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两个五十米的巨人拳拳相交，拳内满含的是愤怒与不甘，是懊悔与自责。

“怀森，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丰长生一拳将其打入墙壁内，满含热泪的劝说道。

丰怀森冷笑一声，一记惯膝将丰长生击退笑道：“收手？我为什么要收手，是你们太愚昧，看不到未来。”

下一刻，二人各自给对方脸上来了一记重拳，丰长生怒道：“哪有靠牺牲现在来成就的未来？你那是谬论。”

“哈哈哈”，怀森大笑：“你才是谬论，哪一个未来不是牺牲过去换来的？包括我们的现在，也是建立在过去的牺牲之上。”

二人的交战激起大量碎石飞舞，实验室内的仪器尽皆倾倒，大部分已经被完全毁坏，四周的墙壁也被打得残破不堪。

陈开平升到高空，顶住了天花板，他不想别人打扰这对师徒的战斗，这是属于丰长生的战斗，也是丰怀森必须面对的一战，此战过后无论胜败，他都再无迷茫，不用向陈开平询问，寻求认同。

“师尊，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憧憬，你忘了我们曾看到的巨人，你忘了那种伟岸，那种与天地比肩的神祗，所以你也忘了梦想，沦为一个凡人”，丰怀森将丰长生击倒，开始撕扯他的身体，然后将撕扯下来的随后一片片碎肉往嘴里塞。

丰长生拿头将其撞开，反压他也开始撕扯吞食，这不仅仅是吸取能量维持自身，更是一种愤怒的发泄：“我没有忘怀，我依然憧憬，我渴望人族也能像巨神族一样，立于天地之间，一举一动星月震荡，可是，绝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去实现！”

丰怀森推开师傅，爬起来又将丰长生击倒，连踹了几脚像是在发泄一般：“那你说啊，你愿意牺牲自己，换取父母妻儿的平安顺遂吗？愿意牺牲自己让他们摆脱奴隶身份吗？愿意牺牲自己给他们一个幸福的未来吗？”

丰长生吐出几口鲜血，艰难地爬起，扑上去将怀森按到压在地上，眼角噙泪：“我愿意牺牲自己去换取他们的幸福，但是这不同于牺牲十分之一的人类去换取九成人的幸福，这两者不是一个概念，我们是人，是有感情的生物，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绝望和痛苦之上！”

“哈哈哈”丰怀森大笑：“妇人之仁，你既然愿意，就不该阻止我，天下绝大部分人都会愿意，我会帮他们实现愿望，我会拯救那些正在被奴役的人，给他们带去希望，你知道他们现在面临的绝望吗？他们多么渴望有一双手能将他们拽出地狱，至少将他深爱的人救出地狱，而我就是那个人。”

“那你知道被你抓来做实验，被你吃掉的普通人的绝望吗？父母亲眼看到孩子被吞食的绝望，你明白吗？”，丰长生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他见得多了，那撕心裂肺绝望的哭喊，成功不应该是这样，既然要拯救，又为何残暴的杀戮！

“这些都是暂时的，哪有不用流血的革命？哪有不用付出的收获？要想成就未来，就必须有限的牺牲现在。”

陈开平静静的听着，但是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心里也在迷茫，他是认可丰怀森的，如果能牺牲自己，让父母妻儿摆脱奴隶身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他不会犹豫，可是如果是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和家人的幸福呢？

陈开平不知道，受地球文化熏陶，他知道这是错的，但如果他还在挖矿，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别人解放自己和家人，对现在的绝望，未来的渴望足以泯灭人性。

丰长生叹息道：“怀森你是孤儿，又经历过地狱，成长也在地狱之中，你不明白，但是禹道友，你应该会明白。”

“不，我不明白”，陈开平黯然道。

丰长生笑道：“很简单的问题，同样是牺牲一个人，一个是牺牲自己换取父母妻儿的自由，你说你是愿意的；那如果换一下呢，要你亲手杀了父母妻儿中的一个，换取自己的自由呢？你愿意吗？”

“不！”

在绝望中，陈开平可以泯灭人性，用别人的死换取家人和自己的自由，但不可能用父母妻儿的死换来自己的自由，那只不过是跳脱现实牢笼，进入心灵牢笼，更何况那是自己的父母妻儿，何人下的去手？下手了还能称呼为人？

丰长生叹道：“就是这个理了，人性是自私的，但也是温暖的，为了自由可以牺牲别人，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选择牺牲自己的父母妻儿，那么是一换一百，一换一万甚至更多都不愿意。”

