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迷蝶之秋霁

《晓梦迷蝶之秋霁》

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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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宫大火后,寿芳殿里的念经声不断响起,但与其说那是太后为楚国祈福,倒更像怨毒的诅咒——诅咒楚国衰落、破灭。

从西秦手中夺回淮安城的计划很不顺利,这几日楚京又传来消息,镇压地方暴乱的行动也以失败告终,一支较大规模的暴民队伍已占领数座小城,他们要求楚王减免赋税、铲除强占土地、欺压平民的豪门大族。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随着太后念经时间增多,陪伴太后的我也开始常常出入寿芳殿,自然偷取先王遗诏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白夜通过调兵令和先王遗诏之事对我的试探后,似乎完全放心了。没多久,就拿来种叫安魂散的药,说人如果服食或吸入后,会神志不清,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而且清醒后也不记得迷糊时的事。

当时,他还说:“关于调兵令,臣会另想办法。但遗诏的事却不能再拖,臣怀疑它及有可能藏在寿芳殿里,请娘娘见机行事。”

我迟疑的握着那瓶药半晌,才在他高深莫测的目光下,谨慎的点头。

现在这瓶药又握到了我手上,冰凉的瓶身早因反复抚摩而变得温热,仿佛带着丝异样的温柔侵入我心中,一点一滴地吞噬我身体里某些仅剩不多的东西。

太后念经时,并不喜欢人打扰,除了我偶尔陪她外,宫女、太监都在殿外伺候。所以,此时的寿芳殿里只有我和太后,我跪在她身后,见她背微驼的跪着,虔诚的诵经,仿佛一个天底下最仁慈的老妇,正求神佛保佑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个妇人,几天前也是在这个大殿上,当着佛祖的面,轻描淡写的抹去了一家人的性命。其实,我想她本是不信佛的,正如我从没信过一样。佛祖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必要时拿出来装点门面,仅此而已。

而且,就算这世上有神佛又如何,既然他当年欠了我,把我从一个风光的大清格格变成人人嫌弃的郡主,那么今天就要把一切都还给我。

我慢慢把安魂散倒在丝帕上,然后剧烈咳嗽着把丝帕上的药吹向太后,接着抖抖手绢,继续咳嗽。整个过程,瞬间完全,至于药效如何,还需观察。

“云儿,你要是不舒服,可……”太后被我不断的咳嗽声引得回头察看,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发直。

看来效果不错,我不动声色的轻叫:“太后,太后。”

她没反应,我又用手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我不由感叹,白家配的药果然名不虚传。幸亏我先服了解药,不然也得中毒。

趁着太后神志不清,我赶紧对白夜提到的几个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查看,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太后没把遗诏藏在这里,可还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我蹙眉深思,寿芳殿太大,如此短的时间,我独自根本搜不过来,必须找重点才行。而且如果这次失败,下回再想迷晕精明的太后,恐怕没这么简单了。我环视大殿,似乎每样东西都很可疑,又好像全不可能。目光扫过在供桌上摆放的小佛像,脑中隐约闪过些东西。

太后应该不信佛,可表现很虔诚,难道……

我轻轻走到供桌前,慢慢挪动佛像,佛像下面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我又猜错了?

不可能,最醒目的地方最容易被忽略,于是我继续认真检查。

时间慢慢流逝,初春时节的殿中,我刚还感觉稍冷,此时却已额头冒汗。那尊佛像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一幅凡人的事与他全无关系的样子。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压着嗓子,恶声恶气的嘀咕,太后马上就要醒了,快没时间了。叫你看,我随手使劲扯了一下佛手,恨不得扯断它。没想到那佛手竟真的动了。

我奇怪的把它从桌上抱起,结果“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掉到地上。俯身捡起查看,我差点笑出声来。

没想到先王遗诏会这样到手,我把那佛像翻个,见他底下露出个小洞,大小正适合收藏黄绢诏书。我又使劲扯佛手,小洞瞬间消失,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样。

妙、太妙了,谁做的?这么厉害,我边感叹边飞快的又塞了个早就准备好的黄绢进去,然后把佛像放回原位,摆了又摆,确定位置和刚才一样后,才退到太后身旁。

太后的眼神依旧直直的,似乎这次药量下的重了,不过谁让我是头次使呢,把握不好很正常,下回一定注意。我正胡思乱想,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殿门被轻轻推开。

