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蕂老树，落霞满天；酒旗猎猎，迎风招展……

……

怀柔镇。

平安客栈。

酒旗斜插。

两只看上去早已肮脏不堪的大红灯笼，一左一右挂在大门两侧，风一吹，上下飘摇。

看它们的模样就知道，早已久经风雨。

……

林幼春牵着马缰，跟在杨飞虎的镖队后面，徐徐走进了客栈的大院中。

马蹄声声。

车轮铮铮。

“哒……”

“哒哒……”

“吱呀呀……”

彼时。

几乎与他们一同走进客栈大院的，还有一行四五个女人，也不知道是走亲戚误过了投宿，亦或从亲戚家返回，途经这里。

亦或。

另有他因。

林幼春瞟了那一行人一眼，与他一起瞟过去的，自然还有镖局的那些趟子手们。

这些风餐露宿的趟子手，喝酒吃肉看女人，个个都是好手。

只是。

在这一片嘈杂忙乱中，谁也没注意，就在客栈的外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影，眼睛眨也不眨，正注视着院中的一切。

有风吹来。

衣襟却毫无飘摇。

旁边。

一只过路的黑猫，琉璃般的眼晴似乎看到了那两个人影，只听得它“喵呜”一声，浑身毛发尽竖，紧接着，身子一弓一跳，瞬间纵上了屋顶。

看它模样。

仓皇而逃。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畏可怖的事物。

……

……

客栈中。

那些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小二们，早已笑逐颜开的朝着杨飞虎众人迎了上来。

“客官……请……里面请……”

“大爷……哟……这不是杨总镖头，杨大爷么……请请请……快请进来……”

杨飞虎自然也是脸上挂笑，频频点头：“嗯嗯……小二哥，咱们兄弟们都又渴又饿了，将店里的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喏……银子……”

林幼春暗暗点头。

他觉得，杨飞虎能够做到总镖头的位置，绝不是仅仅只因为他能打能杀，只说逢人便笑这一手，一般人，恐怕都做不到。

林幼春伸手将林青儿从马背上接了下来，林青儿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搭在林幼春的肩头，翻身下马，看上去，双颊晕红，满面娇羞。

“……幼春……大哥……”

“嗯！”

林幼春一边应着，一边回头，有意无意往客栈外瞥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因为。

他突然发现，就在客栈门外的阴暗处，有两个人影子正阴恻恻地看着院里。

林幼春发誓。

那两个影子，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害怕的浑身发抖，夜里都会睡不着觉，都会做噩梦。

林幼春揉了揉眼，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可是。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眼花的。

因为他看的那么真实。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另一个则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两个人手中，各持一根专门勾死人的哭丧棒，不是传说中的……那啥，又是哪个？

林幼春不由打了个冷战。

瞬间。

手脚冰凉。

情不自禁，他紧了紧手中的破铁剑。

林青儿觉察出了他的异样，以及他状若失魂落魄般看向客栈门外的眼神，于是，就顺着他的目光朝门外看去。

“幼春大哥……你看什么？”

林幼春打个寒噤，赶紧阻拦：“没……没什么，不要看了，我们赶紧进去吧，杨大哥在叫我们呢。”

林青儿看了看大门外，口中对林幼春嘟嘟囔囔道：“……幼春大哥，你刚才在看什么？

外面什么都没有呀。”

外面。

什么都没有？

自己看得到的东西，她看不到？

林幼春不由一阵诧异，他用力揉了揉眼，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林青儿夜不能视物。

门外。

那两个阴恻恻的影子，仍旧立在暗处。

房檐上。

那只黑猫的眼睛，似乎也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只见它左爪微抬，弓身如箭，似乎作势欲扑。

林幼春心一揪。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

镖师老五走了过来，他亲热地招呼道：“林兄弟……大妹子，走吧走吧，快到里面去，进去用点酒菜，也好早点歇息……”

一边说，他还一边朝门外看了看：“哎……都这个时辰了，想必也不会有别的客人再来了。”

嘿！

镖师老五，似乎跟林青儿一样，并未看到黑暗中的那两个影子。

林幼春忙用手一指暗处：“老五哥，你看那儿，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老五皱了皱眉：“直他娘的……房檐上有只猫，看老子吓它一下。”

别说。

老五眼力不错。

话音刚落，他已弯腰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黑影处掷了过去。

林幼春手心冰凉。

“通！”

随着老五掷出的石块打中了什么东西的声音，以及房檐上的那只黑猫发出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喵呜……”，黑暗处，那两个阴恻恻的影子，瞬间消失不见。

林幼春自言自语道：“真是邪门。”

他只觉得自己后背上一阵阵冒凉气，此时，只想快一些逃到人多热闹处。

林幼春赶紧道：“走吧走吧，到大厅里面去，进去吧。”

走吧。

他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一样，简直挪不动步。

林幼春心中。

已是极度恐惧。

如果不是老五和林青儿在身边，想必他早已大叫一声，狂逃至大厅里了。

……

……

大厅中。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人声嘈杂。

喝酒的……

划拳的……

说笑的……

拍胸脯赌咒发誓的……

这。

倒让林幼春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一些。

杨飞虎见林幼春进来，笑着招呼道：“来来来……林兄弟，坐我这儿……

弟媳……你也来坐。”

一声弟媳，唤得林青儿羞羞答答，满面通红，半天抬不起头来。

林幼春先是扯了一条凳儿，让林青儿坐了，然后，再扯一条，坐在了杨飞虎旁边，此时，他的心中仍然上下忐忑。

杨飞虎见他面色不好，忙问道：“林兄弟，你怎么了？”

林幼春支支吾吾道：“……没，没怎么。”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

说自己刚才撞见鬼了？

林幼春抓起面前的酒杯，不待主人招呼，倒率先满饮了一盅。

“嗞……”

“哈……”

随着一股辛辣的味道从胃里泛上来，林幼春觉得，心神倒安宁了一点点了。

他咧嘴笑笑，眼睛虽然仍盯着门外，口中却对杨飞虎道：“杨大哥……感谢，感谢，感谢你的盛情款待。”

“哎……说那些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来来来……大家伙，满饮一杯，洗洗风尘。”

“干！”

“干！”

“吃菜……吃菜……”

趟子手们一个个举杯，推杯换盏，同饮了一杯。

林幼春此时虽然身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可是，双眼却止不住地往外面瞟。

外面。

光线明暗交错，光怪陆离，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林幼春只觉得，酒是苦的，肉，也不香了。

他咬了咬牙。

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破铁剑。

铁剑。

似有微微震动。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