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枫林院到婉婷院中间隔着一片林园，冬日万花凋谢，可林园中耐寒的树木尚且增添几分生机。

唐青雁走至婉婷院前方，正想着与顾琼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力度忽然拽开她。

“姑娘小心！”兰瑞轩看见墙壁内飞出的影子，下意识拉住前面的人。

唐青雁踉跄后退半步，脚前落下一只白色绒毛的毽子。

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男子，不是顾家的人，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还有几分学子儒生的才学感。

“多谢公子。”她道谢时噙着浅浅的笑容，眸尾上扬，眉梢带些俏皮。

女子回眸，兰瑞轩本无意的心顿时怔住。

他览阅书万卷，可第一次真正明白书中所谓美人的含义，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美人罕见尤为动魄。

“公子可以松手了吗？”

唐青雁眉毛卷起，她现在正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后宅女子形象，被人看到一个外男子拽着她的衣袖，难免又被兰蓁芮借题发挥。

兰瑞轩回过神来，连忙松手后退，“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顾琼和几个丫鬟从院中跑出来，目睹了兰瑞轩还没松手前的一刻。

唐青雁察觉到丫鬟们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她转念细想，顾府高门非一般人能随意进出，而今日恰好顾琼的舅母来府上做客，意结两家婚好。

难道，对方就是兰蓁芮娘家的表亲？

她顿时觉得袖子脏了。

“确有冒犯，你去给我这小姑子道歉吧。”唐青雁转过身，朝对面院门看去。

“见过长嫂。”婉婷院的丫鬟一个个飞起刀子眼，可顾琼倒是淡然守礼。

兰瑞轩有些错愕，此女年纪轻轻，竟然是顾家的少夫人。

他捡起地上的毽子，脸上挂着丝温润的笑意，“琼儿妹妹还是那么喜欢踢毽子，刚才这毽子从墙内跳出来，我正好路过，见少夫人差点被砸，一时不妥拽了少夫人一下。”

“谢过表哥。”顾琼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与我还客气什么。”兰瑞轩将毽子递到顾琼的手上，兰家已经与姑姑交换过庚帖，他们很快就是夫妻。

顾琼将毽子交到丫鬟手上，“母亲在前厅设宴，看时辰快开宴了，早些过去吧。”

兰瑞轩抬头瞧着日头，确实到时间了。

顾琼迈步上前，“长嫂不介意，不妨一同前去。”

唐青雁不动神色将其扫过一圈，平心而论，顾琼从相貌到才学礼数都挑不出毛病，豪门闺秀，大事上贤惠端庄，私下里也有撒娇调皮的一面。

“我就不去了，夫人看到我，大好心情或许都会一扫而空。”她拒绝，但情绪上仿若很伤心的模样。

顾琼也知唐青雁与母亲的关系，她没有强求。

“小姐，顾琼小姐好像与夫人不一样。”婉婷院的人走后，芙心若有所思开口。

唐青雁瞧着芙心学着她摸下巴的模样，笑道，“你看出点什么？”

“顾琼小姐心地善良，精通诗词歌赋，私下里也很开朗，总之就是挑不出毛病。”

唐青雁望着前面几人离去的背影，这个顾琼几乎完美，但却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敲了下芙心的脑袋，“人都有复杂的两面，不要妄加评判。”

芙心觉得小姐讲的很深奥，完全听不懂，“小姐就没有两面，小姐在芙心心中，就是单方面碾压所有人！”

“你这小嘴甜的，真是适合嫁给周大夫。”唐青雁打趣。

“小姐，你怎么又提周大夫。”芙心一提周沛就脸红，但这一次，她说着说着眼眶隐隐泛红。

“周大夫欺负你呢？”唐青雁水眸眯了眯，滑过一道冷光，“还是说他觉得你是丫鬟，所以看不上？”

芙心连忙摇头，“周大夫正直，不是在乎门第的人。”只是感情的事情，谁也帮不了她。

唐青雁脸色缓了下，她拍了拍芙心的后背，给了她一个拥抱。

医痴一生只为钻研医术，芙心喜欢上周沛，注定会辛苦。

……

顾家前厅，兰蓁芮瞧见顾琼和兰瑞轩一同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顾琼近几年都在兰家寄住，与兰瑞轩可谓青梅竹马。

兰蓁芮也很满意兰瑞轩，况且将琼儿嫁到她的娘家，是亲上加亲，定不会受到半点欺负。

“这两个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姚半芹是兰蓁芮大哥兰勇的正室妻子，也是兰瑞轩的母亲，顾家风头越来越盛，她早就有意撮合两人，现下亲事是铁板钉钉，她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你们搬到京城，就挨在顾府旁边，我们两家合为一家，两个孩子也不用来回跑。”兰蓁芮说道。

她的娘家是世族大户，但不在京城，如果顾琼嫁过去，她怎么也会给兰瑞轩谋上一官半职，让他留在京城。

“我们瑞轩，有你这样的姑母，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姚半芹拉着兰蓁芮的手心情激动。只要有顾家在，兰家早晚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马上就要改称呼了。”兰蓁芮也高兴。

兰瑞轩听到要搬来京城时，藏在袖中的手紧了下，如果兰家来到京城，还安置在顾府旁边，那巧儿怎么办？

会宴结束后，兰家人暂且都住在顾府的客房内。

兰瑞轩犹豫了很久，他来到姚半芹屋内，屏退所有人，忽然跪下，“母亲，我……我想娶巧儿为妾。”

正室夫人还没进门，他竟然还惦记着一个丫鬟！

姚半芹眉头皱的能夹苍蝇，气的把茶杯砸到桌子上，“早知今日，为娘当初就不该把香巧那个贱蹄子放到你身边！”

香巧是兰家的丫鬟，从小就在府上伺候兰瑞轩，她比兰瑞轩大五岁，有着千金小姐们没有的温柔体贴。

兰瑞轩早这在一汪柔水中迷了头，“娘，巧儿自小照顾我，把她丢在祖宅，我于心不忍。”

“顾琼是顾家的掌上明珠，你姑母不会容许你纳妾，让香巧进兰家的门，想都别想！”

兰瑞轩跪地，他没说话，但就是不起来。

姚半芹知晓儿子的秉性，她退了半步，“儿啊，兰家要想在京城出人头地，少不了顾家帮扶，娶妻当娶顾琼这种能帮到你的女子，你暂且忍三年，等将来顾琼生下嫡子，你再纳妾，顾家那边也能松口。”

兰蓁芮一门心思撮合娘家人，却不知兰家也是各怀鬼胎。

屋内的声音渐小，唐青雁靠在窗户旁，正给指甲涂新的丹蔻，兰家人的对话，她倒是听明白了，过了会，她轻轻吹了下指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兰瑞轩从屋内走出，他左右张看时，屋外早已无人，他低着头离开。

唐青雁叫来残云帮的弟兄们，他们是山匪出身，许多事情能比官府查的更明白。

“去找一个叫香巧的人，把她接到京城来。”她说道。