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之的日子里, 柳氏了刘文昌最大的安慰。

年轻美貌，柔婉体贴，无微不至的关切叫刘文昌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是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吴王世子, 谭氏年轻时近的容貌叫他觉得自己似乎仍旧在爱妻处, 期间不曾有过任何龃龉背叛。

可是现在，个虚幻的梦破碎了。

予他最多温情的柳氏予他沉重一击，他没了儿子, 也不可能再传宗接代，细细去, 在这世间竟也只有马明月这一条血脉了。

可女儿早就被他伤透了心，不愿再认这个父亲，由父做主，过继到了二家去。

儿女俱无，妻子离心, 至高无上的权力成了水中幻影，他却真真切切的成了孤家寡。

也实在是讽刺。

一夜之间, 刘文昌的头发白了大半。

谭氏始终闭门不出，一眼不曾去看过他, 只是在房里念佛, 仿佛已这世界隔绝。

就这么过吧。

……

光阴似箭，日月梭, 转眼已是洪武年春。

正值当今天子生父忌辰, 皇太子夫妻奉命往马家祖地去祭祀祖先, 虽未至，县令以及关官员却已闻风动，意图在这位继任面前『露』个脸儿，若是能叫他记住名姓, 就再好不过了。

马家的家庙、祠堂一直有专打理，时祭祀不绝、瓜果不停，现忽然间涌进一群来，安排祭典礼、防卫诸事，旁边刘家府邸里边的难免会被惊动。

刘文昌今年还不到十，脸上却已显『露』态，眼纹路深深，眯着眼朝边看了许久，转身回房，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谭氏这时候正在房里接待两位特殊的来客。

这两年的厉害，底子本就坏了，又接连用虎狼之『药』延续生机，满头青丝成白雪，脸也瘦削，好在五官轮廓生的好看，即便年华去，也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来。

几年不见，唐宝珠昔日娇艳白皙的面庞上也添了几分风霜，手也不似昔年娇嫩，只是毕竟底子好，寻常百姓家里，仍也是个难得的美。

当年事发之，马家不再收容，姓氏自然也得收回，至于姓李还是姓孟，又或是姓唐，由自己决定。

唐宝珠选择了从母姓。

最开始的时候也怨恨过唐氏，但是时间久了，也开了。

——尤其是马明月有理由憎恨，唯独自己没有。

唐氏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但对来说，实在不能说不是个好母亲。

不跟李家姓，也不跟孟家姓，最还是为自己冠上了生母的姓氏。

当年跟李家换亲的家姓黄，是个寻常农户，穷是真的，但好在心还不算坏，李家死光了，他们不用嫁女儿去换亲，还得了个漂亮儿媳『妇』，着实是赚了便宜。

唐宝珠不能说，是个哑巴，但长得好看，见过世面，识文断字，在寻常农户家里，已算是非常罕见了。

至于所谓的出身、乃至于涉及到皇家内部血缘倾轧的些事情，也叫他们在惶恐不安之余，对唐宝珠添了几分敬远之。

就像分天朱元璋说的些一样，马家将这些年予的东西全数收回，但这些年得到的难道全是有形的、可以收回的东西？

唐宝珠不算是蠢，也略有些小聪明，不能说，也干不了农活，便在村里帮写写信，教几个孩子写字，附近家知道是大户家出来的，还有几个富户请去教导家中女儿规矩。

虽说唐宝珠自己会的也只是皮『毛』，但是对于这样乡村小镇里的来说，已是非常难得的见识了。

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但是也没有象中么坏。

谭氏到底还是挂念着的，此辗转唐宝珠取得了联系，知道现在户农家落脚，还曾强撑着病体前去探望。

谭氏虽然德不配位，做不好世子妃乃至于皇太子妃，但毕竟也曾高高在上过，饶是现没了诰命宗亲身份，寻常县令府台也仍旧不敢怠慢，落到小镇乡村里，便是神仙妃子一样的物了，此周围再提起个从大户家出来、却没了舌头的姑娘，便格外多添了些敬畏。

