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 晚上八点超出十分钟。
谈星然睡醒了,精神比方才好了一些。
她揉了揉有些迷蒙的眼,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环顾四周一圈,寻找着一个她现在就迫切想要见到的身影。
只可惜, 她并未如愿看到那个人。
客厅还是客厅, 餐桌还是餐桌,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该如何就还是如何, 她入睡前是什么模样, 现在睡醒之后就还是什么模样。
谈星然黯然垂眸, 这才想起要去翻看手机。
她在回来的路上并未听到手机的响动,回来后也点开过一次手机, 亦没有看到界面上有任何消息提醒。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给楚亦臻发一条消息过去, 问她现在在哪里。
网络似有些延迟,稍稍缓冲了几秒时间。
谈星然耐心等待,随即直接点开被她置顶的与楚亦臻的聊天。
等了不到两秒时间, 楚亦臻几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出现在了手机界面上。
她首先看到的是那三条连续发来的未读消息,再是楚亦臻发消息过来的时间点。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恍悟过来, 原来楚亦臻曾给她发来过消息, 只是她一直都不曾察觉而已。
第一条消息, 楚亦臻说她听说星城下了雪。
第二条消息, 楚亦臻问谈星然看到下雪是不是很开心。
第三条消息,楚亦臻说她会晚点回来, 不用等她一起吃饭。
事实证明,谈星然确实也没等她回来一起吃饭,独自先将一碗拉面吃进了肚中。
在看完消息后, 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懊恼的。
若她之前就拿出手机看一眼消息,也就不会让这几条消息延迟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此刻,谈星然并未犹豫,直接开始打字,给楚亦臻回了消息过去。
等待片刻,不见楚亦臻回复消息,谈星然想要给她打电话,又担心她现在正在开会。
于是,在她的再三犹豫下,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将手机重新放回到一边,而她人也紧跟着躺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这样干躺着什么也不做什
么也不说。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不停地叹气。
叹了有无数次气之后,谈星然终于听到自己手机传来的那声震动。
并且,她手机传来的震动声是持续不断的,不断嗡嗡地响动着。
是电话!
谈星然愣了一下,随即才终于反应过来,当即将手机拿了起来。
来电的是楚亦臻。
当看清手机屏幕上自己给楚亦臻留下的备注时,谈星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
而后她再也没去多想,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便直接接通了这通电话。
“楚亦臻……”连“喂”也来不及说,谈星然直接喊出了楚亦臻的名字。
她将手机攥得很紧,指节处都泛起了白。
但那边迟迟没有声音,只有静默一片。
谈星然的眉头越皱越深,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楚亦臻,你怎么了,你说句话……”
“谈小姐。”那边终于有了声音,却是一声并不属于楚亦臻的疏离的呼唤。
谈星然迅速在脑中辨别着这声音的主人,以极快的速度回想起了声音的来源。
是秦雪。
一定是秦雪。
“嗯……秦小姐,亦臻呢?”谈星然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给自己打这通电话的人竟会是秦雪,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楚亦臻的去处。
见谈星然听出了自己的声音,秦雪索性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谈小姐,楚总现在正在酒店休息,她有点发烧。”
“发烧?”在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刻,明明秦雪的声音并不大,谈星然却还是不由一惊,整个人身子猛地一颤。
她第一时间在脑中想了很多种楚亦臻会发烧的原因,受凉、劳累……她断定,必然是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最终导致的楚亦臻生病。
而同时,想到楚亦臻这些日子以来的劳累,谈星然这心中就抑制不住一阵阵揪得疼。
“那……秦小姐,现在亦臻是什么情况啊?”她心中有些慌乱,匆忙又问道。
秦雪立刻接话,“没事的,谈小姐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带楚总看了医生也吃了药,说是休息两天就好。”
谈星然眼眸摇摆不
定,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在听到秦雪说楚亦臻没什么大碍时,她这颗躁动不安的心多少还是得了些安慰。
沉默两秒,她又轻启薄唇,“好,那就好……那她现在……睡了吗?”
“还没有,她现在在我旁边……”秦雪说到这里,下意识往自己身边瞄了眼,恰好对上楚亦臻有些无力却依旧透着严肃的眼神。
明明已经病倒了,需要长时间的休息,她却仍睁着眼皱着眉头,像现在这样直直盯着秦雪。
老实说,秦雪是有些惧怕她这种目光的。
她自认对楚亦臻这个人再了解不过,当她以这样的眼神望向自己时,那就说明她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慑别人。
秦雪也怕,可她又没有那么怕。
她此刻的底气源于对楚亦臻身体的紧张与珍惜,正是因为楚亦臻现在生了病,她才有足够的理由让她休息,而不让她去做其他劳神劳心的事情。
“能让我跟她说说话吗?”犹豫片刻,谈星然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有些拘谨,就怕希望破灭,她暂时无法与楚亦臻交谈。
“抱歉谈小姐,楚总她现在……”
“把手机给我!”
