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杯酒，林归知道她原身酒量差，没想到玄青也是个浅酒壶。

她晃晃悠悠走上去，莫名就点了一首《红高粱》为给几人送行。为了不扰乱剧情，主要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见小哥受伤而忍不住改变剧情的冲动，她拒绝入张家古楼。

几人拿她没办法，但又为了不让林归摔了狗啃泥，因此胖子就在一边搀着。

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晃得林归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看不清每个人的位置，她就只能盯着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穿着迷彩裤的人，手里握着酒杯正打量着这边。

缓缓开口，林归唱歌并不好听，就是换了一个硬件也不行。她只听过几次，对于这首歌感触并不多，甚至听不懂。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唱懂了潘子最后的不悔，唱懂了他的豪情和忠义。

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醉了。

林归控制不住动作似的歪歪扭扭时不时同手同脚朝潘子走过去，把他给拉了出去。离开了包厢，同时也离开了胖子的魔音贯耳，林归的脑子清醒了些。

潘子明显比她好很多，只是好奇这个人会找自己干什么，毕竟平常都是爱搭不理的模样。

林归打了个嗝：“大潘，你就一定得去吗？”

潘子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也不再想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也会去的事，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我潘子答应过三爷好好护着小三爷，当然没有放任小三爷一个人冒险的理由。”

沉寂了许久，林归勉强站稳了身子，撑着墙将头靠在上面，缓缓开口，带着些许酒气，但清醒了许多：“如果，你去了就出不来了呢，也要去吗？”

知道潘子忠胆豪壮，林归也很清楚答案，就是莫名问了出口，她也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似乎清晰见底又像万丈深渊一般的答案，她始终解不出个因果来。

潘子听罢随即放肆笑着：“管它呢，万一我潘子出来了，是不是就是改变未来了？”

他当然也听说了重瞳子可以预知未来，所以林归这样说也不是毫无理由的，但他潘子就不怕，既然答应了三爷，那么他就一定会好好保护小三爷。

林归抬起头来看着他，他那笑容一直以来就是那样，毫不掩藏，毫无畏惧。

决定了的事，你管他未来会怎样。

这是潘子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道理。

林归以为今天会像电视剧里一样下着倾盆大雨，几个人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归来，她坐在门口，望着路的尽头，毕竟离别总是如此。

路的灯光里并没有雨点，天上一轮皎月明晃晃的，道路上没一个人走来或者走远。

她就那样盯着路口，等着，盼着，那个潘子口中可能会改变的未来。

今晚没一个人回来。

古董店的大门敞着，王盟在她旁边蹿来蹿去的，时不时见林归望的出神就打断一下：

“你也不要担心了，我听老板说这次有张家那小哥呢，听说那小哥本领可大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林归没有回头，只是安安静静盯着门口，以前也有人这样等过她，她始终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她迟早会回去的，没必要等着她回家。

可是她现在在明白，或许说现在才承认，因为自己心里挂念着他们，因为那个人心里也挂念着她，所以甘愿守着一个空旷的门口，只为等着心里的人安然无恙回来。

只不过，王盟看着没心没肺的，也在悄然期待着，期待他的老板收了好些明器告诉他：

“小盟子！等你老板我送出去这些家伙事儿就给你加工资！”

天边缓缓泛起白来，林归叹了叹气，这几天应该是等不到的，结局她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又在期待着什么？

林归勉强站起身，去接了杯水，王盟正趴在桌上，声响再大似乎也吵不醒他。她看着他，心想还是等一会儿再喊醒他，毕竟他也是等天亮了才睡的。

随后林归就窝在吴邪的小沙发上，轻轻抿了一口。

这几日衣食住行除了衣都是吴邪和王盟在招呼着，吴邪始终是觉得她就是玄青而且还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醒过一次，林归也懒得证明，就叫他那样以为。