这也是谭氏不辞辛苦，远道去的本意。

唐明珠也明白的意思，流着眼泪磕头，母女俩短暂聚几日，又自己定了亲的夫婿一道送谭氏离开。

马华良死，谭氏身子坏的厉害，出这一趟远门已是强为之，之再没有离开过刘家府宅，反倒是唐宝珠年少体健，每年会跟未婚夫婿一道往刘家去探望。

黄家只是穷，又不傻，管这儿媳『妇』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能抱大腿就抱大腿，能打秋风就赶紧打秋风，谭氏跟刘文昌再怎么落拓，拔根寒『毛』也比他们腰粗，放着这么一门亲不攀上去，难道是嫌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太过舒服？

饭吃不上了，谁还有闲心管些有的没的。

这事儿朱元璋知道，只是懒得管，随他们去吧。

谭氏从前念纯粹是被爷子『逼』的，现在一切看淡，反倒真心实意的多念念了，只是精力不济，哭的太多，眼睛也不太好，便叫仆婢帮念，坐在边上听。

唐宝珠在黄家呆了几年，『性』子也被磨平了，笑着听谭氏说了会儿，又握着身边男的手，交叠在一起叫看。

谭氏楞了一，很快会意过来：“要成亲了？”

唐宝珠微微笑了一，点点头。

“也好。”谭氏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觉得这时候哭不好，又赶忙擦了：“好好过。”

又看夫婿：“好好待我女孩儿，知道吗？不然我饶不了你！”

男比唐宝珠大几岁，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实憨厚，赶忙点头答应。

鞭炮礼乐之声从远处传来，然逐渐近了，唐宝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向谭氏。

谭氏眸光微黯，没有说，身边婢女则低声道：“今个儿是边太爷的忌辰，皇太子夫妻奉命来此祭拜先祖。”

唐宝珠眼睫往一垂，神情无喜无悲。

过了会儿，就听礼乐声逐渐近了，仿佛是紧扣着的耳朵，非得叫听得清清楚楚才好。

们听见外边有婢女在议论：“皇太子夫妻已到了吗？”

“快了，说是再有半个时辰就过来了。”

“听说皇太孙和东宫里的几位郡主也来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礼部的几个官员在外边说，我听见的，说他们是骑马来的，比皇太子夫妻来得早，再有个一刻钟就能到……”

谭氏听到此处，目光微微停滞住了，唐宝珠一直注视着神『色』，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到身边去搀扶住手臂，扶着往外边去。

谭氏错愕一瞬，不自在道：“宝珠……”

唐宝珠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释然，半扶半推的送着往前走。

外边皇家祖宅早就被层层把守，闲杂等一律遣散，刘家却因为身份特殊，不在被遣散的列之中。

近乡情更怯，谭氏原本是不怕的，只是等了一会儿，腹腔内的颗心脏却逐渐跳的快了，思绪也止不住的开始扶摇不定起来。

女孩儿……个被伤透了心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会来吗？

是不是也长高了，漂亮了？

宝珠长高了，应该也差不多吧？

要是知道我拿宝珠跟对比，恐怕会不高兴吧？

谭氏『乱』七八糟的着，唐宝珠搀扶着站在门前，忽然瞥见远处扬尘起，马蹄声达达，呼吸也在这瞬间跟着急促起来。

来的是一少男少女，为首的少年容貌英俊，英朗非凡，边几个少年少女看起来略小一些，大概是东宫和楚王府的郡王、郡主。

谭氏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长高了，周身气度也变了，往脸上看，仍旧不算是出挑美，只是眉宇间充盈着一股自信昂然，手持马鞭，神采飞扬的同身边少年说，宝石一般明亮夺目，让移不开眼。

跟当年一点也不一样了。

这几年应该过得很好。

白氏是个好母亲，不是。

谭氏心黯然，眼底光亮慢慢淡去，马明月察觉到视线，转头去看，目对，二显易见的怔了一。

唐宝珠挽着谭氏手臂站在一侧，身形不受控制的随之一僵。

马明月显然认出了们，只是视线并不曾在们身上停留，淡淡一瞥很快挪开，神情中没有久重逢的欣喜，也没有思及当年的恨意，仿佛只是同陌生对视一瞬，又很快分开。

这样也好。

谭氏无声的叹了口气，说：“我们进去吧，宝珠。”