秦雪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全,楚亦臻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直接打断了她。
她的嗓子很哑很沉,明明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话。
秦雪望向她,与她对视了长达几秒钟的时间,这才终于松懈下来,不情不愿地将手机递到她耳边。
她的肩膀与胸口在不断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
这都是被楚亦臻给气的。
可她又不能将这些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缓和心情,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
“星然……”在面对着谈星然时,楚亦臻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然而,她嗓子的沙哑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了的,完全被谈星然清晰听入耳中。
谈星然本就紧绷着的心在那一瞬间更是猛地紧了一下,呼吸亦是骤然一滞。
她用力吸了口气,强忍着自己澎湃的情绪
,如楚亦臻那样,她也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尽力不让声音听来颤抖,“楚亦臻,你要好好休息,快快好起来。”
即便谈星然无法看见,楚亦臻还是不由露出会心一笑,“嗯……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休息。”
“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休息。”
“嗯,晚安……”
“晚安,我等你回来。”
“嗯……”
在自己面前这个人与别人的聊天过程中,秦雪自始至终紧咬牙关,拼尽全力沉住气。
若她可以,她真恨不得就这样直接将楚亦臻手中的手机一把夺过来,让她停止聊天,只安心入睡。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讲这么多做什么……
秦雪垂于身侧的手攥紧成拳,一直未能松开。
直至楚亦臻终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她才终于松口气,迅速将手机拿过来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替楚亦臻掖好被子,她看着现在脸色依旧还极差的楚亦臻,想说什么话却忽然哽在喉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楚亦臻别开脸去,再也不多看自己一眼,却只能紧咬住下唇,强压住情绪的不断上涌。
楚亦臻已经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她就是不想看到自己。
可哪又如何,秦雪始终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当时在车上,楚亦臻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就连再继续质问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想怎样,她就该好好休息才对。
秦雪没有离开,就坐在楚亦臻旁边陪着她。
房间内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
“秦雪……”
在不知多长一段时间过去后,这房内的寂静才终于被人打破。
秦雪耳边响起极轻的一声呼唤,她本在走神,却在听到这声轻唤后当即起身,匆匆走至楚亦臻身边,“楚总,我在。”
楚亦臻没有转头,始终不去看秦雪一眼,断断续续且声音微弱地说着,“我让你买票……但你根本没买对吗……”
秦雪心里清楚,楚亦臻说的是机票,返回星城的机票。
的确,正如楚亦臻说的那样,即便在与王总正式开始谈生意之前她就已让
秦雪去买晚上返程的机票,但在之后的那段空闲时间里,秦雪因私心而什么都没有去做。
她没有依照楚亦臻的吩咐去买机票,反而去辛德瑞拉大酒店订了房间。
“是,楚总,我是没买,但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不想你奔波,我是为你好。”秦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声音越来越响,音调亦越来越高。
就仿佛道理全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楚亦臻被她吵得头疼,再也没有搭理过她,心情烦闷得很。
秦雪见她这副模样,亦不由悻悻,僵直地在床边又站了片刻。
站到她全身都仿佛已经麻木,这才重新坐回到那把椅子上。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这气氛沉闷的房间里都没有人再说过半句话。
——
在与楚亦臻结束通话后,谈星然看了眼已经自动弹回到桌面的手机界面,这才慢慢放下了手机。
她现在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楚亦臻生病了。
可她却并不在她身边,而让她一个人待在别的城市,与她分开两地。
一想到这点,谈星然心里就无法好受得起来。
但她紧接着又转念一想,想到楚亦臻身边还有个秦雪在,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心里自然也就好受了许多,她只希望秦雪能好好照顾楚亦臻。
星城难得下一次雪,谈星然却没了看雪的兴致。
若今年冬季只有这一次下雪的机会,往后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继续下雪,她也不会后悔。
毕竟她现在心情是真的不好,强求不得,也怪不了任何人。
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当天晚上,谈星然再一次失了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脑海里充斥着楚亦臻的身影。
她疯狂地想着她,想她现在在做什么,想她是否正在安心休息。
可是这一切,她都无从知晓。
她只能在这样一个落雪的寒冷夜晚,疯狂想念着一个人。
直至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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