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传

《左宗棠传》

第36章 筹备新疆战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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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曜的部队开进哈密时,左宗棠针对在哈密绿洲上恢复粮食生产给了他详细的指示。他必须安抚百姓,努力劝说他们不要离乡背井,并采取特殊措施鼓励那些已经离家的人返回家园。已经返家的人要立刻恢复耕种,要竭尽全力令他们拥有安全感。在秩序建立之后,能够节省下来的每一个士兵和每一头牲畜都被派去整修灌渠、耕田和播种。在牲畜数量不足以完成耕田任务的时候,就让士兵上——3名士兵相当于一头骡子拉犁。如果在作战的任何阶段土地的主人回来了,就会把土地归还主人,只要他保证继续耕耘。

土地的所有权问题不会引起争论,只要声明自己是主人就行了,条件是自称地主的人要继续在土地上耕作。不论地主信奉何种宗教,一视同仁。一块土地上分派一个连的部队,每个连聘用一位土著做顾问,教授当地的粮食生产程序,鼓励各连之间相互竞争。营官和哨官要为本部队的行为负责,他们的农作任务完成得好不好,会在军官考绩中留下记录。左宗棠列举了这种制度带来的好处:它能为政府省钱;能够减少运输;使士兵们有事可干,还锻炼了身体;能够鼓励百姓恢复农业生产,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生活改善了,收成有望了。[5]

到1875年夏季,张曜报告说,除了大片荒废的农地已经恢复了耕作,他还开荒多达18000多亩。他在号召百姓返回耕地的工作中肯定取得了非同一般的成果,因为同一年夏季路过哈密的皮亚塞茨基博士说过,他看到百姓在田间劳作,却没有说他看到任何士兵在干农活。

张曜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杰出的骑手,优秀的军人。左宗棠不仅把他视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指挥官,而且对他格外青睐。张曜的生平颇带童话色彩:他生于北京,是个普通的劳动者,工作是打米。他很强壮,据说背上能负重500斤,而一个平常的工人只能背100斤。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一个老妇人跟守寡的媳妇吵架,他就掺和进去。那老妇人要强迫媳妇改嫁,张曜说这不合礼俗,争辩中发火了,搬起一袋谷子向老妇人砸去,把她砸死了。他从北京逃往河南,捻军正在那里欺负村民。捻军在作战初期没有使用火器,张曜的勇力在村民们与捻军的冲突中抵得上一打人。他成为一批村民的首领,声名远扬,连省会开封都知道他。

他流浪到河南东南角上的固始县,恰逢捻军包围了县城,长久围攻,城内人几乎已经绝望。知县是一位学者,有个美貌倾城、文才超群的女儿。他在绝望中张榜招贤:谁能打败逆贼,保全县城,就把女儿嫁给他。张曜前去揭榜,自告奋勇。他仓促召集300人,夜间出击,猛攻捻军。这场争战难有胜算,但是幸运之神在张曜这边。著名的蒙古亲王僧格林沁赶来了,捻军仓皇逃走。知县没有拘泥细节,婚礼如期举行。僧王对张曜十分喜欢,举荐他为知县。僧格林沁这种大人物的认可比学位的价值更大,于是张曜得到了朝廷的任命。

张曜一字不识,但妻子是个贤内助,配合默契,于是两年后他便升为河南藩台,也就是省财政厅长。这在监察机关看来简直是太过分了。一位名叫刘裕南的御史上奏皇帝,说张曜一字不识,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当一省布政使,怎能称职?于是张曜丢了布政使的官职,但还是被任命为总兵或少将级的武官。命运的这个转折令张曜很不痛快,他生气了。作为一名将领,他开始玩忽职守。多亏他的妻子鼎力相助,才使他没闹出大乱子。妻子叫他开始念书,亲自教授,通过她非凡的努力和坚持不懈,张曜终于能识一些字,也能写几句话了。

在镇压捻军的作战中,左宗棠听说了张曜这个人,对他的过去颇感兴趣,请求朝廷将他和他的部队派到自己麾下。他被转派到左宗棠帐下,奉命前往山西,与刘松山会师,一起进军陕北。张曜没有动身去执行命令,但他再次接到命令。这件事有点非同寻常,因为左宗棠没有重复发令的习惯,也许命令是从北京发出的。张曜还是没有行动,直到他的妻子干预此事。她对丈夫说:“你别自以为了不起。你若抗命,皇帝会要你的脑袋!”她终于说动丈夫起程了。一旦起程,他就走了很远。他在战斗中的勇气非同凡响。他在世上谁也不怕,只怕妻子和左宗棠,而他是否畏服左宗棠,还无法肯定。

