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晋

《塑晋》

第37章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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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一时半会儿争论不出来一个结果,堂外也差点又动起手来。

尤其是宋氏和崔氏是淮阴县最大的两个家族,旁支别系加起来成百上千,观审的人也非常多,现在是两家在吵,如果审判不公怕是挨揍的就是司马安自己了。

司马安也知道如果不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估计结案有点难度,所以暂时宣布了退堂。

“这宋家在淮阴县风评如何?”司马安问书佐张廉。

“宋家几代都在淮阴县行商,半数的商铺基本都是他们家的,曾经的宋家修桥补路接济乡里,但是这一代宋家的人做生意缺斤短两,宋何更是鱼肉乡里。

有不少人曾到衙门上告,但宋井出手阔绰加上县令庇护,往往是告官人倒霉最严重的还会家破人亡”张廉叹息一声。

“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你们县令以后找你麻烦?不怕戴家以后找你麻烦?”

敢这样揭自己上司的短,以后自然没好果子吃,但张廉似乎并不在乎。

“这件事在淮阴县无人不知,你问谁都能得到一样的答案。

至于戴家找我麻烦?如果不是少时最大的理想就是为官一任造福百姓,这个官我早就不想做了,如果收到了罢官文书我一定感念上恩致仕隐居,从此寄情山水雕章琢句”张廉不屑道。

晋朝出现了不少沽名钓誉之徒,但同样也拥有历史上最多的真正的清雅名士,比如陶潜。

“带我去看看宋家”

司马安来到宋家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光看规模还是能看得出来宋井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宋家这么大,家里走水了难道那些奴仆们会毫无警觉?”

司马安有些好奇,这么大的家,就算火很大也不至于烧的一干二净吧。

“二公子宋家的奴仆们我私下问过了”张廉说道。

“哦?怎么说”

“众口一词,他们睡的比较早,发现的时候火已经扑不灭了”

“你信吗?”

“我选择了相信”

司马安觉得张廉这个人很有趣,别人要么信要么不信但是他却是选择了相信,那就是还有其他隐情了。

“看来张书佐是知道一些其他情况了,何不一一坦白”

“我在官场呆的时间长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二公子在广陵城中名声很差还留下了负羊驮车的笑柄,我告诉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能秉公办理?”张廉的神情中分明透着不屑。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到,你也可以赌一把试试,正好看看我这个负羊驮车的人是一个荒唐鬼还是你听到的是谬传”

张廉看了司马安几眼,见此人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心下有几分嘀咕。

“宋家奴仆共有十七人,十七人的供词如出一辙,所以第一时间我就知道这些人在撒谎。

于是我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他们已故主人宋井的为人,宋井喜嗜酒且酒后更有两大爱好。

其一虐打奴仆,府上人人皆带伤疤,经常是旧痕未愈再添新伤,前些日子在宋家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奴更是被直接虐打致死。

其二酒后喜好携友归家,逼妻子为娼,往往是四五人共享之,且不闭门户下人经常能见到宋崔氏的惨状!

遇上这样的主家,这些奴客们没有放火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指望他们救火?”

“真是禽兽不如!”

司马安眉头一皱,这样的人死了天底下反而会干净不少,但这个时代淫乱成风,这样的事情大户宅门比比皆是,这样的禽兽作为也并未触犯晋律。

他很同情宋崔氏的遭遇,只是可惜倘若她杀夫纵火依然难逃干系。

“照我看来总此二条宋井便死有余辜,但案子不能按照我的个人喜好而断,而且宋井的背后还有徐州牧裴盾!”

“裴盾?一介商贾怎么会和徐州牧扯上关系”这让司马安有一些好奇。

“宋井另外一个身份是盐商”

晋朝没有盐商,只有盐官和盐引,换言之只有朝廷才有售卖盐铁的权利!