要命,谁如此大胆,不通报就闯进来。我暗暗叫苦的转头望去,好在刚才已经又跪回太后身旁。

来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桂公公,他一进殿就行礼道:“太后,奴才有事禀奏。”

还神志不清的太后自然不可能说话,我开始背脊发凉,有心说两句搪塞一下,又怕他发现太后的情况后更怀疑我。

“太后……”桂公公见太后半天不应,又叫了一声,同时头往上抬了抬。他的话声忽然顿住,定定的望着太后身侧的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猛地一颤。纤尘不染的地面上,只有太后身前遗洒着一些白色粉末,异常醒目。

桂公公和我目光相接的瞬间,脸色变了变,又立刻恢复镇静。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太后身边,用脚把地上的白色粉末轻轻抹去。

我静静注视他的动作,直到地面彻底干净,感觉那双脚似乎把我心头某些模糊的东西也擦拭得纤毫毕露。

太后的隐秘白夜怎么会知道,甚至连我偷听真假调兵令的事也一清二楚?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行宫大火烧得如此无声无息、异常猛烈?

原来太后身边的内鬼是桂公公,白夜和慕容昊到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买动他,而深得太后信任的他又为什么出卖太后?

和桂公公一起安抚了转醒的太后,我走出寿芳殿,心中笑意渐浓,下意识的摸摸藏在袖里的诏书,看来筹码越来越多了。

我回寝宫没多久,白夜就来问安,真是消息灵通之士。

禀退左右,我坐在椅上,谨慎的低声道:“哥哥,诏书拿到了,但不能给你。希望你能体谅,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必须亲手交给陛下才放心。”

而且慕容昊也不会希望此物被更多人阅览,而且他必定要亲手毁掉诏书才能安心。所以,我的机会便来了。

诏书是把利剑,既能伤敌,也可能伤己,端看持有者怎么使用。

“为臣明白,娘娘放心,这事臣已有安排。”白夜答,精明如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经手诏书,于是对我的要求欣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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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天空阴沉,满是浮云,仿如染色不均的灰布,浓一块、淡一块、杂乱得让人心头压抑。

像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我仰望苍穹,不断吸气吐气,感觉把些遥远如烟的往事也一并吸进又吐出。

昨天和白夜的一番秘谈,让我知道压下全部的时候到了。明天以后一切都会不同,今日既是结束,也将是开始。

“娘娘,这天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您都看了快一天了,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秋鱼靠过来劝道。

“秋雨也看看吧,马上就要变天,今天不看明天就没有了。”我笑道:“不过,你说得对,天快黑了,是该好好准备准备。”

对我的话,秋雨满面不解,我笑嘻嘻的转身离开,留她在原地瞎猜。

回转寝宫休息片刻后,秋雨禀告说白夜命家中丫鬟来送点心。

“白大人真是上心,我昨个刚说最近胃口不太好,他今儿就命人送开胃的小点来了,快让那人进来。”我高兴的说。

秋雨迟疑的站着不动,我连声催促。她却不退反进,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娘娘,您和白大人……走得太近,会有人传闲话的。”

“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我笑眯眯的推着她:“现在先让那丫鬟进来,把点心收了再说。”

秋雨见说不动我,只得怏怏的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领了个绿衣丫鬟进来,那丫鬟垂头提着锦盒立在殿中,一幅害羞的样子,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

我吃了她拿来的糕点,连声称赞,见秋雨在旁瞪着那丫鬟,恨不得把她吃了,明显因劝我回避白夜无效,干脆迁怒白夜家的丫鬟,不由好笑:“秋雨呀,这里现在不用伺候,都先退下吧,没我的命令,就不要进来了。”

秋雨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我这个温和的主子,但大约是想在外人面前替我保留几分颜面,又住口不言,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把殿门关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对那送糕点的丫鬟招手道:“来吧,时间不多。”

