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现实情况应证了,吕志淯才是真正可以带领辽军的聪明人,也是个拿他们士兵的命当回事的人。
“大哥,不如您先带母亲回帐中吧,这里我来善后。”吕志淯淡淡的说,他也对大哥和母亲很是失望。
“……”
吕志峰满脸不忿,却没说话。
倒是令馥雅先开了口,“那就麻烦淯儿了,该给的钱一定给。”
“是,孩儿知道了。”吕志淯低头答应,无声冷笑了下。
这场滑稽戏,若不是因为吕志峰和令馥雅当初不肯撤军,非要等着舅父来接应,也不会成这样难以收场的局面。
整个校场上,吕家的人只留下了吕志淯来面对充满怒火的众将领。
吕志淯一声不吭,从腰间拔出匕首后,撩开袍子。
“咚——”
直挺挺的跪在众人面前。
吕志淯此番行为,让原本怨声载道的士兵将领们倒是停止了议论声。
一直在前排的郑宏策赶紧上前去拉吕志淯,劝他起来。
其他将领也纷纷上前。
吕志淯拂开郑宏策的手,道,“各位将领的好意,志淯心领了。但是——”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军营也有军营的规矩。”
“安仓昊失职导致押解的重犯宇文修逃走,应当重罚,可罪不该死。是我大哥怒气上头,处罚没了轻重。”
“有道是父债子偿,我吕家兄弟三人已没了父亲庇佑,大哥犯了错,就等于是我犯了错。所以——”
吕志淯说着,就将那把握在手中的匕首,猛地刺进自己的肩膀处。
“滋……”
血瞬间从他的左肩处涌了出来,顺着他握着匕首的手往下滴。
“少将军!”
将领们赶紧上前制止了吕志淯的下一步动作,架着他往大帐中走去。
一伍长去喊了队医,军医,其他几个校尉清散了围观的士兵。
众士兵和将领们其实在看到吕志淯下跪的时候,怒火已经灭了一半了。
可同他所说的一样,家有家规,军有军规,他们不逼吕家人一把,吕家人是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的。
日后更会肆无忌惮的对待士兵们,那辽军还有好日子过吗?
吕志淯被郑宏策等人架进大帐中时,令馥雅正和吕志峰争执着什么。
两人看到吕志淯受了重伤的样子,也是吓了一大跳。
好在军医来的比较快,处理完了吕志淯的伤口,光血水就倒了五六盆,可是给令馥雅心疼坏了。
也让一直看戏的一些人满意了。
吕志峰平常再不喜自家聪明的三弟,这次也要感谢他了。
转眼,天边已是鱼肚白。
吕志峰当时并不知晓为何吕志淯要出手,等他回了帐中,母亲令馥雅问了他一句话后,他才突然醒悟。
令馥雅问他,“峰儿,现在军中伍长及以上位置,你能完全信任托付的,还有几人?”
他语塞,无法回答。
他刚接手辽军之时,伍长之上军官,皆可用。
他赢了潼安城之战后,伍长之上军官,还有一大半可用。
他输了万泉城之战后,伍长之上军官,还有几人能用。
现在……
令馥雅的问话让他瞬间清醒了。
辽军中伍长之上的军官,大多是原本跟随父亲的旧部,或者是那些旧部的亲信。
可他两个月内,便先后重伤郑宏策之子,杀死安权之子。
郑宏策和安权,是军营中最威望的人了,原本只低于令馥雅。
现在可能比之令馥雅,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舅父没有出兵相助也没有接济粮草,他和母亲令馥雅位置也很是尴尬了。
“母亲,孩儿错了。”吕志峰第一次认了错。
可死去的安仓昊和已架了马车离开的安权,到底是听不到了。
吕志淯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静养半月即可。
令馥雅谢了拦住吕志淯的众将领后,便请辞离开了帐中。
她现在自知不适合待在那里了。
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吕志淯才缓过劲来。
他其实避开了要害,虽然流的血很多,看起来很吓人。
但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到健全,他不能给大梁和荆鹏一丝一毫趁虚而入的机会。
“大哥,我们的士兵应该已经陆续在撤退了吧。你也赶快率领侍卫们撤出军营吧,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荆鹏很快就会杀过来的。”
吕志淯打破了安静,轻轻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吕志峰虽然觉得吕志淯有些夸张了,但此刻却异常的耐心询问。
“老三,你有些太过于忧心了吧。现在外面虽然已经微微泛白了,可打仗的话视野还是完全不够的。”
又道,“荆鹏那老家伙凭什么来进攻我们?难道他就不怕被我们伏击吗?”