现在的小三爷是很多人手上的宝，未必不是她的，该宠着就宠着，往后的日子得苦了他了。

想起入张家古楼之前他特意告诉她有空就教她写现代简体字，现在想想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念头，他坚信他们能够出来。

有人进了店，那黑色的皮衣就是那样引人注目，林归抬头看着他，对方正巧也看见了自己，还十分蹩脚的冲自己嘻嘻哈哈笑着。

“听说小三爷去张家古楼了？”

瞎子找了个地方――就是王盟趴着的那张桌子。随便还把王盟给吵醒了……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要赶人走吗？

王盟皱紧眉头正准备发作，却看见瞎子那张笑容，阴阳不定的，特别瘆人，随即看了看林归，林归点点头，他确定了这家伙不会砸店便快速上了楼，躲进吴邪的房里。

林归现在可没有精力开玩笑打哈哈，整个人都不对劲，脑袋里嗡嗡的吵着脑仁疼：

“这事还有谁不知道的？”

一下子语气没控制好，瞎子听罢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一手附在腰间暗藏的匕首处，黑色的墨镜之下看不出他的眼神，但是林归知道，自己一定不想看见。

“这几天你似乎就真像是一个人局外人，无论言行举止都看不出破绽，是不是演技太好了？”

林归并不怕他，虽然她的确敌不过他罢了。

她看着他，无力躺在沙发上：“我一早就说过了，我就看看，不做别的。”

瞎子立马接道：“随便看看？就一个活了千把年的人，你就还没看够啊？想想哑巴，还真是……”

楼上突然哐当了一下，瞎子和林归都顿了顿，谁也没开口说什么，稍后就传来关门的声音。

林归抬眸看着他，心脏那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每个人都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

瞎子啧啧几声，好笑似的：“说的这么冷血无情的，是真的？”

又想了想才接道：“接下来准备去哪？不会就一直守着这小破店吧，你又能守多久？”

林归回答：“过几天就会去巴丹吉林沙漠看看。”有的东西在有的人面前掩藏不了，还不如如实交待，换取对方的信任也不赖。

这下子可见的，瞎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了，换而是一脸严肃，四周似乎也跟着冷了几度似的，要是夏天一定很受人欢迎。

“你去哪干什么？”

林归也不瞒他：“追海子，找到白色的沙子，去一个地方看看。”

瞎子看着她，嘴角又微微上扬：“看看？你哪里不是看看？”

林归伸伸懒腰打了哈欠：“就真看看。”

这也不过是她的初衷罢了。

他又问：“什么时候去？”

林归点点头：“两天后去。”

过几天吴邪他们应该就会出来了，如果幸运他们可以见上一面，方便跟吴邪交待些事。

瞎子跳下桌子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将腰间一把匕首取了转了个圈递到她面前，并不是之前挟持她用的那把黑金匕首，似乎是沉铁制的，刀身有些糙应该很久没开过光了。

见林归呆呆看着他，随即又对自己心里的疑惑产生了怀疑：

“收不收？这可是哑巴张要给你的，可是好货。”

之前哑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哪知道就是送一把刀，搞得他对这个林归揣着满怀的好奇。结果，这人看着就傻傻的，该机灵时的确也够机灵，就是他总觉得她目的不纯，虽然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在撒谎和伪装。

再仔细看看林归的表情，又觉得不对。

她的眸子里闪过的是欣喜，纠结带着一丝惧怕，矛盾的统一体，就像是易碎的心爱之物，碰也不是，远离也不是。

果然，他猜测的不错，这个人的确对哑巴不一样，虽然这几天他观察到的都是这个人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吴邪，似乎一心一意扑在吴邪身上似的，但是还是有些地方不同，这个人对吴邪的耐心并不是无止境的，反而像是为了别人而去那样做的，他当时想不清是为了谁，现在看来，一切豁然开朗。

在这个人心里，哑巴的地位可不低。

没想到的是，林归在收了刀后竟看着他道：“张家古楼的凶险，你应该知道。”