过了一柱香时间,我站在殿门前深吸口气,抬手轻轻推门。门一开,就瞥见秋雨正气鼓鼓的站在殿前,我急忙低下头,提着锦盒缓步而出。

见从殿里出来的是一身丫鬟服饰之人,秋雨冷哼,把头扭向另一边,我好笑的向她行礼后,转身离去。

希望今日的大乱不要波及她,我可挺喜欢这个喜怒行于色的小丫鬟。

出宫的路有惊无险,虽受了几次盘查,但一来我装扮的害羞白府小丫鬟引不起什么人注意,二来我有出入腰牌,所以就这样平安的走出了雍城行宫。

白夜早在宫外的马车中等我多时,见我安全出宫,急忙关心的问:“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先休息休息?”

“不用了,我很好,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我摇头拒绝,这几个月来没白修养,起码不会虚弱到连走几步路、坐一会儿车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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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残辉逝去、夜色来临时,街上的房屋全融合消失在黑影里,暗沉的天空、数量稀少的灯光让雍城的夜晚更显得阴森骇人。

我和白夜都在静静的等待,等待动手的时刻。

第一次觉得雍城的夜晚如此漫长,我深吸了口气,刚想随意说两句话,忽然外面一阵大乱。

火光、喧闹由远及近,本来宁静的雍城猛地沸腾了,好像上一刻还平静无波的大海,下一刻已浪涛汹勇,叫嚣着要吞噬世间万物。

“哥哥到底让多少人混进来,居然这么吵?”我奇怪的问,按理说小小的雍城短时间内不可能混入太多心怀不轨的人,因为那样太容易被秋家察觉。

“没多少人,他们闹腾不了多久,所以咱们要马上行动,晚了就来不及了。”白夜素来冰冷的面容此时显得更加严肃,这个人从里到外都被责任束缚,早早就失去了做人的乐趣,真可惜。

我们快速转过几条街,来到雍城城门,因为城里的混乱,城门守军早严阵以待。看见有人向他们走来,急忙喝止。

“是谁负责城门防守?”白夜挡在我身前,冷声问道。

“啊,原来是白大人来此,下官雷振有失远迎。”城门边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中年人,说话的语气虽故做轻松,但紧紧握住腰间宝剑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戒备。

白夜毫不理会他的官腔,闪身一让,把在后面看热闹的我露出,看来是轮到我上场了。

“你就是雷振?”我挑眉,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轻声道:“本宫奉太后旨意,城内暴民纠集,企图闯入行宫,城中守军不足,特急速调派城外驻军入城救援。”

那叫雷振的中年人呆了呆,转头望向白夜:“白大人,这是……”

白夜厉声截断他的话:“大胆,看到王后娘娘还不下跪!”

雷振曾和我在太后宫中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隔得甚远,但此时经白夜提醒,应该能认出我。

我不给他思索的机会,步步紧逼:“雷大人,你就算认不出本宫,也应该识得这块令牌吧,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调军入城平乱。”

我和白夜一唱一合,雷振不知该做何反应。一双大眼在令牌上打转,似乎想把它看出朵花来。

我笑着把令牌举近,让他看明白,反正是白夜从缘如水搜出来的真货,缘如水的人也都被软禁,不用担心走漏消息,更不怕被他看穿。

雷振细细观察了那令牌一会儿,我和白夜表面神态自若,其实心里却开始着急,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城里那几个捣乱的被消灭,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雷大人,太后说此令需秋家人持有方能生效,才特意派本宫前来,如今本宫就在你眼前,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此事十万火急,你要犹豫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等暴民攻陷行宫,惊扰太后,才肯开城?你是何居心?”我的语气咄咄逼人。

“这个……娘娘,臣并非……只是……”雷振结巴道,看看我又看看白夜,对我们显然不太信任。

我语调转缓,柔声安抚道:“雷大人,本宫知道你对我和白大人有所顾及,好在太后也想到此点,告知本宫城外驻军由秋家掌控,雷大人如果不信,可用信号联络。”

“为臣不敢怀疑娘娘,只是滋事体大,请娘娘和白大人稍侯片刻。”雷振被我这么一说,急忙躬身回答。说完,他转头对个亲兵低声吩咐几句,那亲兵听后上了城楼,不一会儿城上便点起三盏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忽闪忽灭。

