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天下

《征战天下》

第五章 巴蜀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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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汉冠军,千里逐寇刻石还;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破河山陷,寇骑欺我百余载!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

一字长蛇的大军在曲折的官道上蜿蜒前行,慷慨激昂的歌声响彻云霄。

路途中,一辆马车从后面赶来向南疾驰,途经之处战士们纷纷自觉的让道,并且传来发自内心的欢呼。尽管旌旗沾染了硝烟,战袍遍布了征尘,脸庞写满了疲惫,但是军队的士气却是如此的高昂,脚步是如此的坚定,展露无遗的是一支经历了生死煎熬的虎狼之师。

奔驰的马车有些与众不同,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负载马车前行的那四匹战马分明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高大雄健、疾驰如飞,因此尽管整个马车外观看上去平淡无华,然而其无形中自有一种尊贵威严的气派。

驾车的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大汉,大汉的背后插着一柄满是铁锈的断刀,衣服也显得寒碜,颇有点落魄的景象,可是一旦大汉无意中睁眼顾盼之际,却分明流露着杀伐和血腥的狰狞,令人胆寒。

“钟兄留步!”

一个身着儒袍的书生策马从前方气喘吁吁的迎面赶来,手里兀自扬着一管密封了的军方密函。

“吁——”

驾车的独臂大汉闻声轻轻的喝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转瞬之间那原本撒蹄欢奔的四匹战马居然在几乎同一时间止住了脚步,而整个马车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平平稳稳的没有半点震动。

“好厉害!”

金岑暗暗咋舌。虽然是一介书生,不过生长于西北的金岑秉承了儒家六艺的传统,对于驾驭之术颇感兴趣,因此一眼便以内行人的目光看出了独臂大汉的高明。要知道凭借一臂之力居然能够令疾驰中的四匹战马同时止步且马车没有丝毫的颠簸,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娴熟的技巧,更内含了高超的武艺。

事实上,身为血衣卫四大高手之一的“断刀”钟进也的确非同凡响。杀手出身的独臂大汉自从加入了最近三年来迅速崛起的风雨军情报组织“血衣卫”之后,屡建大功,这一条手臂正是在一次保护风雨军最高统领、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的战斗中失去,却也因此获得了为风侯驾车的殊荣——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追随风雨这位当代最具传奇的任务,乃是风雨军数十万将士梦寐以求的荣耀。

只是,金岑没有闲暇和钟进客套,相信也不会有什么人有兴趣同负责监视、暗杀,总是散发着阴冷与压抑气息的血衣卫打交道,更何况此时他手中正紧握一份紧急军情——在风雨军中不管身份多么高贵,谁都不敢轻易碰触“贻误战机”,这个仅次于奸细叛徒的雷区。

因此,金岑自马背飞身落地之后,一刻也不停歇的快步来到马车旁,躬身为礼,对着马车尊敬的禀告道:“夏州前线传来紧急战报!”

“上来说话!”

马车上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独臂的钟进略略挪开了身子,示意书生上车。

“是!”

金岑恭敬的应了一声。他清楚如果自己胆敢不听从的话,那么恐怕还不容自己有所转念,那把生满了铁锈的刀一定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分家了,就如同自己倘若未经允许而擅自上车的后果一样。

——金岑亲眼看见过这把生锈的断刀,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之中杀人如割草的,所以他半点都没有成为这把份属恶魔的凶器祭品的自愿。

而且,金岑也很得意自己能够时常追随在风雨的左右,虽然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但是千古以来也只有竭尽权力的中心,方才能够掌握大局尽展才华。

身为西北名儒陈善道赏识的弟子并因此而被推荐到风雨军中的金岑,自有一种儒家弟子积极入世施展平生所学的抱负和欲望,而且和自己的师长同门不一样,金岑并非食古不化的人,在这几年来他积极奔走,为了定凉侯的霸业四处忙碌,这才以文人的身份居然成为了风雨军长史,手握军机密要,与闻天下大事。

