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疯狂的夜

涉外科再次成为局里的焦点，但这回出风头的不是李科长，而是被看好的科长接班人史历。史历在医院内再次神秘失踪，从三名警察两名护士以及一整个医院的人的眼皮下。

“李科长我跟您说，肯定是赵黎明捣的鬼，要不怎么我刚离开没一会，史历就不见了？她对史历就没安好心！”

李科长正将烟雾吸进肺里，刘丽的话再次让他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小同志，有进步嘛，会打小报告了，开始想融入集体了啊。”

李科长的话让刘丽产生咬人的冲动，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啊！

“讨厌！那您说史历去哪了？”

“嗯，让我想想看。”

李科长一本正经的想了半天，一支香烟已经燃到烟蒂，他还在凝望着远方。

“李科长，您想好了没有啊？”

“啊？想什么？”

李科长一脸的茫然，刘丽气哼哼站起来。

“讨厌！人家这么担心，你还装老年痴呆，哼，不理你了！”

刘丽赌气走了，李科长的表情这才变得凝重，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打一个不愿想起的号码。

“喂，老于吗？是我啊……你这张嘴还是么刻薄，……是啊，有事要麻烦你了。”

天已经黑了，街道间的风阴冷刺骨，秋天真的到了。

史历走在小巷里，手指在粗糙的墙壁上划过，微微刺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夜空中不见星光，也没有浮云，纯粹的黑暗笼罩着这座城市。史历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裤，显得滑稽可笑。他感觉到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口干舌躁，喉咙间痒得像有蚂蚁在里面爬来爬去，四肢也像灌了铅般沉重，而心头却有一股邪火在燃烧，驱使他想做些什么。

这种感觉史历并不陌生，警队组织学习的电教片中经常看到，那是毒瘾。

在过去的七天里，如果没有那一支支的吗啡，实在难以想像人类能够忍受得了灵魂被剥离的痛苦。

“可是最终还是成功了啊！”

史历扶着墙喘息，眼中有了不顾一切的笑意。

在这样的夜里，不顾一切的人很多，比如正在亡命天涯的企丰创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念，再比如说杀手炽天使，他因为未能完成任务而被杨明追杀，还有一个似乎是局外人也在亡命奔逃。

他只是个小人物，大哥王。

大哥王还真不知道上边是这么的重视莉莉，以为她和其他出来做的小姐一样，只是单纯的皮肉生意。而他的老大高天听到莉莉跟人跑了时，那一脸的恐惧让大哥王胆颤。如果说高天因此事要卸他一条腿，大哥王都觉得很有可能。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本来事情不会向最糟的方向发展，大哥王只需要装模作样地满城找一圈，人肯定找不到，最多揍一顿毒打，少不了什么零件。但大哥王太年轻了，年轻人总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昨晚大哥王独自一人去找高天，想弄明白莉莉为什么这么重要，却意外的偷听到一段对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大哥王会选择在家睡觉。但时光不会倒流，所以大哥王只能在逃亡路上思索那对话的意义。

“西区是他的人，咱们只能调动社团和公司的人。”

“嗯，足够了，他王念再能打也不是十几个人的对手。”

“杨总，您可不能小看了他，我和王念是发小，这孙子打起架来忒疯，十来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那再加上一个杀手呢？炽天使，我可是下了本钱的。他已经开始怀疑公司的帐目了，这一次只许成功！”

大哥王听得冷汗直流，正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时，却被经过走廊的一个兄弟看到，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那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哥王却明白自己完了。非常时期有非常举措，大哥王明白这道理，当年高天没少带他干这种事，所以不等房间里的人做出反应，大哥王便开始了他的逃亡之旅。

事实证明大哥王是正确的，整个社团的人都在追杀他，包括他带的那两个刚入道的手下。

“妈的，都疯了！”

大哥王藏身西郊一座闲置的别墅里，墙角一对野鸳鸯被捆得结结实实。

这座别墅是企丰创业的资产，建成后因为标价过高一直没卖出去，闲置了四五年，管理员每月来检查一回门窗，是藏身的好地点。

大哥王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曾在附近的大学劫持一个漂亮女大学生来**。只是没料到，今天躲到这里竟意外的发现一对正在野合的大学生情侣。大哥王本不想管他们，各行其事好了。但被女生发现，撕打起来后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这个男生显然是练过跆拳道的，虽然华而不实，但让他的腿踢中还是很痛的。

大哥王把女生口袋里的零食全吃光后，狂躁的情绪终于有些安静下来。他瞪着墙角的那对男女，眼中凶光扫来扫去。

“要不，杀了吧？”

大哥王问自己。他虽然是混黑社会的，但还从没杀过人，最狠的一次是把对方手筋挑断，结果还吐了整整一周。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如果让人发现他的行迹，那等待他就只有死亡了。

“老子不想死，那你们去死吧！”

大哥王操起一块板砖向那对情侣走去，他们被塞了内裤的嘴顿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

“这是人生的第一次啊，居然还是两个。”

大哥王的手抖了，正在犹豫时，别墅外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他忙跑到落地窗侧面向外张望，一个黑影骑着摩托车驶入别墅院内，然后一头栽倒，再没有动静了。

“妈的，今儿这是怎么啦？都疯啦？”

大哥王提着那块板砖回头望向墙角的男女大学生，又回头望向院中毫无动静的黑影，心中犹豫不定。最后，他丢下板砖下楼到院子里，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拖进了别墅。

竟然是王念！

大哥王认识王念，但王念不认识大哥王。

王念一直是大哥王的偶像，毕竟能从小混混变成知名企业家的只有王念一个。

“老子要转运了！”

大哥王兴奋得两眼泛起绿光。

史历已经来到他租住的房子，吞服了几片吗啡代用片后，正在看新闻。

这个房子地角在市区中央地带，一室一厅，是史历七天前用假身份证租的。他已经决定让自己人间蒸发，以便做一些事情时方便。

代用片虽然没有吗啡那么管用，但毕竟是最新的科技产物，史历的手脚已经不抖了。

“已经开始融合了，一川雨下那家伙，真的比我聪明啊！”

从火车站的储藏柜取回东西后，史历在市区转了好几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回到租住的房子。换下从医院后院顺手偷来的衣服，史历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感觉。

当了快十年的警察，没想到最后竟也成了小偷。

史历禁不住的苦笑。

本地新闻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但史历却紧盯着屏幕。今天醒来时听说了企丰创业打死讨薪孕妇的事后，他就有不祥的预感，可是身边的人都不肯对他说实话，目光闪烁。报纸上也没有写明那死去的孕妇叫什么，可史历就是感觉心中不安。

高芹的手机一直不通，邻居说她昨天一早就出门了。

史历想去医院认下尸体，但又不敢，害怕将要面对的事实。

现在史历应该去找一川雨下，把他们未完的试验进行到底。可是史历却坐在电视机前发呆。

突然间，史历的耳朵动了下，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电视屏幕上，一张史历恨不得啖其肉的脸孔出现在屏幕中，然后女主持人柔和的声音才一下子涌进大脑。

“最新消息，本地十佳企业，企丰创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念突然失踪，随后审计局介入调查，其公司帐目出现巨额亏空。据初步统计，约八亿元人民币，包括前不久以公司名义货款的八千万体育公园工程款……”

史历猛得站起，眼前泛起一阵白光，他只感到天旋地转。

“居然想逃？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吗？”

史历站在原地不停颤抖，过了许久才安静，他睁开通红的双眼，掏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

“喂，是我，一个小时后到。另外，我希望再加点东西。……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从地狱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