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幅画。”女孩重复了一下。

林艾的确遵从了她的指示，仔细的看着那幅画。

他也的确从中感受到了些什么，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撇开镜子照镜子一样的效果造成的，俄罗斯套娃一样扭曲感，这幅画里肯定还有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在哪里......好像缺了些什么。”

灰色的夕阳，照下白色的线条，女孩的背影站在画前，身侧是他自己的背影。

全篇采用冷淡的色调，这造成了一定的别扭感，但并不是林艾所要寻找的。

“影子！画里没有影子。”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林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题，只是在这种二维化的别扭视觉之下，林艾不由自主的忽略掉了本该注意到的东西。

“bingo，答对了。”女孩的手掌轻拍一下，在林艾说出答案的瞬间作出了回应。

“无形无质，无尽无竭。明明在感官中清晰可察，实际上却并非是什么真实的物质，这就是影子啊......”女孩感叹了一声。

“这可不像是你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感叹。”面具下，林艾的神色淡漠，回了一句。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女孩依然背对着他，不过，他能听到那女孩笑了一下。

“你看这里。”纤细的手指指向画上的一处。

白线意味着阳光，那处烙印在画中地面上的白线，上面却多了一些黑色的点点。

没有意料之中的驳斥，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只是在自顾自的做着她的工作，就像是一个ai在按照编好的程序行进一样。

“这是什么？”林艾问她，那黑色的，的确就是被随手点下的几个点。

过于抽象，的确让他难以判断。

“是蚂蚁哦。”女孩轻声道。

“看，阴影这就来了。”她接着说，声音轻柔，欢快。

“阴影笼罩的地方，黑色的蚂蚁消失了。很神奇吧？”

“早上的影子，是很长的一段，很稀薄。到了中午，则像是污黑浓郁的一个点。到了晚上，又被拉长，又稀薄了。”

女孩自顾自的讲解，像个神经质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艾觉得她是想表达什么，但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却让他难以理解其中蕴藏的意义。

影子或许象征的什么，那么又到底象征着什么？谁知道呢。

“到了晚上，影子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融入了黑暗。”他试探性的，跟着女孩的思路，说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那么光明的世界去哪里了呢？”这一次女孩终于能和他在同一个频道上对话了。

“光明去往了世界的另一侧。”林艾如实达到。

虽然他不清楚这个女孩在说什么，但是完全可以跟着云两句。

说不定云着云着就知道了呢？

“可我们是生活在光明里的呀！”女孩的声音突然有些疯狂了点，像是疯人的呓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艾总觉得，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跟他说话。

明明是一个声音，却忽然有了不同的气质。

现在的这个，好像历经了多年的沧桑，包含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那是一种，一次次的奋斗，一次次的失败，最终只属于失败者的“丧”。

“我们并不是只生存在光明里，我们既在光明里存活，也在黑暗里生长。”他继续照着女孩的思路答。

“对啊，你说的对。现在的你们，既生存在光明里，也生存在黑暗里。”

“但是在烈日的炙烤下，总有一天，你们也要躲进影子里求活。等到那一天，你们也得随着黑暗的脚步走。”

林艾从那女孩的语气里听出了冷笑，就像是站在绝望终点濒死者，戴着嘲讽的微笑看着跑道上奋力奔跑的人。

那些仍在奋力奔跑者，无法理解她冷漠的嘲笑。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林艾被她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弄得头疼，直接问了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有这个资格。或者说正因为你有这个资格，我才会对你说这些。”女孩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肯说出藏在暗里的话外之音。

林艾有些怀疑，倘若是出了这幅画构成的二维世界，她会不会连方才那一番比喻都不肯说出来？

“水很深啊。”这种明里暗里交叠着的暗示，是最让林艾头疼的东西。

他只能暂时把这些放到一边。

“那么，我问你个问题，你会回答我吗？”

女孩的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xx，你一定渴了吧，这是我给你弄来的冰红茶。”眼前是一个面带猥琐微笑的初中小男生。

平时说起初中的男生，一般的形容词都是腼腆，清秀......

但是看着周围这些，正围着他转的雄性生物，王衡却只看到了猥琐。

溢于言表的猥琐，那龌龊的目光几乎要从眼珠子里凝成实质掉落下来！

但是王衡知道，“她”清楚的知道，那些雄性生物看他的目光，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是一种物化，一种看玩物般的眼神。

“她”敢保证，在“她”生命中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未见过，也未曾使用过这样一种目光去看待任何异性。

或者说看待任何人类。

王衡接过那个猥琐男递过来的冰红茶，温热的。

“她”没敢打开瓶盖，总觉得一旦在下课打开这个瓶盖，就会触发什么不好的事情。

“钉钉~”上课铃响了。

王衡看着周围围着他的所有生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偷偷的打开瓶盖，闻了一下。

一股令人作恶的马叉虫味。

如果王衡没有记错，给他这瓶冰红茶的那个东西，好像是下课第一个冲出教室，冲向厕所的家伙。

至于他的手上有没有抓着什么东西，王衡没记住，但是好像有。

那么在结合瓶中的这股马叉虫味，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趁着老师不注意，王衡把手中的冰红茶从窗口扔了出去。

“等等，我为什么要特意避开那个老师？”扔完，“她”突然就感到了深深的恶寒。

不知何时，幽幽的注视又从四面八方传来。

脊背凉飕飕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