所以,金岑很不屑自己的老师和同门的自命清高,在他看来只有最没有用、最无奈的人才会去做什么“梅妻鹤子”、“采菊东篱”,并不说这样的生活不好,而是这样的生活只适合出山之前的“养望”也就是聚敛名气,或者功成之后的“修身”,但是一个读书人生命真正的意义所在却还是应该让主君认同和信赖自己,从而争取到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自己的才华实践自己的理念,否则也就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寒窗苦读了。

金岑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岑为了风雨和他的霸业,已经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智慧,因此同时也就成为了他自己的事业。如同所有身处乱世却心怀天下的文人,辅佐名君鞠躬尽瘁以图流芳百世,便是金岑最大的心愿,并且对于自认为十分幸运寻找到了名主的风雨军长史来说,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理想如今都完完全全的寄托在了一个名叫风雨的人和他的事业之上了。

“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少时蛰伏于圣龙大学堂,于圣龙历七五三年呼兰大败圣龙主力长驱直入神州之际,崛起于乱军之中,收复天下名关伦玉关,继而击退呼兰铁骑、解圣京、锦州之围,最终扎根西北凉州,以布衣之身仗虎狼精锐而成为一方诸侯。

期间,无情镇压西北豪门叛乱,慑服高唐西域诸邦,平定庞勋造反,翻越群山入侵圣龙帝国西南的印月半岛,可以说尽显英雄峥嵘。尤其是日前连续击败了东北燕字世家和西南巴蜀皇甫世家的联手入侵,更是将风雨军推向了一个权力的颠峰,势力之盛、军威之赫,无人能及!”

——这,就是风雨的经历。

对于风雨和风雨军的崛起壮大,金岑很得意。不仅是因为看来他似乎投靠对了主君,更因为这一系列的辉煌之中,或多或少也有着他金岑的功劳或者苦劳。

因此,金岑这些天来更加卖力了,他渴望着“云台封将”或者“凌烟留名”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够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而这,也是目前风雨军中大部分将领的期盼。

圣龙人传统的理念,让即便是这些被称作为贤臣或者良将的俊杰们也不能够免俗,他们对于夺取圣龙帝国的最高权力,乃至于风雨一步步登上帝国那张虽然很大却只能够容一个人坐的椅子的兴趣,甚至比风雨本人还要大;他们对于进军圣龙帝国心脏所在——圣京城的热衷,更是令他们积极的抵制着风雨对印月这片圣龙传统领域之外土地的扩张,甚至还不理解风雨在击败了燕字世家和皇甫世家的联军之后,不马上进军中原反而是南下巴蜀的战略决策——尽管天府之国的富庶同样令人眼馋。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在艰苦的决战胜利之后,风雨军军中却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不谐之音——中层的将领和官员们纷纷上书风雨要求从燕字世家手中收复圣京、“拯救社稷”;而前线的大将朱大寿、洛信等人虽然遵循了风雨的命令,却在战争每取得一丝进展之后便请求指示,显然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于南下巴蜀战略的抵触。

为此,在几番严厉的书信斥责之后,正感染伤寒的风雨,不得不抛下千头万绪的战后重建工作,抱着伤病之躯奔赴前线。

凭心而论,金岑在个人感情上是支持那些将军们的。

虽然风雨军节节胜利、不断壮大,但风雨毕竟只是一个侯,在圣龙帝国的历史上,侯爵和比侯爵更大的贵族太多了,在侯之下做官,再大也有限——即便这个侯是目前整个圣龙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目的,不外乎生前的荣华富贵和死后的名垂史册,所以越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和将领,就越希望风雨有朝一日能够更上一层楼,让他们不仅是水涨船高的获取名义上地位,而且也是为了避免被后世唾骂——圣龙帝国有着详细记载和评点历史的传统,所以作一个开国功臣自然比作一个权雄的家将更荣耀更安全。

