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天下

《征战天下》

第一章 突然的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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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圣龙帝国的镇北大将军卓不凡,丝毫没有在意城池内外风雨和燕南天这两位当代强藩展开的战争,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微弱烛光下的屋内,随意的倚着窗栏,静静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有些感慨的低声沉吟着这首圣太宗时期的名诗。

他的心中正为自己也如同诗中所描述的“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那般出境而唏嘘不已,同时又暗自期望着能够“犹堪一战取功勋”,这种心情因为战场的临近、战事的迫切而更加加剧了。

身为前任天下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女婿、中央派的领袖人物,卓不凡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可谓是春风得意,曾经少年扬名,曾经官场显赫,统率过虎狼劲旅,征战过天下河川。

其中的圣京保卫战便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军事杰作,率领着孤军困旅在先帝驾崩、大军覆没的困境中,力抗当日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的草原铁骑,力挽狂澜于即倒,守住了社稷庙堂,一时之间声威功绩无人能及。

只可惜,仅仅年余,同样是圣京,却在出人意料之中被一群揭竿而起、衣衫褴褛的草寇给攻占了。其后的日子更是如同恶梦一般。

岳父阵亡于前,连襟陷敌于后,昔日朝中栋梁支柱相继崩溃,圣龙帝国的根基因此摇摇欲坠。

那代表帝国正统的贵胄王孙也相继落难--广陵帝成为了事实上的傀儡,议政王成了为虎作伥的工具,本来被正统派最看好的辅政王萧建秋更是兵败出走,以至于自己的独生女儿如今也被迫相隔千里。

相反倒是燕南天这样的地方强藩和风雨这样的暴发户独领风骚,甚至连自己也因为伤病的缘故被风雨乘机扣押在了凉城,成为了风雨手中的一张政治牌。

如此的窘境,让这位曾经权重一方的老将不得不感慨时事的弄人,更为今天自身的处境而无奈和不甘。

“卓老爷,有一位官爷找您!”

正当卓不凡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中年的汉子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前禀告道,正是风雨派来伺候卓不凡的仆人。

“噢,快请!”

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定了定神,立刻让中年汉子将找自己的人请进来,同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暗自揣度着,眼下权重一方的那位西北定凉侯,这么晚又恰在同燕南天激战的当口派人前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卑职奉风侯之命,前来问候老将军!”

很快,就看见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军官在中年汉子的引导下,来到门外彬彬有礼的躬身对卓不凡说道。

“哦,多谢风侯关心!”

卓不凡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他一眼瞥见来人的衣衫正是目前风雨军控制下、西北人人见之自危的血衣卫的服饰,便知道风雨派人前来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只是在对方没有表明的时候,老人也乐得暂且装作糊涂。

果然那名军官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卓不凡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在卓不凡随意的敷衍之后也毫不在意,彷佛若无其事的又叮嘱了一句:“由于近日战事紧急,风侯让卑职这几日负责老将军的安全,同时也希望老将军最好不要出门,以防不测!”

风雨啊风雨,堂堂西北定凉侯,居然连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要如此顾忌吗?

老将军心中暗暗喝了一声。

虽然风雨这么做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这么变相的软禁,却还是让曾经统率过千军万马的老将军忍不住心头的怒气。

“老朽近来身体不适,倒也正好准备多躺一躺!”

受人掣肘的老人语气淡然中却又透着隐隐的怒意,挥手之间打了一个哈欠,似乎示意了中年仆人准备送客。

就在老人准备返身里屋,仆人准备送客之际,中年军官却又再次开口:“卓老将军,风侯还让卑职私下转告您一件关于令媛的事情,由于事关机密,还请老将军借一步说话。”

“静雯?”

卓不凡心头一震。

自从圣京失守之后,卓不凡在部曲的掩护之下先是退到了锦州--那里是连襟林仁山的势力范围,太守又恰好是老部下陈良,所以身受重伤的老将军就一直留下了,而卓大小姐则被父亲嘱托了重振中央派的重任,和辅政王萧剑秋定了亲,并一直在鄂州作为卓不凡等中央派和萧剑秋之间的联系纽带。

接下来圣龙帝国的政局出现了一连串巨大震荡;

林仁山父子在讨伐庞勋的作战中大败,反而被前来支援的风雨接收了他们的势力和地盘。

大权在握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看到了卓不凡的政治价值,立刻打着“为卓老将军治病”的名义,将卓不凡连请带押的送到了凉城。即便是收复圣京、圣龙帝国各方势力斗争表面平缓的时期,卓不凡父女也在风雨和萧剑秋各自的政治考量之下,只能够保持通讯,始终没有相见的机会,到了萧剑秋被皇甫嵩偷袭远走齐鲁之后,父女两人更是相隔天涯,音讯全无。

每每想到正是由于自己亲手逼女儿成为了政治斗争的棋子,方才导致如今天伦难叙,更令女儿以花样青春的年纪却不得不亡命天涯,生死难料,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就感到了一阵的内疚和心痛。

因此,当卓不凡此时听到女儿居然有消息的时候,顿时激动莫名,多年来统掌大军所养成的镇定和从容在此时此刻,也被父女亲情的天性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快……快说!”