“陌生人的死亡难以激起内心的涟漪，但父母妻儿一人的死亡，却能让你痛苦一辈子。你愿意牺牲十分之一的人族去换取十分之九人族的强大，可是如果你最在乎的人，就在那十分之一里面呢？你还愿意吗？”

陈开平思索了一下，如果牺牲冥灭和犇牛就让让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会愿意吗？会拒绝吧！因为不牺牲他们自己也有几率获得强大的力量，只要有希望，哪怕是一丝希望，人性都不愿意牺牲自己最在乎的人，这尚且是兄弟，何况是父母妻儿，那就更不愿意了。

但是要说，牺牲丰长生和封怀森两个，换取自己的强大，陈开平会毫不犹豫的说：“嗯，我愿你，你两快去死吧。”

这就是人性，同样是牺牲，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结果。

丰怀森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大义，是对的；但是丰长生换位思考了，他见到凡人被巨人祸害的痛苦和绝望，所以他认为那是错误的。那些凡人一定是拒绝的，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人族，更不知道什么叫强大，只知道自己的家人被巨人吃了，这就足够他反对了。

为了自由、为了家人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别人，但却不能因为任何原因牺牲我的家人！

这就是人族，为了家人可以很勇敢，也可以很残忍。

在村子里他曾看到，父亲为了救被抓住的孩子向巨人冲去，这一刻他战胜了恐惧，忘记了死亡；但是他也看到，当别人家的孩子被抓住时，他吓得颤颤巍巍，根本没有勇气去救人，同样的情况，面对不同的人，却有截然不同的行动。

这也是人族！

陈开平对丰长生道：“谢谢，我已经明白了，不再迷茫了。”

丰长生欣慰一笑，巨人的脸本十分恐怖，此刻却露出了一丝祥和：“那就好，怀森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我这个师尊，但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他可以牺牲一切，已经掰不回来了；至少不能让你也陷入迷茫，走入歧途。以道友的能力和心计，肯定大有作为，但请千万不要失了人性。”

陈开平郑重点头道：“不会。”

如果失去了人性，纵然叱咤宇宙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了人性，那岂不是连装逼的欲望都没了，那修行何为？

见陈开平没有被怀森的疯言疯语蛊惑，丰长生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在能量尚未耗尽之时，又吃了一颗好友的内丹，气势瞬间再次暴涨，直接压着丰怀森打了。

丰怀森气急道：“老头，你连吃了三颗内丹，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丰长生笑道：“本就没打算活啊，现在的我变身不可逆，为师不想变成24小时吃人的怪物，你是我带出来的，就让我送你下去吧！”

陈开平静静的看着二人的战斗，既然是丰长生优势，他不会出手，同时也在联系着游交、云震二人，他们已经到达合适的开火地点了，这次选用的y型高爆弹，破坏力更甚，被轨道炮加持后，威力接近化神修士一击。

“师尊，你一定要阻止我吗？亲手毁了我们半辈子的心血！”

丰长生坚决的点头：“我们半辈子的心血毁了太多人的一辈子，该结束了。”

丰怀森见劝不动，拿出一针药剂朝自己注射了下去，陈开平眉头一皱，本能的感觉要发生变故了。

药剂进入丰怀森体内，他发生低沉的嘶吼，双眼通红，看得出非常痛苦。

丰长生也情知不妙，趁他药效还在吸收过程中，不断挥舞重拳出击猛揍。

陈开平叹了一口气，从最初到现在，丰长生就一直舍不得下杀手，他反复的劝说就是希望这个爱徒可以回心转意，直到现在还是处处留手，陈开平忍不住道：“丰前辈，等药剂完全发挥作用后，我两都要死在这里，而他会从容离去，那样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遭受迫害。”

丰长生复杂的看着正在痛苦嘶吼的怀森，犹豫了一秒，随后流露出万般痛苦的眼神，继而变得决然，他拿出了巨斧用力一挥，将丰怀森头颅斩了下来，随后顿了一下，重重的叹息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怒吼，又挥出一斧子向心脏劈去。

亲手杀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是什么心境？陈开平静静的看着，也忍不住叹息，不为名利缚，却遭歧路磨。

巨斧带着丰长生的无奈劈下，此刻的他心死如灰，看着血肉飞溅，斧刃不断下沉，就要临近心脏。

然而就在此时，丰怀森双手抓住了斧刃，爆发出比此前更强的力量将巨斧托举起来，随后快速打出一拳将丰长生击飞。

陈开平眉头一挑，他的心脏好像变大了，而且刚才的速度，至少有普通结丹后期修士的水准，也就是说，变身巨人后速度变慢的缺点，此刻在他身上消失了。

陈开平也不由得眉头紧锁，这样的丰怀森他未必是对手，速度相当但是力量却比丰怀森差了不少，再加上他那恐怖的恢复力，胜负的天平在偏向对面。

这时陈开平也没办法静静看戏了，只能说道：“丰前辈，虽然我答应过你，让你来终结，但是现在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必须要联手了。”