汉武帝在位五十四年打了四十四年的仗,文景之治留下的家底可不够他这么折腾,依靠的正是盐铁禁榷创造的巨大财富。

“盐商,你是想说是裴盾给宋井发了只有盐官才能持有盐引”

话没有说透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裴盾仗着徐州牧的身份让官盐私贩中饱私囊。

同时司马安心里也明白了,为何裴氏身为南渡的北方士族在此地扎根未久,豪奢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戴家这种百年老士族。

如果说守备军是裴家的筋骨,动一下裴盾会发狂,那官盐私贩就是裴家的根基,动了裴盾真的会拼命,想到这一点司马安明白了为什么岳山和魏述会担心,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真的会出现大乱子,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秉公办理吗?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可不止是宋家,也不只是淮阴县一地,海陵县原李两家同样如此”

“官盐私贩贪渎国帑这件事干系重大,现在时机不宜,但是宋崔氏的案件我自然会秉公处理”

张廉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摇摇头然后离开。

“小郎,这难道不是一个乘机重创裴家的机会吗?”宁安然问道。

“蛇打七寸,这里确实是裴家的七寸,但是只是一个宋家力度不够,没有一个宋井还能有个吴井,打蛇不死还会引起裴盾的警惕。

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裴氏的七寸,只待有机会下重力才能一击毙命。”

官盐私贩这样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让裴氏发狂却难以致死,毕竟整个南方豪门都在干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扬州的富硕基本就是用盐堆出来的。

暂且搁置了这件事,司马安又去了宋家的邻里转了转,果不其然,要么三缄其口要么破口大骂,总之没有一家愿意为宋井说冤的。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吴家,毕竟宋家走水的当时宋崔氏就在吴家,这可是最重要的证人。

吴家娘子年方十六,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回答的倒是中规中矩,和宋崔氏说的话如出一辙,一口咬定宋家走水当日宋崔氏就在府上。

但司马安看得出来这吴家小娘子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局促不安,而且眼神不断的瞟向他身后的宁安然,耳朵上都带着红晕。

司马安在宁安然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借口出恭如厕暂时的离开。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宁安然和吴家小娘子,吴家小娘子虽然低着头但一直在偷看宁安然,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并没有受到礼教的约束还是非常开放的。

“你叫安然?”吴家小娘子刚问了一句话脸上便已经布满了红霞。

“恩”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但我最讨厌说谎的人”

“啊….”吴家娘子尖叫一声。

宁安然一笑让吴家娘子有些失神。

“你刚才说谎话了是吧”

“这…我告诉你你得保密啊”吴家娘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当然”

“其实我哥哥其实和崔三娘才是两情相悦,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只不过这宋井横刀夺爱又花百金收买了三娘的父母,棒打鸳鸯,除此之外听三娘说他的父亲一直觊觎宋井的一件宝物”

“所以那一晚宋崔氏并不在你家,对吧”

吴家娘子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你胡说什么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屋里出言呵斥,吴家娘子如梦方醒,说好的守口如瓶居然迷迷糊糊便说出来了。

“大哥…”

想到崔三娘或许会因为她的话被杀头,吴家娘子放声哭了起来吴家郎君吴醒也软倒在了椅子上。

“你既然喜欢宋崔氏,为何我在牙门外没有看到你”

司马安出恭回来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听到的不多不少正好是最需要的。

“崔家的人在哪里鸣冤你当他们是为了三娘?宋何带着宋家的人示威你以为是为宋井报仇?争来争去无非争得是一张盐引。

这天下间或许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对三娘好了,但这又如何”吴醒一脸的绝望“三娘若死,我绝不独活”

“这么说来盐引在宋崔氏身上了”

现在宋井死了,崔家若能保出来崔三娘便能顺利得到盐引,宋何若能除掉崔三娘,这盐引依然还会落在宋家。

整个案件其实根本没有人关注宋崔氏有多可怜,也没有人为她的遭遇悲痛惋惜,所有人在乎的无非是一张盐引。

“若我能救她呢?”

吴醒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起身下拜。

“公子若能救三娘一命,我二人愿为公子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一切且等明日公堂之上见分晓”

司马安带着宁安然在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后离开,宁安然想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吴家娘子有些内疚,但是始作俑者司马安似乎和没事人一样。

内疚?自从姓了司马这两个字基本就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字典里。

“小郎咱们这么做也太卑鄙了吧”

“这叫高效利用自身所有的优势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理应得到褒奖的”

司马安脸上的笑容更胜,一把搂主了宁安然的肩膀。

“我看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要不我给你去说个媒?”

“你能正经点吗?”

“哈哈啊正经点,咱们去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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