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武将家里都会有这么一块儿地方，用以供武将们疏散筋骨的。大多数武将们对什么花园儿景致什么的并不在乎，只要有那么一块儿空闲地方，他们大多也就满足了。别看穆大人是个文官，但这府里的构造却是半点儿都没有文官们喜爱的那种精致，反倒是粗狂的很。空场也很多，一眼望过去并不是什么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之类的，反而是一眼望过去，就是疏阔，从府中的这边儿，隐约的还能瞧见对面的围墙。

瑾宁指着的地方离着不远，几步路的路程而已，一行人抬抬脚儿慢慢的走着，也挺有些意思。

操练场的空地挺大的，瑾宁被穆大人带着拐了两个玩儿面前就出现了那场地，围绕着场地的是一个个的武器架，场中央十多个好手儿各自操练着，哪怕周围并没有人监督，但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模样却是半点儿都不打折。

瑾宁停了步子，没再往里面走，但里面的情景，瑾宁却是能在这儿看个分明。

“老于，今儿这事儿怨不得主子爷，你，你也莫要多想，出去好好过。”

操练场的一角，几个兄弟围在老于的身边儿劝着。

到底是一块儿过命的兄弟，哪儿有因着小事儿就不搭理自己兄弟的。

只是当初他们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经穆家收留的时候既是已经认下了主子爷，自是不会有二心，哪怕现在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大家也只能安慰安慰老于，再多的，他们是不能做的了。

主子爷既是准备不留他了，那就出府吧，好歹跟主子爷还有一份情谊，别挥霍掉了，保管能安安生生的好好过一辈子。

其实主子爷在那个时候让他离开，已经算是给了他面子了。毕竟刚刚老于家的是怎么对待夫人的，大家可还没忘了呢。

先不说主子爷对夫人的态度啥样的，但那好歹也是主子爷娶进门儿了的夫人，说句不好听的，打狗那还得看主人呢，就是光瞧着自家主子爷的面儿上，她也太过放肆了些。

老于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我没想那么多。”

一兄弟拍了拍老于的肩膀:“兄弟们早就给你提醒了，你自己压根儿就不听。不是兄弟们不待见你媳妇儿，有些话，我们不说，是不想你多心，但你自己得好生想想，你当初成亲的时候，咱们兄弟哪个不是真心祝贺你的，结果你现在回头瞧瞧，咱们兄弟几个，有谁胆敢随意去找你的？”

“前一段儿时间，猴子半夜手疼，麻子想去找你要点儿药，你知道你媳妇儿怎么说的么？”

老于直了直身子，满眼的震惊:“啥时候？麻子啥时候来了？”

那说话的老兄嗤笑了一声，捏了捏手。

“别说了，这有啥可说的。”身后一个兄弟拽了拽那说话的人，摇了摇头。

那说话的老兄甩开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看向了老于。

老于的目光在麻子的身上扫了扫，眉头皱了下:“你说。”

“呵呵，你媳妇儿说，要什么药，哪儿疼就直接把哪儿剁了，不就省事儿了，一个个的活着干啥，凭的浪费粮食，还净事儿，一天到晚的没个消停气儿，整天的麻烦别人，自己就不觉得自己活着多余么？”

那老兄学着女人说话，一字一句学的惟妙惟肖，连神态都学了出来。若是往日里他这么做，早就遭到兄弟们的连踢带打，外加爆笑出声儿了，但今儿却是没有一个人吭声，沉默的仿佛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一般。

老兄眼眶通红，抹了把脸:“抱歉了兄弟，原本只是想说点儿开解你的话，一个没忍住，我，我没忍住。”

老于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上有一丝的冰凉，垂头一看，是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儿上，顺着手腕儿的痕迹往下淌。

老于咬紧了牙关，那眼泪好似流淌过的不是他的手腕儿，而是他的胸口一般。

大家现在能活着的，都是战场上的幸运儿，有多少兄弟把命已经丢在了战场上了。他们能活下来，是他们的荣耀，哪怕伤了，残了，他们只要能动，只要国家有命，他们就能拿着家伙事儿拼着命的上战场保家护国。

他们是多余的？是浪费粮食的？

他妈的，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个人，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个人……

老于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往日里觉得娇滴滴的媳妇儿竟是会有说出这般话的一天，往日里私底下，自己媳妇儿一口一个夸奖，一眼一个心疼，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老于抬眼看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哑着嗓子问道:“可就说过这么一次？”

兄弟们看着老于，顿时气笑了，也有些冷了心了。

兄弟们的表情一个个难看的很，同样也让老于的心沉到了底儿。

场上的将士们虽然没有尽皆都围在那边儿，但注意力却是尽皆都在那里，手里挥舞得威风带劲儿，但耳朵却是竖着听那边儿的声音。

大兵们的说话动静并不算小，场中的人听得清楚，场外的人同样也听的挺清楚的。

瑾宁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觉得那心脏就跟别人猛地拧了一下似的，不是很疼，就是有点儿酸。

瑾宁拉了拉穆大人的衣袖，转身往回走。

“不看了？”

瑾宁摇了摇头:“不看了，不好看。”

瑾宁缓步走出了演武场，沉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问道:“刘嬷嬷，咱们庄子上的东西可是多的吃不完？”

刘嬷嬷看着还往前走着半丝都不停步的小姐，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小姐的庄子里面产的东西挺多，大多数吃不完的，也是烂了丢掉。”

其实哪儿有什么丢掉的食物，这年头儿，寻常人家儿尚还有许多吃不饱的，东西多了吃不掉，也能卖掉，亦或是赏了下面的农户，哪儿能随意浪费了食物呢。

不过刘嬷嬷却是不会这般说的，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意思，只是……

刘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同样往前走的姑爷身上。自家小姐的决定虽然是对这些个将士们好，但这也有点儿闪了自家姑爷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