激动的心情,带来了颤抖的声音,老将军快步走到了军官的面前,带着希冀,又怀着忐忑的说道。

“由于三日前广陵帝驾崩,公孙无用大人、秦凤鸣大人等各路诸侯决心拥立辅政王为帝,因此卓大小姐……”

军官刚刚在老人的面前低着头轻声的说了这么半句话,突然直起了身子,双手迅疾的拍向了老人的身体。

手法是那样的沉稳熟练,劲道是那么的迅捷有力,短短一瞬间,卓不凡周身上下十八处穴道便被对方拍遍了,显示出对手不仅武功高绝,而且心智深沉,早在动手之前便将一切因素都考虑了进去。

房内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有心算无心。

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在卓不凡毫无防备又因为乍听到皇上驾崩和女儿可能的音讯而心神动荡的时刻出手,即便是一生历尽风浪、百战余生的老将军也不能够幸免。

于是,老人被点中了穴道,僵立于当场。

旁边的那个中年仆人则脸色苍白不知所措--他和他的妻子原本是中原逃难的百姓,受了不少颠簸之苦,差点成为战乱中千百万计的死难者,直到来了凉州之后方才得益于风雨的内政而安定下来,如今被风雨派来专门伺候卓不凡的,为人十分憨厚老实,对风雨军更是感恩戴德,因此对于风雨交代的照顾老人的任务,当真是当作一件天大的事情来看待,这段时日以来,非常负责勤恳。

而由于卓大小姐的关系,再加上对老人一生显赫功绩地位的尊敬,这段时间以来风雨对卓不凡非常恭顺,各种衣食住行的照料也很上档次,以至于中年汉子因为看到心中敬仰的定凉侯对老人如此尊重,因此在日常的生活中毕恭毕敬,简直将老人当作了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人物来对待。

然而如今,中年人却发现自己所崇拜感恩的风侯,竟然派人对付自己所服侍的卓不凡,顿时脑子一片混乱,彷佛生平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全然颠覆了一般。

至于袭击者,则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恭敬而又平淡的说道:

“对不起了,卓老将军。请您暂时委屈一下,只要您合作,在下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您一根汗毛!”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卓不凡到底是沙场的宿将,经历此等变故却神色依旧,心智也保持着非常的清明,仅仅一转念便猜到了对方应该不是风雨所派,否则在如今定凉侯控制着整个凉城的局面下,要对付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在这样的发现之后,老人心中却更是暗暗震惊,因为很显然,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动,只能够证明一件事情--燕南天恐怕已经对凉城有了非常充分的渗透,这不仅让他回想起圣京的两次易手以及前不久锦州的失陷,恰恰正是内部的里应外合,这种手段与其说是燕南天的杀手绝招,倒不如说是那个传说中的“西门”的绝活。

照以往的历史来看,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此时的凉城,恐怕正处于非常的危险之中。

只是鉴于眼前的处境,老人也没有什么余闲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多年来的军旅生涯让老人遇事不惊,在发现由于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点了自己哑穴之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心理变化,仅仅是镇定从容的说道:“卓不凡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衰朽之辈,如此兴师动众,贵上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在下是燕帅所派,目的便是为了将您从风雨的魔掌之下解救出来。只是事急从权,得罪之处还请老将军多多见谅,待到了安全地带,在下定当向老将军负荆请罪!”

袭击者一边微笑着彬彬有礼的说道,一边则毫不客气的击了两掌,示意闻声从外面进入的两名穿着风雨军军服的士兵将卓不凡抬走。

“哼!”

老人冷哼了一声。

尽管出身于将门世家、又立志效忠圣龙正统的卓不凡,对于燕南天和风雨都不是很喜欢,前者以臣子的身分控制京畿,逼迫圣上,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在是大逆不道;后者也是据府称王、独霸一方,同样没有把圣龙帝国的纲常和皇家的威严放在眼中,这在老将军看来和燕南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但是风雨多少在名义和口头上还是尊奉着圣龙帝国皇室的,而燕南天则绝对是已经到了不臣之心天下皆知的地步,相对而言,老人当然更痛恨燕南天多一点。

何况卓静雯目前和萧剑秋在公孙无用那里,恰恰是燕南天的死敌,另一方面卓不凡身为拥护皇室正统的中央派元老,在政治上也同样和明目张胆篡权欺君的燕南天势不两立,即便是三岁的小孩也明白,燕南天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心对待卓不凡。

退一步讲,如果真让卓家父女相会,那才真的是天大的糟糕事,唯一的可能恐怕便成了牢中的最后诀别。

因此卓不凡半点都不相信袭击者所谓“解救”云云,仅仅是因为如今身不由己,也就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反抗,只能脸色木然的让对方随意摆布,倒是没有忘了叮嘱一句:“此事与我的仆人无关,不要伤害到他!”

