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红绡心里堵得慌，看着公子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雨水沿着屋檐，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门前的石阶上。

屋外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也不见停，那些花花草草都被这连绵的雨滴打击的焉沉沉，空气里的阴湿透过身上的衣服，一点一点的侵入皮肤。

红绡端着药走到端木琏的身边，低声唤道：“公子，该吃药了。”

自那一日醒来后，端木琏的身体一直没恢复，再加上近来多阴雨天气，更使得他显得特憔悴。但是红绡无论怎么询问，都得不到公子郁结的原因。无奈的她，只能时时看着他，提醒他按时吃药与用膳。

好在端木琏并未再将自己关起来，只是常常看他望着窗外的雨，脸上时不时的皱眉，有着一股莫名的哀伤，这让红绡看的特心疼。

端木琏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只微微蹙眉，就将口中的苦味一并吞下。

“公子，你一直坐在窗边，对你的身体不好，还是让奴婢把窗户关了吧。”

深秋的雨天，就连她这个完全健康的人站在窗边都感觉有点冷，何况是还未病愈的端木琏。

“红绡，我没事，看看雨景，也很不错。”端木琏的视线又转回窗外，落下的雨水没有停歇，还带起丝丝雾气，让景色变得有些朦胧。

红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未开口，取过披风替他披上，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看雨景。

雨水陆陆续续的下了很久，等到天气彻底放晴的时候，气温已经下降了许多，整个京陵城迈入了冬季。

干燥的空气，寒冷的北风，让刚刚恢复身体的端木琏无法出门，只能待在房间里看书打发时间。

红绡担心他的身体，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开窗看风景。好在端木琏也知晓自己的身体禁不起再三折腾，乖乖的待在房间里，对他而言，有书一样能让他消磨时间。

红绡进屋，手上拿着食盒，看到端木琏半躺在软塌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食盒，心里一叹。

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软塌旁的矮桌上，“公子，这是夫人差人送来的糕点。”

端木琏自书本上移开视线，病愈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但依然看得出一丝憔悴。

“有话就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主仆，对于红绡欲言又止的神情，端木琏又怎么会不清楚她还有话没说呢。

“侯府的下人带了口信，说夫人很久没见公子回去了，二小姐跟三公子也很想念公子，而且公子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中秋之前，端木琏还会每月回去看看母亲与弟妹，只是中秋夜发生的事，始终梗在心中，一晃已经快三个月没回去了，也难怪母亲会差人过来。

轻轻叹气，放下手中的书，“红绡，我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回去，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我。至于生辰的事，也不必宣扬，我不在意这些。”

其实他还在怕，怕回去见到了父亲，会忍不住问他，他究竟跟皇上是什么关系？跟叔叔又是什么关系？跟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尽量不去猜测那些让他烦心的事，若是见到父亲，他怕自己又会开始烦心。

“奴婢明白，那个下人我也打发好了。只是怕夫人会担心公子，到时候亲自过来……”

“你不用担心，若是母亲亲自过来，我自会应付，只是目前，就不必告诉母亲，免得让她担心我的身体。”端木琏阻止她的话，说完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吃着母亲亲手做的糕点，其实他心里也想念母亲跟弟妹啊。

静静的看完最后一页书，糕点也吃的太不多了，端木琏自软塌上起来，动了动因为长时间躺着的身体，有些僵硬。

红绡将吃剩的糕点收了起来，看着公子拿了披风，于是问道：“公子，你要出去？”

把披风披上，端木琏点点头，“前几日太子病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时间还早，我再去探望一下。”

不管太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端木琏都不讨厌太子。更何况太子平易近人，与自己也谈得来，在自己生病的期间，太子都时常过来探望自己，现在自己去探望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奴婢去准备马车。”红绡收拾完，退出去做准备。

端木琏点点头。

太子府距离王府并不是很远，坐着马车，花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而太子府的人也早已经认识烨王妃，见马车停下，早就有下人过来请安。

