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念感觉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是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她如愿以偿地生了一个儿子，小家伙很调皮，天天闹腾。

唯一能管得了他的，也就只有他的父亲江叙了。

在她面前是个小霸王，而只要江叙一出现，就乖得不行。

可能这就是来自父亲的威严吧。

梦里，姜予念看着小家伙一天天地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走路，最后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少年。

原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小小婴儿长大成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且，很幸福。

梦很美，姜予念不愿意醒过来。

但是闻到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的她，还是慢慢转醒过来。

大脑清楚地意识到在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们在宣大，江叙跟她表白，给她戴上了戒指。

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重温学生时代。

然后她看到周漾提着什么东西过来，她没办法开口，就用身体挡住了……

所有的事情回忆了起来，姜予念也睁开了眼睛。

她是趴着的，背上有轻微的疼痛感。

但是睁开眼睛之后，姜予念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江叙。

江叙当时还没注意到姜予念醒过来了，因为她动静太小了，也可能江叙是在走神。

姜予念就看到江叙的表情很凝重，而且可能是因为一直在病房这边守着没有回家，所以下巴那边都冒出胡茬来了，看着好像沧桑了几分。

是姜予念的轻咳让江叙回过神来，才发现姜予念醒了过来。

他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床头，俯身淡声询问:“醒了？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那姜予念现在是没办法开口的，但趴着实在是难受，也知道背上是有伤的，就只是想要翻个身，想要侧躺在病床上。

江叙心领神会，知道她趴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累了。

轻轻地帮姜予念转动了身子，侧躺在床上，江叙问:“是不是舒服了一点？”

姜予念点头，呼吸是顺畅了。

江叙继而说道:“没事，大家都没事，小暖很好，所以你别担心。”

大家都很好，不好的只有姜予念。

但是江叙不知道该怎么跟姜予念说，或许，先不说吧，就先让姜予念养养身体，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你身上被灼伤的皮肤，之后会进行治疗，会尽量将伤疤的痕迹减到最低。”江叙事无巨细地说道。

姜予念了解到了情况，其实在意识到那些液体是硫酸之后，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

但当时的确是没有想那么多，不想让江暖受伤罢了。

最后，姜予念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孩子。

但江叙似乎并没有领会到她眼底的询问，只是跟她说道:“你先好好躺着，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伤口。至于你那么莽撞地去帮小暖挡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好好说说。”

姜予念就知道江叙会秋后算账，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当时的姜予念也是没有继续眼神询问，因为看到了江叙眼底的认真。

而江叙说完之后，就赶紧从病房里面出来了。

因为，他猜到了姜予念接下来想知道什么，但江叙没办法告诉她，没办法在她刚清醒的时候就告诉她，孩子没有了的这个事实。

更没办法告诉姜予念，因为做了清宫手术，她可能以后会很难怀孕。

这一切的一切，江叙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当时那个情况下，江叙只能选择从病房里面出来。

尽管，床头就有叫医生的铃，但他还是从病房里面出来了。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江叙神情凝重，恍若无人地到了医生办公室。

江叙同医生说道:“她醒了，你们去给她检查一下，不准提孩子的事情。”

因为姜予念不能说话，所以问也没办法问。

“假如她一定要问的话，你们就说一切都好。”江叙在顿了一下之后，补充了一句。

现在这种情况下，江叙只能先瞒着。

只是，江叙不知道这件事能瞒住多久。

“明白，江院。”医生领命，然后去姜予念的病房去给她检查身体。

只是，江叙不敢再进去。

他明白姜予念的眼神，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他不敢看姜予念的眼睛。

倒不是说不敢去面对这个问题，而是在这个时候根本找不到一个很好的让姜予念接受的说好。

她现在身上本来就受伤了，要是还要接受孩子的离开，怎么可能？

而且江叙知道，姜予念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准备开始新生活，准备开始自己的新人生，结果就来了这样的事情？

就好像……老天爷都不愿意让她好过一样。

江叙在楼道抽烟，一支接着一支。

然后，空旷的楼道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江叙连头都不想回，烦得不行。

倒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江院，你怎么在这儿抽烟啊？”

开口的是向歌，见到江叙在这儿，本来想着觉得有点意外，但是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意外的。

其实姜予念受伤，又做了清宫手术的事情，他们内部传开了，只不过江叙下过命令，不准再继续传下去。

所以向歌很清楚江叙在这边抽烟是为什么。

江叙转头看着向歌，脸上的烦躁丝毫没有减少。

也就是不想说话，拒绝交流，江叙心里头也烦得很。

“姜医生醒了？”向歌问，她觉得让江叙烦的，大概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姜予念说流产的事情。

江叙点头。

果然是这样。

向歌站在楼梯转角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面，看着情绪烦躁的江叙。

想了想，说道:“江院，你要是有什么难受的，也可以跟我说，我也做过你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难受？

江叙想想，他怎么就难受了？

他现在更多的是烦，是不知道怎么跟姜予念开口的烦，他不想让姜予念难受。

没想到向歌说道:“的确，姜医生失去了孩子，估计现在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江院，你也失去了孩子。”

所以，痛苦的不该是姜予念一个，是他们两个人。

江叙烦躁的情绪之后，也应该还有伤心难受。

作为一个父亲，失去了孩子的难受。

在听到向歌这么说的江叙，当时就好像觉得窒了一下，有种被窥探了心情的感觉。

是的，江叙也在努力地接受孩子已经离开的事实，他和姜予念第一个孩子，不会降临的事实。

很痛。

他甚至现在还能想到那次产检的时候，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姜予念肚子里面，胎儿的黑白影像。

那个画面，久久地停留在江叙的心中，大概是能印一辈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