皮亚塞茨基在哈密见到张曜及其所部时,对他们的印象都很不错。他为这位将军画了一幅素描,令张曜欢喜不已。张矅要把这幅画马上裱起来,但被告知没有玻璃。他身边正好有一面镜子,于是他下令剥去锡箔,用来给他的画像做镜框。

左宗棠致力于促进全甘肃和陕西的农业生产。他特别关心鼓励棉花的种植,棉花对他的部队和粮食一样重要。棉花除了可以用于织布,还能用于填充军人的冬装。西北多产一点棉花,他就省了一点运输。他亲自写了两本关于种棉的小册子:《种棉十要》和《棉书》。他成立了一个机构,负责教授百姓如何纺纱织布。军人被派去种棉,并帮助村民们从事这项工作。他督促人们在过去种植罂粟的地上改种棉花。

左宗棠对罂粟种植的态度十分强硬。各县的农夫都被召到当地衙门,要求他们发誓不再种植罂粟。违背誓言者一定会立即受到处罚。然而,鸦片在甘肃的根子很深,很难予以控制。在一些地区,不得不派部队前往远僻的地方捣毁地里的罂粟。军队制订了严厉的规定,不许吸食鸦片。不能说左军中没人吸食鸦片,但肯定没有重度成瘾者;只要左宗棠在场,就没人敢于哪怕只偷着抽上一管。

在1874、1875和1876年,左宗棠运气很好:天气好得非同寻常,甘肃年成丰饶,凉州和肃州更是丰产。只要可能,他就按照收获前几个月前签订的合同收购粮食,如此维持了粮价的稳定,使他的采购不会令百姓为难。他细心地关照农民不要在丰收时卖掉所有的粮食,以免在岁末又用高价买回口粮。他在肃州储备了足够的弹药,然后运到哈密和已经建立的其他前进位置。他在蒙古买了几千头骆驼,租借了能够找到的所有车辆和牲口。哈密与南路的道路可以通行车辆。他把采办派到归化、包头、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去采购粮食,用骆驼队运到巴里坤和古城。

俄国旅行家索思诺福斯齐于1875年6月15日经过兰州回国。他刚一到达,就拜会了左宗棠。引见过后,左宗棠直接问他能不能在西伯利亚代购粮食,在古城交货。索思诺福斯齐曾在塞米帕拉斯丁斯克省供职,了解那里的一些情况,爽快地谈定一笔交易,www.youxs.org,大致为15万普式耳,在古城交货,每切维特30卢布。这个价格比在归化购粮略低,在那里是每百斤(133磅)8两银子,在巴里坤交货。左宗棠说他与这些俄国人签订了合同,请他们代购300万斤,在古城交货,www.youxs.org。索思诺福斯齐对这笔交易大为高兴,因为他开出的价格,在他的同伴看来是天价。他为自己辩解说,左宗棠没有跟他还价,并说自己有很多银子,但他不能让士兵吃银子。皮亚塞茨基提供了左宗棠与索思诺福斯齐之间所订的合同。其中写道:

大俄罗斯帝国的参谋军官索思诺福斯齐上尉,与中国全西部军事大帅左宗棠达成如下协议:为了在中国西部征讨鞑靼人,必须给部队提供粮食。索思诺福斯齐上尉鉴于同中国的深厚友谊,愿为中国人提供面包,每切维特30卢布,若斋桑地区粮价不贵,还可低于此价。[6]

俄国人打算在兰州停留1个月,然后再继续他们回国的悠闲旅程。可是左宗棠急不可耐,他给索思诺福斯齐的一名哥萨克军官派了一个卫队,让他带着索思诺福斯齐的指示,由快驿前往斋桑,先把粮食运上路。到1876年4月,俄国人不但把300万斤粮食交到了库车,还另加了100万斤。

到1876年春季,左宗棠积累的粮食储备如下:哈密,1000万斤;巴里坤,500万斤;古城,800万斤;www.youxs.org。此外他还召集了充足的运力,把给养源源不断地运到这些基地,在那时他还另有1万吨粮食在运输途中。在肃州的主要基地,他可能拥有3万吨,在安西也有大量储备。他在所有的仓库中储存了给养,足以维持1年半的征战。

为部队提供武器装备也是一大问题。左宗棠决定,他要派往中亚的部队必须是精兵良将,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止是打败回民军,消灭阿古柏。在左宗棠的计划中,他们还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树立威望。这是他花如此之多的时间来做筹备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本来可以至少提前1年深入新疆,他派出的部队足以打败阿古柏,镇压回民军,但最终的结果也许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也可能比实际取得成果的时间还要慢。他决定对部队进行现代化建设。他为部队采购了大量外国造的武器,但部队的装备仍然还有欠缺。他的兵工厂为他的部队生产武器弹药已为时4年。很自然,在刚起步时失去了很多机会,而且也犯过许多错误,但到1873年年底,这家工厂的产品已经非常令人满意。

