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捏反派小肉垫

《捏捏反派小肉垫》

132、七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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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轴拨弦三两声——

四弦一声如裂帛——

某处碎瓦倾梁之下, 琵琶乐声乍然高昂,曲音响彻长街,穿透力强极贯耳。

似气势磅礴的入阵之曲。

又似凄厉剐心的悲鸣哀乐。

在这被催发的氛围中, 镇上数以千计的老少布衣, 以与长相违和的利落行动,朝着尽处的拱桥聚拢。

那些尖刃与杀气,逐渐融汇成了一场呼啸的疾风,刮卷着高空中的白色身影。她单薄得摇摇欲坠,恍若悬挂在鱼线上的鲜美饵食,诱使众生衔尾而来。

可猎物终究只有一个, 不可能皆食一口,猎手们的立场可以姑且合谋,最终利益却无法相互瓜分。

只待谁有幸,抢先一步割下她的头颅。

澜雨望着那处拱桥, 急得眼眶酸涩,区区数百米的距离在此刻看来竟如此遥远, 像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到达的蜃楼。

长街尽是凝结成实质的死亡气息。

谁也不曾想到,今时今日, 刺客榜上有名的杀手,会如数汇聚于此, 使尽浑身解数来收割一位少女的性命。

某些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殊荣。

一切都发生在了短暂的时间里, 刀剑临身离言音就只剩下区区两米的距离,她披散的长发被杀气掀起, 露出其下双眼紧闭的苍白面容, 如稚婴一般脆弱。

没人救得下她了。

…………

“咛!”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指尖挑动琴弦,传来与琵琶全然不同的音色, 宛若蒙尘的旧筝低鸣。

不知从何而来的丝弦,突然在猎物身前交错出现,琴音翁动,于光辉中闪烁着金属的色泽,一根接一根地叠覆其上,眨眼间,便构筑出了一道疏而不漏的弦墙。

弦上白烟升腾,每一根都凭附着浓烈的腐毒,一旦沾染便会痛不欲生。

生生阻断了逼近的杀意。

杀手们见此变故,神色微凝,身形一闪便隐入商铺各处,如开灯后四处散开的鼠伙。

身经百战所获得的直觉,让这些人迅速意识到了前路有险,所以哪怕只差一瞬就能砍断目标的脖颈,他们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收手。

只怕再往前一步,便轮到自己身首异处。

由剑技点亮的光辉不久就燃尽了,长街再度陷入了昏暗,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只剩下白袍在风中凌乱的簌簌之声。

这种环境对杀手而言可谓十分有利,但眼下却没有任何人愿意轻举妄动。

桥前那片玄异道法的登场,强行中断了先前原始狩猎的争夺,将猎物保护在了自己的篱笆之后,却也拉响着另一场竞争的警报——

不管是谁所为,能做到眼前这幕,实力必然凌绝于众人之上。

而特地在这等关键时刻展现神通,除了想要独占猎物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可能。

只可惜重赏之下,必有万夫所往。就算哪位同行想独占这匹猎物,在场的亡命之徒也都有着虎口夺食的胆量——战况从单纯的杀戮变成了暗杀者间明目张胆的竞争。

空气逐渐变得有些焦灼,四周隐约的波动令人不安。

寂静得像是群狼进攻的前奏。

就在此时,长街各处,人群之中,一道又一道领域悄无声息地展开,气幕平缓且柔和,就像水面上接连荡起的涟漪。

暗里,又有一处光源悄然亮起。

与之前灼热的剑光不同,它长而清透,散发出淡淡的盈蓝色泽,其间群星满布,好似从天际扯下了一条星河,包裹着地上一道窈窕的倩影。

入目婀娜多情,令人赏之喟叹。

再一凝神细望,这才发觉,那是白日坐在河边捣衣的年轻妇人。

只见她身着蓼蓝染布,臂间挽着浣水的精致银纱,头顶发髻高高盘起,斜插着一支鳞纹玉钗,细腰轻盈一转,银纱便随着她的手徐徐起落,幽幽盈光闪烁。

宛若飞鱼越过海面时,舒展它流光溢彩的银翼。

无形领域随之激发,石砖上漫过脚踝的水面波涛起伏,片刻过后,小镇里竟涌现潮声。

江河倒灌!

