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无比昏沉，等我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屁股一颠一晃的，好像是在荡秋千，十分吃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塞回了之前的面包车，并且早就离开了韩菲所在的那个老宅院。

“这里是哪儿？”

我打了个激灵，扶着额头坐起来，然后就看见楚门主正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手上拿着一面镜子递过来，“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接过镜子，下意识朝着自己脸上一照，却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正对着镜面夸张地努着嘴，表情略带几分僵硬，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自然。

耳边同时也传来楚门主的叮嘱生，“韩神医的易容术很精妙，但你刚戴上这具人皮不久，会有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多活动几下脸部的肌肉，别让人感觉太僵硬了。哦，对了……”

话说一半，他又笑着提醒我，说你现在的名字叫叶星凡，江州人，老家父母是开棉絮厂的，你六岁投师，摆在了黄河三鬼的手上，后来经人引荐，加入了光复会，现在是小姐身后的一个小跟班，专门负责给她把门望风，记住了吗？

他讲了很多关于“新身份”的细节，要我务必要牢记，我只好将一切都默记在心里，然后遵照他要求，又把话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对照下来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楚门主才替我解释了心里的疑惑，

“这里是江州，长江以北八十里开外的地方，再继续往前走，我们就要途经一个小镇子，那里有个码头，只要在码头搭船，就能顺利进入总坛了。”

我奇道，“这么说，光复会的总坛是在长江以北的水面上？”

楚门主一脸神秘地笑了笑，但却并不解释，只是摇头望着我说，“进入总坛的水道可没这么好走，若是没有专人带路，就算是正道那帮人也没办法顺利走进去，真不懂小姐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托付给你……”

他说着话，神情却颇为落寞，叹息了好一阵子，才把头扭过头，靠在面包车坐垫上长吁短叹。

我迟疑了一会儿，随即问道，“你也同意瞿芸的计划，跟她一起对抗督左使？”

楚门主嘿嘿一笑，说我老楚的命是老掌教给的，从他救下我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一辈子效忠于他的后人，虽然总坛里的那帮老顽固曾经许诺给我很丰厚的报酬，但我的心却一直向这小姐。

他说自己这条命原本就是捡来的，大不了再还给瞿家后辈就是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我笑了笑，说你能有这种想法，也足以称得上是个豪杰，之前在东海蓬莱之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楚门主摆手一笑，又反问我说，“你呢？为什么心甘情愿冒着大风险，也要掺和到教中的权力争夺中来，倒是是为了小姐，还是处于那帮肉食者的差遣？”

我摇头，说两样都不是，我这么做是因为坚守心中的道义，其次是这次行动，我的朋友也要参加，我若是不去的话，必然会害得他身处险境，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只怕后半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楚门主怔了一怔，说你是为了帮朋友，所以才自甘冒这么大风险，你这朋友，莫非就是那个姓柳的道士？

我笑着说，“他算一个，但也不能代表全部，除了他，我在宗教局还有不少交情匪浅的人，都会参与这场针对光复会的大清洗，这种时候我不得不站出来。”

“那你本人，难道就没什么想法？”楚门主又追问道。

我嘿然一笑，用双手枕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我这个人呢，从始至终都不具备太大的进取心，也没想过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打从一开始，我都只想过一些清净日子，这些年到处奔波，一半是出于形势所迫，另一半便是为了我的朋友和家人们。

楚门主沉默了，嘿嘿一笑说，“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面包车继续在乡村小路上颠簸，一行人兜兜转转，足足持续了将近两小时，这条路很破旧，再加上面包车也属于上一个世纪的产物，减震效果极差，颠得我苦不堪言，便主动对楚门主抱怨道，“瞿芸好歹也是光复会的圣女大人，怎么就派这辆车来接我？”

楚门主摇头说，“只要办成此事，今后你想做豪车多得是，但现在却不行，豪车太扎眼了，以你的新身份，也只配坐这辆车。”

好吧。

我没想过光复会中居然也有如此健全的尊卑礼制，可到了人家的地头，自然是主人家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如此前行了大半夜，我们总算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了长江以北的一个僻静小镇上，楚门主下令，让司机把车停靠在距离小镇不远的地方，随即带着我步行着走入镇心。

我很好奇，因为这个镇子的规模不小，但是整个街道却干净整洁，连一辆汽车都没有，甚至大半夜的还有人打更值守，防守十分森严。

楚门主边走边对我小声解释，说这个镇子，已经算得上光复会的临时据点，但凡生活在镇子上的人，无一不和光复会沾亲带故，甚至有不少教中要员的家属和亲眷，也生活在这个小镇之上，宗教局的人要想进入圣教总坛，就必须先过这一关。

我吓了一跳，说不会吧，这镇上几千口人，都是光复会的眼线？

他嘿嘿一笑，说你以为？否则圣教又是怎么在相关部门的多次重拳扫荡中延续下来的。

我立刻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镇中几千人口，个个都和光复会沾亲带故，而且把守着进入总坛的唯一一条交通要道，宗教总局的大部队要想进入总坛，根本绕不开这个镇子，而他们一旦暴露，这个小镇上的人势必会提前给总坛送信，如何拔除这些舌头，显然是个很大的问题。

楚门主看出了我的忧虑，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不用过分担心，小姐已经有了计划，我们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小镇的水井中下药，不出两日，这些药效就会挥发出来，到时候别说人，就连一条猫狗都无法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