当然,金岑并没有像那些将领们一样的表示出来。

尽管风雨对于反对意见总体上说是非常宽容的,但是经常伴随在风雨左右的金岑却非常清楚风雨对于权术运用的娴熟。

成立才短短三年的风雨军,便在客观和主观的条件影响下,存在着很多的派系,有军方的,有文官的,有家族的,也有士林的,但是即便存在着这么多的派系,却从来没有真正影响到风雨军的团结,更没有影响到风雨对于军队和领地的控制。事实恰恰相反,正是这些相互牵制的派系存在,令这为布衣出身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进一步拥有着不容动摇的地位和权威。

“在这样一个擅长运用权谋的人面前,是没有必要自作聪明、锋芒毕露的!”

金岑总是如此的告诫自己。

没有缚鸡之力、却充当风雨军长史参与军政大事的金岑很有自知之明,风雨之所以选择自己这么一个既没有背景又不懂战阵的书生出任如此重要的职位,目的绝不是要自己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无论是打仗还是治理内政,风雨的麾下有着太多的人才——风雨需要的只是一个领会他的意图并且能够耐心处理各种琐碎事宜的实干家。

金岑很好的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这不但令风雨感到了满意,同时也令自己前途似锦,所以他自然不会如此愚蠢的作任何试图改变这种合作方式的尝试。

马车在金岑上来之后继续行进,很稳也很快,路途上不断传来的是战士们对于统帅的欢呼和致敬。

马车里,一个全身戎装的年轻将领笔直的端坐,双目微微闭着,并没有受到外面欢呼声的影响,似乎正在默默的思索着什么,略带着憔悴的面容不但透露出主人身体有痒,而且还显示出他已经耗费了不小的心智。

“战事进展顺利,各路兵马已经如期占据战略要点,然夏州守将梅文俊复出,并于燕家军大将燕耳联手,似乎看破我军意图,主动撤离夏州,目前动向不明,末将朱大寿、洛信、蒙璇不敢擅断,还请风侯定夺!”

径自接过金岑递来的前方战报念出声的,是坐在年轻将领对面的一个大约二十六、七上下的年轻人。只见他虽然穿着圣龙帝国传统的儒袍,却不像圣龙人那般的梳理发髻,而是用红绳将一头散发随意的裹了一裹,披散在了肩膀之上,在显得有些不羁和叛逆的同时,倒也分外洒脱。

此时,他读完之后,便不由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堂堂赤狮、白虎两军统领如今也懂得了不敢擅断,还要把小璇也给扯上,倒真是一大奇闻!你说呢,金长史?”

对于年轻人抛来的话题,金岑干干的一笑,却不敢接过话来。

风雨军的主要战力包括秋风、青龙、白虎、赤狮、黑狼、碧蛇六军,以及始终跟随风雨左右的三千近卫军。

其中赤狮军统领洛信是风雨贫寒时的好友,也是风雨军数一数二的猛将,当年追随风雨在伦玉关和呼兰大军激战的时候,不幸左目中箭,却被他顺手连箭带眼珠的拔下吞入口中,其骁勇狠猛令呼兰人也为之胆寒。

白虎军统领朱大寿则原先是圣龙帝国一名身经百战却仕途失意的将领,自从归顺风雨之后,巧妙运用神龙战车,以步车结合的兵种在野外与燕家铁骑、呼兰狂骑杀得不相上下,对于风雨军历次大战的胜利都功不可没。

因为碧蛇军统领尚兴在凉州决战中阵亡,而重新出任碧蛇军统领的蒙璇,则是风雨的义妹,曾经在呼兰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而用兵的谋略即便是风雨也佩服三分,凭借着一套“夺命追魂九连环”而成为了呼兰人心目中闻风丧胆的“银枪铁面玉罗刹”,也同样是天下闻名的人物。

如今,正是这三位风雨军的勋臣宿将领兵南下追击大败而逃,因为东返中原之路被堵塞而准备借道巴蜀的燕家军。一向老成持重的朱大寿也就罢了,蒙大小姐一向听命风雨,从来都行事莽撞的洛信更不懂得客气和规矩,现在三人却煞有其事的乖乖上书请求风雨定夺,则实在让人有些感到啼笑皆非,背后分明是有心人的有心之举。

幸好,考虑到风雨对蒙璇的极为宠爱,而战场之下活泼可爱犹如孩童的蒙璇,也一直是风雨军中人见人爱的宝贝,所以云济的话中没有敢对蒙大小姐说什么。

“只是,敢对这样的两位军中实力派人物如此妄言评论的,恐怕也只有像云济公子这样的人物吧!”