唐宝珠搀扶着走进了刘家宅院。

楚王府比马明月小一岁的堂弟瞧见这一幕，过头去，关切的叫了声：“姐姐？”

“我没事，”马明月勒住缰绳，含笑道：“只是两个无关紧要之已，走吧。”

过去的事情毕竟已过去，些灰暗旧事里的苦痛纠葛也已翻篇，未来之路光辉灿烂，又何必自苦，一直在从前打转？

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马明月这一生要过得很好很好才，就这样。

……

晕眩忽的传来，朱元璋再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白雾空间，满以为其余几个伙计会对自己致以热烈的欢迎，没成傲然伸开双臂摆了半天姿势，群连个眼神没投过来，只围成一圈对着个世界意识凝结出的白绢瞅。

朱元璋悻悻挤上前去，脑袋扎进去一瞅，便见白绢上写着几字：

初见面时，黎江雪是金尊玉贵的黎家小姐，宴弘光是家门败落被父亲收养的远房表哥，不喜欢他的孤冷漠然，让将他按跪倒，用马鞭将他抽的皮开肉绽，他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再见面时，已香消玉殒，死在深爱的丈夫手，魂魄却不知为何来到宴弘光身边，眼见他横扫天、一统山河，最终登基称帝。

重活一世，手打恶毒庶妹，脚踢渣男前夫，前边个表哥，等等，我来抱大腿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表哥看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最还说要娶当皇？！

呜呜，家最开始明明只是抱大腿的啊！

朱元璋：“……”

其余皇帝：“……”

高祖皱着眉头，嫌弃道：“这女的脑子有病吧！”

李世民无语道：“表哥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呗，他又不咬，你打家干什么？男儿膝有黄金，好歹是远房表哥、父亲收留的，怎么能这样折辱？”

朱元璋：“前世确定不是因为杀放火丈夫撞破被杀的吗？”

嬴政有些头疼，『揉』了『揉』额头，不解道：“第二世宴弘光还娶了？”

刘彻：“emmm，这个世界看起来智商也不像是很高的样子。”

神隐了两个世界的系统弱弱道：“没么严重吧，来改了啊，第二世，结果不也挺好的吗？”

“挺好的？你在放什么屁呢！”

刘彻冷笑出声，讥诮道：“好的不就是黎江雪一个吗？合着满天围着转？！”

他一指身边嬴政，嗤笑道：“就用始皇来举例子好了，你代入一试试！”

“始皇小时候住在赵国，有这么一个出身尊贵的少女，就算是赵国主吧——这位主生『性』刁蛮残酷，动辄就提着鞭子抽他一顿，带着打他一顿，按着他膀子『逼』他跪，强迫他学狗叫，总言之就是怎么作践他怎么来，终于有一天始皇回秦国了，你觉得临走之前他心里边的是心肝小主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好难过呜呜呜吗？！”

系统：“……”

刘彻“呸”了一声，又道：“始皇回到秦国去发愤图强，一展宏图，赵国小主呢，识不明又或说是自己作死，出嫁之被自己丈夫弄死了，然魂魄跑到始皇身边，发现被自己欺负成狗的发达了，一统六国了！”

他嘿嘿一笑，继续道：“然这位主又活了一次，趁着始皇落拓的时候对他关怀备至，哄得他动了心，许诺说娶当皇。么我请问——假有一天始皇恢复了记忆，起前世这位小主打他骂他拿他当狗，现在走了狗屎运窥探天机，为抱大腿才对他好，你说他会把这个女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系统：“……”

系统挣扎着说：“起码第二世他们之间是有爱的吧？”

“是啊，”刘彻啧啧道：“前世只是被虐身，养养就好了，第二世被骗了感情，心也没了，妈呀，更惨！”

系统：“……”

刘彻就跟刚起来似的，转头问嬴政：“始皇，灭赵之见到当年虐待你、欺压你们母子二的赵国，你有什么感受？”

“谢邀。”嬴政说：“在咸阳，刚灭赵国。挖坑一起埋掉，心情很是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