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绍谦又走进了房间，那婢女识相的没一块进去，而是去忙了其他事情。

细微的脚步声，让躺在床上善织瑶又睁开了眼睛，见她要挣扎着起身，陈绍谦匆忙两步上前扶住了她。

“不舒服就还躺着吧”看她实在弱不经风的样子，陈绍谦劝道。

听他这样说，善织瑶缓缓又半躺了下来，只是纤瘦的手不自觉的扯上了陈绍谦宽垂的袖子，见她如此，陈绍谦未发一言。

“绍谦哥先不要走，陪织瑶说说话吧”手里依然抓着他的衣服，仿佛她若一松，眼前的人就会显示不见。

看着她几近哀求的眼神，陈绍谦面对着善织瑶波澜不惊的从容下，是几乎要令他窒息的心如刀绞，她从前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公主啊，此时看起来竟是这般弱小卑微，她在这段时间里得有多悲痛多无助，可这一切的结果他都有脱不了的干系，可他又不能去对她说明这些，只能看着她绝望什么都不能改变。

“公主，臣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好，你说的”见他答应自己，善织瑶在经历了这次事件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绍谦哥，你是不是快要和那个沈夕月成亲了？还是已经成亲了？”

“还未成亲”

“为什么呀，你们不是早就说好要成亲了吗？”

“因为一些事情，所以只能推迟”

“哦，那现在外面的天气是不是已经开始变暖了？”

“是，已经开始慢慢暖和了”

“嗯，那就好，我住的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花草，整日我们也出不去，所以都不知道天气如何了”

就这样，善织瑶问什么，陈绍谦就回答着什么，一问一答间，仿佛时间都走的慢了，只是陈绍谦一边在回答她的时，一边在自己的心里有着别的思绪。

他在试着问自己，如果事情能重新来过一遍的话他还会不会那样做，想了想，得出的结果是还会，毕竟秦墨尘的事按正恶之说他是正的，也更是他们秦家和赵家几十年来的心血付出。

所以，倾覆之下焉有完卵，他与善织瑶注定会有这一道纠葛，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来弥补她，以缓心中对她的亏欠。

“绍谦哥，我想念我父皇和母后了”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后，善织瑶又接着说。

“臣听说孩子和父母是心有灵犀的，所以他们肯定能感受到你对他们的思念”

就像一个对自己孩子特别有耐心的父亲，陈绍谦慢条斯理跟她温声说着。

“可是我前几日做梦梦见他们说也想我了，想和我拥抱，可是我跟他们怎么都抱不到一起”

“是吗，那今晚你如果再梦到他们可以再试一下，也许就可以了”

“不是吧，我小时候听宫里嬷嬷给宫女们讲故事的时候，嬷嬷说死人之间才可以相互触摸到，可是我现在是活人，是不是说，我如果变成了死人就可以跟他们见面拥抱了？”

善织瑶说话的语调温和缓慢，不过这句却话却是把陈绍谦不停游走的心境猛然拉了回来。

“公主，每个孩子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着的，他们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他们会不会生气呢，你现在这么不好好待自己的身体，他们得多难过”

听她这样说，陈绍谦想起了刚才那个婢女跟他讲的那句话，她说善织瑶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打算了，看来她的话里确实充满着许多的消极，怪不得她现在是这般样子。

在后面的聊天里，陈绍谦都试着用些积极向上的话来激励她，希望她能看开些，能慢慢消除心中的恐惧。

“绍谦哥”

“嗯”

“你出过远门吗？”

“嗯……没怎么出去过，就以前皇上派我去过京城临近的地方办过差”

这句刚说完，陈绍谦就察觉自己这句话有失妥当，以前的皇上，说的不就是承德帝吗，希望她没有在意到吧，

“那你比我好，我从出生到现在，十七年从未离开过皇宫”

“在宫里很好啊，有些人想进来可还没那个资格呢”

“那我宁愿不要这个资格，一个皇宫才占了一个国家的几分土地，到底是外面大啊”

“可是外面很危险，有很多不美好的地方，哪像这宫里，到处凤阁龙楼，鸟语花香”

“是啊，没有江河湖海，市井炊烟”

“各有各的好，他们有他们的疾苦”

“绍谦哥”

“嗯”

“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吧，比如你没有考官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的父母是靠什么谋生养活你的”

陈绍谦想起以前，不由抿唇浅笑。

“我爹是个大夫，他是靠开医馆来养活我的，可是我没有传承他的衣钵，因为这，都快把他气死了”

“哈哈，绍谦哥真有意思”

“不过幸好我在科举上没让他失望”

“是啊，他们现在也能以你为荣了吧”

“差不多吧”

“我还想知道平时的集市上，都有卖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宫里都有吗？”

“你从来没去过吗，你不是偶尔也可以逃出宫吗？”

“是啊，可是我父皇和母后说那些地方很危险，让我一定不要去那些地方，所以就没去过了”

“哦，那里卖的东西也都没什么稀奇的，宫里面都是有的，所以你也不用对那些地方太好奇”

“绍谦哥，我想去外面看看，想去看看雪山，想去看看湖泊，想去看看别人口中的江湖”

“可是，你不是男子啊，你如果去了这些地方，以后你的婆家若知道了，会觉得你不贤淑的”

“贤淑？管它什么贤淑不贤淑，我才不在意”

……

不知不觉，两个人全无意识到天色已经渐沉，直到陈绍谦看到婢女拿着药碗几次在门口走动的身影，才惊觉时间已过去良多。

陈绍谦不动声色的拿开善织瑶靠着的被枕，将她小心放平，然后把被子给她轻轻盖好。

“绍谦哥，你要走了吗？”他的动作让善织瑶猜到了他的打算。

“是啊，过几天臣再来陪公主，但公主这天要先把身子养好，到时候如果可以，我们就去风景好的地方转转，然后你就可以看到春回大地的样子了”

即便陈绍谦这样细心解释，可他依然能看出善织瑶眼里难掩的失落，可是没办法，他又不能一直在这儿。

善织瑶在那宫女的搀扶下，硬是不听陈绍谦推辞的出门目送他。

将出苑门时，陈绍谦回头看了一眼坚持站在那里的善织瑶，她的脸上是安然和煦的微笑，但若仔细看会发现，那笑的后面始终隐藏着她难释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