没人能理解她到底做了什么,这不是道法也并非修为,甚至驳逆了世人对自然万物的认知。妇人不过是轻飘飘的挥动薄纱,江南水乡的河流便遵从了她的意志,颠倒逆流而来。

有人立时顿悟,沉声惊道:“是混血!”

也仅有这

样的解释了。

古往今来,能这般肆意支配自然之力的,除了早已化作山川河海的神明,就只剩下遗存的稀有灵兽及其子孙后裔……而眼前这种无须修炼,也不必凭借灵力,生来便被上天赋予的奇特能力。

便是混血的天赋!

然当下情境,年轻妇人也无意多作掩藏,她柳眉微挑,眼尾含情脉脉,像是挑衅,又仿佛暗送秋波。

可与柔情神色截然相反的,是脚下水面迸发的猛烈进攻。

数道银刃破水而出,迅猛无匹,直直击向数人门面,杀意之盛,几欲将之一刀两断。

蠃鱼混血,天赋——【水翼】

混血突然发难,杀手们只能暂避锋芒,还未等他们对此采取回应,身后便又是一声厚重的暴声。

一直落在人后的劈柴伙夫,此时双腿发力往阶上一跃,粗衣盘腰打着赤膊,臂上强劲的肌肉鼓起青筋,将丈大磨盘高高举过头顶,看起来声势慑人。

“喝啊!”

他鼻息喷出两道粗气,从嘴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高喝,将磨盘朝地面狠狠砸下。

石盘自高处坠入空地,没有砸碎任何一个人的脑袋,却在落地的一瞬爆发出了惊人的轰鸣之声,并非重物落地的声响,而是雷电交加的震耳欲聋。

数道碗口粗的金雷乍现,四散袭向各处,嗤啦啦的电光飞射,伴随着青砖地面碎石飞溅,大地微微颤动。

天劫一般的雷声,不用想也知道会把人劈成焦炭,藏身之人避无可避,被迫从暗处现身,看向伙夫的眼中惊疑不定。

夔牛混血,天赋——【雷震】

终于有人忍不住唾声道:“丫的,疯了吧!”

简直是不可理喻。

谁都知道,当今世道混血身份特殊,于天地间少有容身之所,从事暗杀想必也只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行踪。

而灵石本身最大的功效也不过是辅佐修炼,对散修杀手来说还能算是趋之若鹜,可对于拥有天赋的混血而言意义却不出众,充其不过是当货币使用。哪怕当下目标的悬赏还在不断拔高,又哪里值得这等人现出真身前来抢夺。

这根本就是杀鸡取卵!

且让杀手们更加崩溃的事还在后

头——

正当有人想借此混乱绕过弦墙,一举夺取猎物性命之时,某条细长的影子忽然紧随其后。

伴随一阵刺耳的破空之声,那条长影追上了暗杀者,残忍地勾住了他的锁骨,如爪牙般刺穿皮肉,随即向后一扔,将其狠狠贯到了白石墙上,砸出一片蜘网般的裂缝。

“咳!”暗杀者最引以为傲地便是潜行之术,如今轻易被破,反遭击杀,咳出满口血沫,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颅。

他看见长街尽处,拱桥一侧的高脚楼阁上,坐着一位女娃,正活泼地晃着脚丫。

那是白日里鱼贩子的女儿,模样还不足豆蔻年华,头发梳地也是双丫样式,襟前满绣青梅,碧色丝带垂在两侧,被风卷着起起落落,瞧着倒是温婉听话。

但可怕的是,她手里握着一柄骨节长鞭,骨质苍白染血,鞭尾还衔着一枚如鱼钩般的森冷倒刺,显然是个阴狠毒辣的杀人武器,一挥便足以将人剥皮抽骨,却被她如小孩玩具般挥来甩去,肆意带起阵阵风声。

方才便是那枚尖钩扯断了暗杀者的锁骨,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渔家女娃微微歪头,欣赏他因伤痛而不住抽搐的面容,笑得天真浪漫。

钩蛇混血,天赋——【响尾】

暗杀者不由得瞪大双眼,浑身气血上涌。

这太荒唐了!