虽然知道就目前风雨军内部微妙的局势而言,眼前的云济这么说话在很大程度上是迎合了风雨的态度,但是金岑却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说的。

毕竟,云济是风雨的表兄,也是新风云世家的领袖人物。

“燕家铁骑公孙客,令狐水师皇甫险。”

这是在最近二十年内圣龙人人都知道的一句传言:盘踞幽燕的燕南天统率着圣龙帝国最强大的骑兵防卫着帝国东北的门户;齐鲁大地的公孙世家擅长已经逐渐失传的、当年却和圣龙军团齐名令圣龙帝国席卷天下的五行术,并且光揽门客,拥有着中原最缜密的情报组织;巴蜀的皇甫世家据守险要的天府之国,为帝国戍卫西南;令狐世家则拥有帝国最强大的水师和令天子也要眼馋的财富,坐镇东南半壁。

这四大家族在呼兰帝国南侵、风雨军迅速崛起之前的二十年之内,可以说几乎垄断了整个帝国三分之二的军政经济,甚至有着天子号令不出朝门的说法。但是谁又知道,仅仅是在二十年前,还有两个家族的势力绝对不下于这四个家族,那就是支持新政却在政局动荡中惨遭四大家族和圣龙皇室联手清剿而不得不流亡海外的风云世家。

风雨是风云世家遗留在圣龙的血脉,而云济则是风云世家流亡到麦坚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

虽然风雨的崛起和风云世家毫无关系,甚至如今已经扎根于海外第一强国麦坚的风云世家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现实的利益,对于风雨怀着深深的嫉妒、猜忌、愤恨的态度,但是已经有实力自立门户的风雨需要建立自己的家族,而失去了根的风云世家也需要重新回归故土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力,这样的需求导致了麦坚特使云济断然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投奔风雨,而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也以信任重用的态度接纳了这个表兄,让云济和酝酿建立的新风云世家很快成为了风雨军内部权力结构的重要一极。

云济无疑是风雨军中少数支持风雨暂缓逐鹿中原的高级官员。

“东海之外有安宇这样的岛夷,北方茫茫草原之上有呼兰帝国虎视眈眈,印月半岛的阿育王朝、信奉真主的大食帝国都是历史悠久和圣龙帝国不遑多让的古国,东大陆之外,还有炎热神秘的炙大陆,群国峰起的西大陆,以及位于刚刚开拓的新大陆迅速崛起的麦坚,相对于整个世界,圣龙再大再好,也不过是整个世界最东边濒临海洋的一块边缘大陆罢了!”

海外生活的多年,让云济无论是眼界还是思想都不同于传统的圣龙人,他没有圣龙人那种神州是天下中央的固执,也并不为圣龙帝国曾经令四方朝拜而沾沾自喜。

“国家便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天下各国便如同丛林中的动物,草食者终为他人腹中之物;肉食者须不断掠食方才得以果腹!”

“防患于未然的最好办法,就是剿灭一切潜在的威胁!”