瞎子立马又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的刀上，警惕了几分，又想了想扯扯嘴角，一屁股坐到林归身边，把脸朝着她道：“你到底是谁啊？”

林归还没傻到去挑衅他或者威胁他：“我叫林归，是个传说里的重瞳子罢了。”

“只不过，最近有些烦心事罢了，说那些也不是要干什么，就是少一点在其他事情上的思绪。”现在的她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怎么样对付瞎子，不如直截了当，反正这瞎子未必会动手，就他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林归的确没什么必要担心。

她也并没有和他透露太多，有些事情吴邪不相信，瞎子也未必会相信，换作自己，如果有一个人跟你说，你们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而我来自于书外的世界，我知道以后的一切和你们的命运，那时你会信？当然会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个神经病。

瞎子就一脸随意的模样，将桌上摆的苹果往裤腿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你觉得要怎么做，那就去做，谁拦着你了？”

林归笑了笑，哪会有这么简单，如果随心所欲，那么这个世界的秩序不就全乱套了，秩序就是需要你做该做的事，迫使你去接受别的事物，或许违背你的意愿，或许接近你的意愿，或许就是你的意愿的事。

说到巴丹吉林沙漠，古潼京必定是逃不掉的，其次就是沙海计划，而这瞎子就是其中一环，命运这样的事，就算已经注定的东西，林归还是会有别的相反的想法。

她问：“阿瞎，三爷走时告诉你他的计划了吗？”

瞎子拿手擦擦鼻头，随即又咬了一口苹果：“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怎么会可能他的想法。”

林归用指腹细细摩擦着，思考着。最后还是叹叹气告诉他：“反正你只要得晓得我始终是吴邪这边的就行。”

两天后依旧不见人回来，林归也不准备再等了，再一次确定好路线和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就拿吴邪给买的手机订了票，收了身份证和廖凡留的包带上墨镜就准备走。

看见王盟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想起吴邪说过的话，便冲王盟笑着：

“别透露我的行踪哈，虽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叫吴邪别找我，不用多久我会回来的。”

几只鸟落在门口，一阵风轻飘飘吹过，林归撩撩额前的头发，那只左眼的重瞳在阳光照耀下又显出一圈血红色，此刻却像是宝石一般透亮。

不管是吴邪还是胖子王盟都会被这只眼睛吸引，移不开眼。

林归将那匕首别在腰部，走时回头看着王盟戴了墨镜，嘴角勾着笑容：“记得跟吴邪说，等我回来就教我写字。”

一天后，林归提着包下了车，风一吹过，眼睛都睁不开，她眯着眼四下看了看，找人带路去了和瞎子约定的当地的民宿。

话说，九头蛇柏不会攻击带天心石粉的物体，而且还据说北京天坛最里面的那块石头就叫做天心石。

不过，林归不可能傻傻去磨那石头上的粉末，而且天心石粉虽然难找，也不是说就找不到。

以前问胖子要了廖凡的联系，托他找了石粉，而且廖凡还说能联系沙漠的向导，将石粉就先交给了向导，见面后就交给自己。

自然，在这个世界里对于自己熟悉以外的人，林归觉得都该留个心眼，对廖凡也不例外，所以她托瞎子另外也找了一些，后来一想，那自己当初为什么还要麻烦廖凡？这个瞎子她肯定可以信任，而且瞎子的本事比廖凡不知道大多少倍，就一个向导他不可能找不到。

算了智商丢着丢着也就习惯了。

瞎子那家伙一直以来就是有钱为大，顾客至上的道理，办起事来也特别讲究效率，这不林归在第二天要去见那个向导之前瞎子就敲了她的门，一看时间，就才四点多。

林归迷迷糊糊接了石粉，准备关门，瞎子似乎说了些什么，当时她也没听清，半梦半醒的模样你期望她能有多专注？

就似乎是点点头，奶着声音嗯了一下，就关了门继续躺在床上，那之前瞎子是一直呵呵笑着，笑什么林归也不清楚，他本来就奇奇怪怪的。

她的航班在下午，加上坐车进沙漠，几乎是一两点才到的巴丹吉林沙漠附近的民宿，倒头就睡，最好的一点就是，就算被吵醒林归也没有什么脾气，不然换胖子肯定得对瞎子骂骂咧咧的。