虽说先前离得手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功败垂成的滋味令人难受,可最让这位暗杀者感到不敢置信的,却并非这个小女娃反差巨大的真实面目。

……而是这个下手狠毒,完全不留情面的混血,此刻分明就坐在离言音不到几步之遥的绳结之上!

他完全没法理解,血从口唇溢出:“为、什……”

为什么?

为什么猎物就在她的手边,她却一直没有下手?!

小镇内的景象变得愈发混乱,简直堪称世纪乱斗,只怕再擅口技的说书人,一时也难以表述现状的波折。

混战的夹缝之中,澜雨竟是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弦墙之后。

她努力抬眼看去,见绳网上的少女还算平安无事,这才微略舒了口气。

“言音……”

可走到现在凭得本就

是一鼓作气,这口气一旦松懈便再难支撑下去,澜雨精疲力竭,整个人摇摇欲坠,不得不以剑支地,停下脚步暂缓休息。

接连两次破格使出的忘虚剑技,早已耗干了她丹田内的每一缕灵气,对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负荷,让她几度险些栽进河里。

而何如醉御剑在侧,用尽千方百计才侥幸追上前来,及时伸手将她托住。

他低头看看澜雨脸色,再抬头看看言小仙尊的状态,最后回头看向这场乱七八糟的缠斗,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特么……伏羲在上啊!太离谱了,你们灵岛到底是搞出了个什么名堂!?”

澜雨哪知该如何作答。

当下情境甚至可以当选修真界千年以来最离奇的画面。

虽说刺客这种群体本来就聚集了三教九流,里头有着怎样的存在其实都不足为奇,但像今天这样密集的出现身怀天赋的混血,还是令人忍不住目瞪口呆。

于当代的大环境下,混血处境可谓极其艰难,修真界对其的防备几近魔怔,有时一旦出现便会引发骚乱和扑杀……是以自“疫变”之后千年,世间就没出现过几个会运用“天赋”的混血,宛如物种灭绝一般销声匿迹。

但如今想来,又或许是见过的人都已遭其反杀。

眼前一幕哪怕是暗杀者们也深感震惊——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江南小镇里,稀有的混血纷纷驾临,如此罕见的“天赋”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玄奥异象不计代价的向外输出。

光热奔涌,风石盘旋,场面可谓壮观。

他们到底是因何而来?

何如醉愣愣看了一会儿,迟疑道:“嘶……这群混血,怎么看着,不像是来杀小仙尊的啊?”

澜雨深喘平复气息,勉强点了下头。

确实,很奇怪。

混血们在此肆意地展开天赋,不惜把自己身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击退了试图上前夺取猎物的杀手,表现得像是势在必得,却没有做出丝毫对言音不利的举动。

暗杀者此行目的,本是割下言音首级获取悬赏,而混血们却在对这些暗杀者痛下杀手。

究竟是为什么?

澜雨和何如

醉还没想能明白的事,在场受到阻击的杀手很快就明白了。

他们脸色骤变,眼中升起难喻的暴怒,意识到混血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争夺那只价值百亿灵石的猎物。

这些混血与他们一同潜入镇中,为的竟是保护那位少女!

河舟小贩额角青筋直跳,忽然欺身而上,手中竹篙利落一甩,同蠃鱼混血对上数个来回,厉声问道:“你们受谁指使?”

为何这些受尽修真界排斥的混血,要如此费此心计,前来保护一个灵岛道门的弟子?!

年轻妇人银纱轻扬,绞断竹篙,冷冷一声嗤笑:“哼,当今世道,也有人配指使我等?”

让混血听命行事?实乃笑话。

河舟小贩赤手空拳,与其对轰一掌,又拧眉问:“那你们为何要做这等事?”

