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一行，开始上山了。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溪流淙淙。

一行人有说有笑，信步登山，黑子还去采了些野果子来，给志远吃。

志远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不但自己吃得一手黑紫色的果汁儿，还一个劲的让明烨:“明柳兄，来，尝尝，这山葡萄，看着黑得发紫，还是酸了点，蓝靛果还行，好吃，特别是这糖定子，可甜了。”

明烨的情绪不高，他有些开窍了，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祸从口出”，是那李纳一直都在诱导自己回忆过去。

心里懊恼，明面上可不会表现出来，从志远手里拿了颗糖定子，脸上挂着笑:“可惜现在过了时候，不然我给你去采些刺梅来，那个酸酸甜甜的，又多汁又好吃。”

他们说话的间儿，大鱼发现先是黑子乘人不注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是志远笑看着左手里的野果子，抬右手拔了下额前的头发，然后很自然的，以手背，像是抹汗的动作，在额上从左至右一抹。

大鱼的眼底，立时就跳起了一束不易察觉的小火苗。

这是志远事前和他约好的暗号，暗号一出，他就必须立即去做一件事:截尾！把那个他们后头的尾巴，给摘了！

大鱼先看了黑子一眼，他相信，黑子刚才，绝非只是去采野果子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去和机密线的外围联络去了。若没猜错，等他完成截尾，除掉跟梢的双镖，哥儿和“箩筐”的秘密会面，会很快就进行。

大鱼又看向志远，他相信，那小祖宗，在这个时候，就没什么动作，会是多余的！

爱吃野果子是吧，好，哥给你去摘！

大鱼向志远走了过去。

要去截尾，而离开众人视线的借口，再自然不过:“哥儿，你喜欢吃野果子，早说啊，你等着，刚有个地方，我看见有灯笼果，还有野枣和黑天天，我给哥儿采去！”

“好啊！”志远一语双关:“小心刺！”

“哎！”

志远似乎仍不放心:“昨晚下过雨，路滑，让长嘴和你一起去吧。”

“哎！”大鱼应着，声音格外的柔和。

长嘴机警沉稳，和黑子一样，是明心堂里最早参与机密事的人，在机密事上身经百战，还有一手飞刀的绝技，是个好帮手。

巴巴的派长嘴相助于自己，那小祖宗，真心会疼人。

离开众人之后，原本跟着大鱼的长嘴，赶上与大鱼并肩，小声地:“三爷！哥儿叫我帮他传句话！”

“啥？”

“哥儿说，尾，一定要截，但人抹不抹，由三爷定。”

大鱼的眼色，一下子就深了。

与“箩筐”的相见，若被人窥破，那可是要命的事！没什么，比一个死人更能守口如瓶，可如今

，那小祖宗却把双镖的生死，交由他来定，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

截尾，最彻底、最干净利落的做法，就是把双镖，从这世上抹去。双镖不但得死，还将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咋天志远和他说的截尾，虽没明说，但就是这个意思。

但大鱼觉得，这也许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大鱼总领前哨和压后，从不断汇总的情报看，他觉得，截尾，不一定非要杀死双镖。

双镖留着，兴许更有用！

可这有一定的风险！大鱼也并无十足的把握！

故而大鱼虽有想法，却并没有向志远提出。

他不提，但那小祖宗，却似乎能看透他的心。

那小祖宗，除了会疼人，更是知己，是真的懂他大鱼的人！

双镖将毛驴寄存在山下，也上了山，时而沿山路尾随，时而登高处监视，远远的吊着志远他们的尾。

双镖爬上了山路一侧的高山。

身在暗处，透过山石树木的空隙，在溪边山路上的志远一行，就在眼底，但双镖的心里，却没有狩猎的愉快，反而越来越心焦，越来越不安，甚至开始感到恐惧。

跟踪到现在，二当家那边说好来接应他的人，人毛都不见！

这不对劲！

双镖对于吴小屁儿吴相如，至今仍延用以前为匪时的称呼:二当家。那时，绺子里的大当家是孟大绝户孟青山，二当家是吴小屁儿，而双镖是绺子里的兰把子——秧子房掌拒，绺子里的三当家。

双镖对于孟青山，是很感恩的。

那是让他成为一绺之里四梁——秧子房掌柜的人。从那以后，在绺子里，他从一个普通的崽子，立马就变成了“二人”在上，万人在下的“三爷”，在秧子和他们的家属面前，更是活阎王一般的存在，被他们求着捧着孝敬着，拥有无上的权威，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卸了哪个秧子的手脚耳鼻，甚至是性命！也可以因他的一句话，就能让秧子活命回家，把他当成是菩萨拜！

是孟青山让他手握生杀大权，头一次，在人前威风八面，活出了人样！

纵然后来是他自己辞了差事回家种地，但他仍念孟青山的好，是孟青山看得起他，他才有了那一段人前的风光。是孟青山念亲戚之情，不但许他拨香头子离了绺子，还送了他一笔钱，他才能安生的回家种地当良民。

因而，当吴小屁儿派人到刘家人屯找他，问他愿不愿意为孟青山报仇时，他二话不说，从院子里柿树下起出埋在地里的匣枪，立马就跟着来人进城，在他看来，为孟青山报仇，那是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尿性，是义气！

他一心以为，所谓的为孟青山报仇，是吴小屁儿用他的警察大队做底，再纠集像他这样的孟青山旧部，风风火火的去找飞虎绺子开仗，

不曾想，还没进城呢，就被要求“遮掩着点，别被人认出你”，到了城里，在润发赌坊的密室里，吴小屁儿更是悄悄的告诉他，杀死孟青山的，并不是飞虎绺子，而是明心堂！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吴小屁儿之所以叫他进城，并不是让他随大队去找仇人报仇，而是在吹捧了一番他如何讲义气、如何胆大心细管儿亮（管儿亮:土匪黑话，意为枪法好）之后，竟然要他单枪匹马，尾随次日出城去松花湖的明心堂一行人，伺机打那明心堂主李纳李善德的黑枪，送那李纳上西天，为孟青山报仇。

双镖听了，立马脸色都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