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

《恋战》

第51章 远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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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谦走的那天兰翘没有去送行。

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回到家里,刚打开门Vodka就喜滋滋地扑了上来,大大的尾巴在身后噼里啪啦地甩来甩去,用一种温柔渴望的眼神望着她,她拍了拍它的头问:“你饿不饿?”

蹲在地上给Vodka倒狗粮的时候,灯光把兰翘的身子拖出一个影子,孤零零的,像一朵蜷缩着的花。Vodka低头吃得很欢快,她一直抱着胳膊蹲在它身边呆呆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伸手搂住它硕大的脑袋,低声道:“你知道吗,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走了,把我和你都丢下了。”

很晚的时候高子谦来了电话,兰翘那时已经睡了,六月的天气闷热异常,她却不知怎地把薄毯在身上裹得很紧,像个蚕蛹,以致睡出了一身的汗。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她脑子有些发懵,分不清楚是在做梦还是现实,醒了几秒钟瞌睡之后才伸手接。

“兰翘?”高子谦的声音很清晰,像以往一样温暖明朗,但兰翘却觉得离她很远,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千公里,或许更远。

“嗯?”她含含糊糊地应着。

“睡了?”

“嗯。”

“不好意思,到了就一直在忙,晚上又去医院看我爷爷,现在才回来。”他低声着道歉。

“没关系。”

“晚饭吃的什么?”

“冰箱里剩的蛋糕。”

“昨天我做的那个?”

“嗯。”

高子谦轻轻笑了笑:“都放了一天了,味道怎么样?”想了想又说,“只吃蛋糕怎么够?营养不均衡,你现在起来去冲杯牛奶喝。”

兰翘懒洋洋地说:“不想动,你去给我冲。”

她的声音沙沙的,有些嗲,电话那边愣了愣:“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沉?你……睡觉前哭了?”

“刚醒来都是这样的好不好?”

他哦了一声,似乎放心了:“兰翘……”

“什么?”

“我想你了。”

兰翘的心微微一动,低声道:“我也是。”

“家里的摄像头不能用,我明天去买两个,办公室一个,家里一个,我们就可以随时视频了。”

兰翘啊了一声:“我的摄像头也不知放哪儿了,回头找一找。”

“明天再找,待会你喝了牛奶就去睡觉。”

“好。”

“我们天天视频聊天,那样就跟平常一样了。”

兰翘想了想:“但是不能。”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高子谦有些窘迫地回答,“那……你说怎么办?”

兰翘哗一声笑了:“逗你玩呢,我睡啦,明天还要上班。”

“好,记得去喝牛奶。”他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还有记得刷牙。”

“得了吧,你才会忘记刷牙呢!”

“上次你就忘了。”

挂了电话以后,兰翘看见Vodka从狗摇篮里爬起来,歪着头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她看了它一会儿,拍拍自己旁边空出来的一半:“过来,宝贝儿。”

高子谦走的第一个晚上,兰翘搂着Vodka睡着了,她没有告诉高子谦,自己这晚的确曾经哭泣过,就在吃蛋糕的时候。那个蛋糕是头一天晚上高子谦做的黄桃慕丝,中间安放着一颗鲜红的心型草莓,草莓两边有白色奶油挤成的英文字母,左边是L右边是Q。

兰翘并没有在当时与高子谦分享这个蛋糕,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冰箱里:“留着我明天当晚餐。”

“小气鬼。”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对,我是小气鬼。”

其实她就是小气鬼,她舍不得,现在他还在她的身边,但是明天他就不在了,甜点应该留到一个人孤单的时候慢慢品尝,也许到时有甜美的食物支持她,她会好受一些。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软弱,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吃着慕丝时,她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颤栗,然后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兰翘觉得恐惧,她很担心这是高子谦为她做的最后一个蛋糕。

时间是个有弹性的东西,有时你觉得它慢得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似乎只在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十月。

新鲜出炉的总经理Jm张先生的处事风格与原先的Tom张截然不同,他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外貌儒雅,但是作风凛厉,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将HAPPYHR的格局重新做了重大调整。