不图悬赏,也非领命,那何必特地来此,阻止其他杀手获得悬赏。

妇人挽纱掩唇,视线微微偏移,瞥向昏迷在绳网之上的白袍少女:“……要是殒了,倒是可惜呢。”

语意不明,故弄玄虚。

小贩怒火中烧,化出竹篙,夺步而上。

这感觉太过荒唐,不亚于战友的临阵叛逃。被戏耍的侮辱感令心高气傲的杀手们战意暴涨。

如果说原本对夺取目标性命这件事还能讲究个先到先得,那现在把刀剑落到言音身上就成了一种泄愤的方法——不管混血保护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被冒犯的暗杀者都想要让这些半兽付出惨痛的代价。

局面变得更加白热化。

…………

休整片刻过后,澜雨手脚终于浮上了些许力气。

示意扶着她的何如醉让到一旁,握起长剑便要上桥劈断麻绳,救下昏迷的言音。

桥面上忽然响起了尖锐的风声,像是松开长弓后的羽箭破空袭来。

澜雨周身一麻,从心底莫名升起了恐惧的预感,她乍一低头,见言音脚下盘踞着一团黑影,不细想还以为是她落在桥面上的影子。

可今夜头顶并无月色,这影子又是从何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形从那团黑影里跃了出来,速度快到令人根本猝不及防,眨眼便到了言音身前,直直击向她的头面。

像是潜伏在沼泽深处的蝰蛇,出现的一瞬便足以带来死亡。

那是一位通体黑衣,蒙住头面的男人,从体型上看他的身骨可谓羸弱,仿佛只剩一具骨架支着,唯一露在外面的眉眼也如将死之人一般深深凹陷,瞳孔泛着淡淡赤红之色,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功突破了混血们的重重防线,将手上不断扩散领域的沙矛,送到了言音面前!

一条可怕的漏网之鱼!

一个想杀言音的混血!

域兽天赋——【沙射影】

“不要!!”

原来并非所有的混血都想保住言音,其中也有的是想取其性命,而这些灵兽后裔的“天赋” 奇诡纷纭,只要不为人所知,便根本无从防御。

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足以形容这一刹那的绝望了。

在刀光剑影和风雷交加的嘈杂声中,似乎并不止澜雨一个人发出了祈求的嘶吼。

但这终究无济于事,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沙矛抵上了言音的眉心,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杀她!

“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既绝,亦无渐次。”

手持琵琶的歌女又在拨弦,清亮地声线穿透长街,上一刻她唱的还是首生离死别的哀乐,下一秒却又低眉念起了佛经上顿悟的禅言。

她信手徐弹,低吟或是浅唱,一直全神贯注,是这条长街上最为淡定的存在。

当众人潜入黑暗,她便转轴拨弦;待战局陷入焦灼,她便奏破阵乐;若见生离死别,她就咏叹悲歌……世间最大的审时度势莫过于此,好若戏台幕后蹡蹡作响的锣鼓,不引人注目,却自始至终波动着看客心弦。

而此时,她指尖滑过弦索,“噌——”

琵琶弦应声而断。

一曲终了。

长街尽头,拱桥之上。

沉寂已久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那柄由黄沙构成的尖矛直刺而来,挟带着无尽杀机,掀起长发,猛然停在了她的眼前。

狂风大作,沙矛瓮鸣。

明明只差一毫便足以穿透这个人的眉骨,绞杀她的识海,却在空中颤抖许久,微毫不能前进。

澜雨见此,跌坐在地,

心脏擂动如鼓。

握持着这柄武器的人亦是目眦欲裂,难以置信。

只见原本捆在言音身上的麻绳,如今尽数捆在了这位蒙面混血的身上,层层叠叠,从头到脚,就像是被茧紧紧束缚的蚕蛹,任凭他如何咬牙发狠,也无力挣脱。

作为唯一突破防线的暗杀者,他凭借傲视群雄的独特天赋,闯到了猎物的面前,只余区区一毫便可尘埃落定。

却在最后一瞬完全失去了威胁。

而言音抬手束起长发,目光清亮,笑意温和。

“诸位,夜安。”

作者有话要说:【萌萌其实已经出现了哦~~有发现嘛—v—】

【今天!我!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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