这些和圣龙儒家传统的仁义友爱、博大宽容的观点极端悖谬的言论,令云济成为圣龙人眼中异端的同时,却也成为了表弟对外扩张梦想的最坚定的崇拜者和支持者。

不知道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还是因为超越于时代的眼光,风云世家被遗留在圣龙帝国的血脉风雨,虽然没有像云济那样好运的环境吸取对于整个世界的了解,以至于在他的身上更多的还是残留着圣龙千百年的传统,但是他的目光或者野心,却已经早就无法被区区一个圣龙所容纳,而是投向了圣龙帝国传统领地之外的更为广袤的土地。

这种思想,让风雨的将军和官员们忧心忡忡,他们害怕自己的主君穷兵黩武,害怕主君的异想天开,更担忧后方的不稳定——事实上包括这场战争在内的几次风雨军根本重地凉州所遭遇危险,在很大程度上都同这位年轻的主君一心想要远征印月甚至更多的土地,而无心参与圣龙内战有关。

这样的事实令风雨的部下更为坚定的抵制着统帅出类拔萃的头脑中所盘旋的那些不切实际而且危险的理想主义的念头,希望风雨能够回归到夺取中原、称帝建国的传统道路上。这种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甚至可以令利益冲突的各个派系暂时的联手,包括军队、文官甚至那位精明干练、号称风雨影子的定凉侯夫人,都加入了其中。

对此,出于“绝不能够让部下团结一致”的君王们的思路,习惯权谋的风雨,很自然的就要扶植另外一个阵营进行对峙和牵制,对象便是那位成长于麦坚的表兄云济。

这,也是云济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在风雨面前批评那些跟随风雨血雨腥风多年的部下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金岑却半点都没有想要凑热闹的意图。

“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扮演好自己份内的角色!”

这是深知自己分量的金岑的为官之道。

事实也证明了金岑的正确。

一直默不作声的定凉侯,虽然出于现实和血缘等各方面的因素,有意培植云济的势力,并以此来牵制那些希望他迅速问鼎中原的将领和官员,但是却并没有打算彻底的压制反对的一派——对风雨来说,那些将军和官员,都是风雨军壮大和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栋梁。

更何况,风雨一直都认为,部下之间有限度和可控制的纷争,恰好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威,而且兼听则明,让他们各抒己见也有利于自己的正确决策,这是一件好事情;相反,如果身为主君因为个人的厌恶而轻易介入,以至于导致权力结构的失衡,才是一件非常愚蠢的错误。

所以,风雨在云济更为过火抨击他的将军们之前,笑着岔开了话题:“云兄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巴蜀事宜?”

“如今凉州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急需物资和人员的补充,而巴蜀素有天府之国美誉,地势险要而物产丰盛,正是良好的后院。

“所以,最重要的应该是物色得力干员坐镇当地,刚柔相济,务必将之真正纳入风侯的辖下。只是皇甫世家经营巴蜀数百年,根深蒂固,巴蜀人才多出其门,世家豪强也唯其马首是瞻,必须小心处理,必要时候还得想办法分而化之,以防威逼过甚,而生民变!”

云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他加入风雨军的时间甚晚,虽然得到风雨的信任,但是根基却不巩固,此次进军巴蜀固然是在大战略上和风雨不谋而合,私下里却也心存将势力渗透巴蜀的念头,而与他争夺的对手则是倾尽家财襄助风雨发家、女儿如今也已经嫁给风雨成为风雨军主母的李氏家族,实力非同小可,胜败尚在未知,因此话说之后便有些紧张的望向风雨。

“说得不错,示之以威,怀之以柔,确实是统治新征服领地的好方法!”

令云济失望的是,风雨虽然赞同了他的建议,但是却一如往日那样,始终没有明确的道出巴蜀新领地究竟由谁主政。

“不过属下以为当下最应该做的还是督促朱、洛、蒙三位将军速战速决,以防时间拖久之后,其他势力介入,将局势复杂化。”

失望归失望,云济还是认真的履行着自己身为部属的职责,毕竟已经决定和风雨军绑在了一起,自然不希望风雨军乐极生悲,对于风雨这样就将巴蜀视作大局已定,多少也有些不敢苟同。

“你以为那个纨绔子弟还会有什么花招吗?”

然而对于表兄的警告,风雨却舒适的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然的说道。

“皇甫华虽然无能,但是梅文俊毕竟是当代名将,恐怕不能小看!”

