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站着听的时间太久，王壹并没有任何无视夏春雪姐姐的意思，阿云就在他屁股后，他无意识地坐下来。阿云可能休息够了，它被撕裂的部分没有愈合，但它还是带着王壹又升到了半空中。此时夏春雪刚讲完结尾，她亲口说了“结尾”二字。

“王壹，你要去哪里？”

“姐姐，我就在这里等李十八。”

他与姐姐无亲无故，也并没有一见如故。他没有寂寞到非得找个人说话，他这样的年纪，连寂寞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见山喜欢，见水欢喜，见云开心，见人心开。姐姐说了这么多，他想她也要休息，而他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在原地等李十八。

“他要是不回来，你在这里等一辈子？”

“你知道李十八他不回来么？”

“我不知道。”

“那我还是等他。”

他才开始等，总得等等吧，刚开始就结束，不是做事的方法。他很敬佩尾生。李真壬道长在书中的评论着重于尾生等的那个女子的容貌，他忽略此着重点，想尾生抱着柱子的样子像猴子，缺少一根长长的尾巴，如果有尾巴的话，他用尾巴卷到桥面上的栏杆，他就不会死。他为没有尾巴的尾生深深叹息，非常敬佩他。

“我带你去人间找你云叔叔，如果李十八也去那里找他，在那里见面也是一样的。你一个在这里很不安全。”

夏春雪在下边仰着脖子说话，听起来很关心他的安危。

夏姐姐是苦命人，世人大都觉得苦命人善良。王壹觉得善良的夏姐姐为了他的安危操碎了心，他于心何忍。“姐姐，你不用管我，我先在这里等等看。李十八要我不要乱动，他们很快会回来。”

“要不我们一起去打听李十八他在哪里？”

“这个地方很危险，李十八要我不要乱动，他们很快会回来。”

“那我帮你去打听吧，你留在这里，不要乱动。”

王壹在云上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变成小黑点消失，多少有点纳闷:怎么就对他这么好呢？他在虎虎书院受了不少欺负，除了身边的亲人，只有五大哥对他好。他的头晕目眩症状因夏姐姐讲述悲惨往事推迟发作，现在想不了事，他得休息。

一颗石子打中了王壹右手小拇指根部，痛醒过来。石子穿过阿云击中，阿云除了屁股下有一条缝隙外，现在右手边多了一个贯穿的洞。夏姐姐是力量型的异士，她这种做法叫醒他，王壹心疼不会说话的阿云。

从云上看下面的夏姐姐，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不知阿云降落咒语命令之类，都是先趴着再双手抱着阿云慢慢倾斜，他两脚往下蹬，慢慢降落。夏姐姐全身血渍，她黑色的衣服往地下滴血，光线再暗，他也看出来那是血。

“姐姐，你，怎么啦？”

“我遇上恶鬼，跟他们打起来。”

“鬼会流血的么？”

这么多血要全是夏姐姐的，她已经挂了。

“新鬼有的。”

恶鬼不需要修炼，有些新鬼刚到就成了恶鬼，就像恶人也有天生的。愿世上的恶人，不管天生后生早日成为恶鬼。

“姐姐，你受伤了没有，身体还好吧。”

“谈不上好不好，能撑下去。那个，我打听到了，李十八他呀，你不知道呀，在这里，绝大多数阴魂鬼差都认为他德不配位，大家碍于他师父的面子，没有公开反对他，可是，伏击了他。”

神也有不服的。不服也不说，出阴招，搞伏击。这并不是冥界特色，到处都有使阴招的。

“那八哥他现在哪里？他受伤严重么？”

李十八带他来这里，并没有事先经过他的同意，可他听说是来找云叔叔，他也不在意这一点。他出事了，王壹为他难过。他遵守承诺给李真壬道长送水晶球，能这般信守诺言，王壹认为他可能也喜欢尾生。

“战况异常惨烈，谁也不知道他是销化了呢还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相信他是找地方躲起来，身体复元之后再出现。那他不能在此等候了，这里是危险地方，他不能久呆，可他怎么出去呢？

“王壹，我带你去找你云叔叔吧。我去人间也有别的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路有伴。只是。

“姐姐，我们怎么回人间？”

“你跟着我就是。”

王壹又成了小跟班。他将阿云叠好，跟着夏姐姐行进。他走在后面，没看前面的路，却到处寻找有没有裤子。王壹也想过用阿云载他们两个，这样快数倍。阿云能承载他和阿驴，应是能承载他与夏姐姐，可夏姐姐坚决拒绝，王壹看她坚定的样子，想她不喜欢阿云。

阿云可是人见人爱呀，有谁不喜欢白云呢？这样走下去，他与钟兴弟在冥界过了差不多四年，现在他与夏姐姐也要在冥界过四年么？

小荷包的眼睛是捡来的，他却连一条裤子也捡不到。“裤子，裤子，裤子。”王壹嘴里念叨着，希望他下一个“裤子”念到的时候，就有一条屁股没有破洞的裤子出现在眼前。

眼前有条河，黑色的河水不停翻涌，水中似有怪物一般。可夏姐姐说她要洗个澡。也是，她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可还在。只是这条河并不像白虎镇上的断河一样清澈，让人一看就想游个泳，在里头戏水嬉闹，他看到这条河，敬而远之。

姐姐是异士，能与恶鬼斗争，她坚持洗，他管不着。王壹就离河远远地寻找裤子。他的念叨还真有用。他看到一条黑色裤子，捡起来，一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他，小手里抓着小刀。随后，一滴眼泪流出。那是小荷包。他像是在呕吐物里洗过澡，又脏又臭，而且说不出话。王壹等着他问，他没问，他又问，而小荷包没有回答。王壹猜他现在说不出话，否则他肯定会说话。

从小荷包的状态可想而知李十八的伤势非常之严重。他穿好裤子，非常合身，可能裤子也沾了小荷包的脏污，有异味。王壹想他是不是也要带着小荷包去河里洗个澡。

非常有必要。他将小荷包轻轻握在手中，他想他在激烈战斗中受了伤，可看不出来，气味太大，通过鼻子直达脑海，他睡一觉才消失的头晕目眩被熏出来。

他屏住呼吸跳入河中，狗刨式在水中拍打，黑色的河水竟然金光闪烁，他无暇顾及，痛快游泳，从此岸游去彼岸，两岸之前距离并不远，他游了三个来回。自觉应该干净了，他想上岸，却双脚被什么咬住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