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熟睡的人不信叫不醒。实践证明，对两哥而言，除非他们自己醒来，不管装睡还是熟睡，都叫不醒。云满天悟到小范围验证过的真理后，不再浪费口水。

两哥住的地方离祠堂不远，是一间土房，里头一边是一排可睡十人的通铺，现只睡了两哥。招的夜班护院还不够。其余堆置着扫把锄头耙子还有长枪长棍长戟长刀。云满天昨晚在祠堂守了半晚，睡半晚。两哥巡夜，大半时间也在祠堂睡觉。清早去甄管家那里交接，回来继续睡。如果有睡神可争，两哥不分伯仲，可封为并列睡神

云满天答应大姐替老龚看守老亲王府祠堂两晚，他完成了。他不想与宗道长绑在一起，他想自己去找神医李济世。宗道长将他从牢里带出来，说只要他陪他去见神医李济世，可他自己迟迟不露面，那份约定没有事先定好有效时间，他单方面决定，有效期到今日巳时末到期。

他想让两哥去给宗道长传个话。昨日他们仨因前一晚太累了，从早睡到晚。今日他不能再等了，他要走他的路。可怎么都叫不醒两哥。他在屋内来回走了三遍，将那些杂物摸了一遍，静静站立片刻，似乎听到了它们细细的诉说，三个字可概括:别摸我。无奈就在两哥的通铺上打坐，半睡半醒。

他不能自己去找宗道长。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绑架，他不能自动送上门。棋掌柜与钟姑娘为什么要绑架他？宗道长不露面是不是与此有关？他们仨中的任何一个他都想不出与其有什么恩怨。两哥也不知道棋掌柜是什么人，他们说宗道长与钟姑娘以前并没有与棋掌柜有什么关系。这些问宗道长就知道了，可两哥不管他多着急，他们睡死了一样的醒不来。

不如让大姐去稍个口信。自己早晨还与大姐打了招呼，大姐见他与护院打成一片，还悄悄问他想不想顶替老龚这份工作。他不想。他主动说祠堂已经打扫了，大姐说他太勤快了，不必经常打扫，十天一次足够。

大姐多爽快，确认传话:“如果老爷在，请他到夜班护院住的土屋来一趟。磊垚云在。是吧？”

“是。有劳大姐。”云满天将同一个银元宝给她，她仍拒绝。“你帮我看守打扫祠堂，我还没谢你呢。”

好人以为仅凭好心就能做成手头以外的事，实际上不行。大姐到夜班护院土房来回话，门槛太高，屋内昏暗，她跌了个跟头，“哎呦”叫了几声。

“哪位妹妹来了，伤着哪里啦？”

垚哥听到女人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磊哥慢了一拍，不懂音乐的人会以为他与垚哥是同一时间起身的。

垚哥与磊哥精准地一人一边扶着大姐起身。垚哥步伐快一步，领先地位已然形成，他再次关切地问:“妹妹伤着哪里啦？”

“还好吧，膝盖磕到了，我能坐一下吗？”

“坐坐坐。”

两哥架着大姐坐在他们的床铺上。屋内光线太暗，磊哥去开窗户，窗户是打不开的那种，他又回来，看着垚哥已经坐在妹妹身旁，他赶紧坐另一边。

三人同坐在床上，大姐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门边的云满天说道:“磊垚云，话没传到。今日运气不好，碰到了甄管家，他说，原则上，老爷没叫我，我不能私自去前院，即使老爷叫我，也要人传话带我去。我有什么话跟老爷说，得先上报给我们打杂的管事的，但我们之前没有管事的，甄管家说，现在就他先兼任。我就将你要我传的话告诉他了，他说这话他不能传给老爷，老爷是不会来护院住的土房的。”

“我知道了，谢谢大姐。那你有没有问宗老爷在不在？”

“甄管家说，原则上，我不能那样问，原则上，他也不会告诉我。他没说。我向别人打听过，今日没见老爷出去，但也没见着老爷。”

热心的大姐因为没办成事有些惭愧地低头。两哥眼中娇羞地低头，激发了他们的英雄气概。磊哥说道:“甄管家自己也说了他是临时管家，怎么这么为难妹妹呢？云二哥，这事本是我们的事，我们现在就去问。你和妹妹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两哥走后，大姐问云满天，新来的夜班护院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

云满天没有亲眼见过，但他肯定这事曾发生过。“是的。那年冬天最冷的那天，他们两个将门开关开关，屋外寒风刮进来，他爹很生气，惩罚他们，用门夹他们两个的脑袋。他爹也不想他们长大后会变成这样。”

“唉，他爹也糊涂，夹什么不好，非得夹脑袋。”

大姐与云满天谈完两哥的脑子又回去干活，她小心地跨过门槛，又想起什么，说道:“磊垚云，我今日没见着老爷，但见到棋掌柜。我来的时候看到他从那片荒草地出来，就他一个。不知他去那里做什么，他那么矮，一钻进去都不见人。”

“那片荒草地在哪里？”

“就在祠堂后门那一大片。老龚说他在那里曾见过野猪，那地方别去。”

“我不会去的。大姐，你听说过神医李济世么？”

棋掌柜的秘密地牢，不知是谁又身陷囹圄？又或是去看他？他不见了，应会叫人搜寻，可也没听见府上有什么搜寻的动静。只是棋掌柜一个人的秘密么？夜班护院的住处是府上没人愿意来的地方，呆在这里倒是安全，但他不是因为安全才来落刀城的。

“没听过什么神医。钟姑娘之前生病，是老爷去很远的地方求来的灵药治好的。”

宗道长不是知道神医李济世么？怎么还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求灵药？难道神医李济世不在落刀城是在很远的地方？宗道长他与钟姑娘都在为棋掌柜做事？而棋掌柜绑架他，又是为什么？

“大姐，你知道宗老爷去的哪里么？”

“那不知道咧。小磊，我得干活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阴谋真只为要他的命？他因为神医李济世还对宗道长抱有一丝希望。他没必要传话了，宗道长不是救他，而是别人的帮凶。他得趁早离开这里，他租来的马车，两哥卖给了临时管家。他记得上次从那片荒草地出去后到了好人冰冷的家，这次又得麻烦好人，不知运气如何。

运气不好也不坏。他的棍子似乎不喜欢走人家的大门，执念头发主人的这一怪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贼。他仍是翻墙而过，屋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