左宗棠在1874年写给总理衙门(外交部)的一封信中谈到武器问题,表明了他对于现代化的态度,很有研究意义。他写道:

至西人所传洋枪队式,行列整齐,进止有度,较之中土所演阵式,不但枪械、子药远胜,其束伍、结阵之法,亦良不易及。然自剿办发、捻,中国材武之士辈出,善战者亦多尚洋枪,而不尽习其阵式。如前广东提督刘松山,今苏松镇总兵章合才,所练阵法足平发、捻,亦可制洋人,宗棠实亲见而信其能。

以简器论,炮以布罗斯所制之后膛螺丝开花大炮为最胜,枪以后膛七响为最胜。从前西人旧式枪炮本已精工,近改用螺丝内膛,后圆前锐,注药之子又极合用,较其旧式光膛圆子更为精妙,故致远取胜胜于旧式。近又改用后膛进子之法,进口大而出口翻小。如布国新制大炮及后膛七响洋枪,则极枪炮能事,无以复加。

凡枪炮之用,在致远取准而已。其能致远取准者,在炮子必合炮膛、枪子必合枪膛,子不离药、药力全注其子故也。布国新制大炮及后膛七响枪,不但子药合膛,且大于膛口以数分计,而能不伤膛口者,由子之外面用铅皮包裹,火着子出,铅皮融脱,故出口不伤;子聚药力,毫无外散,故能远;子满膛口而出,毫无偏倚,故能准也。

此间现设制造局,能自造铜引、铜冒、大小开花子,能仿造布国螺丝炮及后膛七响枪。近令改中国旧有之劈山炮、广东无壳抬枪,用合膛开花子,劈山架改用鸡脚,又无壳抬枪改用一人施放,选用宁波及粤、闽工匠制造,以总兵赖长督之。饬中军副将崇志教练本标将弁兵丁演习,俾制器之人知用器之法,用器之人通制器之意。向之劈山必用十三人,今只五人;向之无壳抬枪三人管放两杆,今一人放一杆,且更捷便。盖欲参中西之法而兼其长,为行队接仗、营卡守具所必需,亦犹西人每进益上、精益求精之意也。纵未能如西人之精到,而其利足以相当。如果能得地势,用教练之将弁带习练之兵丁,其制胜确有把握,非美观不适用、空言无实用者比也。

皮亚塞茨基博士在索思诺福斯齐路过兰州时与之同行,他对左宗棠做了非常有趣的侧面描写。这些俄国人住在左宗棠的大营做客1月,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他应左宗棠之邀参观了兵工厂。他写道:

我们参观了制枪车间和铸炮车间,其中使用了蒸汽,没有一个外国人……

兵工厂的总管是一位广州人,他来迎接我,把我领到一间帐篷里饮茶……我提议出去看看射击。兵工厂的主任给我看了4枝来复枪管的后膛枪,那是他们车间的产品。它们组装得非常精细,有各种规格,最大的是9号枪管。

兵工厂的技术员谦逊有礼……他不愿接受夸赞,对自己的科技和能力缺乏自信,坦言欧洲人的优势。在他的产品组装之前,他一直用喜爱的目光注视着那些部件。上司当面指责他,他赶紧走远了……

士兵们操作非常熟练,毫无恐惧……炮弹射出去了,炮身没有爆炸。他们用每枝枪射击几次,然后再试别的枪。总体而言射击不赖。[7]

左宗棠对这次访问的评论也很有趣。他在给友人的一封信(光绪五年与杨昌浚书。——译注)中写道:

弟徐语以新设制造局亦能制枪炮,与贵国及布洛斯所制相近,渠笑而不答。乃使人导赴赖镇所详视一切,归后询以何如?索思诺及同来诸人齐声赞好,惟讶其铁质精莹,意必从西洋转购而来。比告以土产之铁,索使等大以为奇,其于赖镇则数数目之,似见所未见也。

匈牙利旅行家捷辰依伯爵(CountSzechenyi)于1876年夏季在肃州拜访了左宗棠,那时左军正要搏击乌鲁木齐附近的回民军。左宗棠给他看了在兰州兵工厂制造的一枝撞针枪,捷辰依说它“的确是非常有用的武器”。他说左宗棠的骑兵携带一枝骑枪和一把刀,而步兵则用来复枪,部队“军容整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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