端木琏看着来过多次的太子府，富丽堂皇的府邸，景色优美的庭院，再多的美好都换不来一副健康的身体，想着太子时不时的生病，心头莫名有些发酸。

端木琏见到太子的时候，太子妃刚刚服侍太子吃完药，太子那张清俊的脸因为生病显得十分苍白，几乎找不到一丝血色。

太子见了站在门口的端木琏，露出一个虚弱但依旧美丽的笑容，看在端木琏的眼中，却是一阵哀伤。

在高贵的身份又如何，在病痛的折磨下，任何人都抵抗不了。

视线一偏，却意外的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清冷的站在角落里，周身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这才让端木琏一时间没注意到。然而注意到之后，却又让人无法去忽视那人的存在。

“太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端木文溪看也没看门口的端木琏，只是对着床上的太子说道。

冷冷的话语，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脸，即使端木琏看了多年，却依然看不透这个叔叔。他不晓得何事能够让叔叔变脸，也许只有当遇到父亲的事情时，他还会有别的情绪吧，就好像那夜跟皇上争吵，只因为父亲那悲伤的哭泣声。

太子点点头，客气的回道：“有劳大祭祀了。”

端木文溪略一颔首，再踏出房门之时，对着端木琏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莫让你父亲担心。”后半句说的很轻。

端木琏转身，只看到叔叔那高大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对于他刚刚说的话，有些意外。

即使以前在祭祀殿，两叔侄都很少有交谈，如今只因为怕父亲担心自己，还特意提醒自己照顾身体。果然，只有父亲能够让叔叔动容。

收拾好心绪，端木琏转回身，踏进房间，朝着太子与太子妃行了个礼，端木琏让红绡送上探望的礼物。

太子坐在床上，对于端木琏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太子妃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而在端木琏看来，这个女子更是一个坚强贤惠的人，面对太子三不五时的生病，依旧将整个太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换做是他，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自从嫁入王府，王府的事务都有云飞在打理，用不着他操心。而他对于那些事务，从来不上心，更何谈去管理一个王府的日常事务，还要做的井然有序呢。

而太子妃让下人收拾了药碗，并吩咐上茶，然后离下房间，让太子跟端木琏单独说话。

“你们叔侄两人的关系很微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太子首先打破沉默，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端木琏诧异万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即使虚弱，太子脸上的笑容还是绽了开来。

端木琏看着太子，眼中的神情显得有些迷惑。

太子轻笑道：“你见到他，不止不叫一声叔叔，还很惊讶。而他当你不存在般，看也不看你一眼，却在离开前还特地停下脚步提醒你注意身体。”

“如果说你们感情好，但是你不叫他，而他对你也是视若无睹；但是若说你们感情不好，他却又提醒你照顾好自己。这样的关系难道还不微妙吗？”太子挑挑眉，看着端木琏，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神情。

端木琏很想告诉太子，之所以叔叔会提醒自己照顾好身体，完全是出于父亲的缘故，并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而已。

但是他不能说，所以他选择沉默。

太子以为他默认了，于是笑的更为开心。

太子吃了药，精神显得不错，陪着端木琏絮絮叨叨的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反倒是端木琏显得无精打采。

太子叹气，“看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病人呢？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还没痊愈？”

端木琏摇摇头，“我很好，倒是你自己应该好好注意身体。”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不该打扰你休息，还让你说了这么久。”

“怎么能说打扰我呢？一直躺床上养病也很无趣的，我巴不得你天天来看我，陪我说说话呢。”太子笑笑，脸上的神情很坦然，反而对于端木琏的到来很是高兴。

端木琏想了想，倒也认同，生病的人其实很怕寂寞，之前他就是那样，所以能够理解太子的意思。

“那我明天再过来陪你吧。”端木琏回以一笑，“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着站起身。

“回去小心，我就不送了。”太子笑呵呵的说道。

“等你病愈了再送我也不迟。”端木琏笑道，其实太子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真的希望太子能够早点痊愈，也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健康一点。

“说的也是。”现在的他，怎么看都是有心无力。

端木琏打开房门，却正对上皇甫天烨，而皇甫天烨的手正抬起，显然是想要敲门，却没想到门自动开了。

“王爷，轩辕将军。”

端木琏看清站在门外的两人，唤道，又朝着太子告辞。

轩辕莫宇拍拍皇甫天烨的肩，低声说：“你们俩，闹别扭了？”

皇甫天烨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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