听到吕志峰那白痴一样的话语,吕志淯很是头疼。
“大哥,别忘了宇文修是从哪里逃走的,我们营里的一切他都知道,如果用了千里马的话,现在他大约已经到了万泉城。”
“他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向荆鹏汇报后,我相信荆鹏绝不会错过这样的进攻机会的。”
吕志淯忍着痛,坐起来,给众人分析。
“而我们辽军现在已经没了什么兵力,更没任何能打仗的人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如何跟荆鹏的精兵对抗呢?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辽军,你现在都该带人撤退。”
吕志淯的话说的恳切,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
吕志峰感到了后怕,只见他立马下令了加急士兵们的撤离后,自己也带着他的亲卫们撤离了。
而吕志淯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捂着受伤的肩膀,拿了弓箭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帐后。
在一支箭羽的尾部上涂了带颜色的料酒,点燃了朝着天空发射出去。
一连发了三支不同颜色的。
半柱香后,从南边传来哒哒的阵阵马蹄声。
是容氏兄妹带了近千人来接应了。
容氏兄妹,和他们近千人的亲卫队,是吕志淯最后的法宝了。
马蹄声已至耳边,吕志淯抬头看到营地栅栏外那最显眼的两人。
容诗柳一身红色装束,很是亮眼。
而她哥哥容康泰一身青色装束,相得益彰。
容诗柳甩了一记马鞭,第一个来到吕志淯的身边。
从小跟着上了许多战场,见了无数伤病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吕志淯的不对劲。
“志淯,你怎么了?”
随后跟上来的容康泰看到了吕志淯不自然的肩膀。
小叙后,容氏兄妹对吕志峰都是满腹怨言。
气得恨不能甩他几十鞭子才好解气。
吕志淯对容氏兄妹耳语了一番后,便开始在营地里布置了起来。
其实原本容家兄妹一共带来了近三千人的亲卫队,可经历了几场大战下来,也就只剩下这近千人了。
吕志峰撤走的很仓促,时间也不允许他的脑袋能做出怎样完善的撤离方案。
于是大多的帐篷和粮草,以及数百名的老弱病残士兵,就都留下来了。
容氏兄妹听了吕志淯的方案后,唏嘘了一阵,去安排了。
吕志淯在肩膀处重新撒了厚厚的一层上好金疮药后,重新包扎了,才到那些还没撤离的老弱病残士兵的帐中。
他满脸悲伤,对这些士兵说道,“各位叔伯兄弟,是我吕家对不起你们,把你们留在了这里,不过你们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
“我吕家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若……若你们有个万一,我也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给他们好生的养老送终。”
“这不仅是安慰你们的话,更是我吕志淯的承诺!”
吕志淯那感人肺腑的话,让这些留下的老弱病残士兵们泪眼婆娑。
只见其中一个断了胳膊,脸上还缠着绷带的士兵说道,“三少爷,我们信得过你,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愿意是您手下的兵!”
这个士兵的话,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
他们知道,整个军营的士兵只剩下了他们。
而将领们也只留下了吕志淯。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吕志淯当成了他们真正的大将军,不仅是原本大辽的军队士兵,就连容家的亲卫队们,也愿意听他吕志淯的号令。
对于这些人无条件的信任,就算是在战场上阴毒惯了的吕志淯,也有些感动。
他直直的看着所有的士兵,和容家的亲卫队。
只见他站在人群中道,“诸位叔伯兄弟们,旧时我吕家亏待过的也好,善待过的也罢。”
“现在,我代表吕家,代表将军,给大家下最后一条军令。”
“我们要在北境军杀来之时,拖住他们的步伐,阻止他们的前进。让更多的兄弟回到他们的家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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