被风雨称作为纨绔子弟,而被云济毫不客气直呼姓名的皇甫华,的确是皇甫世家的败家子。为了早日获取权力,他不惜勾结当时圣龙的第一强藩、已经掌握了帝国首都圣京的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囚禁父亲并出兵凉州,破坏了一向有“狐狸”之称的父亲皇甫嵩适当干预风雨和燕南天的征战、集中全力夺取江南的战略决策,更将皇甫世家苦心积累下来的二十五万精锐大军,在一夜之间毁于风雨的千里奔袭之下。以至于当风雨大败燕南天的入侵之后,皇甫世家痛苦的发现虽然有巴蜀之险,但是失去了精兵强将的家族,将很难抵挡燕南天的败兵,更不用说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的风雨军了。

但是,和风雨的乐观略有不同,云济还是保持着谨慎的心态。

在云济看来,尽管目前形势一片大好,但是风雨军也不是全无弱点。除去内部将领官员们更希望风雨入主中原、导致将帅们的思想并不一致之外,获胜的风雨军也是损伤惨重,主力中黑狼军、碧蛇军被打残了,青龙军精锐尽丧,白虎军、秋风军、近卫军伤亡过半,赤狮军正在远征印月,而碧蛇军统领尚兴等一批高级将领更是不幸阵亡,以至于表面上风光无限的风雨军实际上已经元气大伤、外强中干,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再进行一场硬战了。

另一方面,风雨出于风雨军长远的战略利益以及对于燕家军突袭凉州造成重大损失的愤怒,根本不考虑先行放过燕家军,达到分而化之的战略效果,以至于迫使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这两个本身各怀心机的实力联合在了一起,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败笔。

毕竟,这两个世家都是在圣龙帝国扎根数百年的豪门世家,前者盘踞巴蜀,占据地利之便;后者更是从幽燕乘势崛起横扫整个中原,虽然如今都先后被风雨所败,但是狗急了还要跳墙,如果真的将他们逼到了绝境拼命的话,以目前的风雨军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胜算,甚至局势瞬间逆转也未可知。

而远在中原的天子,还有坐山观虎斗的各路诸侯显然也不会愿意看到风雨军的强盛,因此如果时间拖延过久的话,整个战略局势就会发生难以控制的变故。

所以,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将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残余的精锐一举歼灭,扫平通往巴蜀的道路,就成为了当前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而唯一的变数则是同样出色的梅文俊能否挫败风雨的布局。

“放心吧,梅文俊和皇甫世家、燕字世家的精锐都插翅难飞了!”

风雨却显然完全不赞同云济的担忧,信心十足的说道:“我已经让洛信自汉中出兵迂回,抢占了阴平桥。那夏州东为汉中、北为凉州、西有群山,南下巴蜀则必经阴平桥,如此的团团包围,梅文俊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此劫!说起来还真是可惜,本侯好想和梅文俊这样的军人在战场上公平的好好较量一番,只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风侯英明!”

云济微微一笑,不再出言辩驳,他只是出于职责而道出事情的隐患所在,倒不是真的怀疑风雨军的作战能力。

兵分三路,一路牵制夏州守军,一路攻陷汉中威胁夏州侧翼,一路抢占阴平桥截断夏州守军的退路,谈笑从容之间便将皇甫世家剩余的精锐兵马和燕家军南逃的败军残部全部网罗于股掌。

如此宏大的战略手笔,正是出自风雨之手。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风雨军确实占尽了先机,即便以云济分外挑剔的眼光,也看不出梅文俊还有什么能够侥幸的机会存在。

这样的信心和乐观,一直持续到五个时辰之后,金岑匆匆送来了“阴平桥得而复失”的噩耗。

“风雨军错失了聚歼皇甫世家、燕字世家主力的良机,两家的精锐力量得以退守巴蜀,面对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风雨军的战略优势不复存在!”

几乎同时,风雨和云济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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