首先,没有任何意外的,原财务经理林丹妮和市场部经理芙洛拉同时递交了辞职报告,Jim张在她们的辞呈上签下名字的那天晚上,人力资源部特意为她们筹划了一次欢送party,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没有战火硝烟,一切都很完满。兰翘知道,她曾经跟随着打天下的Tom张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现在已经平稳过渡到了Jim张时代。

比较让人欣慰的是接下来并没有发生可怕的人事大清洗,相反,Jim张在第一时间宣布将全体公司员工的薪资上调,升幅不等,经理级别职员的基本薪资上升幅度竟然是100%。

Jim张第一次正式召开全公司例会时,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公司的员工普遍年轻,或许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雷锋精神,我可以告诉大家,雷锋精神的精髓就是奉献!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对公司都有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但HAPPYHR的雷锋不会是过去的雷锋,你们将得到超乎想像的回报。”

寂静了十秒之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再激励人心的话都比不上高薪使人激动。

过后兰翘对宝慧说:“简直像着了魔,连我当时都恨不得上去亲吻他,回家仔细一想,咦,这不就是典型的资本家,用金钱为手段榨干你生命里的每一滴血泪。”

宝慧咯咯直笑。

兰翘又叹了口气:“以前为那点蝇头小利大家都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现在赌注一下上升这么多,更加要你踩我我踩你了,office里从此永无宁日,必定一片腥风血雨。”

宝慧安慰她:“但是以前你只能穿打折的名牌徒步去搏杀,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拿着LV,开着奥迪,装备强了,底气也会足点。”

兰翘苦笑:“高子谦虽然走了,但是起码留给了我一条纯种血统的金毛和一辆靓车,我是不是要庆幸?”

宝慧沉默了一会儿:“他总会回来的。”

兰翘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四个月里,她和高子谦靠MSN与电话联络,但实际上摄像头并没有派上太多用场。她很忙,高子谦更忙,她从摄像头的那方狭小空间里看到他阔大的办公桌上摊满了分门别类的文件夹,而且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戴着那幅琥珀色的玳瑁框眼镜,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工作的时候戴眼镜,是他的习惯。

没想到的是,兰翘倒是跟沈安琪见了一次面,那是高子谦走后的没几天,她奉命过来拿一份高子谦走时漏掉的资料。

沈安琪来的时候,兰翘早已将资料准备好,交到对方手中后,随口礼节性地问她要不要喝一杯茶。

但是她没想到她会说好。

兰翘后来很为自己的好客懊悔,沈安琪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跟高子谦的相识,他们在英国怎样共同学习进步,高子谦在餐厅打工,她就去那里申请洗盘子。

兰翘听得直打瞌睡,这个年轻女孩言语中对高子谦的爱慕藏也藏不住,当然或许她根本没有打算掩藏,最后沈安琪说:“明天我也去北京了,我们总算又可以在一起了,哦,我的意思是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我心里觉得特别感激,你知道,我可以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专业知识,他在这行里简直就是个天才。”

兰翘一向对这种觊觎别人男友的无耻作风深恶痛绝,更何况这人觊觎的还是她的男人,而且竟然还敢公然来她面前挑衅。

幸亏这时Vodka咬了个网球跑到兰翘身边摇着尾巴找她玩,兰翘把网球从它嘴里掰出来,扔得远远的,Vodka兴高采烈地低吼一声扑了过去。

兰翘大叫一声:“Vodka,别把哥哥的汽车模型摔了,小心他回来揍你!”

她转头歉意地对沈安琪笑了笑:“没办法,养宠物就像养孩子,操心得很。其实他走的时候我本来要他把Vodka一起带走,可是他死活不肯,说要培养我的责任心,这样才能适应以后带孩子不至于手忙脚乱,真麻烦,对不对?”

