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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不遇又睁开眼看向他, 有些『迷』『惑』。

顾如琢又咳嗽一，把视线移过去：“什么，你睡吧。”

他说话山路十八弯的, 程不遇不听不懂, 不直接听下就记住了，顾如琢这两天已经想起了被程不遇支配的恐惧, 他决定少说话。

路途遥远，程不遇一路睡过去，转机后上高速，他有点晕车, 『迷』『迷』糊糊地强迫自睡觉，随后感觉到顾如琢在旁边醒着，微微挺起身，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一天的行程，到地方时，已经入夜了。

沿途风景正在变化, 从宽阔繁华、高楼林立的城区渐渐转向荒芜小城。溪城这年发展其实还不错, 只是年轻人都出去了, 城市本地人在慢慢流逝，倒是成了一个小小的旅游城市, 主打江南水乡调。

顾如琢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的行程基本都在各重点城市, 怎么来过这种小地方，不过知还是知道的。乔逸前天过来一趟, 主是帮程不遇把房产权的事弄好了，字落的是公司人的字。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听说他过来的时候，很人在打听你, 乔逸只说不认识你，房已经转卖给他了。些看热闹的人，过天也都散了。”司机在前头八卦，“他们个地方，十年终出了一个人，小乔还说当地人总想联络一下小程，看看能不能配合宣传一下，小乔说你是敬城人来的，只是回来结一下事。他们也就话说了。”

程不遇什么表，只是安静地听着，或许也是不不知道这个时候需说些什么。在他眼里，这或许就是个回拍摄的准备。

“地方小，你们更容易被认出来，行动还是隐蔽一点吧，如果想出来，就晚上再出来。”司机问道，“两位老板，我留在哪儿？”

“你开车回去吧，这边我来开车。”顾如琢说，“就是回来看看，整理一下，准备一下到时候录节目的事。”

看去年的节目组安排，一般是过来住一周，再去对方里住一周，重点拍摄和人相处的部分，如果是他们这样的“父母双亡组”，么一般都是温部分，回忆一下过去之类的，一般说到最后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哭。

顾如琢不喜欢这种环节。

下车时，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顾如琢望着眼前的居民楼，犹豫了一下：“真的还能住人？”

居民楼矮小、破旧，黑灯瞎火的，走道外堆放着垃圾桶，黑『色』的污水溜了一地，苍蝇嗡嗡。

“能的，这边是很老的，物业……好像有物业。”

程不遇看到熟悉的地方，『色』稍微柔和了一点，“底下会有人收垃圾的，以前一楼住户会帮忙打扫一下，一楼住人，就有人扫。谁先受不了谁先扫，我小时候经常过来打扫。”

顾如琢低问：“……不累吗？”

他有洁癖，微微皱眉看着周围环境，跟他慢慢上楼。

“还好。”程不遇说。

这样的事一般都是主角来干的，做好事，当一个乖孩，未来就会有好运降临。或者未必这么想，因为是主角，所以当一个好孩，这样才配得上个故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鹤遇说的是对的，如今他满全，甚至隐隐打开了海外市场，各类奖项均已提，红得发紫。

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如果这就是属他的故事，么似乎也合理。

楼梯间很狭窄，程不遇在403。

“上面两层都是空的，对门也是，我妈妈出事之后，就转卖或者出租了。”程不遇介绍了一下。

顾如琢低问：“阿姨是……在这里……”

他话有说完，程不遇说：“不是在这里，我妈妈是在工作的地方『自杀』的，个地方现在还在演戏。不过好像很避讳这件事，所以里这边也有人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死了人。”

他音很平静，仍然只是在跟他介绍况一般。

不是故作平静，也不是接受现实之后的冷静，他只是有感觉。

双层门刺啦啦地推开了，程不遇打开灯，看了一眼：“乔姐姐帮忙交了水电，还找人打扫了一下。”

很小的一个房，房间挤着房间，每个房间都很小，天花板顶低，高个的人进来，乎伸手就能『摸』到，带着某种压抑感。

房间收得很整齐。

程不遇被带走之前，已经自收拾了一遍，给每个具上面盖上了防尘布。

鹤遇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生活了三年，这个里也逐渐变成了他一个人生活的样。

干干净净，整洁有序。

程不遇蹲下去翻了一下，找了很久，才找到拆封的两双人拖鞋，不过都是女鞋，只能勉强穿。

他递给顾如琢：“这个，不知道码数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下去买。”

顾如琢说：“事，能穿的。”

程不遇正松手，忽而有想起来，望着他，谨慎地补了一句：“……我妈妈买的，但我妈妈有穿过。但你是介意……”

他想起来有人是避讳死人的，而且想起来了顾如琢的身份。

“我能穿。”顾如琢加重语气，重复道，“我不介意。她是你妈妈。”

他的语气一凶，程不遇就一愣。不过顾如琢每次凶他的时候，他都有感觉到什么敌意，是程不遇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说：“……好。我去……给你倒水。”

顾如琢说：“你别麻烦了，你带男朋友回，也会这样客气吗？”

程不遇又愣了一下，随后想了一下，说：“会。”

他说：“你是第一个来我做客的人，师哥。”

这回反而是顾如琢愣了一下：“第一个？”