这附近一片还能看见稀稀疏疏的植被，但大都是枯黄的颜色很少看见绿色叶子。还有一条小渠，是当地人很久之前凿的，不过影响条件考虑的并不是很充分，似乎就是为了解决当时燃眉之急，这不那就要枯不枯的模样，看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算在那个世界，林归也从未来过巴丹吉林沙漠，其实她唯一一次出省就只去过长白山而已。

这里人的穿着对林归来说都很新奇，在电视上看和面对面体验还是有区别的。

那人骑着一匹黑马来，带着顶帽子，打量了林归许久才狐疑的走到她身边下了马攥着缰绳：

“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南边来的客人？”

林归也打量着他，来的人留着羊角胡子绑着一个小马尾，最重要的是，右手的六指，小指处又生了一个小指，虽说不能自由移动，但廖凡说过，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以那两根小指定海子的方位。

听着是挺玄乎的。

林归回答：“杭州来的。”

那人挑挑眉：“听老先生说来的是个美人，还真是没骗我。”他的口音的确带着异域的气息：“叫我里拉就行。”

林归点点头，一张脸毫无波澜：“我叫林归，我们今天就可以启程吗？”

里拉将马牵到林归面前示意她坐上去，将口袋里的石粉又递给她：“不要心急嘛，这天的水分太干了，不容易找到海子，要等明天了。”

马嘴里嚼着东西，林归一好奇就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就跟摸人头发一样，就是粗了点。

里拉走了几步见她对他的马感兴趣就挂上笑脸：“六十是族里最好的公马给配的种，是战马的后代。”他摸摸马侧：“六十可通人性的，瞅瞅，不闹腾，就知道林老板是个好人。”

“风会告诉我海子的位置，今天风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我们明天在去。”

小说里的NPC总是神神叨叨的，看着神秘莫测，林归自然也不会硬是要和人对着干，点点头拉紧缰绳，就觉得这马走得还真是稳，就算是沙地也不摇不晃。

里拉的家是几幢靠在一块的土坯房，每间一室一厅还算整洁。

看着另外一间内的物什，林归问道：“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吗？”那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碎花裙子，他一个大老爷们要不就是有什么怪癖，要么就是还有别人一同前往，所以林归倾向后者，大胡子汉子穿碎花小裙裙什么的太辣眼睛。

里拉关上马，看着林归走进这间房子就连忙道歉：“哎呦，忘说了，有几间房子有人住着。不过你也是聪明，还有两个漂亮姑娘一起去，都是找海子，你的架势看着倒专业些。”

毕竟沙漠里穿裙子，不就是闲的找事做吗。他看过林归的包，是之前廖凡来时带的那个，看那包的形状里面肯定有大家伙，至于是什么，他没必要管也管不着。

这个地方四下无人，还真是个打劫杀人的好地方，杀了人之后往沙子里一埋，过个把月挖出来就是一具人体标本，穿上墓里那些破破烂烂的古文物，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古代人”，当然，现代科技推得出人的死亡时间，所以只需要拍一张照片就行，之后再将那人给埋上，谁又能怀疑呢。

林归拍拍额头，这脑子里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浮现这些东西来，搞得她心情也阴沉不少，就像想到什么就会发生什么似的。

夜里，拿紫外线四下探了一遍，将屋角的微型摄像头给拿下之后，林归就觉得，这个里拉肯定不是担心他们这些客人目的不善才监视的，因此就算她取了也不会怎样，而且明天谁都不会点明谁。

不是林归信不过廖凡，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总得防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