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
进了十二月后,一下了来了两股寒流,气温立即降了下来,风吹得一地枯黄的落叶,整个N城显现出几许冬天的萧索。
以往每年气候变换的时候,墨瞳都会犯气管炎,咳个不可开交。今年却没事儿,而且头痛的毛病也好了许多,已有很长时一段时间不曾吃过止痛片了。
周释怀因公事去了香港,一晃走了有十天了。
墨瞳一个人在公寓里,从书本中抬起来时,没来由地觉得空荡荡的。有时午夜梦回,恍惚中会听到他轻轻的咳嗽声,闻到书房里传出的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道。
墨瞳会忽地把棉被覆上脑袋,心里恨骂自己昏了头在发梦。
可是,周释怀一直没有丝毫的音讯,一个电话也无。
整整半个月过去了。
有一晚,墨瞳口渴得厉害,起来准备到厨房喝口水,打开房门,却见厨房的灯亮着,灯光明亮处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了墨瞳。
墨瞳的嘴角慢慢地浮上一个清浅的笑,淡若微风,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却扑地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一丝温暖沿着心肺一路升上来,眼角耳际,一缕脉脉的温热。
周释怀看着眼前的男孩儿,睡意朦胧的眼睛在看过来的一刹那变得清彻如水,波光淋漓。
这些日子来,他好象长高了一些,脸色也不复以往病态的苍白。
热的眼,淡的笑,在清秀的脸上交织出万语千言。
那正是他需要的语言,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如今伸手可掬。
周释怀却突然间觉得心肺间一丝微微的刺痛,一闪即逝。
周释怀转开眼,淡淡地说,“这么晚了,还不睡?”
墨瞳说,“我口渴,你……嗯,要不要也喝点茶?”
周释怀说,“不用了。”温和依旧的声调,却有点点的疏离缠绕其间,听得墨瞳微微一愣。
第二天早上,墨瞳早早起来,热好了牛奶,煎了鸡蛋,买来了油条,迟疑良久,敲了客房的门,久久不见有人来开门,轻轻地推去,门悄然而开,却已是人去屋空。
接下来的几天,周释怀没有回来。
也,没有电话。
天越发地冷,yin寒潮湿,墨瞳还是伤了风。
连着两天发着烧,晚上咳得睡不着,胡乱地找了些药吃了,也不见好,他也不愿请假,撑着上了两天的课,到第三天下午没有课,回到公寓,午饭也没吃,便睡了。
睡得极不安稳,先是彻骨的冷,不久又有燥热染遍四肢百骸,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迷迷糊糊地也分不清时间。
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床头的夜灯也被拧亮,刺得他皱着眉头转过脸。
一个枕头塞在他的肩背下,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
周释怀用手背抹去男孩子满额的冷汗,把灯光调暗。
“病了为什么不说,可以起来吗?我们去医院。”
墨瞳听着他那一把低沉的四平八稳的声音,忽然觉得莫名的委屈,却说不清,道不明,理不顺,讲不出。只咬着牙说,“不!”
“那么,先吃药。”
“不!”
周释怀高大的影子投在床上,虚虚地罩住墨瞳。
“墨瞳,我们是文明的社会。生病了硬挺,那是野人的行为。”
墨瞳整个人往下滑去,半个头埋进被子。翁声翁气地说,“我就是野人,还没来得及进化好哪。”
周释怀也不答言,一阵细微的声音过后,墨瞳毫无还手能力地被拎出被子,固定在一个宽厚的怀中,几粒药片被塞在口中,接着一口水灌了进来,还未等他开口发出片言只语,一股味道古怪的药水又灌了下来。下巴被捏得紧紧地,头想转却丝毫也不能。
然后,连人带被地凌空而起,被放到沙发上,那个男人,麻利无比地换下汗湿的皱成老婆婆脸的床单,换上新的一条,又把墨瞳抱上去,一切不过在片刻之间,墨瞳惊诧、意外、恍惑之下,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下是干爽的感觉,加上药xing让墨瞳很快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身上松快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昨夜的记忆才慢慢渗进脑中,墨瞳的脸渐渐地热起来,一定是红透了罢。他拉过被子,遮住口鼻,偷偷地笑了。
披上厚厚的外套,走进客厅。
男人正在吃早餐,手边是厚厚的一叠报纸。
一切一如若干日子以前,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墨瞳期期地走过去,没办法,自己的牙刷什么的是放在外间的卫生间里的。只希望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微粒,浮在空气中就可以飘过去。
真是从未如此丢过面子。
男人眼光只盯着报纸,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突然开口,“快过圣诞了,公司赞助了一个夫子文化美食节。快点儿好,不然什么也吃不着。”
墨瞳垂着眼,咬着唇。
“在夫子庙?你会去?”
“嗯。”
“拜托,穿着阿曼尼开着奔驰去吃小吃,很搞笑的。”
男人抬眼看守来,沉沉的眼光。
对上墨瞳游移躲闪的眼。
墨瞳隐隐地觉得那目光里有什么东西是他触不到的,但他无暇去细细地品味。
因为,男人忽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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