“嗯，之前都有人来，就是居委会会定期查访什么的。”程不遇回忆了一下，“也有的男的过来送花送礼物，但是我妈妈都不开门。我去烧水了。”

程不遇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后。

顾如琢换上了拖鞋，把鞋拎回原位放好。里的灰尘已经打扫干净，其他的物件都在原位。

客厅桌是个很高的方桌，底下是电热炉和双层火围，火围上边塞着一个笔筒，有点硌人，他拿起来，望见里边是长长短短的笔。有已经得只剩下一个头的铅笔，有“五『色』圆珠笔”，还有一张学生卡，不是城市里种带照片的卡，只是一个蓝『色』的感应钮，上边有泛黄胶布贴上的纸条。

纸条上字迹工工整整的：“程不遇的卡，四（三）班。”

还有『乱』扔进去的纸条，记录着生活琐事。

“天想吃烤鸭，妈妈帮我买。”工整的小学生字体。

再是一行潇洒漂亮的字迹：“妈妈懒得动，钱放在你书包里，你自去买。男孩学会走夜路了。”

“我也可以不吃。”小学生字体，看起来很心虚，“但是我可以陪妈妈去买。”

第二个纸条。

小学生字体：“妈妈你今晚点回来的啊？”

“九点，我回来时你刚睡吧，淋浴头还是热的。”

第三个。

“妈妈你今晚点回来的啊？”

“十二点，宝宝，今晚剧团加班。”

第四个。

“妈妈你今晚点回来的啊？天放假，我可以熬夜吗？”

“可以的宝贝，给你留了零花钱，你可以跟别人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剩下的纸团，全是重复这个问题。

程不遇端着两杯白开水过来了，望见他正在看纸条，有些奇怪。

顾如琢抬头问他：“这些都是你的吗？为什么问她点回来？”

“我上学时，妈妈已经上班了，我放学时，妈妈是加班，我睡觉时她还回来，每次她晚上回来，我睡觉前会给她留个字条，问一下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不遇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显然注意力不在这里，而是想着他从来有实战经验的“待客之道”，程不遇说：“我还是出去买点东西吧，里什么东西都有，师哥。”

“事，等会儿一起出去买，我想先坐一下，你别动了。”顾如琢说，他接着问道，“所以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字条会安心一点，是吗？”

程不遇望着他，显得有些困『惑』，最后只是安静地回答说：“我不记得了。个时候很小了。”

顾如琢顿了顿，最后只是低下头，继续去看些字条。

一张又一张，都着小男孩的依恋和对孤独的恐惧。

因为懂事，所以不撒娇打滚，只是每晚睡觉之前，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字条，第二天有回应，确定妈妈是回来了的，就觉得有了安全感。

该是么寂寞的一个童年。

程不遇有点坐不住，他站起来：“师哥，我下去买东西吧，牙刷牙膏也忘记带了，小超市离这里不远，这时候应该还开着的。”

“你坐着。”顾如琢命令道，他伸手把他拽了回来，“先别忙。”

程不遇被他一拽，直接进了他的怀里，他有什么反应，顾如琢却微微一僵。

程不遇身上很软，温热的，腰也很细，直接被他揽在怀里，却是格外久违的触感，让人……不想放开。

顾如琢低说：“我……不松开了好不好。”

程不遇抬眼望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可以，都可以。”

他仍然是例行公事的语气。

顾如琢抱着他，手上的东西也放开了，他低头靠在程不遇的脖里，脸颊贴着他细腻白皙的肌肤。

程不遇感觉到他绪沉了下去，像是有点憋屈和烦闷，但是有说。

他小问：“师哥？”

“回来了，你不……不难过吗，程不遇。”顾如琢把头埋在他身上，“你在我边的时候，不难过吗。”

程不遇有回答，他仍然趴在他怀里，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如琢沉默良久，随后放开他。旁边的架上放着很书籍，还有相册。

程不遇小时候被拉去拍了很照片，时候在幼儿园，鹤遇抱着他拍下照片，他眉心还点一颗红痣。

顾如琢第一次看到鹤遇的照片。

非常漂亮锋利的一个女人，程不遇和程馥有四分像，剩下六分全像她。

相似的眉眼，放在程不遇身上是懒散凉薄，放在她身上是锋锐潇洒。从前他曾以自的绪，带着愤怒去看她和程不遇的命运，如今再看，也只剩下心痛。

“是我这回是来见丈母娘的。”顾如琢低笑了一下，“会被阿姨呛得说不出话来吧。”

程不遇想了想：“不会。”

“不会吗？”顾如琢笑了一下，笑意里带着些程不遇看不懂的复杂绪，很柔和，也有一些平静的悲伤，“阿姨看起来比你还会吵架。”

程不遇又想了想，说：“师哥人很好，她不会骂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吵架。”

“你挺会的。”顾如琢低说，“或者说我太不会了。”

程不遇还是瞅着他。

他不理解顾如琢在说什么，但是他在顾如琢眼底看到了一种温和。

顾如琢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低说：“程不遇，你知不知道分手了，还可以复合，吵完架，还能够和好……一个人病了，还能治疗痊愈。”

程不遇仍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顾如琢忽而笑了一下，随后低下头：“我输了，败给你了，程不遇。”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随后笑着将口气叹出来：“我不想分手了，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想分手，这是真心话，程不遇，你信我。”

“我做什么都可以，只你信我，我喜欢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