又过了片刻,那亲兵从城楼上下来,和雷振耳语几句,退到一旁。雷振听后,急忙冲我和白夜行礼道:“娘娘、白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臣这就命人开城门。”

“那有劳雷大人了。”我点头致谢。

城门在雷振的一声令下缓缓打开,刚开到一半时,自开门后就显得心不在焉的雷振忽然脸色大变,叫道:“不……”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一柄细长的利剑刺入他胸膛,又闪电般收回,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雷振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迹,又抬头望向若无其事的我和正在审视自己剑上污渍的白夜,圆睁着双目倒了下去。

白夜缓缓放下剑,优雅的举止根本让人无法感受到上一刻残酷的杀戮。他对着已经被吓呆的城门守军,露出森寒的牙齿,展现出一个绝称不上笑容的笑容:“雷大人妄图抗拒太后旨意,已就地正法,还有谁想反抗?”

没人敢回答,所有人都震慑在白夜诡异的笑容中,我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人还是不笑比较好。

城门被彻底打开,由司徒家人领军、效忠楚王的军队飞快的进入雍城,无声无息的接管了城防后,开始向行宫进发。

这一夜,他们的任务是把秋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我平静的注视着那一队队官兵从眼前经过,终于明白为什么剿灭暴民的任务会失败。慕容昊为消灭心腹大患的秋家,可埋伏了不少兵马,想必现在的楚京也正热闹。

“娘娘,您没事吧?”白夜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关心的问。

我抬起头,在他眼里看见脸上被雷振鲜血溅到的自己,于是取出丝帕把脸上的血点擦干净,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今夜注定流血,不流敌人的血,就要流自己的,对吗?”

白夜楞了楞,随后在我的笑容里下意识的点头,低声道:“既然娘娘明白,那就请您移驾去见陛下吧,这里不安全。”

“好。”

从白夜那里了解到,慕容昊并没坐镇楚京,而是选择楚京与雍城之间的一处隐蔽山谷藏身,身边的护卫更只有区区百人,算得上兵行险招。不过这样的好处也显而易见,无论楚京还是雍城在消灭秋家时出现意外,他都可以尽快做出反应,而只要严守秘密,这地方也最安全。

白夜骑着马,让我侧坐在他身前,一路急赶,很快就到了离那山谷不远的地方。

我忽然叫他停马,边张望边叹道:“陛下原来藏在这里,果然很不好找。”

“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去与陛下汇合吧。”白夜勒着马,无奈的劝说。

“哥,别着急,陛下在谷里,难道还会跑了不成。”我笑嘻嘻的说:“倒是妹妹有急事与哥哥商量,进谷就怕迟了。”

白夜的眉头蹙起,似乎感觉到我和平日不同,神情开始变得谨慎。但随即可能想到我此时正在他怀中,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眉头又渐渐舒展。

我微笑以对,男人小看女人,真是个好习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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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夜策马进入山谷,谷口往来巡逻的楚王护卫见到白夜,急忙上前行礼,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问:“陛下呢?”

一个领头的侍卫恭敬的回答:“陛下正在帐中休息。”

他听后道:“等会儿有我几个亲信来传达消息,你直接放他们进来就好。”

“可是……陛下说除了白大人带人进来外,不要放任何……”

白夜的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截断了那护卫的话:“这事我自会去和陛下说,你只管放人就是。”

显然他在这些人中很有震慑力,经他一说,那护卫只能含糊的点头称是。

我笑看发生的一切,然后任白夜领到慕容昊帐前。

在帐外守着的太监发现我们走近,有些慌张的行礼:“娘娘、白大人,请容奴才通禀一声。”

我不动声色的点头后,那太监一溜烟的进去,过了片刻才转出,请我们入帐。

我入帐时,慕容昊正在主位上坐着,见到我们后勉强一笑:“云儿、白卿,你们来得有些迟,路上没出事吧?”

“陛下,臣妾一路有白大人照顾,并未发生什么事情。”我笑着上前,靠在慕容昊身边。

一股浓郁的脂粉味传入鼻中,我只做不觉,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帐中用屏风隔出的内间,这个味道是司徒绯平日最喜欢用的,果然慕容昊把她也带来了。

这很正常,如果此次铲除了秋家,司徒家当属首功,慕容昊势必要对他们更加青睐。而司徒绯自然不能被留在眼下兵荒马乱的王宫,要是出了事,如何向司徒家交代?

