（土匪自称为耍混钱的，而称设赌的为耍清钱的）

“不曾！”

“哦，我看你也不像！你的唇典哪学的？”

“世事留心皆学问，我大哥的朋友中多有耍过混钱的，我和他们挺扎得拢淘。”明烨暗地里套近乎。

占山果然面露喜色，甚至还起了罗致明烨的心:好一个世事留心皆学问！这样的文武全才，如能为自己所用，那真是美事一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