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包里是她这两个月的工钱，除去给家里拿去的一些还有平日里买布花销的一些，还剩下两吊钱。

杜芸没有半分犹豫，把钱攥在手心里，给豆儿提了提蹬掉的被子后，转身去了外面。

“这钱，你拿着，给二蛋的父母。”

李四牛虚按着她的手腕，推回去，“你留着吧，我这有。不用你。”

杜芸摇摇头，“这事儿毕竟因我而起，就是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两位老人家痛失孩子的悲伤，你一并带着吧，什么都不用说了。”

李四牛低头看了半天，半晌，拿起两吊钱塞进挎兜里，“我跟总管请好假了，今儿会回家看看，你有什么要带给婶子的么？”

“正好有，你等一下，我去拿。”

说完杜芸匆匆折回屋里，片刻，取来一个兰白花的包袱递给他。

“这里面是给我小妹做的几件衣裳，你给带回去吧。”

“行。”李四牛接过包袱，拎在手里。“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嗯。”杜芸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崔老六，再次说道，“这次多谢您了。”

崔老六摆摆手，跳上马车，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伴随着清脆的鞭子声，马车缓缓驶离。

李四牛也蹦上牛车，跟在马车后面，慢慢朝前走去。

杜芸站在一边看着，目光落在兰白花的包袱上，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喊住李四牛，回身快步朝饭堂跑去。

不多时，她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这里面是腌肉，你一并给二蛋父母吧，这肉我做的咸，能放到开春。”

“不过到了山口，记得给检查的守卫一点辛苦钱。”

说完，杜芸把袋子甩在牛车上，朝后退了两步，冲他摆摆手。

饶是她现在做的再多，也无法弥补二蛋父母失去孩子的伤痛。

将二人送走后，杜芸返回到饭堂里，把剩下一些还没刷完的碗筷继续刷完，刷完碗摆放好，正在扫地的时候，豆儿醒了，穿着反鞋过来了。

一头扑进她的怀里，糯糯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让她刚刚才慢慢平复的心情忽的泛起了波涛，霎时间红了眼眶。

若是在平时，她一定温柔的抱起豆儿，抱抱他亲亲他。

但现在，她更多的是心被撕裂的疼。

不然带着豆儿回家吧，去他的这个那个的，走吧。带着他离开这，走的远远的。

但！

他可以带着都钻进林子，爹娘跟大力他们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舍了那边心都疼。

她悄悄擦去眼睛里的泪花，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眼睛深处透出一抹浓浓的不舍与哀愁。

“乖宝儿，你还记得刘伯伯吗？”

豆儿点点头，“记得，笑眯眯的伯伯，豆儿很喜欢。”

“刘伯伯也很喜欢豆儿，他跟娘说，豆儿很聪明，想把豆儿带在身边一些日子，教豆儿一些本领，豆儿可愿意跟他去学？”

“那娘去么？”豆儿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清澈的眼神中露出一抹迟疑。

杜芸摇摇头，“娘要做活，不能陪着豆儿。”

听闻这话，豆儿果断的摇摇头，“那豆儿也不去了，豆儿看不见娘会害怕，娘看不见豆儿会哭，而且娘这么多活，豆儿走了，谁帮娘烧火？豆儿不去，豆儿不把娘一个人扔在这。豆儿要保护娘。”

听到稚子懂事贴心的话语，杜芸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把他抱在怀里，视线模糊，泪花在眼底汹涌翻腾。呼之欲出。

心，一蹦一蹦的疼。

泪水无声肆虐，汹涌遍布整个脸庞。

好半天，他慢慢的平复心情，喃喃的说:“娘很舍不得豆儿，但豆儿终归是要去外面学习本领的，学了本领才能更好的保护娘，对不对？”

“嗯。”豆儿点点头，“豆儿得学本领，像我爹那样，做一个有本事的男人。”

提起陆良生，杜芸猛然发现最重要的事儿还没嘱咐他。

连忙说道:“乖宝儿，你听娘说，如果旁人问起你爹你要怎么说？”

豆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歪着头想了想，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爹爹很好看，是除了娘以外，豆儿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还有呢？”

“还有？”豆儿又想了想。“爹很疼豆儿，走的时候让豆儿听娘的话，说一有时间就会来看豆儿。”

说完，豆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她，问道。“娘，爹为什么不像阿公阿婆那样跟咱们在一起？”

杜芸思量片刻，斟酌该怎么说合适，略想想，说道:“豆儿要不要保护爹？”

豆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要。”

“好，那接下来娘说的话，你要牢牢的记住，不管谁问你，你都要按照娘教你的这样回答，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爹家里有好多好多的钱，坏人想把你爹抓起来，把你爹钱都拿走。”

豆儿一听，生气了，嘟着嘴恨恨的说道:“坏人，豆儿打！”

“嗯，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帮爹娘打跑坏人了，但我的乖儿现在还小，得忍着，你记得吗？”

“嗯。”豆儿点点头，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挠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豆儿打不过。”

“对。”杜芸被逗笑了，唇角不觉勾起一抹柔光。“豆儿记得娘的话，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说，爹不喜欢豆儿，豆儿也不喜欢爹，因为爹只想要豆儿不想要娘，豆儿不要跟娘分开。”

“记得了吗？”

豆儿点点头，“记得了，不管谁问豆儿，豆儿都要说，不喜欢爹，因为爹不喜欢娘，爹要把豆儿从娘身边带走。爹让娘哭，豆儿不喜欢。”

“对。”杜芸凑过去，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嘱咐完之后，杜芸抱起豆儿，关上饭堂的大门，回到屋里，把豆儿的换洗衣裳拿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包袱中。

给豆儿换上过年时穿的那身红袄子，一手牵着他，一手拎着包袱朝前院走去。

到了门口。

杜芸蹲下身，看着他，抬手，指尖钳着他的碎发轻轻柔柔的掖到耳后，“娘刚刚跟你说的话记住了么？”

豆儿忍着泪，点点头，一头扎进她怀里，哽咽道，“娘，豆儿非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