丰长生缓缓爬起，对陈开平道：“我现在的力量，有你一份，还有三份是来自好友的内丹，唯有我自己没有尽全力，所以这场战斗还未结束，请继续让我来终结我犯下的罪孽吧。”

陈开平纠结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如何拒绝的了，只是在他败后，如何独自解决丰怀森，是个棘手的问题。

丰长生走向丰怀森道：“从不后悔捡你回来，却心痛此刻要送你下去，但是没办法，为了苍生，就让我给你上最后一课吧”。

丰怀森笑道：“用不着了，师尊，还是让徒儿送您下去吧，用您交给我的知识，这也是对您最大的尊重。”

说罢一拳打去，拳劲生风带动地上碎石飞舞，又有灵力包裹，撕裂空气，陈开平凝目，这一拳即使是自己也不敢硬接。

然而就是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却被丰长生接住了，而且稳稳当当。

丰怀森惊怒道：“怎么可能，你的力量为何突然暴增了？你还隐瞒了什么？”

丰长生摇头：“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只是在刚刚我燃烧了生命。”

陈开平，丰怀森齐齐惊道：“生命燃烧！”

一起朝他体内看去，果然血液在快速流动，全身的灵力都沸腾了，陈开平甚至能感觉到丰长生的生命力在流逝，肉体在加速衰老，恐怕此刻灵魂也在燃烧，这是生命最后的怒吼，也是丰长生最后的执着，他不惜燃烧生命也要阻止怀森！

“哈哈哈，师尊，你要做到如此地步吗？好，徒儿领教！”说罢他拿出巨斧，向前踏步，怒吼一声巨斧斜劈下去。

丰长生见此，也抬斧奋力劈出。

“铿”，巨大金戈之音将陈开平震的耳膜轰鸣，狂暴的冲击波迅速击垮了附近所有的墙壁，地面在一刹那开始塌陷。

陈开平见此，暗道不好，他不想让二人的战斗被外人看到，万一有人要保丰长生也不好说，当下用灵力构造出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整个地面托举，硬生生顶住了塌陷，成为了一个人力支柱。

而丰长生和丰怀森那边，怀森居然被渐渐压制，满脸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即使燃烧了生命，也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我的速度和力量现在是完美的！”

丰长生叹息：“你不懂人性啊，你根本想不到，我的三位好友会自愿挖出内丹给我，你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个错误。此刻，他们三的内丹都在燃烧，这一斧子，是我们四个人的合力，也是临峰郡所有枉死百姓和修士的愤怒一击！”

下一秒鲜血飞溅，丰怀森巨斧脱手飞离，胸前被剖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陈开平都直接看到内脏了，也明确看到了那颗变大的心脏，他真的将巨神药剂，在战力方面，开发到了接近完美的程度。

陈开平正犹豫要不要一剑斩了心脏，却见丰长生已经一掌抓住了丰怀森的心脏，这也导致他胸前的伤无法愈合。

丰长生最后无力的问道：“你可愿回心转意？”

陈开平皱眉，他是多爱这个弟子，以至于到现在还存留善念，想放过他。

丰怀森发出凄厉而悲怆的笑声：“哈哈，就到这了，我的旅途。我不会回心转意的，师尊，从最初到现在，我都坚持我的观念和理想，坚决的认定我是对的，即使我败了，我的理念也丝毫不会动摇。”

丰长生躺下两行清泪：“你的才能远胜为师，你不该葬身在这实验室的。”

丰怀森看了丰长生数秒，然后笑了，不带一丝邪气，如孩童一般：“师尊，谢谢您，动手吧，由您来终结我，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您看四周，实验室要崩塌了，这是我倾注全部心血的地方，我自愿葬身于此，葬身于我的理想内，哪都不去，与我的理念长眠。”

丰长生张了张嘴，悲伤已经让他无法言语，嘴唇不停地颤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闭上了眼睛：“怀森，师尊为你送行。”

说罢一掌捏碎了丰怀森的心脏。

这个两鬓斑白的人，颓然坐下，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巨人的身体上开始出现皱纹，暮气森然，眼角低垂，他没有抬头看陈开平，现在的他人虽然有一口气，但心已经彻底死了。

只是无力的道了句：“禹道友，埋葬我师徒的事，就劳烦你了。”

陈开平喟然长叹，沉声道：“好。”

穷极手段，终究还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下一刻陈开平撤去灵力屏障，实验基地开始崩塌，陈开平也遁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