“老将军放心!”

袭击者嘿嘿的一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恐怕要劳烦这位大哥先歇息一阵!”

说着,那袭击者便朝角落中的中年仆人走去。

“不,不要!”

多年的风浪起伏,早就让老人看清了人世间的奸恶,就在那中年仆人听了袭击者的话心情一松,以为自己躲过大劫的时候,老人却心里突然一紧,看出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气,知道这个谨慎照料自己多时的仆人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由心胆俱裂,大声叫了起来。

然而,袭击者根本没有理会老人的怒吼,几步便走到了中年仆人的身前,眼看悲剧便要不可避免的发生,老人哀叹了一声,却发觉眼前一暗,也不知道是烛光被风吹灭了,还是自己心情过度激动,导致了不适而产生幻觉。

紧随而来,却是一声真真切切的惨叫。

当老人恢复视觉之后,却发现屋内的局势再次生变。

房屋果然已经一片漆黑,蜡烛不知道何时被熄灭了,幸而皎洁的月光透射在屋内,让老将军还是能够了解当前的局面--

那两个原本要带走自己的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隐约看见嘴角边溢出了一滩血迹;中年仆人似乎受了重伤,蜷缩在墙角边;但是袭击者的处境却也并不好,他疯狂的催动着掌劲,风卷残云一般的掌力几乎给房屋带来了一场巨大的浩劫,而如此拼命的对象却仅仅是一根竹棒。

一根碧绿剔透的竹棒。

那竹棒化作一围碧影,发出摄魂追命的诡异啸声,如影随形,将袭击者全部笼罩其中,其后续之势更是犹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卓不凡突然笑了起来。

“好一招痛打落水狗,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打狗棒法!”

就在卓不凡的笑声中,那袭击者已经被竹棒击中倒地,与此同时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二十多岁、蓬松着乱发、衣服上打着数个补丁的年轻人在令人眼花的瞬间,突然出现在房屋之中,向卓不凡躬身行礼道:“多谢老将军赞誉!晚辈丐帮仇绪,晚到片刻,让老将军受惊了,还请恕罪!”

“仇帮主客气了,老朽何德何能,竟敢有劳帮主亲自前来,实在惭愧!”

卓不凡大笑着说道,这才发觉那仇绪竟然就在刚才的谈话之间,已经不动声色的为自己凌空解穴了,这既显示了仇绪武功的不凡,同时也是不落痕迹的帮了卓不凡又不让老人丢了面子。

果然不愧是当今武林年轻一代高手之最!

老人暗暗赞赏了一句,细看那仇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武功显然已经出神入化,如果自己眼光没有出错的话,应该超过了前任的帮主,这也就罢了,更为重要的是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势,不居功不自傲的态度,还有面面俱到细致周微的考虑,都无不表明眼前的年轻人确实具备着将帅风范。

听到卓不凡的话,仇绪急忙正容道:“老将军怎能如此说!当年呼兰入侵,若不是老将军一身正气、忠肝义胆的镇守圣京,则草原铁骑恐怕早就肆虐中原了,如此劳苦功高,乃为天下人敬仰,仇绪不才能够为老将军效劳,实在是三生有幸!”

“哈哈,仇帮主真是过誉了!”

卓不凡微微一笑,正待谦逊两句,却突然听见仇绪的声音聚成一线传入耳中,分明是要有极高内家修为方才能够施展的“传音入密”:“老将军请稍安勿躁,袁仙子已经到了凉城,待此间战事平定,一定会设法说服风雨礼送老将军离开西北!”

卓不凡顿时愣住。

想不到天池剑宗也插手了!

这是卓不凡的第一个念头,但是随即却涌上来无数疑问:

天池剑宗和风雨联手了吗?

--自从风雨入主西北之后,力压昆仑、培植血衣卫、整治西北武林,以数十万雄师劲旅为后盾,一点都不给天池剑宗面子,只是由于双方目前都尊奉着圣龙正统,所以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但是要说一心维系圣龙正统的天池剑宗,和仅仅是打着尊奉正统的招牌、实际上为所欲为的风雨会共同面对危局并肩作战,却也实在有些令人无法接受。

难道是天池剑宗目前最大的敌人“西门”,已经参与其中?

可是燕南天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西门”联手?

尽管早就有传言燕南天和呼兰的势力有牵连,但是即便是肆无忌惮的燕南天面对着勾结异族的罪名,恐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吧?

自己早就无权无势,为何在如今风雨军和燕家军决战的关键时刻,竟然被天池剑宗、燕南天,或者还包括了风雨、“西门”等多方势力关注?

天池剑宗和“西门”在凉城如此斗法,同眼前风雨和燕南天之间的战局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这些利益斗争上的游戏实在是太诡异了,即便是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竟然无法理解和承受如此的局面。

不过还没有等老人想通,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宏亮干脆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卑职桓炎奉风侯之命,求见卓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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