沈安琪的脸色顿时变了。

兰翘又道:“沈小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天告诉我,你这么欣赏他感激他,是不是想要我把这层意思转告给他?如果是,我觉得不如你直接跟他说,我记性不太好,怕回头表达错了,误你的事。”

沈安琪马上就告辞了。

兰翘开心地奖赏了Vodka一片饼干。

她其实不指望跟沈安琪做朋友,但也不想跟她做敌人,最好就是做个互不相识的路人,可是看来很难达到,女人的心总是狭窄的。

对兰翘来说,十月这个月份除了国庆,还有两个比较值得一提的日子,分别是她和宝慧的生日,当然自己的生日尤其重要,因为今年是她的30岁生日。

三字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临了,虽然说人只要不在29岁时死去,就总有这么一天,可是想来想去还是郁闷,于是忍不住长嗟短叹。

她很想把这一天低调处理掉,就像对待365天里任何一天那样的平淡对待,但是身边的人都不肯放过她。

首先是兰妈妈,经过一场大病之后,兰妈妈明显虚弱了很多,神奇的是,她的脑子却没有因为病痛而不清楚,反而愈加反应灵敏。当她清醒过来后,看见独生女儿满含泪珠歉疚地守在身边时,忽然意识到虚弱有虚弱的好处,起码能让跟她唱了30年反调的女儿言听计从,于是就一直这么虚弱了下去。

“小翘。”兰妈妈握住兰翘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前几天隔壁的李阿姨带我去找了一位大师,那人算命出了名的准,很多政府高官都去找他,我预约了好几天才排上队……”

兰翘一脸黑线地看着母亲:“你怎么又跟那个媒婆混到一起了?不用想,那个算命的肯定说我坏话了。”

兰妈妈幽幽叹了口气:“他说你的终身大事如果今年不解决,就得拖到35以后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必须把小高叫回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个问题。”

“你还是街道办事处主任呢,怎么可以这么封建迷信!”

如果在以往,兰妈妈一定会强悍地据理力争,但现在她虚弱地望着女儿:“就算没有算这个命,我也还是这个意思。你今年说是30,但是按照虚岁来说已经是32了,32了还嫁不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生的女儿有什么问题。”

兰翘为自己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两岁觉得愤怒,可是她现在又不太敢跟母亲吵架,只好愤愤地去找宝慧诉苦。

“我怎么就32了?走去哪里,人家都说我只有20多,昨天还有人问我够不够20!”

宝慧不可思议地看着兰翘:“你信?80%是美容院的人说的,我手下那些美导,帮客人化好妆之后,哪怕别人60,也说人家只有20。”

兰翘顿时无语,事实上这话是美发店的洗头小妹说的,美容美发本来就是一家,估计说的恭维话也是一家。

宝慧用非常专业的态度地对兰翘说道:“通常一个普通人——普通的意思不是指那些经常去打羊胎素肉毒杆菌和拉皮的种类,会因为日常保养以及天生的骨骼和脸型而导致与实际年纪有五岁左右的误差。现在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只看得出25,那么你应该高兴,因为也许人家说的是实话。但是说你只有20……”她想了想:“如果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穿越了。”

兰翘不服气:“但是我心态年轻啊,我的心态只有24岁。”

宝慧瞪着她:“我们22岁大学毕业,南征北讨八年,你现在说自己30岁只有20多的心志,难道是好事?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我有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已经35了。”

兰翘愤然离席:“我妈还只把我说大两岁,到你这里成了五岁,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那天晚上心情郁闷的兰翘早早就爬上了床,一边靠着床头看书一边等待高子谦的电话,看着看着不小心打了个盹,很快便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母亲就在对面,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像晚饭时那般病殃殃的,甚至还显得挺年轻漂亮,穿着墨绿的裙子,有点像她中考时在外面接她的模样。那年妈妈多大年纪?38还是40?兰翘正打算询问母亲近段时间用了什么保养品或者是不是打了肉毒杆菌,突然听到脚步声,刚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有个男人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拥抱住了她的母亲,然后亲昵地把头贴到母亲的颈边,用嘴唇亲吻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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