“白卿,一切顺利吗?”

“托陛下和娘娘的洪福,都很顺利。”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对答的两人,全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带帐中气氛也古怪起来。

想看看司徒绯和慕容昊到底有多亲密,我故意从怀中掏出那份诏书,道:“对了,陛下,这是……”

结果慕容昊不等我说完就接了过去:“云儿辛苦了,这事多亏你帮忙,要不然寡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完,他仔细的检查那份诏书,一直不太自然的神色也渐渐好转。

“这是臣妾该做的。”我垂头回答,同时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白夜,他莫不作声的站着,果然是个聪明人。

慕容昊彻底检查了诏书后,终于放下心来,把它凑到灯上点烧。火苗蜿蜒着向上爬去,慕容昊却只是呆楞的看着,火焰几乎要烧到他手上。

“陛下,小心!”我惊呼,扑上去把着火的诏书从他手中打掉。

他却毫无反应,半晌后,忽然一把抱住我,牢牢的、紧紧的,嘴中叨念:“云儿,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声音越来越小,终至完全消失,那开始两字没能再次从他口中吐出。

我自他的臂腕间望见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白夜,想必搂着我的慕容昊也看到了那个司徒绯藏身的屏风吧。

我们真的能重新开始吗?或者说我们有开始过吗?

我温柔的回搂住他:“好,臣妾都听陛下的。”

慕容昊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稍微推开我,刚张嘴想说话,忽然帐外一个人挑帘步入帐中。

“大胆!没有寡人的命令,谁准你进……”慕容昊的大喝戛然而止,他不能置信的望着门前的人,那样子就像看见一只猪用两条腿走进来般的不可思议。

想着来人变成一只猪,我掩嘴偷笑,相信以此人的能力就算变成猪也是最优雅的那只,不过通常我喜欢把他想象成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秋霁言孑然一身的立在门边,帐中的烛火染红了他的衣裳……不……那并非烛红染红,而是在他雪白的衣上盛开着鲜血的花朵,绝艳、妖娆。

“哥,你来得好慢,大家都在等你了。”我轻声抱怨。

“对不起,稍微有点麻烦。”他笑答,那样惑人心魄的笑容,让人觉得即使是陷阱,也跳得心甘情愿。和白夜让人恐惧到僵住的笑容不同,秋霁言的笑能迷惑人心,使人移不看眼。

相比之下,我果然更喜欢后者。

慕容昊吃惊的望着我和秋霁言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紧抓着我的手,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陛下,臣在这里听候吩咐。”秋霁言恭敬的俯身施礼,但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那里面只有对慕容昊的嘲讽。

“你为什么要出卖朕?”见叫不到人,慕容昊也意识到形势险峻,他愤怒的拉扯着我向后靠,同时对白夜喊道:“白卿,快把秋霁言给我拿下。”

白夜却只是站在那里,望向慕容昊的目光充满悲哀,涩声道:“陛下,咱们输了,请您放弃吧。”

“连你也……”慕容昊气得手都开始颤抖。

我笑得更加甜美,白夜是聪明人,当在谷外被暗中跟随而来的秋家高手包围后,我问他想保全白家、还是向楚王尽忠时,他动摇了。

早就知道在他的信念里,白家的存续永远摆在第一位,没有东西可以相提并论,于是他再如何厉害、精明,也变得有了弱点,可以被利用。

雍城的兵马早等着司徒家军队入城,好来个瓮里捉鳖,为此牺牲一个雷振又如何?而楚京的情况大体相同,有秋怀远、秋怀仁坐镇,又早有准备,司徒家如果还能成功,那秋家就真是气数尽了。

“陛下不要担心,我哥哥他不会对您……”

“住口!”劝说的话被慕容昊打断,他一手紧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指着秋霁言厉声道:“他根本不是你哥哥,我才是你的亲人,是楚国的王,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秋霁言的笑容越发不屑,看向慕容昊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长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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